夏河的救赎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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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的硬，事也做的绝，夏河辞职走了。　　随着火车的咣当声响起，夏河的心，也就从此飘了起来，再也没有踏踏实实地回到原地。　　在东北一个叫夹皮沟的黑土地上，据传在这里曾经出现过世人皆知的英雄人物杨子荣，也同样出现过臭名远扬的土匪座山雕。　　时间刚跨入二十一世纪不久，在这年的秋天，一个重磅新闻在这里炸开了锅。当了四年乡文化站站长的夏河，竟然辞职下海了！　　这两山夹一沟的地方人称夹皮沟就是乡政府所在地，在这块被茂密的松树林包围的小镇上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夏河虽不是名扬千里，却在这个小镇上是家喻户晓，算是一个人物：乡上第一个大学生，平生有三绝，下棋、读书、写文章。下棋，至今没找到对手；读书，文化站上千本藏书被他读得滚瓜烂熟；写文章，据说无论写什么文章都是一气呵成，文章上报纸那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就是这么个乡上名人不知那天脑袋突然被门给夹了，或者是吃错药了，或者就是晚上睡觉梦见杨子荣座山雕了，总之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早上爬起来便是豪气冲天，一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英雄气概。收拾背包，封印挂靴，给乡上留了一封辞职信就走了，说再也不想这样过，说永远都不要回来，说要去下海。　　乡党委书记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一听这事就蒙晕了，误把下海听成跳海。忙说我们这疙瘩去日本海没有出海口呀，老祖宗早就把我们跳海寻短见的路给断了。他能去哪里跳海？对了，只有去大连才能跳海，路远他一时半会走不到，快派人去追，救人要紧，可不能让这个人物跳了海寻了短见。　　乡长毕竟年轻知道新名词，反复给书记解释下海的意思，听了半晌书记依旧不能理解，明明是闯荡江湖，为啥要叫这么奇怪的名字：“下海”。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能理解。十年寒窗容易吗，父母供他容易吗？国家培养他容易吗？乡文化站站长，副科级，那是多高的级别呀！多少人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也达不到这个级别。仅仅比我这个老革命差了一级呀，多大的官呀！说走就走，大好前程不要，铁饭碗不要，却偏偏要去闯荡江湖，智取威虎山看多了吧！想当英雄杨子荣想疯了吧？那也得先有座山雕呀！这要是以前，擅自脱离革命队伍，那可是要抓住当逃兵处理的，会杀头的！　　可现在和平社会哪会有座山雕。书记最后又嘟囔一句。　　原乡文化站站长夏河，此时正斜靠在座位上，眯着眼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也随着火车的咣当声上下晃着。记得当初刚考上大学时全村为他敲锣打鼓欢庆三天，乡上大喇叭都在喊他的名字，一时风光无限。毕业后好不容易混了个副科级的站长，就更成了整个家族的骄傲和希望。　　夏河辞职下海这件事，在东北这个封闭的小乡镇上的确是前无古人的事。辞职下海的想法已经考虑过大半年，并且在连续失眠几个晚上后头脑发热发胀之时才最终拍板决定的。　　留恋吗？或许以后会，至少目前不会。　　虽说是乡文化站站长，实际全站就他一个人，自己管自己。守着上千本书和几间破屋子，一守就是四年。这年头在这个小地方，谁还会来看书学习。没人来，那也得每天开门关门，或者叫上班下班。可以晚开门或者早关门，就是不能不开门。白天一个人可以看书唱歌或狼嚎或蒙头大睡，就是不能擅自离开。　　对了，工资是有的，每月300元，5号按时发放，刮风下雨不耽搁，准时到手一分不少。要不怎么能叫铁饭碗人人爱，有他的道理。　　射雕英雄传中周伯通一人被困在桃花岛时，尚能潜心研究练就了举世奇功，双手互搏。而夏河这个一介书生，只能每天靠看书，研究棋谱，动笔写写文章来打发时间。　　小桥流水，老树昏鸦，晨钟暮鼓，青灯黄卷。文化站如山中老寺，而他快变成主持方丈了。　　27岁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才也就罢了，却偏偏长得人高马大，英俊潇洒。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吗？立志做中国最年轻、最有才、最潇洒的得道高僧？那会让佛教界情何以堪！　　生于斯长于斯终老于斯也就罢了，却偏偏又让他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少去了灯红酒绿的省会城市，过了四年春风得意的大学生活。　　一辈子吃素也就罢了，却偏偏中间开了次荤，再戒那可是无论如何也戒不了了。这不，忍了四年，终于抵挡不住山外世界的诱惑，终于爆发了。　　一切看起来才有点逻辑，夏河不想一辈子青灯木鱼为伴，想开荤还俗，想灯红酒绿。　　去哪里呢，要去就去中国最大的城市，去大城市做什么，天知道，去了再说，天生我才必有用。书生总归是书生！意气风发，头脑发热，总感觉自己能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可惜他不知道，现实不是写小说，那想象中美好的世界仅仅是在稿纸上才能实现。自己笔下塑造的人物，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命运可以靠自己安排由自己主宰，他们上天入地全在自己一念之间。而现实情况却是，自己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那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半年的工资1800，除了给家里一些，他自己硬是攒下了1000元。揣在怀里就上路了，　　坐了5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到省会城市。这里他太熟悉了。他的大学生活青春时代都留给了这里。上大学之前他从未走进过大城市，对城市毫无概念。来这里后才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留有丰富的历史印记，这里的人待人接物，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有学识有修养。这个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土包子一头扎进去，虔诚地接受着城市文明的洗礼。　　四年的时间，他完成了涅槃。曾经那个一张口满嘴都是大碴子味的懵懂少年已经变成一个高大健康，英俊潇洒外带儒雅有气质的城市青年。张口便是谈的人生理念，青春梦想。闭口便想的是社会发展个人贡献。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毕业了，国家包分配，一纸派遣证就把他发回了县里。因在校学习成绩好，表现出众又有写作特长，县里把他派到乡上文化站。为了安抚留住他又破格提拔为副科级站长。这在当时可是破格的破格。一毕业就提拔副科，他又在当地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奇观。　　人生和他开了个玩笑，拼命考大学想跳出农门的夏河，在外面转悠了四年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夹皮沟。乡上的小学和初中还是当年他读书时的老样子，他能准确地找到当年自己坐过的位子。桌子还是那个桌子，他甚至还惊喜地发现当年他用铅笔刀刻在桌子上他曾经喜欢的一个女同学的名字。　　四年的大学时光，换来了他手里这个饭碗。只不过这个碗不是瓷的，而是铁做的。　　夏河没有在省城逗留。他的目标是中国南方最大的城市银河市。要玩就玩大的，玩不一样的。见惯了林海雪原，大豆高粱的北国风光。他想去领略一下江南水乡，天堂胜景；欣赏一下盈盈巧笑带着吴侬软语，举手投足都是诗情画意的江南女子。　　银河这个中国南方最大的开放城市，中国经济的火车头，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海派文化敞开胸怀迎接着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人们。　　她能敞开双臂迎接夏河的到来吗？
　　坐了二天二夜，火车终于停了下来，终点站银河市到了。　　夏河拎着包跟随人流下了车钻过地道，来到火车站广场上。四周高楼林立，抬起头来向上望望如坐井观天。此时的夏河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满耳朵还充斥着火车的咣当声。坐在台阶上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适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说这国际大都市就是比东北的省会城市大，这楼高的看着就发晕。　　看看前面不远处有座高楼，上面挂着酒店的牌子，心想不管东西南北，先找个地方美美的睡一觉再说。夏河对着那个招牌就寻了过去。大门外已经远远看到里面富丽堂皇，他不由得整整衣服，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先生您好，请问您住宿吗？”前台接待员微笑着问道。　　“是的。”　　“这是我们的房价，您看看选择什么样的房型。”　　夏河抬头看看金色背景墙上的房价表，下了一跳。最贵的上千元一晚，最便宜的也要五六百。　　他赶忙转身逃了出来。心说我的天呀，这不抢钱吗，不就睡个觉吗，至于这么贵吗？一晚上顶我两个月工资。想想在老家农忙时田间地头草垛子上都能凑活着睡一晚。干脆找个最便宜的吧，凑活着睡一晚算了。他沿街走着，继续寻找。看着楼不高牌子小，大堂装修一般的酒店就进去问问，最便宜的房间也要一百多块。　　夏河已经沿这条马路走了三四个小时了，估计离开火车站有二十多里地了，高楼也逐渐的少了，估摸着已经离开中心城区了。看看天快要黑了，夏河有点急了。拐进了一个小弄堂去找。　　突然看到前面一个小小的牌子：国营双山旅馆。门头破破烂烂，灰不拉几。夏河心想挂国营的牌子就不怕它是黑店，忙进去一问，这里最贵的都不超过一百块，夏河选择了十五元一晚的房间。　　进了房间一看，这是有上下床的六人间，卫生间在外面走廊的尽头，有点大学生宿舍的感觉。好像有两个床上有人睡觉。夏河寻了一个空床爬上去倒头便睡。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伸手摸摸内衣口袋，钱还在，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先吃饭，吃完饭赶紧出去找工作。　　门外面小吃店，一碗面五块，贵不说还贼难吃。出门在外能吃饱肚子就可以了，夏河安慰着自己。此时的他也顾不上讲究了。　　返回房间打开背包，夏河取出一身干净的西服来。他喜欢穿西装，他在省城上学时，看到那些从高档大楼里走出来的上班人，个个西装革履精神抖擞，他就特别羡慕，梦想自己将来也能象他们一样穿着西装上下班。在他看来西装革履就是城市里文化人身份的象征。大三那年，他终于也穿上了西装打起了领带可美中不足的是他买不起皮鞋，只能西装配球鞋满大街转悠。不过这也足够让他神气了一年。毕业回到乡上，皮鞋买得起了，可没机会穿了。乡下土路尘土飞扬，到处都是光屁股小孩。冷不丁冒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人们会当怪物一样围观。忍痛割爱，想想还是收起来吧，就这样他把这身行头浆洗干净压在箱底整整四年，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吃面时夏河就已打听到沿外面的大马路向西走，过两个红绿灯就有家职业介绍所。夏河精神抖擞，怀揣毕业证和曾经的奖状，心说凭这一身行头，再加上这些证件应该能找个穿西装打领带出入高档写字楼的工作吧。一阵窃喜敲开了职介所的玻璃门。　　一个胖胖的中年阿姨接待了他，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和求职意向后，阿姨微笑着说：“小伙子呀，你到我这里算是来对了，我这里有大把的工作岗位等着你挑。你先交一百元介绍费，我给你介绍十个工作岗位，任你选。”　　“一百元可以介绍十个岗位，那很好。”夏河心想有十个工作机会难道自己把握不住一个吗。就掏出一百元递给她。阿姨接过钱笑开了花。　　“小伙子，每天来银河的人有成千上万，多少人在找工作。幸亏你找到了我，我这里可是正规公司，所有职位都是热门职位货真价实，不过我只是介绍，成不成全要靠你去面试，只有面试通过他们才会录用你。”　　“这个我明白，取决权在用人单位。”　　“银河的地方很大，每天就只能跑个一两家单位，今天就算了，估计等你走到地方人家早就下班了，我看你还是个文化人，你回去写一个个人简历吧，明天上午带过来。我给你单位地址你去面试。”　　夏河千恩万谢走出职介所。　　回到旅馆，夏河爬在床上认真思考写了份个人简历装好。和同房间的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认识了一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夏河在路边摊上买了几个包子馒头，灌满水杯，装在包里背上。拿着职介所给的地址，又买了张银河地图，确定好路线就出发了。　　银河市可真大，风光无限好，夏河踌躇满志，浮想联翩。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找工作，第一次面试。自己虽无实际经验，可小说里和电视剧里这种场景他看的够多了。他甚至都模拟了一遍面试的过程，对方怎么问自己怎么答。想象中自己口若悬河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对方听的是心潮澎湃，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场拍板明天就来上班，工资按照最高标准给你开。然后夏河挥挥手矜持地说：“我们文化人不谈钱，谈钱俗气，工资你看着给吧。”　　夏河心里想到这儿不由得咯咯地笑出声来，惹得邻座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坐在公交车上。　　夏河忙扯住肆意飞扬的想象力，不敢松手生怕它象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控制。换了三辆公交车，又步行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郊区的一个工厂。夏河把职介所开的证明递给了门卫，门卫按照上面写的联系人名字打进电话。响了半天铃才有人接电话，话听到一半就被对方打断：“人招满了，不需要了。”电话就挂断了。　　门卫扬扬手中的电话，对呆若木鸡的夏河说，“小伙子你来晚了，下次来早点吧。”夏河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下次招工会是什么时候？”“那要等过了年，一部分民工回家不来了，就会空出好多岗位来，那时需要的人多。”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夏河人生第一次找工作面试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事先预演的各种面试场景都没派上用场，可今天这个“门都没让进！”面试场景自己打死都没有想到。　　有些垂头丧气的夏河走累了，想坐下休息一会，看看马路上没有地方可坐。夏河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铺开垫在马路沿子上坐了下去，西装无论如何是不能沾灰的，那可是文化人的标志。取出包里的水瓶，灌了几口水，发蒙的脑袋才渐渐的清醒了，看看眼前宽阔笔直的柏油马路干净异常，两边绿油油的冬青修剪的整整齐齐。想想东北的城市在这深秋时节早已是万木萧瑟，到处是枯枝败叶，尘土飞扬。　　“******这江南水乡真不一样！”　　夏河突然爆了一个粗口，连自己都惊讶。爆了粗口的夏河算是找回点平衡，站起身来，继续走。　　等夏河回到旅馆，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距离下班也只有一个多小时了，来不及去第二家了，今天只能这样了，还是洗洗睡吧。　　第二天上午，夏河又拿到一份单子。按照上面的地址七拐八拐拐到一个小弄堂，看到一个黑黝黝的老式平房，不会是这里吧，是不是走错了。这么烂的平房里会有什么高档公司？夏河掏出单子反复核对，路名，门牌号都没错呀。敲开门进去，里面有位中年大叔，一问就是要找到联系人。那人面无表情看了夏河递给的简历后，冷冷地说道：　　“你回家等消息，决定录用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中介的。”　　夏河想问问对方是什么公司，做什么产品的，结果那人很不耐烦地对他说了句：　　“以后录用了会专门给你们培训的，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夏河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个啥公司呀，什么也不告诉，就让回家等，等几天也不说。按照夏河设定的面试既定程序应该是我告诉我的全部信息，你应该告诉你们公司的情况，大家双向选择，你可以选则我，我也可以选择公司。这实际情况怎么就是对不上。　　怎么会是这样？
　　夏河一张地图，几个干馒头，一瓶水，早出晚归，每天是公交换地铁，地铁换公交，单位不是人招满了，就是需要考虑考虑。跑了一周多，没有丝毫进展。眼看十个工作机会要用完了，中介说，今天给你最后一个招工机会，如果你再把握不住，对不起，继续给你介绍是可以的，不过需要再掏一百中介费。　　夏河找公用电话打给对方，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子，温柔的说：　　“是一家国家保密单位，你应聘的职位是公关经理，月薪五千，你到xx酒店大堂来面试。”夏河一阵激动，这么高的薪水，自己敢都不敢想象。　　等赶到酒店，再打电话过去，对方说因为是保密单位，不能先见面，让夏河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二十分钟，她们会在周边观察，完了后让夏河再打电话给她。　　这倒新奇，夏河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面试的，设定的场景里肯定没有。高薪应该有高薪的道理，保密单位连面试方式都这么神秘。夏河不敢多想，马上配合。　　于是夏河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面带微笑保持着最好的状态。看着大堂来来回回过往的人，他目不斜视，好像每个人都有可能是面试官，他对凡是看他一眼的人都报以礼貌的微笑，热情有加。这些过往的人行色匆匆，不大像是面试自己的人，那会是谁呢？会不会面试的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正在审视着自己，夏河突然感觉如芒刺背，如鲠在喉。这面试怎么好像特务在接头！　　好不容易熬了二十分钟，，夏河忙去旁边公用电话亭打通电话只听对方说：　　“夏先生，我们对您的形象气质非常满意，你再谈谈您对这个公关经理岗位是怎么看的，您认为您具备那些综合能力，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夏河努力搜集着大脑里的知识储备：“我认为公关部门是公司对外的形象窗口，负责对外联络，理顺与行业、与政府部门的关系，宣传提升公司的品牌形象。我本人学中文，文笔很好，在校时经常在报纸发表文章。我认为我能胜任贵公司的岗位。”　　这么多天自己设定的面试回答稿终于派上了用场，可算是逮住了机会，发挥自己特长的时机到了，夏河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口气讲了十几分钟。　　“夏先生您回答的太好了，我们就需要您这样的人才，我们会给您提供更大的发展平台，在这个平台上您将会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凭您的才能很快就会做到我们公司的高管，到时候您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小小的人事主管呀。”　　“这个好说，大家共同发展。”夏河掩饰不住的得意。　　“夏先生，您不要离开公用电话，我和我们公司老总商量一下马上给你回复。”　　过了一会儿，对方电话来了：“恭喜您夏先生，我们对您非常满意，决定马上录取您。因为我们是保密单位，衣服着装都有统一要求。我给您个账号，您给我们打三百元，作为您的服装费，钱到账后我们马上做您的工作装。最多三天时间，工装做好后我再通知你来上班。你把你住的酒店电话告诉我，通知上班电话我们会打到你酒店。”　　夏河忙告诉对方自己所住的酒店名字电话，又让对方复述一遍，准确无误。想想三天后就能上班，还是寐以求的高薪，夏河一阵激动，跑出酒店寻附近的银行，马上打款。　　“夏先生，你的服装款已经收到，你回去等着，过几天我们马上通知你上班，再见。”　　夏河喜滋滋的回到旅馆，看到同室的其他人都没有回来，就睡了一觉。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出入于高档写字楼。　　晚上，同房间的其他五人都陆续回来了，这些人来自山南海北，住十五元钱的六人间，基本都是穷困潦倒的人。时间久了，大家都彼此混熟了，晚上也就聊聊当天出去的所见所闻。　　“小夏，工作找的怎么样了？”夏河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天的情况。“你傻呀，上当了，哪有没上班就收钱的公司。”你快去打电话，肯定受骗了”。　　夏河忙跑到旅馆前台拿起电话，对方听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再怎么打，都不接了。夏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这一切原来就是个骗局，别人给自己下的套，自己还乐呵呵的往里跳。夏河累积了二十多年的自信开始崩塌。　　两周过去了，夏河捏捏兜里仅剩的四百元钱了，飘着的心开始发慌了。他搬出了十五元一晚的六人间，转到了十元一晚上的大通铺。吃饭也从一天三顿减成了早晚各一顿。　　拖着僵硬的双腿，坐在饭店门外的台阶上，望着附近的高楼大厦里出出进进西装革履的男女。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渺小和无助，从未有过的自卑心理充斥着全身。他和这些白领是如此的接近，却又是那么的遥远。自己做梦都想成为他们的一员，可惜跨这一步怎么就这么难，这么的遥不可及。虽是一路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一次，路过一个酒店，看到门口的招聘广告，招收门童。想想这个活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没有技术含量，只要长得不是歪瓜裂枣都应该能够胜任。进去一看，我的天啦，就这一个小小的门童就有二十多个人应聘。夏河第一轮就被刷掉了。年龄太大，不会说本地方言。　　灰溜溜的被人请出酒店。当一个门童都不够格，自己还能干啥！这么大的银河市难道真的没有自己哪怕一丁点的立足之地。自己的要求不高呀，做个民工难道都不行吗！　　夏河主意拿定，干脆去建筑工地当小工，搬砖头。凭自己这身力气，总不能坐以待毙，活活饿死。　　第二天上午，夏河不再沿街道走了，专找建筑工地。跑了两个工地都没有找到管事的人。第三个工地找到一个包工头。　　“你找工作，想干小工，你没搞错吧，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还想干小工？”　　“是的，我是农村人干过农活，有的是力气。”　　“去，我们这里不缺两条腿的人，就是缺人，也不会找你这样的人。”　　夏河被无情的拒绝了。回到旅馆。其他室友问他情况。　　“小夏，工作找的怎么样？”　　“我去建筑队想找个搬砖头的小工都没人要，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们不要你很正常，你哪像个干小工的人。我告诉你吧，你要想正儿八经的找个出力的活干，首先要扒了你这身皮。”　　“这跟我穿的衣服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身西装皮鞋值不了200元钱，可你穿着他谁敢让你搬砖头，你的派比老板都大。再说你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吃不了苦，出不了力的人，那个工地会白养一个吃闲饭的人。何况现在民工一抓一大把。”　　“那我明天扒了这身皮，把自己搞的脏一些再去试试。”　　“我看希望不大，经常出力和不出力的人一看就看得出来，这些包工头不傻，既就是相信你能出力吃苦，他们也明白你来干活只是权宜之计，说不定哪天说走就走，到时候他们还要招人，你说谁愿意惹这麻烦。”　　“我看你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大城市可不是那么好混的，要混社会那可是需要交学费的。”　　房间里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夏河，那口气夏河只有回家或者跳楼的份了。活着都是这个社会的累赘。　　虎落平阳遭犬欺，一帮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夏河懒得去搭理他们。
　　夏河这天在街道发现一副招工海报。台湾飞鹰公司招收业务员若干名，工资是底薪加提成上不封顶。海报上有面试地址。夏河心想这台湾公司有可能比较靠谱。就根据海报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公司在城乡结合部，独门独院，院子里一座五层楼房。大门外放着一个桌子，坐着两男一女三个人，看样子是面试官。不时就有人过来打听情况，面试的人询问一番后感觉满意就让进入后面的院子，不满意就让当场离开。　　夏河观察了一会，就走过去和他们攀谈起来。　　“小伙子介绍一下你的情况。”中间那个女孩子讲道。　　夏河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你有没有梦想，想不想发财，发大财?”　　“那当然，来银河的人谁不想赚钱？”　　“我们这个公司就可以让你发财，我看你没有来过银河，应该是一张白纸。”　　“我虽然没有在银河工作过，可我的接受能力很快，我很快就会适应的。”夏河忙解释道。　　“小伙子别着急，你听我讲完。你没在银河工作过，这是你的优势不是你的劣势。我们就看中你这一点。”　　“没工作经验反倒成了我的优势？”夏河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讲，一脸的疑惑。　　“一张白纸，可塑性就强，只要有野心上进心，再加上我们的魔鬼训练，你一定会成功的。”　　“是吗，那我申请加入贵公司。”夏河有点迫不及待的说。　　“没问题，我们决定马上录用你，包吃包住今天就上班。”　　“恭喜你呀夏先生，欢迎你的加入。从今往后我们将会同舟共济，共同开创美好的未来”。另外两个男人站起来边握手便客气的寒暄。　　夏河一阵感动，来银河这段时间，见惯了人情冷暖，受尽了欺骗凌辱。今天这些人的说话怎么这么暖心。这台湾公司真不一样，人员素质这么高。夏河有点象突然找到组织的感觉，看来从今往后将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在组织的领导下，大家为了一个信仰共同去奋斗。夏河又要重新捡起碎了一地的自信。　　“我们工作学习生活的场所就是这个院子，今天我们集中培训，在二楼会议室你自己先上去，一会就要开始了。这张门票，你拿着进去”女孩讲道。　　夏河忙向里走去，院子大门处有两个保安，查了门票后放他进去。来到二楼，会议室门紧闭，门口又有两个保安，又查了门票后才拉开了门放夏河走了进去。　　一间很大房子，红地毯铺就的主席台，通红通红的背景墙上，描绘着一只巨大的雄鹰展翅高飞。台下黑压压地坐着一群人，足足有200多。出口处站着几个保安。　　门关了，一阵剧烈的迪斯科舞曲响起。几个性感女郎跳上主席台，开始疯狂的扭动。人们的热情瞬时被点燃，台下一部分人也跟着节奏，扭动起来。　　音乐声戛然而止。主持人上台宣布，有请公司副总经理王总讲话。一个四十多岁男人迈开大步走上主席台，拿起话筒开始说了；“我们飞鹰公司年产值有几十个亿，我们从服装到日用家电，到保健品全部生产。我们在台湾有占地100多亩的厂房。我们的业务遍及世界各地。我们四年前进入大陆，目前已经全部占领了一线城市，我们的业务将会是井喷式发展。我们将跻身于世界五百强企业，产值上千亿。到那时我们将会造就成千上万个百万富翁，千万富翁。这些富翁从哪里来？就从台下的各位中间产生。不久的将来，各位将会是腰缠万贯的大富翁。”　　台下人听的晕头转向，自己不久要变成大富翁，这可能吗，夏河也听的云里雾里。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背井离乡。上不能孝敬父母。下有愧妻子儿女。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大家说说看”，王副总接着说。　　“因为我们没钱，我们穷。我们在老家没法生活。”台下有人附和着说。　　“那我们来到银海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大声说。”　　“我们来赚钱！”台下有人喊道。　　“大声点，大声喊出你最想要的，再大声点！”王副总鼓动着。　　“我们来赚钱，我们要赚钱！”众人的情绪比王总调动起来了，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部分人还挽起袖子举起拳头高喊。　　夏河也深受感染跟着喊了起来。大厅里充斥着如潮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压抑已久的人们彻底爆发了！　　“想想家里，白发苍苍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孩子。望穿秋水的妻子。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大家大声说出来！”王总继续煽情高喊着。　　“赚钱！赚钱！我要赚钱，发财！发财！我要发财。”突然有几个人跳上凳子高举拳头带头大喊。众人也跟随着喊起来这个口号。　　台上的王总此时仿佛变成了乐队的指挥，做着手势，打着节奏，指挥着全场人一起大喊。　　台下200多人全部站起来，跟着王总的手势一起高喊起来，声嘶力竭。甚至有人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夏河边流泪边跟着喊，他把这段时间的委屈愤怒以这种方式全发泄了出去。　　喊了足足有十几分钟，好多人已经累得喊不动了，喊声也慢慢的降了下来。　　“为了父母的期待，为了儿女的未来，那就请大家加入我们飞鹰公司吧。”王总说完走下主席台。　　“下面有请我们销售区域经理张经理发言。”主持人接着说。　　一位30多岁。梳着齐耳短发的干练女子上了主席台。“我讲讲我的亲身经历。我以前做过房产中介，开过饭店。每天都是忙忙碌碌，早出晚归。我梦想有一天待在家里也能财源滚滚。在我人生剩余的几十年里。不需要那么劳累那么辛苦。天天能进钱，月月有收入。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这个项目。自从加入了飞鹰公司。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现在住着别墅。每月收入十几万。最关键是我待在家里不用干每月也有这个收入呀”。　　“哇，这个工作这么好呀，这么赚钱。”台下人又炸开了锅。　　陆续又有几个人上台分享经验。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登上讲台：“我原来是一个白领，在日本公司做经理。每个月拿1万多元工资。可是我想拿十几万一个月的工资。只有飞鹰公司才能满足我的需求。在这里，我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释放。我的愿望得到很大的满足。只要我做的业务多，每个月收入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会成为现实。现在我成功了，我的妻子也辞去了公职。跟我一起加入了飞鹰公司。来吧，你还犹豫什么，加入公司让我们大家象雄鹰一样一起展翅高飞吧！”　　“下面给刚晋升公司销售经理的人员颁奖。有请公司领导。”主持人说道。　　喜洋洋的乐曲声响起。上去十多个人一字排开。每人胸前一个大红花。一个奖状。台上每个人做雄鹰展翅高飞的姿势，拍特写镜头。仿佛人人都成为了那头雄鹰，一飞冲天。　　台下的人彻底被震撼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工作究竟怎么去做？　　发完奖后，台上上来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我是公司的销售副总监。三年前，我来到了银海市，我和你们一样。我也迷茫，我也苦恼。后来我加入了飞鹰公司。因为我的业务突出。公司奖励了我一艘游艇。你们知道吗？在全中国，公司给员工奖励游艇的，你们知道有多少家？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就我们飞鹰公司一家！下面大家注意听，我来讲讲你们最关心的事情，那就是加入公司后怎么去快速赚钱。”　　台下马上鸦雀无声，众人都竖起耳朵，生怕遗漏只言片语，耽误自己发财。　　“我们的业务是这样开展的。你掏18000买我公司的产品。作为入会费。你就会成为我们飞鹰公司的业务员。你介绍别人加入。他就在你的名下成为第一代业务员。每加入一个人，在我公司买产品消费，你都能拿到10%的提成。　　你介绍的第一代的业务员，他们再介绍别人加入。就成为第二代。第二代业务员所有的消费。你也会拿到10%的提成。　　假如你第一代可以发展5个人。这5个人每个人可以发展5个人。那么你的第二代就是25个人。第二代25个人每个人发展5个人。那么第三代你就是125个人。依次类推。再看收入。每个人的最少消费是18000。你可以拿到提成1800。第一代5个人你可以拿到9000元。第二代25个人你可以拿到4万5。第三代的125个人你可以拿到22.5万。几何数字类推。　　更重要的是凡是排在你下面的人，他们每次的消费你都会有提成，终生有效。这个网络可以保证你以后待在家里天天也有收入。”　　人人都被这个账算晕了。张大着嘴，瞪着通红的眼睛，极度惊讶而变得扭曲的脸。9千，4.5万，22.5万，人们大脑里反复闪过这一串数字。反应快的人脑海里已经出现了成捆成捆的钞票，以及父母，妻子儿女，看到这些钞票后的反应：儿子在铺满炕的钞票上打着滚，用钞票叠成纸飞机在屋里来回飞。妻子一改往日横目冷对的样子，含情脉脉地以赞许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娇娇地说：“你真是个爷们！我好爱你。”此时的男人挺着胸、背着手踱着步；或者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不时的挥挥手说：“小意思，小意思！低调，低调！镇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钞票。从明天起你就不用上班啦，待在家里天天数钱玩吧。”　　疯了，人人都疯了，彻底的疯了！　　有人高喊：“在哪里交钱？我要加入！”　　一阵混乱，人们向临时搭起来的收银台前涌去。
　　看到好多人都向收银台涌去，夏河也想挤过去看个究竟。突然感觉有人好像在拉他衣服，扭头一看是邻座一个高个女孩，这女孩约莫二十三四岁模样，长发披肩，瓜子脸，肤白唇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注视着他。“坐下，别激动。”女孩边拉他边说。夏河太投入从未注意身边还坐着这么一位漂亮的姑娘。想想刚才自己疯狂失态的样子，这个女孩应该都看在眼里，有失斯文，夏河有点不好意思。　　“看你一脸书生气，是刚来银河吧，这个叫传销你听说过吗？我们上当了，这都是骗人的，会骗的倾家荡产的。”姑娘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看着一脸惊恐的夏河，姑娘接着说：“你不要急，只要不掏钱就没事，跟着我后面就可以了。”　　姑娘叫秋歌，中原人，二年前来银河市，在一家酒店做前台领班。休假出来逛大街，看到这里招工好奇想进来看看，结果进来才发现是做传销。　　剩下没交钱的人被工作人员请到餐厅吃饭，大圆桌每桌坐十个人，一个男性工作人员招呼大家和他一起坐下。夏河四周看看也有个十桌左右。一大盆菜，一大盆米饭被端了上来。秋歌站起来给夏河和自己盛了两碗米饭，和大家一起吃了起来。　　“大家先吃一点垫垫底，下面放慢速度，咱们边吃边聊。”男工作人员说道。　　“各位对今天的培训会听后有什么感想，谈一谈。轮流发言，从我左手边开始。”　　“我是个民工，打了三四年工了，也没赚到钱。这个可以发大财，可惜我现在连加入公司的一万八都拿不出来。”　　“我也没有钱，很想加入”　　轮到秋歌和夏河发言了，二人也表示自己没钱。　　“想赚大钱就要有大魄力，没钱我们就要想办法借钱，我们这里办公室给你们配了电话，打电话给父母借钱，或者给亲戚朋友借钱，就说在银河投资一个大的项目，这个项目只赚不赔，现在缺少资金，将来赚了可以加倍返还。”男工作人员讲道。　　“那还借不到钱怎么办？”　　“这就要用手段了，对父母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给，就吓唬他们，说你现在欠朋友的钱，再不还人家就要用武力卸胳膊卸腿了。听了这话，父母既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凑钱的。”　　“怎么能这样吓唬父母呢？”　　“为了我们心中的发财梦能够早日实现，必要的手段是可以用的，当我们发财的那一天加倍补偿给二老，才是我们最大的孝心。现在让他们暂时受点委屈是没关系的。我当初来时也是没钱，后来给父母打电话就说我欠人家钱了，被追债。家里二话没说卖了麦子凑够钱给我寄来。你们看现在我发财了，怎么回报父母呢?我让他们连地都不用种了，坐享清福。每月我给家寄五千元让他们随便花，想买啥买啥。可你们猜怎么着，他们节俭惯了不会花钱，给多少钱都舍不得花呀。”　　“你们知道我现在最大的苦恼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　　“我整天得挖空心思考虑：想什么办法让父母把钱花出去，想得我都头疼。”男工作人员做出一副痛苦状。　　众人被他给逗笑了。　　“是呀，老人穷了一辈子，突然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了，呵呵。”　　“我发财了，我首先要买车买房，再找个漂亮老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我看你们俩在一起，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男工作人员问夏河秋歌。　　“他是我哥。”秋歌答道。　　“你们也努力想想办法吧，尽快把钱筹来，发财这种事情机会最重要。”　　“好的，我们尽快想办法。”　　“刚才我讲的是第一步，问父母要钱加入公司，我现在讲第二步，怎么发展下线。要知道我们主要靠下线的提成来赚钱，所以要更多的发展下线。”　　“那怎么发展呢？”众人问道。　　“给所有的亲戚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在银河投资了一个项目，告诉他们这个项目的前景，让他们寄钱来投。”　　“那如果他们不相信呢？”　　“那你就打电话约他来银河，来这里参加我们的培训会，经过我们的洗脑我保证他会加入的。所以你们后面的任务就是每天给所有的亲戚朋友打电话，约他们来银河投资发财。”　　夏河听的脊梁骨丝丝冒冷气，心说这骗子公司可是缺八辈子德了，这真是骗了父母骗亲戚，骗了亲戚骗朋友，到时候一齐倒霉。这些人发财可真是不择手段。　　想想自己的那些穷亲戚，听到一万八会把他们吓得半死，谁还有能力来投资呢。　　“公司对你们包吃包住，你们暂时就住这里不要出去了，大家共同想办法解决钱的问题。”男工作人员最后说道。　　“完了，不让我们随便出去了。”夏河说道。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秋歌答道。　　夏河和秋歌走出了餐厅，路过看到另外一个餐厅看里面人声鼎沸，喝酒抽烟人人红光满面，志得意满。秋歌说：　　“这个餐厅的人应该都是交了钱的，你看他们待遇就不一样，有酒有肉。”　　“人人被发财梦冲昏了头脑，一群疯子。”夏河道。　　交过钱的住三楼，没交钱的住四楼，男的住走廊北边的房间，女的住南边的房间。统统打地铺。　　这狭小的空间住着百十号人，用喝酒抽烟来麻痹自己，人人都做着发财梦。每个人都活在编造好的童话里，谁也不愿意醒来。　　行动不自由了，公司规定不能随便出大门，只允许待在房间打电话或者在院子里转悠。交了钱的人员可以随便行动。　　坐在院子里大树的底下，秋歌讲她的家庭她的经历。秋歌二十四了，是家乡省城师范学院艺术专业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和一个同学来银河闯荡，一年后那个同学嫌这里工作太累又回老家了，她选择留了下来。　　“我在一家三星级酒店做前台接待，做了一年后成了领班。工作还可以，也不是很忙。前段时间一直加班没有休息。这次调休连休一周，想出来转转玩玩，没想到进了传销窝点，都是好奇惹的祸。你怎么样，说说你的情况。”　　夏河把自己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特别是来银海找工作，屡次上当受骗的经历。听得秋歌眼圈发红：　　“刚来吃点苦没关系，关键是要坚持。一定要咬牙坚持下去，这里遍地是机会，等你把所有苦全吃个遍后，你的转机就会来了。”　　夏河看到秋歌发红的眼圈，自然是十分感动。还没有一个女孩为自己红过眼圈，萍水相逢便能以真情相待，可见这个女孩内心是何等的善良和温柔。秋歌的一席话，夏河自然是非常受用，受伤疲惫的心灵受到了些许抚慰。心说这女孩不仅善解人意而且聪明智慧。　　原本对这个充斥着贪婪和欺骗的城市已经毫无好感而言的夏河，竟然发现在这里依然存在着人类最宝贵的品质：真善美。眼前这个女孩难道不就是真善美的化身吗。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多不容易。”　　“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弟弟，都住在小县城，爸妈是中学教师，支持我出来闯闯。”　　“原来是书香门第，那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呀？”　　“明白你为何如此的美丽、善良、聪明。”　　“我看你老实巴交才和你交往，原来你是个油嘴滑舌的轻狂之徒，算我看走眼了。”秋歌故意生气说道。　　随后二人又呵呵笑了起来。　　在这个充满欺骗和谎言的院子里，在这个被贪婪所扭曲的世界里，他们两个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短短的几天，两个天涯沦落人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三楼已经交了钱的人自我感觉良好，好像大把钞票就等着自己去拿，发财就在眼前。在四楼这些没交钱的人面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一个男孩流里流气，在四楼的女生宿舍转来转去。突然看见秋歌，眼睛一亮，凑了上来。　　“美女，你哪里人呀？我们聊聊。”　　“聊什么，我们又不认识。”　　“你是没钱交吧，我们做个朋友，以后跟着我混，我替你将来交钱。还有你的下线我也可以帮你发展。”　　“不需要，谢谢。”秋歌说完就转身走。　　“别走呀，我话还没说完呢。”男孩过来拉扯秋歌。众人看见了都议论纷纷围拢了过来。　　夏河听到吵闹声忙走出房间一看，只见一个男孩拉扯秋歌，忙分开众人挤进人群。　　“住手，拉我妹妹干什么？”夏河忽地冲到那个男孩面前，眼睛瞪着问道。那男孩一看夏河人高马大，足足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即换了副笑脸。　　“原来是你妹妹，我只是和她开开玩笑。”说完悻悻而去。众人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小夏，谢谢你帮我解围。”秋歌眼含热泪。　　“没事，你别怕有我呢。现在没事了，我们下去转转。”夏河伸出手帮秋歌抹了抹眼泪之后，拉着她下了楼来到院子里。　　“这里鱼龙混杂啥人都有，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夏河说。　　“不能再待下去了，如果过几天他们发现我们没有入会的可能，问我们要住宿费就惨了。夜长梦多，想办法逃吧。”秋歌说。　　“逃？我们过去给他们讲我们不干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不放我们走？那不就成了非法拘禁，这是违法的。”夏河说道。　　“他们倒是不敢非法拘禁，如果要向我们收取培训费住宿费餐饮费，狮子大开口宰我们一刀我们也没地方讲理去呀。”秋歌道。　　“那没办法了，只能想办法逃了。”　　看看这个院子，大门是打不开的，四周一圈围墙，有2米多高。　　“从围墙翻过去，你站在我的肩膀上，我托你爬过墙头，你从另外一边溜下去就可以了”。　　“那你怎么办，秋歌问，我跳起来只要能抓到墙头就可以翻过去。”　　你能托起我吗？夏河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漂亮姑娘，一米六八的个子，丰满圆润。“你如果超过二百斤，我还真就托不起了，呵呵。”秋歌涨红脸说，“你瞎说，我哪有那么胖。”　　两人正聊着，刚才那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又过来了，这次他叫来了两个同伴，三人围住了他俩。　　“你们想干什么？有话大家好好说。”秋歌惶恐的问道。夏河忙站起来把秋歌堵在身后。说：“想打架吗？”　　“你以为我刚才怕你是吧，告诉你我来银河还从来没怕过人。我是看你妹没钱可怜，才想拉她一把，你却给脸不要脸，找抽呀。”那男孩凶狠的说道。　　“保安快来，有人要闹事。”秋歌向门口的保安喊道。可保安没一个过来，都远远的看热闹。　　这三个男孩，身材矮小单薄，满头染得黄发，举止猥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人高马大的夏河把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虽在乡文化站没有练成双手互搏，但自小在田间艰苦劳动早就练就了一身腱子肉牛力气，所谓个大力不怯，艺高人胆大。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要不别怪我不客气。”夏河一点不示弱。　　“哎呦，挺凶呀，弟兄们上，打断他的腿。”三人立即向夏河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夏河猛的抬起脚来朝领头的男孩肚子踹去，　　“哎吆，妈呀。”那领头的男孩被夏河一脚就踹到在地。其他两人稍微一怔，但随即又扑了上来。　　“打死他，给我往死里打。”那男孩趴在地上声嘶力竭的朝同伴喊道。　　一阵拳脚，两声哀嚎，三人倒地，速战速决，战斗以夏河的全胜而结束。旁边的秋歌则是急的不停地哭啼，忙跑过来查看夏河情况，夏河的手背被抓破了，渗出了血。秋歌伤心极了边哭边给夏河用手帕包扎。　　“哥，疼吗？”　　“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夏河歪着脑袋。　　“哥，吓死我了，你还开玩笑。”　　“这一架打的太值了，认了个妹妹，你说我还能疼吗？”　　“你喜欢听，那我以后就一直叫你哥。”秋歌破涕为笑。　　“好，一言为定！”　　这时候保安才走过来，对着那三个人大骂一通：“你们******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今天遇到硬茬了吧，还不快滚。”　　“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三人相互扶着，灰溜溜的走了，临走还撂了句狠话。　　“小伙子，你能打，佩服。”保安说完也走了。　　“我估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的。”秋歌擦干眼泪说。　　“有我你就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夏河信誓旦旦的保证。秋歌自然是感动的一塌糊涂。　　“哥，你真好！可这里的人都是性格和心理极度扭曲的人，他们早就失去了人性和理智，我们不得不防。”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今晚就逃出去，不能再耽搁了，小心夜长梦多。”　　“好，今晚就走。黎明前的黑暗，早晨三、四点钟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我们明早三点钟行动。”　　一夜无话，凌晨三点钟他俩准时出现在宿舍门口。夏河下意识的抓住了秋歌柔软的手，向她挥了挥拳头做了个加油状，秋歌也心领神会的挥挥拳。俩人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夏河把秋歌藏在身后，探出头来观察，院子里静悄悄的，远处高楼的灯光照过来或明或暗，大门紧锁，门卫室亮着灯，看不见保安。两人大气不敢出，出了楼门顺着墙壁慢慢转到后院，后院树木较多，树叶挡住了射来的灯光。夜幕笼罩住了二人的身影。这里暂时安全，夏河松了口气。这才感觉秋歌已经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忙趴在秋歌的耳朵上压低声音说了声：“别怕，有哥呢。”　　“哥！我不怕。”秋歌使劲的点点头。　　转到一处围墙边，看看依然有树叶挡住光线，外面看不见。夏河心说：就这里了。　　夏河蹲了下去示意秋歌上，秋歌点点头，抬起脚来踩到了夏河的肩膀上。夏河扶着墙壁一使劲就把秋歌托起来，等夏河站直身体，秋歌已经有大半个身子高过了墙头。一抬腿就跨了过去。爬过墙头从那边溜了下去。夏河听得秋歌已经安全着地便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跳起来抓住了墙头，引体向上，提腰抬腿，一使力骑在了墙上，向下跳去。　　”哥，跳下来，我接你”。秋歌张开双臂迎了过来，这一迎，反倒让夏河做不全缓冲的动作，两人双双失去重心，秋歌仰面倒在了草丛上，夏河压在了她那丰满的身体上。　　“哥，你压疼我了”，几秒钟的慌乱，二人赶紧起身。围墙边的荒草又高又厚，并无大碍。夏河抓起秋歌的手，沿着主路飞奔而去。　　跑了很久，来到了一个街心公园，坐在一条长凳上喘气。　　“别跑了，他们不会追我们的，我们身上没多少油水，这下安全了。”秋歌说。　　天还没亮，公园里静悄悄的。望着远处高楼里射出的灯光。　　“那家人起的真早，女主人可能要做早餐了。”秋歌幽幽地说。　　“你怎么知道是女主人呢？我看书上说在银河，是男人做饭照顾家。”夏河道。　　“那女人做什么？”　　“女人负责发嗲撒娇，貌美如花。男人负责洗衣做饭、赚钱养家。”　　“那女人真幸福。”　　“男人是痛并快乐着。”　　秋天的夜晚，天有点凉，他们背靠背坐在凳子上，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聊着聊着就打起了盹。　　天亮了，秋歌继续回饭店上班，夏河回小旅馆。他们依依不舍互留地址就分别了。
　　夏河回到小旅馆，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就剩二百多元了。怎么办，中介早就不能再去找了，还得沿大街继续找工作。　　夏河沿着大街漫无目标的走着，看见路边的小店，就进去问问招工不。态度好的店家还会礼貌的对他说，不需要，抱歉。态度不好的店家会把他象乞丐一样赶出来。　　每天早晨天一亮就出去，直到街边上的店家关门，他才往回走。拖着疲惫肿胀的双腿，来时穿的旧皮鞋已经开了线。街道飞扬的尘土早就把他搞的灰头土脸，蓬头垢面。布满灰尘的西服，只有红色的领带仍然是那样的鲜红。　　他每天只能吃一顿饭了，饿了就喝水，随身携带的塑料瓶可以讨到水。每天忍耐饥饿的极限是下午三点。一份客饭5元，他吃的仔细、认真。他从未感觉到米饭是那样的好吃。每次吃完后，他都很真诚的对老板娘说，你们的饭太好吃了，能给我再加点米饭吗，谢谢，太感谢你了。　　晚上躺在旅馆的硬板床上，他经常会想到自己在文化站，东北的冬天零下四十多度，外面刺骨的寒风搅着雪花呼呼地吹，屋里几个人围着烧红的火炉，炉上炖着的狗肉吱吱地冒着香气。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谈古论今，慷慨激昂。几个人为争论个问题常常搞得的面红耳赤甚至挥拳掳袖，谁输了罚酒！　　那时候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好，整天抱怨不满意，总感觉自己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夏河不由得长吁短叹。　　好不容易睡着了，他梦到自己坐在教室里学习，翻开书自己一点都看不懂啥都不会，马上要高考了，急的团团转。惊的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个恶梦。一摸头早已是大汗淋漓。　　他每天十元的住宿费，五元的饭费。一共十五元的开销，最多也只能支撑十几天了。他打算马上搬出旅馆，去火车站大厅睡，这样可以节省每天十元的住宿费。饭一定要保证每天能吃上一顿，要不真就要饿死了。　　这天上午，夏河起床了，同房间还有一个人没起来。他知道那个人是江西人，人称王哥，三十多岁，白天睡觉晚上出去。　　“小夏，别出去找了。过几天你就要讨饭了，冬天马上到了，到时候你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跟我干吧，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王哥睁开眼睛对他说。　　“你做什么工作，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夏河说。　　“叫我王哥吧。来来来，过来坐我床头，我给你说说。我每个月来银河一周多时间，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其余时间去其他城市玩。”　　“我能做什么呢？”夏河问道。　　“你先跟着我后面混就可以了，我干啥你干啥。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王哥起身带着夏河来到街上，两人边走边聊。看得出王哥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介绍起银河来也是如数家珍。什么地方最繁华，什么地方档次最高，有钱人最多。夏河听的云里雾里，肚子却咕咕乱叫。看看已到中午，王哥拉着夏河去吃饭。　　“我今天请客，请你去吃套餐。”　　“这怎么好意思？我现在还不饿。”　　“说好跟大哥混，那大哥自然要给你管饭了。”　　“你还没说让我做什么，再说我现在啥也没给你干。”　　“先吃饭，别着急。吃完饭我给你说。”　　所谓的套餐，原来是带好几个格子的盘子，每个格子里放着不同的菜。一个鸡腿，一份肉炒青椒，一份青菜，一份烧茄子，一份米饭，外带一碗汤。　　王哥介绍说：“看见没有两荤两素外带汤，这叫商务套餐，没听说过吧，高档写字楼里的白领中午就吃这个。”　　夏河说：“这一份需要多少钱呀？”　　“十元一份。”　　“这么贵呀！”夏河心想这顿饭可是他两天的伙食费。　　“以后跟着王哥混，顿顿让你吃这个。”王哥得意洋洋。　　夏河看着这丰盛的饭菜，来银河还从没开过荤，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肥大的鸡腿，肚子早就等不及了。　　“放开吃吧，跟王哥别客气，米饭不够还可以免费添。”　　这段时间每天只能吃上一顿5元的饭，勉强吃个半饱。人高马大的他早已经是饿的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夏河抓起鸡腿，大快朵颐，只吃的满嘴流油，斯文扫地。斯文在这个鸡腿面前变得一文不值。中途又加了一份米饭。风卷残云，碗盘吃的干净，没留下一粒米一个油星。　　夏河的吃相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心说这个小伙子有八天没吃饭了吧。　　“乡下人，没文化，吃饭吧嗒个嘴一点礼貌都没有。”旁边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妇人嘀咕一句。　　“和这些进城民工计较啥呢，走吧。”旁边一个男人拉着她走了。　　夏河望着他们的背影热血上涌，不由得破口大骂：“******狗眼看人低，你有什么了不起。饿你八天，你******说不定连着鸡骨头都吞下去了，真他妈饱汉不知饿汉饥。”　　“你先擦掉脸上的油再骂。”王哥笑呵呵的递上一张纸巾。　　反应过来的夏河不由得惊叹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粗鲁，张口就骂娘。没办法，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夏河吃的太多了，胃受不了了。头冒虚汗，没法走了。附近有个公园两人进去坐下歇歇。　　“在这个城市，你没钱谁也不会看得起你。”王哥说。　　“是呀，没钱就没有一切，连最起码的尊敬都没有了。”夏河说。　　“如果你快要饿死了，那些礼仪道德还有用吗？”王哥说。　　“有个屁用。他要再说我，我敢揍他们。”夏河说道。　　“好，有血性！我给你做个比喻，如果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如果你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你。你怎么办？”　　“生死关头，为了活命，我只能大开杀戒”。　　“对的，人为了自己活命，啥事都能干的出来。犯法包括杀人抢劫都是有情可原的，可以理解的。”王哥接着说。　　“我刚出来时，也是怀抱梦想，想着干一番事业，好衣锦还乡。可现实太残酷，我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又干不了出力活。走投无路，最后睡火车站沿街乞讨，自尊脸面全没了，整天受有钱人白眼，冷嘲热讽。实在活不下去了，于是我就干起了这个，”王哥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做剪刀状往自己的口袋里插。夏河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惊得张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活下去，只能这样。”　　“这抓住就得坐监狱。”　　“那也比饿死强，生死关头，要想活命，什么法律、坐牢都无所谓。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挺而走险。”　　“我可不敢干这个呀。”夏河面露难色。　　“我不是让你干这个，这个发财慢。还有个来钱更快的。两个人力量大，我们合伙干大事。”　　“什么大事？”　　“这个公园傍晚前后，来来往往都是情侣，有钱人。他们晚上都会进公园钻小树林谈情说爱，这帮人专捡黑暗冷清的的地方钻，生怕被别人看到。这给我们干事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我们就在黑暗的地方等他们，瞅准目标，突然出击，准吓得他们半死，我来控制男的，你对付女的，只劫财不要命。”　　“这不是抢劫吗？不，不，我不敢。”夏河震惊的已经语无伦次了。　　“如果你明天饿死了，暴死街头，那你的结局甚至不如一条狗。”　　“可我实在不敢呀。”　　“不要怕，女的胆子小，只要一吓唬，就乖乖的听话，很容易对付的，遇到漂亮的说不定顺手还能劫个色，那你就赚大了。干大事就要有胆量，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说这事来钱快，当然风险是有的。不过干上几票后，我带你去其他城市玩，我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走吧，点踩好了，我们现在回去睡觉，养精蓄锐，晚上再出来开工。”王哥说完拉着夏河回了旅馆。　　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哥已经睡得打起了呼噜。此时的夏河瞪着双眼盯着屋顶一动不动，整整三个多小时，他就像个僵尸一样，只有间会一转的眼珠才让人感觉这人是个活物。　　下午四点了，王哥才起床，拉着夏河出了旅馆，夏河面如死灰双腿只打哆嗦。　　“别怕，跟着我。我们坐公交车过去，到公园门口我带你吃饭，吃饱饭有力气，干上一票我们今晚出去高消费，让你真正见识一下灯红酒绿的生活”。王哥说。　　公交车中途停站，“小夏，下一站就到了，准备好下车。”王哥说。　　乘客上完了，就在车门要关闭的一刹那，夏河一跃而起，跳下车去。　　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旅馆，夏河猛灌了一大杯水，拧开水龙头，把头伸了过去，发胀的头脑清静了许多。　　夏河退了房，背着双肩包，向火车站走去。
　　沿着大路向前走，路过一个街心公园，这不是和秋歌待了半夜的那个街心公园吗，连椅还是那个连椅。可惜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剩下孤苦伶仃的夏河。歇会吧，夏河躺在连椅上。天上是白色的浮云，耳边是徐徐的清风。此时的夏河哪有心思欣赏风景，逃过一劫的他现在的心脏还在砰砰的乱跳。记忆中他干的最大的坏事就是在小学时偷过邻居的西瓜，还偷偷拿过家里的五毛钱去买水果糖，但这些事都被家里人发现，一气之下打了他个半死，说不能自小给他惯这毛病。从此以后夏河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哪怕是一丁点偷鸡摸狗的坏事。　　如果自己在这里因偷东西或是抢劫被抓。那夹皮沟可就出大新闻了，家人就没有活路可走了，众人的唾沫星也能把父母淹死。夏河最终还是良知战胜了贪婪，饿死也不能去害人，给父母抹黑，这是读书人的本分。　　夏河睡着了，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黑土地，又回到了夹皮沟。那是他长大的地方。山坡上的牛群，田野里的庄稼，街道上的孩童，袅袅的炊烟。妹妹招着手向他跑来：“哥，妈叫你回家吃饭”。　　“哥，你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夏河醒了，脸上痒痒的。睁开眼，一个女孩子，不是秋歌又能有谁呢。秋歌俯下身脸对脸地喊着他，披肩发已经垂到他的脸上了，粉白的脸庞，因焦急充满红晕。　　“我最近很忙，没空去找你，今天下午休半天。我去旅馆问了，说你退房刚走。我想你不会走远，就沿着大路到处找你，看到我们那晚待的这个街心公园，就过来了。你还真在这里，你说多幸运呀。”秋歌说　　“我想在这里坐坐，没想到睡着了。”　　“哥，工作没有找到吧，走，起来跟我走。”　　夏河被秋歌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跟在她后面走。看到路边一个小饭店，秋歌说：“想吃啥，我管你个饱。”　　“我今天中午吃的很饱，现在不饿。”　　“哥，你就别对我客气了，我可是你妹妹。”　　夏河甚是十分感动说：那就给我来碗面吧，我好久没有闻过面的味道了。”　　“你这要求也太低了吧，老板，下两碗青菜肉丝面，多加面”。秋歌喊道。　　一会功夫，一碗面已经见底了。“太烫了，你慢点吃”。秋歌在旁边提醒道。　　吃饱了，这么多天第一次吃面，夏河吃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眨巴眨巴嘴，回味着面香味。这才想起了秋歌。　　“你怎么不吃？”　　“你吃完了才想起我呀，我来时在店里吃了”。秋歌故意埋怨他说。夏河有点不好意思，仔细端详面前这个女子。只见一件米色宽松长袖衫，黑色紧身裤，勾勒出了她的丰满而又婀娜多姿的身材。外穿一件大红风衣，越显的青春靓丽。此时夏河一扫苦闷的心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回酒店后，总经理把我从大堂领班提升为主管了，给我也涨了工资。”秋歌接着说：“我们隔壁有家大浪洗浴中心，是我们酒店的协议客户。我认识他们一个主管，听说他们在招人，晚上我们去找她，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事做”。　　“那好呀，不管干啥都行，只要管吃管住。”夏河还是这句老实话，他天天对别人讲，讲顺口了。　　“去给你理个发吧，你这胡子拉碴看起来男人味十足，但不适合找工作”。秋歌笑道。　　理了发，秋歌带他来到了自己工作的酒店。　　这是一家挂牌三星级酒店，大悦酒店，有二百多间客房，员工有80多人。秋歌边走边介绍，二人从后门进来，沿员工通道走，很快来到了他的宿舍门口，开门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放了两张单人床，粉红色的蚊帐，一张桌子两把凳子。一个简易的可折叠衣柜。房间里面有一个小卫生间，还可以冲淋。房子简洁干净。　　“这是你的宿舍，你们条件这么好，两人间。”夏河问道。　　“我们是酒店，唯独不缺房间。这里员工大多都成家了，本地人回家住，外地人夫妻都在外面租房住。剩下单身的没有几个人了”。秋歌继续说。　　“粉红色蚊帐的是我的床，另一张床是我们经理的。她是本地人基本上都回家住，这里只是偶尔休息一下。哥，你进去洗下澡吧，换身衣服，我们晚上出去应聘。”　　“这里方便吗？”夏河问道。　　“有啥不方便的，这宿舍区没人管的，大白天也没人，有人也不怕，你是我哥，哥哥来看妹妹有什么问题吗？”　　“快把你的脏衣服脱下来我洗一下。进去吧，”秋歌把夏河推进了卫生间。　　夏河把满是灰尘的衣服脱下来，从门缝里递给了外面的秋歌。　　“你洗完了在床上躺一下，我去外面水池给你洗衣服，”秋歌说完走了。　　热水澡，来银河以来第一次洗热水澡。夏河任由热水从头顶喷下，混着泪水，流过脸颊，流过宽阔的胸膛，结实的双腿，砸向地面。　　换上包里那套干净的西服，夏河坐在凳子上。　　哥，舒服吧，秋歌端着空盆回来了。　　“夏河忙站了起来，谢谢你秋歌。”　　“跟妹还客气啦，秋歌笑嘻嘻的说。哥你真帅。”　　“还不知道今晚面试行不行呢。”　　“行，绝对行。凭我哥这知识这形象绝对行！”　　“那我这领带还打不打，”夏河显然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打，为什么不打，你将来一定会成为白领的，我相信你。”　　晚上二人来到大浪洗浴中心的大门外，秋歌认识的女主管叫王芳。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两人见面很亲热，很显然她们的关系不一般，夏河心想。王芳上下打量着夏河。　　“你是秋歌的哥哥？啥时候冒出来一个哥哥，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我哥是老实人，你别取笑他。以后要多照顾他。”秋歌笑道。　　“我们大老板今天正好在，我带你去见他，我们这里还需要一个人。”说完王芳带夏河进了浴室。秋歌在大门外等着。　　“这是顾老板，这是应聘的叫夏河。”王芳介绍说。　　顾老板站了起来，这是一个瘦高个的男人，身高足足有1米85，戴着金丝边眼镜，三七分的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上的大金戒指金光闪闪。　　“我叫顾通，欢迎你来，介绍一下你的情况。”　　夏河应付自由，对答如流。顾通看了一下夏河的毕业证书和奖状。　　“我这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服务生，干些端茶倒水放录像的工作，你的条件比较高，不适合这个岗位”。顾通说。　　“我是农村出来的，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过，我可以吃苦，保证能胜任你的工作，只要管吃管住就可以了，工资多少我无所谓。”夏河急忙答道。　　“你既然这个表态，我们就要你了。你的工资一天15块，按天算，干一天算一天，请假休息不上班没有工资，一个月干满30天450元。如果没问题明天上午十点准时来上班，再见，”顾老板说。　　出了浴场的大们，看见秋歌焦急的在等待。王芳说：“你哥明天就可以上班啦！”秋歌高兴地连连向王芳道谢。“我要回去上班了，再见。”王芳说完走了。　　夏河把面试的情况给秋歌说了一遍。　　“我晚上找个旅馆去住吧，明天上班再搬过去。”　　“不要去找旅馆了，在我那里将就一晚上吧，反正隔壁的床空着，”秋歌说。　　“这合适吗？”夏河有些吃惊地看着秋歌。　　“走吧，”秋歌抓着夏河的手。　　二人又回到了秋歌的宿舍。　　“你坐会，我去餐厅打一些工作餐来，准备一些夜宵。”　　一会时间，饭菜就打来了，一荤两素，两碗米饭，摆在了桌子上。　　“你们的工作餐吃的这么好？”　　“我们这可是星级酒店，一荤两素是标配的工作餐”，秋歌说。　　夏河工作有了着落，二人心情大好。边吃边聊，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哥，这个浴室服务员是暂时的，等你在银河站稳了脚跟以后，咱们就跳槽。”　　“吃住解决了，我就不怕了。我先踏踏实实的干一段时间再说。”　　“我总感觉你行的，我相信我的直觉，好好干吧”。秋歌说。　　收拾完碗筷，秋歌去洗澡。夏河躺在秋歌的床上，一丝淡淡的余香，那是秋歌的体香。一个深呼吸，那香味进入了他的肺里，随即便充斥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于是他身体里也就带上了她的香味。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秋歌穿着睡衣出来了。高挽的头发用毛巾包着，粉红色丝质睡衣，露出雪白的脖颈和小半截胸部，高耸的乳房呼之欲出。　　“不许看，转过头去。我要关灯了。”秋歌撒娇的说。　　夏河赶紧转过头去，心狂跳不止。　　“哥，你脱了衣服睡吧。”　　“我没有睡衣。”　　“那你就光膀子睡吧。”　　“好的。”　　“我美吗？”　　“你很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真心话吗？”　　“我不会撒谎。”　　“呵呵！”　　一会儿传来轻轻的鼾声。
　　夏河九点钟就到了浴场。　　王芳领着他边走边说，这里就是夫妻老婆店。老板娘在前台收钱，老板负责对外联络很少在店。这里日常管理就是老板的老丈人，姓张，他让我们叫他张总。你要小心点，这个人不能得罪。我现在带你去见他。王芳带夏河来到张总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是夹在一楼到二楼楼梯拐角处搭起来的板房。　　“张总这是今天来上班的夏河”，王芳介绍说。　　这个被称为张总的人，60多岁，秃头，满脸赘肉。1米6的个子，吃力的挺着个大肚子。肥胖的身体行动迟缓，但那双眼睛却灵活自如，滴溜乱转。　　“欢迎小夏，现在还没上班，我带你去转一圈，熟悉一下环境。小王，你忙去吧”张总说完带着夏河来到一楼。　　一楼有2/3的面积是男宾部。走进去，先是一小间房，中间穿行，两边靠墙全是一排排的小柜，这是客人更衣的地方。穿过更衣房，里面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全是青石铺就的地面。两面墙上装的是淋浴喷头，喷头之间还有半截小隔断，有十几个。房子中间有个很大的圆形水池，低于地面，池子里装满了水，微微泛着绿光冒着热气。绕过池子，里面是用木板隔成的小屋。烧着木炭火，温度很高。“这个池子客人可以泡澡。那边小木屋，就是桑拿房。澡堂子旁边这几个木头床，是客人搓澡用的”。张总介绍说。女宾部相对比较简单，没有水池子只有淋浴和桑拿房。　　来到2楼，整个楼层全部是休息区，进门处是一个小吧台，卖点香烟饮料之类的。再里面就是一排排的沙发躺椅，最里面墙上挂着一个大屏幕电视机。　　这里不提供特殊服务，也就没有包房。客人全部在大厅里休息，只提供一些捏脚、修脚简单服务。　　“你的工作就是在这个大厅里做服务员，随时为客人提供服务。有需要买香烟的或者饮料的，你就去吧台帮着拿，报客人号码让吧台记账。白开水是免费的，但尽量不要给客人倒，让他们掏钱买饮料。如果有客人需要捏脚服务，你看哪个女孩子闲就去叫她过去服务。”　　“你在这里管吃管住。吃饭就和我们一起吃，就在旁边的小房间里轮流吃。住就睡大厅里的躺椅。晚上10点下班后大厅里就没客人了，躺椅你随便睡。工作时间是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工作期间是不能请假不能外出。马上要开门营业了，你跟我去参加班前会”。张总说完就领着夏河下楼了。　　浴室里的人都被集中在一楼男宾部，站成两排，有二十多人。张总开始点名了。　　前台收银，老板娘到了。女宾部四人，王芳是主管，两个搓澡的一个打杂的。男宾部5个人，四个搓澡的，一个打杂的。2楼吧台小卖部一人，大厅服务员一人是夏河，修脚的5人，外加一个烧锅炉的一个打扫卫生的，全部到齐。　　人人都换上了工作服，其实就是浴衣，深红色的短衣短裤。　　“我们要加强管理，提高服务质量，特别是修脚的5个女技师，服务一定要到位，要满足客人的要求。你们服务好了，下次客人还会来。还有搓澡的师傅，不能图快走过场，一定要搓的彻底，让客人满意。”张总扫视了一圈接着说。　　“谁如果服务不到位，偷懒或者让客人投诉。抓住了，我绝不留情，轻则罚款，重则就给我滚蛋。在银河，4个腿的蛤蟆难找，两个腿的人多的是。看见没有，我们新招的服务员小夏是个大学生。哈哈，这年头大学生都出来做服务员了，你们其他人出去还能干啥。能在我这里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记住一句话，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散会！”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到了夏河的脸上。夏河脸上可挂不住了，臊得满脸通红。此时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在银河第一次上班，这张脸就被人打的啪啪响，竟然做了反面教材，张总竟然拿自己说事。想想自己真他妈给读书人丢脸，夏河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他第一次感觉大学生的牌子竟然给自己带来了耻辱。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说自己小学毕业呢，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哎！咬咬牙忍了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找份工作填饱肚子比啥都重要，反面教材就反面教材吧，人家说的也没错，这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混的差。　　张总一口气讲完。唾沫星子乱飞。看见唯唯诺诺的下属们四散离去，肥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开门营业了，陆续有客人进来，先都去泡澡堂子了。休息大厅还暂时没有人进来。　　夏河努力的熟悉着工作环境，这躺椅看起来很舒服，海绵垫软软的，有小被子，还有个脚凳。人可以躺在上面睡觉聊天看录像。　　5个修脚的女技师，大都20多岁，闲的无事聊着天，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吧台里站着一个小姑娘，整理着货柜上的小商品。　　“小夏，过来跟姐姐们聊聊天。你真是大学生吗？那个老张头在吹牛吧！真正的大学生谁愿意来干这活啊，你的毕业证是假的吧，街上花五块钱就能做一个。反正我们也不是派出所的，不查户口。哈哈。”夏河被她们一顿看似玩笑话的挖苦，脸又红到脖子根了。　　这些女孩子胸前都带着数字牌，1号到5号。1号2号看起来象小姑娘，清秀而羞涩。3，4，5号都是少妇状，浴衣裹着丰满的身体。笑的动作夸张，前俯后仰，胸前波涛汹涌。“你以后要照顾我们的生意啊，客人要修脚你就赶快喊我们。帮我们排队，可要公平。”“那是当然，那你们以后可不许取笑我。”夏河应道。　　“那是自然，大家以后都是兄弟姐妹，只有帮忙的份，哪会互相欺负。”1号女孩说。　　“好不容易来个小白脸，我们不欺负你还欺负谁呀。”5号女孩大声说道。女孩们笑的花枝乱颤。夏河心想，这地方的女孩都这么大胆开放，毫不含蓄，算是长见识了。　　很快，夏河混熟了。把浴室的情况就摸得门清。　　知道这个张老头权利很大，除了女宾部他进不去，交给王芳管以外。男宾部、大厅全部是他一个人管。修脚的，搓澡的技师都编成号码，他们的工资按数量算提成。多的每个月都快1000元了。少的也能拿到五六百。　　客人进来了，夏河打开DVD，放了一盘碟进去。录像放开了。　　这个点来洗浴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很轻松。夏河不能坐，必须站着。要让客人能看到他。眼睛时不时要扫一遍大厅，看那个客人有需要，只要向他一招手，他就必须立马上前。否则客人不耐烦就会大声喊服务员，这样会影响别人休息。如果让张总听到后他也会被批的。　　女技师们，一手提着小板凳，一手提着工具箱，走到客人面前，先问声好，再迎面坐下。双腿并拢，抬起客人的双脚，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十指抓住客人的一只脚，先从脚趾头开始，慢慢用力去按摩，边按边问客人感觉如何？手重不，力道合适不，最终按照客人满意的力度，捏下去。先是按摩脚趾头，再到脚掌，脚心，最后是帮剪指甲，刮死皮。一个客人要做够一个小时。客人们微闭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甚至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修一个脚，10元钱。技师拿3块，老板拿7块。每天12个小时的上班时间，不停的做最多也就做10个人，最多一天赚30元钱。长年累月的体力劳动，虽然使这些女人们双手布满老茧，但她们大都锻炼的上肢圆润有力，胸部饱满丰硕。　　一些不怀好意的顾客，眼露淫光，满嘴都是挑逗之言。脚就更不老实了，故意去磨蹭女人的胸部，或者女人露出短裤外面的大腿。这时的女人们，不敢怒更不敢言，尴尬的陪着笑脸，央求他们把脚放好。对于一些老油条的客户，也只能任由他们，毫无办法。临走时还得陪着笑脸，表现出依依不舍，请求他们下次再来。　　比起修脚师，搓澡师的工作就更辛苦了，他们浑身上下，就一个小裤头遮体。双手长年累月泡在水里，厚厚的茧子被水泡的泛着鱼肚白。潮湿的环境使他们个个都得有湿疹。搓一个澡5块钱，他们能拿1块5，老板赚3块5。　　这些人都来自农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夫妻只能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老小，另一个出来打工赚钱。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他们是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最底层的人，干的是让人们最瞧不起的工作。男人们整天泡在水里，女人整天伺弄着别人的臭脚，见不到天日，忍受着痛苦，就为了这点微薄的收入。　　每月发了工资，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寄钱回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爸妈我很好，你们放心吧！我这里管吃管住，冬天很暖和，吃的很好，你们等我过年回家。　　每天放录像是夏河的必定的工作，一盘一盘的放。夏河最喜欢放的一部影片叫《肖申克的救赎》。他每天最少放一遍，很喜欢看。
　　晚上四五点后，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服务员，帮我拿瓶可乐。”　　“服务员，帮我拿包烟。”　　“服务员，帮我找一个修脚的人过来。”　　夏河忙得团团转，张总在旁边时不时的在指挥着。　　每天早10点到晚10点，工作12个小时，夏河要么直直的站着，要么来回的跑着，总之是不能坐的。一天下来双腿发胀发酸，不听使唤。　　这些修脚的女人和搓澡的男人们，他们每天也是不停的干12个小时，不能请假不能出去，见不到太阳，看不到蓝天，除非生病躺下不能干了，你才能走出去。他们干的都是出力活，而且计件提成。没人督促，没人管理自己就抢着干，低头哈腰逢人便陪着笑脸：“大哥来搓个澡吧。”“大哥来捏个脚吧。”“保证您舒服。”　　相比之下，夏河的工作算是最轻松的了，不用出力也不用着急给自己揽生意。只需站够时间。但这个时间也太长了，自由散漫惯了的夏河感觉跟坐牢似的，而且背后总是有张总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盯着他，他不能有半点懈怠。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的放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从中得到心灵上的慰寄，影片陪他每天度过难熬的十二个小时。　　晚上十点钟一过，下班了，老板们都回家了没人管了，大家自由了。你可以去泡澡堂子，让热水解解一天的疲劳。也可以去蒸桑拿，那玩意真舒服，高温考验你的意志，大汗淋漓直呼痛快。如果不想睡觉你就可以尽情的泡着蒸着，没人管你。　　想睡觉，那就来到二楼大厅，男女分开两边住，中间拉个布帘子。此时的大厅众人还没睡觉，热闹肯定是热闹。该是放松的时候。　　“伺候了一天的客人，现在轮到我们当客人了。******这海绵躺椅就是舒服。”　　“服务员给我倒杯水。”　　“5号来给老子捏捏脚，再捶捶背。”　　辛苦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散了架似的躺在躺椅上，但嘴上却是不闲着，开着玩笑过着嘴瘾。嬉笑怒骂。这是一天最快乐的时间。　　王芳管的女宾部本身也没多少工作，她还负责做员工饭。当然买菜的活是张总自己去买，他可不放心把钱交给任何人。吃饭大家都是轮流吃，当然技工们都是先吃，夏河是排在最后一位的。王芳每次等他吃完了才收拾洗涮。　　“这是剩下的菜，全给你吃，放开吃吧。”王芳端了一个盆，把剩的菜全巴拉进他的碗里。“这是给老板们单独做的猪排，我多做了一份，给你吃了。”　　“这怎么行，让老板看见不好。”夏河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放心吧，在餐厅我说了算，老板怎么会知道。”　　“那留着你吃吧。”　　“啥时候能饿了厨师？你看我胖这样，平时也没少吃。你快吃吧，听秋歌说你受了不少罪。让我多照顾你。我也就这么大本事，只能在吃的上面让你多吃点。”　　夏河心头一热，大口吃了起来。来浴室不就是为了能吃饱饭吗。干嘛客气。想想自己在外面时每天只吃一顿饭饿的头晕眼花。现在不吃白不吃。心里便坦然起来。　　这天下午到了员工轮流吃饭的时间。张总进了大厅对夏河说：“我换你一会儿吧，你去吃饭。前台刚才说有你一份外卖。你还有钱叫外卖？一份外卖最少也得5块钱。你一天就挣15块。呵呵，你今天就剩10块钱了。”　　夏河也迷惑地来到了前台。真是给他的。他提着饭来到的员工餐厅。王芳也在等他，两人打开塑料袋，一碗青菜肉丝面。袋里有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哥，晚上10点下班后，我来找你，秋歌。”　　“是秋歌给你送的面条，小夏，你可真是有福气呀，秋歌这么关心你。”　　夏河自然感动的一塌糊涂，没想到秋歌这么心细知道自己是北方人，喜欢吃面。刚来天天吃米饭不习惯。特地买来送给他的。　　好几天没有闻到面香了。看看还冒着热气的面条。夏河把鼻子凑到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香真让人陶醉。他大口的吃着，脑门冒汗，浑身舒坦。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夏河换了衣服出了门。　　深秋的天气晚上已经很冷了，虽然呆在这浴室里，看不到天日，可好歹里面温暖如夏。真不知道外面的天气这么冷。夏河打了个冷颤，才知道自己还穿着单衣单裤。　　要不是自己在浴室里找到工作，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肯定会冻死的。夏河想想都害怕。秋歌已经在大门外等他了。秋歌穿着那件红风衣，围了一条白围巾。红白相间在这黑夜里显得分外的醒目。　　红色是一种温暖的颜色。　　“哥，这是我给你买的秋衣秋裤，加厚的。你进去先换上，我们出去走走。　　“怎么又让你破费。”　　“我那天给你洗衣服，看到你包里只有单衣。我这是特地去给你买的。”　　“那我发了工资就还你钱。”　　“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赶紧进里面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等夏河再走出来，舒服多了。秋歌拉着夏河的手，沿着路边，慢慢的走。　　喧闹一天的城市，此时已经安静多了，灯光也稀疏了。城市的天空和乡村的天空是不一样的，晚上是看不到星星的。　　“你说每个人都往城市跑，城市有什么好的？”　　“我现在也很迷茫。”夏河答道。　　“哥，怎么样，还适应吧。”　　“还好，已经适应了。”　　“我知道一天干12个小时是很辛苦的。”　　“没事，我从小在家干农活，比这苦多了，这个苦我还受得了。饿不着也冻不着。”夏河不想让秋歌为自己担心，故作轻松的说。　　“银河这边我来的早，情况我熟悉，这里要找到好的工作，你必须要会电脑。”　　“电脑我不会啊！我们那里是贫困山区单位没有电脑的。我上大学时学校还没有普及电脑。”夏河着急的说道。　　“那怎么办，你现在天天上班也没有时间去学电脑呀！”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夏河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这才是秋天，这南方怎么晚上都这么冷。　　“那我也得学呀，想尽一切办法学，我不能在这里干一辈子，当一辈子服务员。”夏河狠狠地说道。　　“哥，别着急。培训班没时间去，只有一个办法，自学。”　　“可没有电脑也不行呀，不实际操作还是不会。”夏河说。　　“去网吧，到网吧去练。可你还是没有时间呀，你晚上十点钟才下班。”秋歌说。　　“对呀，这个注意好。那就下班后去网吧，”夏河说。　　“那你不睡觉啦，身体吃得消吗？这不行。”　　“没事，我身体棒着呢！，我可以隔一天去一趟网吧，也不用天天跑。”　　“我们酒店隔壁就有就有一个网吧！我一天上8个小时班，主管只上白班不上晚班的，我晚上有的是时间，我陪你去。”秋歌最后说。　　“那明天晚上就去网吧！”夏河说。　　秋哥又说了他们酒店里的一些闲事情。　　看看时间不早了，他们往回走。　　夏河把秋歌送到酒店门口，看着她走了进去，这才转身回了浴室。　　疲惫的人们已经睡了，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夏河不敢开灯，摸索到一个空的椅子，就躺下了。　　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眨巴眨巴嘴，似乎还有面香味。
　　晚上下班后，夏河出了浴室。过了秋歌的酒店，就是网吧，很近。　　进了网吧！，这个网吧不大。有四五十台电脑，东倒西歪的坐着十几个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秋哥已经在等他了。　　“网吧这个时间人最少，老板为了拉生意，两块钱可以打到早上九点，我们俩玩一个电脑。呵呵，便宜。快坐下。”秋歌接着说。　　“来，先把这个面吃了。”　　“怎么你又给我买面，多麻烦”。夏河说道。　　“不麻烦，这是我们的工作餐，工作餐晚上都会剩点，吃不完就浪费掉了。经理就让我们住宿的人，带点回宿舍，晚上当夜宵吃的。”　　“看来还是你们单位好，大公司真不一样。”夏河羡慕道。　　“你看是啥面，你最爱吃的青菜肉丝面！”秋歌打开盖子。　　“呵呵，我的最爱。”　　“天气冷，吃点就暖和了。”　　“你也吃点吧！我们一起吃。”　　两个人头对头，你一筷我一筷，一会儿就把面吃完了。　　“电脑我们酒店前台也有，简单的操作我也会。我先把我知道的东西教给你。”秋歌道。　　“那我们抓紧时间。”　　“按这个键开机，这是键盘，这是鼠标，这是显示器。你先熟悉键盘，练习打字。从基础开始。”　　夏河十指生硬，在键盘上来来回回的找着拼音字母，每打一个字要花费很长时间。　　“慢慢练吧，别着急。”秋歌说。　　“那你回宿舍睡觉吧，别在这里受罪了。”　　“半夜大门早关了，回不去了。我困了就在这里眯会儿吧！”　　秋歌头靠在夏河的肩上睡着了。夏河打字还是不得要领，只能一点点慢慢的来。　　凌晨3点多了，夏河也支撑不住了，他也睡着了。　　两个人就这么头靠头相互依偎着，网吧昏暗的灯光，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他们忘记了疲惫和劳累，睡的是那样的香甜，睡梦中憧憬着美好未来。　　一大早醒来已经快9点钟了，两人匆匆离开网吧！相约隔天再来。　　“你没必要每次都陪我，这么冷的天，安心在家睡觉吧。”夏河好几次对秋歌这样说。　　“我晚上一个人反正没事，在这里陪你，心里踏实。”　　夏河打字速度越来越快了。他开始练习排版，建文档，做表格。秋歌也跟着他一起练。　　就这样，每当夏河踏进网吧的时候，总能看到秋歌坐在电脑桌前等他。还是老位子，还是一碗青菜肉丝面。这碗面为他们驱散着冬天的寒冷。困了他们就相拥而眠。　　转眼已经有三个月过去了。　　一天，张总来找夏河，悄悄地对他说；“你在大厅里注意一下，如果有客人要叫修脚师，你就叫其他几位。2号尽量给他少安排。只有其他几个人都在忙的时候，你才能叫2号。”　　“不是都轮流排班的吗？为什么要给2号少按排”。夏河不解的问。　　“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问那么多话干什么？”赵总生气地说。　　夏河没再说话，心里在嘀咕着，这些女孩子都拿的是提成，没活干就没有工资，让他们怎么办？再说我也不能故意为难人家小姑娘，大家都不容易。2号是个刚满20岁的小姑娘，来银河才半年，这个老头怎么给2号穿小鞋。找了个机会夏河问2号，是不是哪里得罪张总了。　　“你最近怎么了，我感觉好像领导对你有看法？”夏河问2号。2号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急的夏河团团转。支吾半天才涨红着脸说：“张总想占我便宜，我不从，他就故意给我找事，穿小鞋”。　　“******，不要脸的老东西，你比他女儿都小，他敢打你的注意。”夏河嘴里骂道。　　“你别到处乱说，我还想在这里继续做下去，我也怕得罪张总。”2号急忙解释道。　　“别怕有我，我会给你正常安排班的，你平时躲他远点，别理他。”夏河安慰道。　　夏河一如既往，5个女孩轮流来，对谁都不偏不倚。有的女孩想让夏河给她多安排，故意在夏河面前撒娇卖乖，夏河也不为所动。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也就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而轻视他，反而都很尊敬他。　　“我给你讲的话你好像没听啊，怎么2号做的数和其他人一样多？张总问道。　　“客人点名要2号服务，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不答应客人。你不总是让我们要满足客人的一切要求吗。”夏河答道。一句话把张总噎了个半死，悻悻而去。从此对夏河就心怀不满，有时候故意给夏河找茬。夏河也只能在平时小心应付，不敢太得罪这个太上皇。浴室里其他员工大都知道事情真相，也为夏河捏把汗之余都暗暗较好。　　来洗澡的客人好多都是老顾客，一来二去都混得熟了，就小夏小夏亲热地叫着。浴室是个小社会，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有。偶尔也陪他们聊聊天，对于有修养层次高的客户，夏河表现得举止得体，彬彬有礼。对于一些粗俗的，总想占女技师便宜的客户，夏河也会挺身而出，不卑不亢。但也注意掌握分寸，不敢惹客人发火。但客人不满意生气也是再所难免。为此事，张总在班前会常常是先骂女孩再骂夏河。　　“你干的事就是伺候人的活，客人摸你两下怕啥，你又不会少斤肉。这次你让他摸了，下次他还会来，我们不就赚到他钱了。没付出怎么会有回报？”　　“夏河你就知道多管闲事，只要不吵起来不打起来，你就不要去管。免得惹恼客人。”　　“2号你装什么纯洁呀，摸一下你能死呀！”　　大家此时往往都是敢怒不敢言，心里都在骂这个老不死的，为什么不让你女儿出来让客人去摸呢。　　2号小姑娘天生性格内向腼腆，经常受客人欺负也再所难免。虽然张总经常骂，但她依然不开窍。　　这天一个客要捏脚，夏河叫2号过去。谁知客人一伸就在她的胸部乱摸。2号好话说尽客人依然没有丝毫的收手。却变本加厉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她，使她怎么挣扎都不能脱身。僵持中2号转过脸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夏河，动静声引得大厅里其他客人都转过脸来看着他们。此时的夏河再也看不下去了，忙端了杯水大步走了过去。　　“先生这是你要的水。”夏河把水递到他的面前。　　“我没有要水喝。”客人显然对突然出现的夏河不满。　　“您先喝了这杯水，好让我们技师好好给您服务。”　　“我不喝。”客人粗暴的打断夏河的话说。　　“那请您躺好，要不然我们技师没法给您修脚。”夏河强压住火道。　　客人恨恨的瞪了两眼夏河，不情愿的躺了下去。　　“服务员给我加点水，来陪我聊聊天。”一个客人叫夏河。夏河看看2号这里已经摆平了，忙过去给客人加水。要加水的这两个客人夏河认识，他们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两人都三十多岁得样子。　　“叫我老王，这是我同事老李。二人自我介绍道。　　“小伙子，刚才处理不错，对待这种客人就要这样。”老李说。　　“我们老板不让我多管闲事，我刚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出面的。”夏河解释说。　　“你们这些服务员，就你一个男孩其她都是女孩，你怎么能不管，难道看着女同事受欺负吗？”老李说。　　“我们老板怕引起投诉，把事闹大，影响生意。”夏河道。　　“不过你刚才不卑不亢，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说明你还是有一定水平的。”老王说。　　“我以前来过几次，就在注意你这个小伙子，看你虽然穿的是浴服，却气质出众。我们俩就在这里猜你以前是干啥的。”老李说。　　“你看起来形象斯文，举止文雅，诚实稳重有书生气。肯定不是做服务员的吧，还有我那天看到你和外国人交谈，好像你也会外语。”老王道。　　夏河被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不好意思了。只能实话实说，二人似乎谈性很浓，详细询问夏河的情况。诸如什么文化程度，哪里人，在这里一个月挣多少钱，夏河都如实回答。　　“你会电脑吗？”老王问。　　“我会，我打字速度很快。”　　“我看你经常都在放《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这部电影你怎么看。”老王问道。　　“这部电影是我坚持下去的理由。”夏河答道。　　夏河又陪他们聊了一会儿闲话。临走时，老王掏出一百元钱给他。“这是小费，你拿着吧！感谢你陪我们聊天”。　　“谢谢，我们这里服务员是不许收小费的，我不能要。”　　“你装上老板也不知道的，干嘛不要？”旁边姓李的说。　　“谢谢我不能要，欢迎您下次再来。陪您聊天是可以的，但钱我不能收。”夏河最后拒绝道。　　两个客人没再坚持，挥挥起来走了。
　　由于夏河的为人仗义，敢做敢当。逐渐成了这些员工的头，去池子里泡澡有人抢着给他搓背，晚上下班后躺在大厅里，大家就围拢过来和夏河一起聊天。那五个捏脚的女孩子，更是热情有加。轮流给她捏脚捶背。　　“这有钱人真是会享受，捏脚简直太舒服了。”夏河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