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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发展“十三五”规划》8个方面绘制电力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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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网11月7日电 国家能源局总工程师韩水7日表示，《电力发展“十三五”规划》从8个方面绘制了我国“十三五”期间电力发展的蓝图。
原标题：《电力发展“十三五”规划》8个方面绘制电力蓝图
资料图。中新社记者 曹志刚 摄
中新网11月7日电 国家能源局总工程师韩水7日表示，《电力发展“十三五”规划》从8个方面绘制了我国“十三五”期间电力发展的蓝图。在国家能源局7日上午召开的《电力发展“十三五”规划》新闻发布会上，韩水表示，我国电力发展的指导思想和基本原则是：牢固树立和贯彻落实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理念，加强统筹协调，加强科技创新，加强国际合作；着力调整电力结构，着力优化电源布局，着力升级配电网，着力增强系统调节能力，着力提高电力系统效率，着力推进体制改革和机制创新；加快调整优化，转型升级，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现代电力工业体系，惠及广大电力用户，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提供坚实支撑和保障。未来五年电力发展的基本原则是：“统筹兼顾、协调发展，清洁低碳、绿色发展，优化布局、安全发展，智能高效、创新发展，深化改革、开放发展，保障民生、共享发展”。该《规划》从供应能力、电源结构、电网发展、综合调节能力、节能减排、民生用电保障、科技装备发展、电力体制改革等8个方面绘制了电力发展的“十三五”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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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来万物青，灌木花草幼芽生。
细雨绵绵露花淡，星夜塔松绿光现。
阳春三月，江南大地已是万物复苏，花草树木争吐勃勃生机的温暖美妙时刻；北国千里仍有茫茫飘雪；地处中原的山山水水，却在阴雨绵绵地雾海中。
一辆行驶中汽车的车轮带起的泥水，使过路的行人慌忙的向街道两旁的屋边紧靠。这辆改换了发动机经过精心修理过的老式上海轿车，在街道上奔驰着，显示着它那老态龙钟，滑稽的风姿。轿车里坐着光凌机床厂的党委书记和厂长。他们刚刚从省机械厅开会归来。轿车迎着多日不见的夕阳余晖向厂区急驶。
晖光映红了久雨后蓝色的天空，彩虹倾挂在广场中的花园里。树木花草在微风的拂动下摇晃着，像是在召唤游人。鱼池假山在晚霞的映照下特别的壮观。
昔日泥路变柏油，纵横数路贵树伴。
挖地垒山花锦绣，假山喷水池鱼游。
这里颇有一派幽静闲游的雅静之感。花园似的工厂在方圆百里的县城，是独一无二的。
工程师石锐志在女儿和儿子，一人拉一只手的纠缠下，伴随着他们出来游逛。一朵朵，一团团各种式样的花坛怀抱着高楼；绿色的围墙在柏油路两旁伸展开，围墙里面扇叶棕树，广玉兰，松柏树间隔的直立着，其间还有奇花异草。
父子三人在柏油路上碰到了不少出来游逛的人们，他们穿过了几幢高楼，绕过了露天工人俱乐部，上了中心大道。孩子们甩开爸爸的手，一边走着，一边抱着路旁一株株高大的水杉玩耍着，向前追跑。
瘦高个的石锐志，细长的手指顶了顶高鼻梁上的眼镜，修长的眉睫动了动，深沉的目光透过镜片，穿过三三两两的行人，寻找自己的孩子们。他眯着双眼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后来倒背着手，向花园慢悠悠地踱步而去。花园的外围铁栏是由很多精致的图案编制而成的，四科高大的塔松象守家护院的彪形大汉一样，两个一组分别把持着东西两头的游道。那塔松伸出铁栏外的针叶，就像是对游观者的无声警告，默默无声守卫着环绕的假山，一片片鱼池，一株株红、白、紫兰的树花，绿竹掩映其间。石锐志隔着铁栏发呆的欣赏着，一片在雨后盛开着烂漫的各种颜色的花朵。
暮暮的雾色，逐渐挤走了空中光亮的成分，天渐渐的黑了。
一道汽车灯的巨光，使得石锐志眼前隐约可见的绿树，鲜花顿消而尽，视觉的昏暗早已忘记身处优雅的环境里了，眼随着车尾的红灯一直望到工厂大门口。辉煌的门灯让他看清了，那是一辆老式的上海牌轿车。晚风吹拂起他的衣角，搅动了他那整洁的头发。他预感到使人头痛煎熬难渡的会议就要开始。忽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慌忙地跑出花园，东奔西跑地找着。
这时广播里在通知全厂中层干部、工程师、技师、会计师速到厂会议室开紧急会议。石锐志见有些干部已向厂里走去，一边找着孩子，一边呼喊着随人流而去。
厂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一条条的长条椅上，陆陆续续的坐了不少的人。有的趁会议还没开始，在寻找报刊杂志消磨时间，有的在烟雾缭绕的云团下谈着近来所遇到的趣事。情趣横生，津津有味。还有的静坐深思神态严谨，闹中取静，蓄精养锐一般地在等待会议的开始。
石锐志刚跨进会议室的门口，胖胖的大块头生产科长吴配湖，满面红光笑嘻嘻地，十分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一边点头示意，一边移动身体让座。一股刺鼻的酒气，使石锐志感到难以忍受，他往后退了一步隔着一定的距离坐下。然后温和地问：“老吴你又喝了几两，喂！铸钢的材料，机床电器的原件货都进齐了么?”
吴配湖漫不经心地点着头，一双小眼使肥胖的脸显得十分滚圆，嘻笑面容十分的安逸。他打了一个满足舒坦的酒嗝，慢条斯理地说：“石工，最近一定很辛苦吧！精密组合机床的设计制造顺利吗？”
“一般的零件基本投入生产，还有不少关链的配件尺寸需要核对，有些数据还在计算。”
“你是一个埋头苦干的人啦！不过眼下用这种机床的厂家并不多，销路的好坏还是一个问题。目前厂里职工的工资每个月都很难应酬。现在厂里要搞广开门路，已解燃眉之急。今天开会可能要讨论组合机床是上还是下的问题。你老兄应当衡量利弊，要三思而后论，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吴配湖慢慢地说着，说着眼皮都不睁，干脆闭目养神了。
石锐志的胳膊搁在膝盖上，用手指支架着逐渐增大的镜架，一动不动地，一句话一个字的思考着。
室内突然地安静下来了，这时中等身材穿着整洁，体态潇洒的厂长谭忠浦挟着公文袋，陪着党委书记华林来到会议室。头发斑白的党委书记宣布会议开始，并向到会者汇报了省工业厅开会的情况。厂长谭忠浦接着讲“由于市场经济的萧条，机械工业基本已处于停滞状态。自负盈亏的经济政策的落实，产品质量低劣，毫无竞争能力，以致厂里几年来亏损严重。这次省厅里开会点名批评了咱们厂。同志们，我们在座的绝大部分都是党员，国家干部，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把质量搞上去。各机械加工车间的领导，要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把产品质量存在的问题，解决问题的办法，工作安排的计划，整理成书面材料速向厂党委汇报。关于利用我厂设备或技术生产力量，动员人力物力广开门路，搞活经济的工作还要近一步扩大。我们以前在这些方面取得了一些经验，存在的问题也不少，要总结经验教训克服不足之处。对于组合机床试制的工作，我建议暂时停一下，把人力物力集中用于广开门路上，这是比较合理实际的办法。等我们经济有所好转再上也不迟，大家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了。”下面嗡嗡的嘈杂的议论声，取代了厂长的讲话。
“主要产品质量平时不抓，广开门路接来的一些零碎机件，加工难度大，耗工损物，经济收益又有多大呢？别人吃肉，咱啃骨头的事情有啥干头！”不了解内情的人，在狂热的议论。知道底细的为保其位，不谈国事。小心谨慎，回避一切。
谈到主要产品的质量问题，装配怨机加工，机加工恨铸造质量达不到要求。铸造推工模精度达不到，材料不合格，工模供销找设计和工艺，工艺设计指责管理或加工质量差。如此循环，你推我来我怨你。争吵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谁的声音小，谁不争辩责任就落到谁的头上。年过半百的老书记，经历过多少次会议的争论，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无能为力。
石锐志对这种不责任的据理力争，是不感兴趣或讨厌的，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钟了。思考了片刻向厂长书记请求允许他讲几句话，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习惯性地用手指顶了顶鼻梁上的眼睛，环视了一眼喋喋不休争论的人们。那瘦弱的身材在日光灯的映照下，脸色十分苍白，高高的个子显得毫无气力。他做了一下深呼吸，不慌不忙地轻声讲道：“在坐的各位同志们！大家不要再相互埋怨了。我们各自的工作都做的不够，而不是做得很好。大家都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们的同行里，有优质多品种的产品出口，在国内市场也畅销，货源供不应求，人均每年上缴国家利润好几万元呢？这是因为兄弟单位的按劳分配原则，掌握得好，用得活，奖惩分明，多劳多得兑了现。因才用人得当，群众心服干劲大，知识分子劳动化，劳动者知识化。各个人的技术潜力，智力派上了用场，得到了充分发挥的结果。想一想我们现实的状况呢，任人唯亲，互助谋利的现象越来越疯狂。有知识的通过奋斗报考各种专业深造而走，耍小聪明的有路子的破费送礼，疏通渠道不经而溜。毫无门路的受其影响忘记党和国家多年的培育，专业技术有了一技之长，宁可干扫地的清洁工，搞辅助工作图自由快活，而不愿在艰苦的工作岗位上干。思想……人们的思想在想些什么？难道这还不值得我们当领导的深思吗？”石锐志越说越激动，颤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起来，人们静静地听着。
“老同学，不要激动嘛！考虑问题实事求是，实际点才行啦。”谭忠浦拿着钢笔，轻轻敲打桌子冷冷地说道。
“谭忠浦！我的厂长同志，放弃主要产品的开发或产品的试制，而大搞广开门路，拉着人家尾巴转，啃别人掉下的骨头，那是一种得不偿失的做法，是一种失策啊！现在就得着手去抓改革才行。那些不合理的管理制度，分配办法严重阻碍着生产力的发展。”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几千人的厂各个行业的人际关系纵横交错。很多干部都是解放前参加革命的老同志，还有部队政策分配下来的年轻干部和复员转业的军人，每月的工资都是铁定要开的，子女的工作安排也要照顾。铁饭碗碰到了市场经济的改革，可把我们这些实际工作的人，推到了潮流的风口浪尖上了。弄不好就会产生社会的动乱，谁付得起这样的政治责任。”谭忠浦深感无奈真诚地说道。
石锐志感到自己无权来讨论这现实社会存在的难以解决的问题，闷闷不乐的退出了会议室快步走出了厂门。路过花坛时看见了塔松在星夜的月光映照下绿光闪烁。他思绪万千，心潮翻滚，不知不觉地重游花园，欣赏着，思索着。
路艰自有密道寻，圆滑混世宴中渡。
阴雨阳照大树遮，利得弊胜天知晓。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组合机床设计实验办公室里。石锐志走到窗前放下窗帘，办公桌上的温度渐渐地降了下来。他静静画着昨天未完工的图纸，细长的手指灵巧地运用着丁字尺，三角板，圆度仪。刚刚从大学毕业回厂的党委书记的女儿华玉芝，拿着几张画好的零件图，悄然无声的站在旁边观察着。她等石锐志停下笔思考时，悄悄地赞扬道：“石师傅，您的画图笔用得真是随心自如，线条粗细分明，图面纹虽密集却清晰可见。这张装配图真让人望而生畏！”
“啊，小华，你又在唠叨什么？”
“您看我已经画好了”华玉芝高兴地边说边递过手中的几张蓝图。
“哎！你怎么没有注明公差代号和尺寸。”石锐志接过图纸，一张张的翻看，认真地问道。
华玉芝瞟了他一眼，唉声叹气地说：“还有什么必要注明，组合机床的试制不搞了，我们要转换产品啦！”
“谁说的！”
“听我爸爸讲昨天开中层干部会定下的。”
&“哦……！不过我们的扫尾工作还要继续，要把整套图纸拿出来，尽到我们工作的职责。小华你要一个符号，一个数据也不能少地干完了交给我。”
石锐志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椅子上，深沉的目光凝望着窗外很远的田野。这时办公室里另几位工程师，技术员围了过来愤愤不平的讨论着。
生产计划科里，吴配湖分派了几个办事员到各个车间之后，找来了几张新到的报纸在阅览。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筒“喂！你是哪里，找谁呀？”
“我是县轻工业机械厂的老王。喂，老吴有批新活，咱们技术力量不够，你们再帮帮忙怎么样？”
“那好办，派一辆车子来吧！我去一趟。”
“怎么厂里连开这点路的汽油都没啦。”
“啊，哈哈！不是那个意思。我那吉普车，怎比得上老兄进口轿车气派。再说你专车来接，我在厂里上上下下另有一番风趣，也好为你打点打点开绿灯嘛！”
“好吧，我一会派车来接你。”
“就这样，我等你。”胖胖地吴配湖刚刚放下电话筒，拿起报纸，电话铃又响起来。
吴配湖在王厂长的陪同下，经过简陋的车间，绕过横七竖八地摆着的几台，半旧不新的车床，铣床，钻床，来到了装配室。里面货架上摆放着，好几十台电风扇，崭新铮亮的油漆，镀铬的防护罩在灯光下亮莹莹的。吴配湖看在眼里，喜上心头，摸摸这个，瞧瞧那个，一幅柜台前顾客挑选商品的摸样。王厂长笑眯眯地说：“怎么样？不错吧！都是送给你们的。拿回去考核你们厂出的定子轴心的耐久寿命吧。”
“不客气，不客气，你老兄真够朋友。”大块头胖胖的吴科长乐呵呵地说。
“这是厂里开会讨论后决定的，可不是我老王个人的意思。”
“噢，那么这还不是酬谢，而是摧毁障碍地炸药包啰！”
“哈哈，胖老兄真会开玩笑，刺刀见红，一针见血。真不愧是机灵圆滑的一代名流啊！”
“哪里哪里，比起王厂长来我就差十万八千里了。”
“胖老兄，对你咱不说绕圈子的话，明人不做暗事。这十几台风扇送给你们厂里的主要领导，为的是求求你们厂帮助测绘设计新型缝纫机，加工一些机头上硬度高，耐磨抗拉强度好的一些关键部件。望老兄尽全力相助，设法周旋，办成此事，重重酬谢，理所当然。”
“不好办啦，如今办事搞这样的合作，可不象从前那么容易哟。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晚上厂里开了中层干部会。为广开门路的事，干部中意见大的很，上次帮你们解决风扇叶模具流线设计的石工程师，戴眼镜的瘦高个，还记得吗？他在会上把我们的谭厂长弄得下不了台，逼着谭厂长停止这样的广开门路。要集中力量攻他娘的什么产品质量关，去求生存。那样咱俩就该分道扬镳了……”吴配湖越说越悬乎，开始卖关子。王厂长静静地听着，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得很，所以故意不插言让他把绝招使完。一边听着，一边推想胖老兄此时的心理，以言推行，观势是否有利我意。当听出骂怨声中，含有护守己利不失我意的时候就感到心里踏实了。
王厂长深知自己为生存缺乏技术力量而苦恼，没有设计完整的图纸和技术力量的援助，厂里几百号人就无事可做。谈何发展品种，获得更大盈利。胖老兄为己谋利受阻而心烦，不过他有权有人，又有我所需要的技术。多在他身上破费点，少获点利比无事可做，一文不得要划算得多。他决定请客并叫人通知司务长按贵宾准备酒宴。
石锐志在办公室里，听着大家的各种议论，使他心里十分难受。拿起电话筒要找厂长，厂长不在。打电话生产计划科没有人接，然后忧心忡忡地来到试制车间。车间里没有马达转动的机声，只见那一台台现代化的机床设备分成四排，整整齐齐地摆的放在窗明几净，宽阔的厂房里，几个青年围在一堆谈笑风生。他来到装配组见一个拿着常用数学的青年专心致志地在学习。
“小白，又在学习呀，今天没活干？”石锐志一边往他身旁坐下，一边问道。
“哟！石师傅是您呀。今天生产计划科调度员通知我们组合机床不做了，还把部装图都收走了。”小伙子把书放在长条凳上伤心地说。
“他们的心真狠，就这么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今天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讲，你坚持上组合机床是想出风头，捞荣誉。也有的冷嘲热讽的说组合机床搞上去了，咱们拿到了奖金，该选石工当厂长了。所以呀，厂长，总工程师们急啦。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轻松自由了啦，人也就都跑光了。”
“岂有此理，我要写信向省工业厅汇报。”石锐志被激怒了。起身大步跨出了车间。
年轻的小伙子追了两步，想赶上老师劝他几句，突然又退了回来。他转身将书拿起看了一会儿，放进了工具柜里。回头见车间门口站着一位身材苗条十分俊俏的姑娘。烫着时髦的长披卷发搭在肩头，漂亮的容貌时露时遮。站在门口向车间里张望像是在找谁。小伙子突然想起这位姑娘在石工程师家里见过。见姑娘瞅着自己他向前走了几步，准备同他打招呼，姑娘漂亮的脸蛋一下子涨红了，不好意思的低头转了身。
门口站着的华玉芝是接到了厂长的电话，专门来找石锐志的。进门见车间里没有石工，正准备问问那位拿着书学习的小伙子，当她认清是白基运时，顿时感到难为情了。以前不管是在学校同男同学讲话还是在社会上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谈话是那么的轻松自如，从没像今天这样为难过。华玉芝很想离开可是对方那双明亮可爱的眼睛，迫使她好奇地望着他。她知道白基运也是刚大学毕业分配在车间实习，她俩相距只有十几米远，白基运突然的起步吓得她心都快蹦出来了。沸腾的热血一下涌上了脸庞，她不想让对方看出这一微妙的变化，急转身溜走了。一边走着一边又后悔，为什么要走开，让他过来又怎么样，不是正好问问石工程师来过没有吗？啊我真笨。这够回想一辈子。为什么竟怕一个人到这种地步，是悄悄来临的爱情萌芽吗？可白基运从没有进入我该考虑的范围。不管怎样见到他时的快乐感觉难以抑制。现实的等距，明朗的空间，如同铁链锁住了情感交流的欲望。情感不能自由的飞扬，回味是无形的痛苦折磨。
石锐志从车间出来，刚出厂门，花坛边的中心大道上，停着那辆老式的上海牌轿车。党委书记华林、厂长谭忠浦站在车旁等他。见石锐志阴沉地脸上怒容满面，谭忠浦心里早有准备，人的犟脾气和对社会的信念意志，都将被环境磨碎。因而他毫无为难地、更热情地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拍着石锐志的肩膀说：“啊，可把你等来了。老吴从县轻工机械厂打来电话，请我们去商谈一批新活。听说是新型缝纫机，你是在行的，所以特地打电话请你一道劳驾一趟。”
“走吧，石工程师。不要为组合机床的暂时停止试制生气了，工作嘛！要根据实际情况出发。如果组合机床真能畅销谁还不愿干呢？我这个当书记的能不支持你吗！可现在全厂职工每月几十万元的工资，不靠广开门路补充哪里来。”老书记华林说着，拉着石锐志坐进了轿车里。
轿车稳稳地向前急驶。华林接着说：“
工厂这么大，办事要靠大家的力量，现代化的工业要取得一项科技成果，仅仅只有个人的奋斗是无济于事的。团结互助密切配合，才能有所作为，我们党历来有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现在多数同志已经通过了的事情，你就……”
石锐志不想再听下去了，插言道：“如果领导者只从现实的利弊得失去组织生产。固然有很多道理，正是因为这些形象实物道理的纷繁众多，阻碍了一种根治这些道理产生来源的势在必行的办法，整顿企业结构，破除终身制，消除铁饭碗的现象，赋如实践，改革一切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体制。把产品质量抓上去，不断地更新品种。以优质产品去竞争，去扩大销售市场，才能走出被动的局面。不至于现在这样为钱路被人牵着鼻子转。”
“我的头发都白了，不谈这些扯不清的问题，还是多考虑一下，解决燃眉之急的问题吧。”华林有点生气的说着，闭目养神不想再谈了。
石锐志看着车窗外向后速退的行人和树木房屋。深感轻快的轿车如同飞机在空中滑翔飘飞一样。不一会轿车穿过闹市在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缓缓地前进着。
吴配湖，王厂长迎接了他们一行三人，向早以准备好酒宴的餐厅走去。石锐志见满桌丰盛的酒菜，习惯地用手顶顶眼镜，惊奇地悄悄地问身边的党委书记华林：“就在这里商谈工作吗？”
“各位，请坐吧。一点不算敬意的便餐，边吃边谈。”王厂长见大家站着不动，十分客气地打着招呼。石锐志从不饮酒，但终经不住上下左右的劝说举起酒杯。
寒舍梦归岁月留，青春几度何为愁。
潮涨潮落故地游，峰峦晖光谁风流。
悄悄来临的黎明，伴随着雄鸡的报晓声，唤醒了沉睡的人们，阳光的温暖洒向了人间。
几天来，石锐志上班无事可干，翻阅资料，学习外语，取代了那繁重的绘制蓝图的工作。他等待着工业厅的回信，多么希望能带着蓝图到车间去核对样机零件的实际尺寸，查找实践中出现的问题，能够同工人们一道尽快地把组合机床搞出来啊！焦急的等待，使他坐卧不安，常常夜深人静，起床在阳台上远望夜空，回想着自己艰辛的青少年时代。“那时父亲在三年自然灾害时病故，母亲带着一身的债务，白天做工干完农活，回到家里不分日夜纺麻线换几个钱，供养我读中学，妈妈省吃俭用，不辞劳苦的行为，感动了那颗少年的心灵，点燃了心中奋发图强的烈火。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被交大录取。在校拿着助学金，曾泪流满面，一颗立志奋斗报国的心，克服了学习期间遇到的一切困难，获得学业优秀的成绩。带着一颗为人民的事业鞠躬尽瘁的心，听从党的召唤支援三线建设。正当我有一年多实践经验，刚刚提任为工艺科长，领导大家大干的时候，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不愿意干那些华而不实的事情，写着虚伪的思想汇报，骗取信任和荣誉，便被认为是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下放到车间当了钳工。最后到农场进行思想改造，风风雨雨一晃自己都四十多岁。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落实，才有自己重新为社会效力的机会。”
“吱”的一声门响，打断了石锐志的思绪。
“锐志，天都快亮了。今天星期天，你该上街去买点菜，给孩子们调调味。半个月都没尝到肉味了，瞧你瘦地也该补养补养。”石锐志的妻子林艳身材矮小，起床后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对阳台上的他温和地说。石锐志走进房里，见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中，轻手轻脚地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石锐志来到集镇上，跑了几个肉食店都没买上自己需要的东西。
“想吃点排骨瘦肉真难啊！”石锐志一边停车一边说着。
“石工，您呀！就是这点不过窍，像您这样的人还用得着到肉食店排队受气。你只要打个电话告诉我，要什么需要多少，不用你掏肉票，保准一两不差的送到你家里。”胖科长吴配湖洋洋得意地大声说着。随手从停在身旁的一个自行车货架上，堆满了排骨、猪肝、瘦肉的大篮子里，拿了一块排骨，几斤瘦肉丢进了石锐志的小菜篓里。
“老吴，这怎么行呢？你是……”石锐志说着同吴配湖推拉的扯起来。
“拿着吧石工，下午我还要到你家里找你。钱等会给，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吴配湖说着同推车的年青人一道走了。
石锐志无奈地收下了吴配湖给的肉，推着车绕过几条街来到自由市场，又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返回家中。
午饭前，石锐志正在辅导孩子们学习，林艳在厨房做饭。
“哦！排骨汤煨香啰！”小儿子欢欢叫了起来。“哈哈，我可赶上喝汤啦。”抱着一大捆用麻袋裹着东西的胖科长吴配湖闯了进来，冲着欢欢逗闹地笑着说道。
石锐志一边招呼，一边叫女儿圆芳引弟弟到里房学习，喊妻子林艳泡茶。胖科长吴配湖接过林艳递过的一杯浓茶，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里的摆设。三四十平米的两个房间，除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放在老式的五屉柜上外，再就是一张六十年代的梳子背床，一张长条书桌两把木椅子，一个堆满书的竹编旧书架，是卧室也算客厅。他无精打采的坐在木椅上，等了好一会从荷包里掏出自己的纸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品尝着，吐出烟雾。慢吞吞地说“石工啊，老兄跟你说句心里话，像你这样的年纪，不为自己有个现代化的家用品的生活环境努力，可你也要为自己的孩子们想一想呀！现在农村实行责任制，田塘分配到户自由市场的开放，农副产品价格上涨。社会上有一技之长的都通过各种渠道捞外块。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嘛！像你这样有知识，有技术的人，工作之余动动笔，财运就来啰！”
“财运从笔下而来，哈哈真有意思。我还从没有想过。”石锐志一边说着，一边请吴配湖喝茶。
“你这个人哪，就是不会随机应变，现在党的政策都鼓励劳动致富，为社会服务你还怕个啥。明话对你直说吧，谭厂长知道你经济上不宽裕，看在老同学的情分上，同我商量决定把县轻工机械厂托咱帮助测绘缝纫机的一些机件，分给你一部分，留给你下班后在家里测绘。另外我给你还带来他们厂内销售价的电扇都在这里捆着。”吴配湖十分殷勤地边说，边去动手解着那捆带来的东西。
“老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靠这种财发家致富。”
“石工，这六件零件图一测绘完，就是几千元哪！图纸给我不用你签字，钱由我给你送来。财务上的事嘛，你尽管放心好了。那些小厂厂长一句话，钱就往外发，以后哪有帐可查。”
“老吴，你是党的干部，对咱们全家的关心我心领了。可我不能为了几个钱，图有一个舒适的家庭环境，而忘掉自己追求的信念……”
吴配湖静听细想，确认石锐志是一个不讲实际，自以为是的理想主义者。跟他还有什么好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借口有事找谭厂长就溜之大吉。
石锐志在房间来回地踱步，思想乱着一团，看看家中摆着几件陈旧简陋的家俱，想到孩子们吃到一点肉高兴得叫了起来，上学姐弟俩共打一把黑布伞，妻子还常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裳。想着想着眼眶湿润了。是呵！不为自己图舒适也要为妻子儿女们想想。再说老吴对我们家这么关心和热情的帮助，我却泼了人家的面子，以后该怎么见人家呢？干一次吧下不为例就行了。他走到那堆东西旁，见是一些支架踏板，凸轮，皮带轮什么的。仔细的算了一下，心想这么几个简单零件，只要三、四个晚上就可完成的事情，就能获得几千元钱如此大的利益，能抵上我一年的工资。难怪一些人不顾道德群言的指责，而捞取暴利。人心是难以满足的，只要有了利己之心，唯利是图就会逐渐剧增。人的意志衰退往往就是从一些细小思维的变化开始的。真糊涂我为什么想到要干一次呢？党和国家政策的开放，鼓励人民劳动致富是为了调动社会各个方面的积极性，使社会主义的经济尽快地繁荣起来。可我怎么能利用党和人民培养的知识，来钻国家经济管理不到的空隙呢，石锐志审慎着自己的信念和意志，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了妻子。林艳十分赞同丈夫的认识和做法。两人重新捆好了那些散乱的了零件，决定吃过午饭后，悄悄地送到老同学谭忠浦家里去。
胖科长吴配湖从石锐志家里出来后，垂头丧气慢悠悠地在柏油路上荡游着。几年来的星期天都是在同事、朋友、外单位的熟人家里度过的，从来没有过忧闷的时候。此时他想星期天人家都为家务在忙碌，自己该上哪里去呢？不由得想起省城里的家眷了，开始尝到一点寂寞忧愁的味儿。身不由己的踏上了去谭厂长家里的楼梯。
谭忠浦正在一个大客厅的书桌上，测绘缝纫机零件的部装图，妻子郁芬在厨房里做饭。胖科长吴配湖推门进来，谭忠浦放下手中的笔和测量用具，热情地请胖科长沙发上坐。又是递烟，又是倒水沏茶。十分高兴地问：“怎么样？老石那边的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这个人真怪！一点也不通人情。他不愿干就算了，可还把我训了一顿。”吴配湖躺靠在沙发上点燃香烟，有点生气地说。
“我跟你们早就说过，他是不会干的。怎么样！碰壁了吧。”郁芬一边端来糖果瓜子，一边兴灾乐祸地说。
谭忠浦看着漂亮的妻子，见她对过去的恋人还是那样的了解自信。心里油然升起十多年前的一些往事。那是他们从学校分到工厂以后，郁芬当时在几千人的厂里，可以说是无人可比才貌双全的交际花。她心里只有才华横溢品貌出众的石锐志。而石锐志性格耿直，不会观察姑娘感情微妙变化，不会献媚吹奉讨得她的欢心，郁芬渴望的思念一无所得。石锐志的命运不佳，因为心眼太死不顺应潮流，到农场劳动进行思想改造。郁芬曾痛苦的彷徨，煎熬的等待。就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谭忠浦积极从政治思想上要求进步，工作业务上也显示出一定的才华，获得了荣誉和地位，从而为获得爱情打下了基础。凭着这些主动向徘徊不前，情无所靠的郁芬使用各种方法和手腕，进行了情感上的连续不断的进攻，姑娘终于同他走到了一起。
此时躺靠在沙发上的谭忠浦，微笑的望着妻子郁芬，丰满的乳房，苗条的身段；一种聪明的自信让他感到情感的失落。要不是胖科长吴配湖坐在屋内，真想抱着郁芬不让她内心的情感为别人所动。谭忠浦看着妻子挑衅冷漠的眼神，微动着的红润嘴唇，想说什么而没有说出。陶醉在第一次搂抱她亲吻她的幸福感受之中。
“咚、咚”的敲门声，把谭忠浦从幸福的享受幻觉中惊醒。郁芬欢快的开门，见是石锐志夫妻俩，抬着一捆东西。高兴地说“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把东西放下吧，进屋里坐。”郁芬拉着林艳的小手，来到里房开开了收录机，立体声的电子音乐，清脆明亮的在房间内荡漾着。
“耳闻不如一见，你简直像电影明星。凭你这身材打扮，走出去保准有年轻小伙子追求呢！”林艳开心的说道。
“瞧你这张刀子嘴，见面就是这般不让人。我可比不上你那么有心机，寻到了那么一个讨人喜欢，有才华有理想，诚实可靠，前途无量的事业家。”
“还不满足呵，找个部长，百万富翁就高兴啦，瞧咱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呢。”林艳抖抖整洁干净，洗的有些褪色的袖拐上的补丁说。
“你真不理解我的心哪！人生一世失去了心灵所追求的。即使是在环境如天堂一样的享受中，也难解除精神情感上的冷漠荒芜的痛苦。”郁芬的眼前又浮现起往日的思恋。
客厅里三个男人，静悄悄地坐着，品尝着浓茶。各自的心理矛盾冲突十分激烈，都积极的思考着。
谭忠浦想方设法的回避谈话主题，牵扯到那捆由吴配湖送去，现在又由石锐志夫妻俩抬来的测绘零件上。于是谦慎的说：“现在厂里经济形势极不乐观，敝人又才不胜任，深感无计可施，颇有束手无策之感。还望足智多谋富有才华的老同学多多指点。”
石锐志是性格耿直豪爽，心直口快的人。见谭忠浦态度如此坦诚就推心置腹地说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产品无销路，产质产量无法规模生产，经济计划的发展前途无望。广开门路的点滴收入，对这么一个几千人的厂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掌握了运用调动群智群力权力的领导者，必须从外压内瘫的形势中解脱出来。首先要做到对全厂群众有利的事就做，方可获得群众的爱戴和信任，加强管理体制分配制度的改革就有可能实现。只有这样，才能很好的利用奖励、荣誉等表彰方法相结合的政策，来调动群众的积极性。有了在各种困难环境条件下，持续不断向前发展的物质基础或精神支柱。那么充分利用我厂现有的现代化机械设备和技术力量，就不是一句空洞的语言。潜藏着的丰富劳动力资源，将会变成无可估量的财富。
职工生活的后顾之忧，例如食堂，幼儿园都要加强管理。特别是住房问题，有的青年为住房找朋友难，拿了结婚证的没有房子，有的结婚七八年了孩子都上学了还挤在十五六平方米的单间里，柴米油盐都无处可放。可我们绝大部分中层干部住着七八十平方米的两室一厅，带前后阳台、厨房、卫生间的大套间。这种不兼顾利益，不从实际情况出发，只建大套，不建小套，中套的政策。挫伤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生产一线职工的积极性。丧失了共产党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光荣传统。群怒虽无妄为行动，但沉默消极，却是一种默默无声，行无踪影的罢工怠工最有力的挑战哪！这些方面考虑不周的失策，就会在经济困难的关键时刻出现离心离德的局面。要把关心群众的设想赋予实践，把那些直接创造财富的劳动者，从艰苦的环境中解脱出来。搞活改革开放，消除障碍和阻力。加快工厂现代化建设的步伐才有可能实现。”
谭忠浦，吴配湖听着这个平时毫无言语的书呆子、业务家，还真有一套管理方法。两人内心同时又想这种人还真不识时务，不注实惠的家伙。现在从上到下，都提倡让一部分先富起来，他却非要共同富裕。那就让他这种信念的人，到社会矛盾的苦海里去挣扎吧。
一场滂沱的暴雨，正在倾泻着，冲洗空中旋风卷起的尘土灰沙。
在美丽的江城，风景秀丽的湖畔。省机械工业厅大厦四楼会议厅旁的休息室里，罗厅长把光凌机床厂的党委书记华林，厂长谭忠浦请到这里，叫他们汇报厂里的经济形势、今后的规划打算、对组合机床试制的看法。两人毫无事前准备，仓促应付，有些问题避而不答，含含糊糊，规划大略无从谈起，低头静坐，听任训斥。
罗厅长接到石锐志的汇报信后，又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做了一些系统的分析，他今天找他们谈话只不过是进一步了解情况摸底而已。他明确地指出光凌机床厂，工作失误的几个不该出现的步骤：从主要机床产品的质量差无销路，不组织力量攻关，扩大销路开始。领导的思想上图安逸舒适，怕风险，怕流汗的思想就产生了。致使在指挥生产的计划，不断地向后撤退，从主要品种丢失退到搞一般产品，又由一般产品退到广开门路这样一种遇难就退，怕吃苦，怕流汗的指挥原则。怎么能领导大家一道去克服刚刚开始的市场竞争而求生存的局面呢？所以在开发优质的新品种组合机床上，是犯有错误的。对于如何看待使用石锐志这样的知识分子，发挥其作用。回去要好好考虑考虑。
党委书记华林，厂长谭志浦从办公大楼出来后，外边的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他们快速的进了轿车。轿车外面的雨水和车轮奔驰时的哗哗声响，使谭忠浦感到头昏脑胀，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脸颊上的水珠，并没有一点清醒的感觉。
“司机同志，请向解放路开！”身体微胖头发稀疏的华林一边小心翼翼地对司机说，一边转过身，对躺靠在坐椅上沉思的谭忠浦说：“老谭，我们一道去一个老同事家里去，看看我未来的女婿怎么样！”这个关系谭厂长是一点也不知道的，是华林为以后修养回省城渡晚年准备的一条退路。谭忠浦感到新奇点头表示同意。
华林指引着司机，轿车在一个小院宅门前花园铁栏外的马路上停下来。华林同谭志浦冒雨快步地跑进市组织部张科长家里，区委书记的老伴接待了他俩。
雨后的夜空晶莹的星光闪烁着，一轮弯月倒挂在繁星的天空中，大地上笼罩着朦胧的光雾。
当华林和谭忠浦回厂后，已是大雨过后的傍晚了。几位接他们归来的副厂长、总工程师、科长们在谭忠浦家里聚会。商谈有关组合机床重新试制的问题。郁芬在里房用心的听着，待人们走后，她同谭忠浦争吵起来。郁芬开门见山，气愤难平地说道：“你以往那种任劳任怨的事业心哪里去了？说什么组合机床设计可靠性差，试制费用高，销路难。暗示供销科长应该仔细算算账，经费开支量力而行。样机试制出来，对我们厂也不会增光添彩，别的厂家已经走在前面。你的言行思想，能说明你是一个几千人的一厂之主吗？能说你在积极组织力量，把组合机床搞上去，为扭转厂里的亏损局面用尽心血吗？你真让我失望，羞愧！”
谭忠浦无法从现实中找出正确的见解来回答。从早晨罗厅长的训斥，到现在妻子无情的指责，使窝藏在心中的怨气，像火山喷出的岩浆溶物狂怒一般，真想寻找妻子情感脆弱之处痛骂一顿。他瞪着涨鼓起带血丝的眼珠盯着妻子。“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还不是为你那心里的旧情人在伸冤，你去和他过一辈子吧。”谭忠浦都快到嘴边的这句话，又强忍着咽了下去。跟她真的吵闹起来声张出去有损我一厂之长的声誉。想到这些，上来的火气又像那火山喷出的岩浆在空中怒放减热，任大自然风吹雨打，在地面停止流动慢慢凝固。他躺在沙发上，冷漠的望着天花板，对妻子喋喋不休的唠叨置之度外，毫不理睬。眼前浮现了那鲜花载屋旁，不采常观艳的情景。同选拔上来的年轻美貌的女秘书谈笑风生，陶醉在欢快享受的梦幻中。郁芬受不了这种沉默无声的回击，离开了冷漠无语，躺在沙发上谭忠浦。
郁芬来到广场花园里碰到了石锐志，将晚上家里聚会以及同丈夫的争吵告诉了他。石锐志听郁芬说厂里决定重新大干组合机床，顿时心欢力增，对冷嘲热讽，影射之障没加理会。感激地说：“郁芬，谢谢你把消息提前告诉了我。夜深天气凉，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
“就这么谢谢我吗？我把丈夫对你不抱诚意的行为告诉你，只是我一时不顾夫妻感情一时冲动的行为吗？自从那次晚上你约我在办公室相会后，命运虽然迫使我俩分开，然而我的心中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郁芬靠在铁栏上，望着身旁站着的石锐志激动地说。
石锐志被郁芬提起的往事，勾起那段难忘的回忆。他习惯地顶了顶鼻梁上的眼睛，望着花园中月光下，隐约可见的花草树木，脑海里油然升起对青年时代相恋的痛苦追思。那是他要到农场思想改造的头一天晚上，郁芬来到办公室后，心里早以准备好了的话，随着她的到来而飞到了九霄云外，找不到一句赞美的措辞，来表白自己的心声。郁芬那美丽动人的身材，温柔漂亮的笑貌。让他在身处逆境的时候怎能向她表白自己的真诚和希望。
一轮红日，从厂东远处的山峦，冉冉升起，晴朗的天空彩虹普照。广播里播放着为组合机床大干快上的专题报道。厂里的宣传栏里、车间里都挂上了大干快上创造新品种，以优质产品向“七·一”献礼的巨幅标语，展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石锐志近半月来，穿着满身油腻的衣服，带着组合机床的生产蓝图，在车间里各个班组来回不断地，不分白天黑夜，指导组装部件实际加工，装配的进展情况。华玉芝也常常同石锐志一道在车间实习。一天，他们来到一台大型的摇臂钻床旁，见有零部件堆在哪里，几个中青年工人，站在旁边甩手谈天吹牛。你谈昨天喂养的鸡鸭，长得如何可爱；我讲钓了几斤鱼，打了几只野鸡、野兔什么地乐趣。
“这么热闹啊！小伙子们怎么不干活啊？”石锐志一边看着他们一边热情的问道。
“旧高度规划线不准，精度难保证，新的仓库没货。你有什么事找车间领导去吧。”一个青年算是客气地说。
“他们买树、买花、垒山修池、买轿车、造楼建大套，几十万、上百万的花，一个高度规都不想买，谁有本事谁来干吧！”另一个中年工人毫不客气的插言道。
“同志们！有怨气不要在工作上发泄。可以向厂里提出来嘛！”石锐志不以为难地说，他知道这是工人们对厂里某些领导，贪图享受不抓技术改造更新设备，生产质量管理无方有意见，折腾那些无管理经验无技术能力干部们怠工最好办法。他决心正确引导他们，解除他们心中的不满情绪。
“小伙子，成家了吗？”石锐志拍着一个青年的肩头关心地问。
“成家！人家谈了一年多的朋友，要结婚没房子，姑娘跟他拜拜了！”另一个青年打抱不平地说。
“小伙子们，一个姑娘因怕环境的艰苦，所需的条件得不到满足，而离开了你，你应该感到幸运，不要后悔。”
“你说得到轻松，人家二十八九了，谈个朋友像蛮容易似得。如今一般的姑娘，哪里看得起我们这样拿几十，百把块钱。只够吃穿，要名没名，要利没物的穷工人啦。你看咱们这几个都是光棍一条呢！”
“是啊！社会的偏见必然要在现实的生活中引起强烈的反响。可你们都是年青的小伙子，要有雄心壮志，在自己工作的岗位上，做出成绩来用实际行动，改变这种不受人尊重的处境。”石锐志见不少工人围了过来，他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现在厂里产品质量差，无销路。如果我们都为振兴厂誉而努力，想方设法地把我们现在的组合机床搞上去。你们中间就会有很多聪明的人才，在实践中涌现出来。优质的产品一旦打开了市场销路，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厂里是完全可以拿出一笔钱来，搞好职工的福利待遇。今后我们再向厂里建议多做一些小套、中套之类的房子，优先解决你们的问题。按劳分配的原则兑了现，大干的同志得到了鼓励，个个争当先进生产能手、标兵，月月又有奖金。那些姑娘们就不会另眼相看了？说不定哪位姑娘还真的会找上门来哩。”
“你讲的这些大道理，咱听着没味！闹了半天还不是骗咱出卖劳动力的鬼把戏，故伎重演，再说你也是个有文凭，有热情的苦力罢了。”
“小伙子，你的看法是错误的、消极的。是的，我也是一个苦力，我只希望所学的知识在实践中得到发挥和运用。这组合机床的重新开工制造，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同志们，可曾想到这组合机床的质量好坏能否上去，关系到我厂的存亡，关系到我们每一个职工的切身利益。时间是经济效益发展的生命。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要用行动去迎接时代的改革潮流。小伙子，给我一根画笔……”石锐志边说边从华玉芝手里接过图纸，按要求在部件上比划着，计算着。一道道解答的计算公式，初步的几何图形尺寸，不到几分钟就绘画在图纸上。工人们看了个个惊叹不已，深感这些技术上的使用方法是那样的熟练，随心应手。这对那些不学无术的干部们来说，简直是望尘莫及，永远也无法解答做到的。
“小伙子，你帮我把机件，抬到平台上。把那个旧高度规给我拿来，我来画精确的尺寸定位。”石锐志拍着身旁看的出神了的小伙子说。
“不用了，石工程师，我们自己来吧！能有你这么一位理解咱们工人心的领导，在你的指挥下工作咱们再苦再累，得不到任何报酬，心里也是痛快的。”
“怎么你们不怕这旧高度规画出来的线达不到精度要求吗？”石锐志深知他们有这种克服困难的能力和经验，逗趣地说道。
“石工程师，你还没有忘记咱给‘烟囱’你钻的事，真对不起呀。不过咱们这道工序还可以发挥点经验的作用，对付干干，其它工序的精度保证就不是那么容易地了。”中年人握着石锐志的手感激地说。
工人们欢快地干了起来，石锐志和华玉芝在旁边仔细观察着。一会他们来到装配组，白基运在向班组的同志，边做示范边讲述着机床装配的一些关键部件的装配方法，以及应该注意的方面。石锐志和华玉芝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般听入了迷。华玉芝深情地瞧着，这位富有实践经验的年轻大学生，那有力的双臂、灵巧的双手，使偌大的零部件在他的手下，灵活的听任摆弄，铿锵有力的演讲声激起了她心中思恋的浪花。当白基运的目光同她相视时，她心里直跳。这时白基运看到了石老师，他赶忙请石锐志给大家讲讲机床设计的原理、液压部件与电器元件转换工作的原理以及理论上的技术要求。
在石锐志向工人们讲解的时候，华玉芝来到白基运的身旁，小声地说：“白基运，请你帮个忙，我家的洗衣机不转，可能是电机坏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帮忙修修吗？”白基运瞟了一眼满脸红润的华玉芝，本想多说几句，在大庭广众之下克制着内心的喜悦，一本正经地说：“好吧，下班后我一定去。”华玉芝开口后地紧张心理消除了，像是获得了一件珍贵物品似地高兴得微笑着。瞧着白基运那坚实的肩背，不停地转动着手指间的钢笔，思想早已飞到幻想的梦境去了。
石锐志在讲解的过程中，发现华玉芝人在心不在，失神的在想着什么。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石锐志十分认真，态度和蔼地说：“小华，当我们在工作的时候注意力要集中，不要三心二意，平时细小思维的疏忽，不加注意和改造，将难以做到对工作的精益求精。没有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特别是干我们这一行的，粗枝大叶心不在焉，时间一长，图线上一段细小的线条，一个数据的错漏，都会造成成千上万零件报废的重大事故。后悔都来不及呀！”华玉芝听了，悔恨自己刚才思想行为的过失，深感辜负了老师常常以行带己的教诲。
几天以后，第一台组合机床的部装件基本完工，在这最后总装整机紧张关键的时刻，石锐志的贫血症又发了。由于工作的劳累，营养得不到补充，力不支身，头晕眼花。他到医务室开了药，医生开了假条他没拿就又到车间。厂里流传着有关谭厂长因私自绘图倒卖，图纸设计尺寸的误差造成县轻工机械厂亏损十几万元的小道消息。有的小道消息还说谭厂长要调到别的厂去。甚至说干部嘛，官官相护这里搞臭了，调换到另一个地方照常当官，石锐志听了心里十分难受。
晚上石锐志来到谭忠浦家里了解情况，才知道郁芬过于气愤回家探亲了。谭忠浦没有否认小道消息的真实性。至于调不调走还是到车间搞技术工作，他正在考虑。
石锐志真诚的希望谭忠浦能同他携手并肩一道干，他知道自己的病症已经在迫使自己卧床休息，很伤感而又诚恳地劝着谭忠浦说：“老谭，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说句心里话，你现在因图享受谋利而使自己犯了一些错误，这并不可怕。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了克己奋斗的雄心才能有冲出逆境的精神力量。如果仅仅为了名利、荣誉而离开这种知情的环境。那么换一个新的环境，那种图虚荣，求安乐享受谋利的思想是不会得到深刻地很好地改造的。难免旧错再度重犯。组合机床的快上正需要你发出自己的光和热。来吧老同学！时光，对每一个学到了知识，有了才能而未能在实践中充分发挥作用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浪费。一个人一生，劳动价值的浪费，比浪费掉山一样的钢铁还要惨痛。因为浪费掉的是信念，丢失的是千万人的力量，民众的凝聚力。”
谭忠浦想着自己身处逆境，石锐志还真诚的帮助，感动地说：“石工，你回去休息吧，我会正确地理顺自己的思路的。”
早晨，石锐志躺卧在床上。一夜的低烧他的头昏昏沉沉，消瘦的脸上蜡黄得可怕。妻子林艳端来开水和药喂他。天气的炎热使他的汗衫都湿透了，又拿衣衫给他换。小儿子欢欢端来一杯冲好的牛奶，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的靠椅上，伤心地说：“爸爸你病了，把我这杯牛奶喝了，你的身体就会好起来。你不是常常告诉我，身体要好，天天早上喝杯牛奶好吗?”
石锐志躺在床上，看着儿子端来的牛奶心想孩子的行动开始受到感情的制约了。
女儿园芳拿来两根油条，送到爸爸手里眼眶湿润，柔声细语地说:“爸爸，吃油条吧，给你补养身体。您不能病倒，躺着怎么辅导我和弟弟学习呀！妈妈就更没有时间照料我们。”女儿园芳的话使林艳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石锐志感到泪水在眼里转动，难受的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到边哭边说满脸是泪的女儿，思想中产生了痛苦的内疚。
妻子林艳带着园芳和欢欢上学后。石锐志躺在床上，心里却想着车间组合机床的总装调试考核，精度质量性能是否达到要求的大量工作在等待着他。他奋力的强忍着，头晕力乏的头痛起了床。他想我为什么要招来如此之命运呢？孩子们连杯牛奶都不喝留给我，盼望我能尽快恢复健康。是呵！生活环境，一颗真诚的心在受到生活折腾的时候都不应后悔行为理信情感的奋斗。石锐志振着精神吃了一点东西，穿上那件满是油腻的工作服慢慢的、艰难的向厂里走去。在路上碰到了华玉芝和白基运拿着生产用图和计算测量数据，来找他汇报装机和配套的具体情况。
谭忠浦经过一夜往事回忆，感到石锐志的胸怀是多么坦荡，他不记恨我也不怨我私心自用，卡压组合机床的成功。竟然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真诚的毫无保留的忠言相劝，这种精神是何等地高尚！我怎能离开难得的知己，而另求知音呢。他下决心到车间去同石锐志一道把组合机床搞上去。
谭忠浦来到车间，见石锐志摇摇晃晃地挺着身子，同工人一起在检查组合机床，多工位动力头，转而不灵的原因。石锐志在工作台上，展开两三平米的图纸，校对尺寸，检查电器原件时，忽然歪倒在图纸上。工人们把他抬下工作台时已经不省人事了。谭忠浦赶忙挤进人群，双手抱起石锐志，同白基运一道扶托着向医务所快步奔去。华玉芝清理了工作台上的生产蓝图，快步跟在他们的后面。
医务所无法治理这个昏迷的重病号，打电话厂里派车，但车辆都出去办事了。谭忠浦急中生智在路上拦了一辆板车，跑到自己家里抱了一床被子垫上，同白基运俩推拉着板车，把昏迷不醒的石锐志送往县城的医院。华玉芝同医生赶忙弄了一些住院用的必需品，向通往山城的路上追去。
谭忠浦和白基运推拉着板车，走出厂区约半里路远的公路上，一辆轿车从他们身旁缓慢地开过。轿车内的工业厅罗厅长，向身旁躺靠着的党委书记华林，“哟，你看谭忠浦拉着板车，上面还躺着人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慌忙的亲自送人到医院啦？”专程接罗厅长来厂整顿领导班子的华林，伸头向外看着惊奇地说道。
“司机同志，快！赶紧掉头赶上那辆板车。”罗厅长急不可待地大声讲道。
谭忠浦将石锐志的工作脱下来，白基运抱着石锐志送进了轿车里。谭忠浦从刚刚赶到还在喘气的华玉芝手中，接过那本已有油迹的生产蓝图，叫华玉芝和医生一道乘轿车去医院，并嘱咐好好照料石锐志。他看着快速离去的，自己常乘的那辆改换了发动机的老式上海牌轿车，感觉身上轻松了一截。像是从身上卸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然而内心却感到十分惭愧。他穿上了石锐志那件油腻的工作服，拿着那本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流了多少汗水换来的蓝图。同罗厅长、党委书记华林、青年大学生白基运一道向厂里迈步而去。
此稿整理于随州家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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