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事情原因工作原因退学申请书,刚工作几天,当中请过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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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纪年|°|生贺|夏日、休假?工作中!(鸣海老师生贺,连载中)
爱学入坑十周年纪念,中篇未完结,有时间的话会尽快把后续补完。 世界观来自爱学续篇漫画《歌剧之国的爱丽丝》,主要的人设来自我自己的同人《再见青空》,除此以外还有限定只在这篇生贺中出场的原创角色……大致来说,只是普通地在写我个人非常中意的、工作中的鸣海君而已,请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阅读吧! 祝鸣海君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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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爱丽丝音校、准确来说应该是国立爱丽丝歌剧团附属音乐学校,即使已经到了所有能够被称为是学校的地方都应该进入暑假模式的炎热夏日,这里的学生依旧是一副忙碌的模样。 毕竟这里可是日本引以为豪、世界首屈一指的最高级歌剧团,慕名而来的观众络绎不绝,为了支撑起歌剧团的正常运转,且不论歌剧团的正式成员,就连附属音校的在校生都不得不参与到繁琐的日常事务中来。 虽然不能和正式团员一样登台,不过能近距离地观察学习,还能免费观赏几场票价不菲的公演,这大概也是学生们牺牲了假期却毫无怨言的原因所在。 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样的额外工作就显得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唉……‘爱丽丝音校没有假期’,这种说法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抱着一沓文件晃晃悠悠地走进办公室,小林佑子叹了口气,甚至都来不及先擦一把顺着脖颈流下的汗水,随意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急忙走到柜式空调的出风口前,任由人造冷风把原本就不算清爽齐整的发型吹得凌乱不堪。 “你做我的助手都已经是第四年了,这种工作模式也应该习惯了吧?话说,每一年都要抱怨同样的事情,你也真是精力旺盛,反正我光是听着都觉得有够累的。” 近来心情一直不错的鸣海笑眯眯地翻了翻佑子随手扔下的文件,无非是一些惯例的工作报告和申请,想来也不至于占用太久的时间,他径自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一点热水,这才向佑子问起它们的来历。 “这就是今天全部的量?” “想什么呢你,这是昨天剩下的,今天的我一会儿再拿过来,下午慢慢处理去吧!” 正准备关上热水开关的鸣海手一抖,差点儿把刚倒进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地,他心里暗自嘲笑起自己刚才那一刻的天真,端稳了茶杯直起腰来。 “说真的,这些事都非要送到我这里来处理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每一年都向我保证,来年情况一定会有所缓解的人是谁?!每一年都信誓旦旦地说,来年一定给我放假的人又是谁?!” “……难道是我吗?” “别装失忆啊!”在空调近处吹了个爽的佑子终于摆脱了从室外带来的炎热气息,这才定下心转过头看向一脸无辜的鸣海,心里难免有些恼火,“去年你升职的时候我还开心了一下,以为今年暑假总能过得清闲一点,结果不仅工作量根本没有任何减少,就连加班工资都一分不涨,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唉……别说你了,我都不记得自己上次放假是什么时候。” “你说你这校长做的,还不如以前在本部当个普通教师呢。我也是,当时怎么就信了你给你当助手,学园别的不行、压榨人力总是一流,这点我真该早点意识到的。” 鸣海终于十分难得地对佑子露出了赞同的眼神,他捧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刚放进去不久的干茶叶在热水中逐渐舒展开来,杯中的液体也逐渐变成半透明的清淡颜色。 “相信我,佑子,这次我可是真心打算减轻工作量的,人员调配和公开招聘的申请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送上去了,不过结果……可想而知。” 吞下的茶水将热量从喉咙一直带进胃里,即使身处凉爽的空调间里也让人微微出汗。自知逃不过老实工作的命运,鸣海从佑子桌上搬过据说是昨天剩下的工作,随着快速的浏览,就算之前心情再好,他这下也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总结类的报告只要盖上章就可以告一段落,歌剧团和在校生提交的申请可就没办法轻松解决。场地协调、设备借用、还有临时指派在校生参加歌剧团公演,不管哪一项都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就能轻松解决的工作,虽说一件件看过去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可像现在这样杂乱地堆在一起,着实是让人心烦。 音校里的老师大多是负责授课的专业教师,剩下那些屈指可数的行政职工平时就总在满负荷工作的状态,而眼看着进入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近来他们纷纷像是说好了一样捏着积攒了一年的带薪假期来找他批准,这无疑是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更令人沮丧的是,除了小林佑子,那些申请他一个都没能顺利拒绝。 原本就为数不多的职工走了大半,工作自然就落在了他和佑子的身上,光是想到要在这么热的天各处奔波,鸣海就隐隐地头痛起来,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不由得和佑子有了十分同步的感慨。 这校长做的,还真是不如回体质系做个系主任来得轻松。什么双休长假高温假就不说了,至少不会面临现在这样无人可用的窘境。加派人手的申请他已经不知道向上递交了多少次,可至今为止也未曾见过任何有实际意义的答复。 “鸣海?” “恩……” 手上的材料又翻过一页,鸣海心里盘算着下午的路线,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对方,这让佑子不由得有些火大,她轻咳了两声以表达心中的不满,随即又再次开口。 “你在听我说话吗?” “恩……” “鸣海校长!” “怎、怎么啦?!” 被佑子提高了的音量揪回现实,鸣海惊讶地眨了眨眼,他几乎不记得佑子上次这么称呼自己是什么时候,也许刚任职那段时间这么叫过一阵子,不过自从接连提出的一应请假申请都被拒绝之后,她就干脆地只在称呼中留下了姓氏。 顺着声音的来源把眼神转移到了小林佑子的身上,鸣海打量着她略带几分怒意的神情,却怎么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了对方。而佑子似乎也在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内竟只听得见空调运转的低音,彼此之间的气氛和茶杯里的热茶一同变冷,可鸣海的疑惑和佑子的焦躁反而随着沉默的延长而愈发累积起来。 “拜托,鸣海,暑假已经过去一半的时间了,之前的约定——” 好不容易等到按捺不住的佑子主动开口,突然间响起的电话铃声却不懂气氛地打断了她才刚刚开了个头的抱怨。这里姑且也是音校的校长办公室,虽说下面的人手不够,但是会被直接转进这里的电话,恐怕也不是什么能轻松地一笑置之的小事。鸣海冲着佑子无辜地摊开手,以表示这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而身为助手的佑子,也识趣地把个人恩怨放在一边,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抓起正持续发出吵闹声响的电话听筒。 “您好,这里是校长办公室,请问有什么事?” 佑子的声音始终没有再度响起,电话那头似乎在阐述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鸣海除了能观察到她渐渐变得严肃而紧张起来的神色以外,什么情况都无法知悉。 这并不符合常理。 佑子不过是他的助理,打进这里的来电由她接通之后理应转到他的手中,可这个步骤在这通电话上却迟迟没有到来,满肚子疑惑的鸣海放下手里的茶杯和文件,从自己的办公桌绕到佑子那里,可还没等他走过绝对不算长的这段距离,她就在简短而不失礼节地回复对方之后,重重地挂上了电话。 电话听筒磕在座机上的动静实在是比平时大了太多,没来得及捕捉到佑子的动作、因此只能从这声音上来判断,鸣海几乎以为她是直接把听筒使劲儿砸了上去。 小林佑子的性格确实是急躁了一些,可大部分时候、尤其是工作时间,她还都算是一个情绪控制得不错的人,鸣海略显讶异地看向她,而好不容易理清来电中所述事件的佑子也恰好抬起头,仅仅是一瞬间的目光交汇,就已经让他觉得事情不妙。 “这回是真出事儿了。” 说话时的佑子露出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甚至还不自觉地揉乱了本来就已经让人有些看不过去的发型,她像是要把心里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一样狠狠拍上办公桌的边缘,让坐在滚轮椅子上的自己借力与桌边拉开距离,每一个动作都分明地透露着因为夏日而愈发激化了的焦躁情绪。 “哪儿?音校?歌剧团?总不会是本部吧?” “歌剧团,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人……”佑子擅自想象着之后他们之后可能面对的责问,难免感到心情低落,带着几分倦怠的叹气正是对此的绝佳证明,“刚才是剧团负责人来的电话,因为已经提前有过申请和审核的手续,今天上午的剧场公演有音校学生代役登台、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我记得是——” 鸣海回忆着这两天自己签名同意的申请书,当他好不容易让日期、时间、申请内容都和佑子所阐述的情况吻合起来的瞬间,这次事故可能涉及到的人物便立刻让他的脸色急剧地变得黯淡。那两个名字让他的想法和几秒钟前的佑子默契惊人地重合到了一起,努力克制着因为无比麻烦的事后处理而疯狂滋长的心慌与不安,鸣海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说是公演过程中突然失声,当然,并不是所有演员,发生演出事故的只有我们送去的两个学生而已。” “当时的应急处理呢?” “让音响师把麦克风的音源切到后台,由在场的其他学生对着口型念台词,虽然之前并没有过彩排或是类似的收音经验,所幸勉强是应付过去了。公演结束以后,剧团那边的负责人已经安排人把她们送到校医院去,安顿下来之后才联系的我们。” 鸣海点了点头,剧团负责人的处理方式并无不妥之处,虽然从程序上来说应该第一时间通报音校以商讨解决方案,不过根据现场状况灵活变通也完全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况且,作为代役出演者的派遣方,如果公演失败导致歌剧团的名誉受损,音校也难逃其责。 “学生的情况还好吧?” “校医院初步检查下来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两个人的发声器官都没有问题。” 佑子转达的消息让鸣海稍有放心,可这短暂的安心并没能持续太久,如果说两人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或病变而导致无法发声,那这次的事故很可能出自人为的策划——让人说不出话来、或是把发出的声音抹消,能做到这些的药水或是小道具的存在,在外界也许听起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里可是以古怪、异常而闻名的那个“爱丽丝学园”的附属学校,只要有心,要弄到这类玩意儿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许只是同学之间的一次玩笑或是恶作剧,但谁也不能保证,这就一定不是对那两名学生的恶意报复。 日向葵和安藤星。 托某些人的福,她们在音校学生中的存在感实在是显得有点太过强势了。 鸣海不由得叹了口气,安藤翼还好说,如果让日向枣知道他的妹妹竟然出了这种事,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样。虽然他无论如何也想把这件事隐瞒下来,但在爱丽丝学园境内,几乎可以断言,这样的可能性压根就不存在。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她们吧,人还在校医院吗?” “恩,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还不算迟。”佑子迟疑了几秒,似乎是在犹豫着是不是该和鸣海说这样的话,最终还是耐不住急躁开了口,“你应该多少也察觉到了吧,这里可是女校,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之间,关系可是非常微妙的。既然校医院诊断不出身体上的问题,那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 “我说佑子,都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没什么长进。” 鸣海竖起食指,向佑子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通过这个动作,她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确实,时隔许久才回到教职工的岗位上,这其中的空白期让她至今都带着以看热闹的旁观者身份来处理事故的糟糕习惯。 “‘别以恶意和成见来揣测学生’么……好好好,这次是我的不对,在外人面前我也不会这么说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很高,这点你也不能否认吧?还是多考虑考虑比较好哦。”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也多少改改嘴太快的毛病,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我们可都不好过。” 佑子的道歉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可现在也已经没有了为此而浪费精力的闲暇,鸣海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能让她多加注意。时针又向前挪动了一格,上午的工作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旁,以是否处理完毕为标准,把桌上散乱的文件分成整齐的两摞。 “对了,这件事需要立刻通报本部吗?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日向枣这么早就来找事儿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终归要知道的。话虽如此,我现在也确实没精力来应付他,暂时先瞒着吧,再怎么说也是歌剧团和音校境内的事故,既然没有造成实际的恶劣影响,也没有人员伤亡,由我们自行处理也在情理之中。” 连在充电器上的手机还来不及充满电量就被拔下电源、随意地塞进了口袋里,鸣海对着擦拭得十分干净的玻璃窗稍稍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办公室大门打开的瞬间,走廊上湿热的空气便不肯放过任何可乘之机,迫不及待地从每一个缝隙中挤进空调冷气盘踞的室内,跟在鸣海身边靠近门口的佑子不得不摘下自己那副一下子就结起白雾的眼镜,下意识地眯起眼看向对方。 “其它的工作、怎么办?” 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便有什么触感冰凉的东西被塞进手里,佑子低下头摊开手掌,被银色细链串在一起的是形状各异的钥匙和磁卡,而当她再度抬头看向鸣海原本所在的位置时,那里却已经没了人影。留给匆忙跨出半步探头看出去的佑子的,只有一个在高度近视的她看来无比模糊的背影,以及回响在走廊里带着几分笑意的嘱咐。 “拜托你了哟,校长助理、小林佑子小姐!”
每一次踏进所谓的校医院的大门,鸣海就不由得要在心里抱怨一通。与本部那个自带庭院、环境优美、放在整个东京都的医院和疗养院中都绝不会显出丝毫逊色的医院大楼相比,眼前这栋在门口堂而皇之挂着滚上金边的“爱丽丝音效附属医院”的低矮平房,似乎和堆放杂物的小仓库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的时候真是不得不让人怀疑,学园本部是不是对音校有什么意见,从人力到设施,不要说和本部校区、就是和普通的私立学校相比,都显得有点拿不出手。虽然以雇员的角度不应该随意揣测上级的用意,但像现在这样对音校的诉求视若无睹,恐怕学园上层对包括音校在内的整个歌剧团的运作模式都有所不满吧。 这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四年前以中等部校长为首,三个学部的执务校长联名向本部提出了爱丽丝歌剧团及其附属音效的筹建方案,为数不少的反对声音也因为三位校长异常强硬的坚持态度而被压下。大概是出于对此的报复,至今为止自己这边分得的资源都只能维持在勉强够用的水平,而三位校长毕竟更多地负责执行而非决策,加上筹备阶段已经大大地得罪了不少上层官员,就个人立场而言,以他们的权力几乎没办法再给音校提供什么支援。 不得不说,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身为下一任中等部校长候补的志贵来帮忙协调音校和本部之间的关系、偶尔参与日常公务,这恐怕已经是上层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鸣海校长?” “恩……哎?叫我吗?” 鸣海内心正暗暗祈求公主大人早点让她家的宝贝志贵来接任校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推门走进了校医院,更没想到急着等他来处理事故的剧团负责人竟然早早地等在了门口,当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的时候,视野之中超出预想地迅速放大的脸孔让他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怎、怎么了吗?那两个学生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这倒没有,只是您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现在可不是开小差的时候。” “抱歉抱歉,刚才恰好在想点事情,没注意到您真的是非常抱歉,我们不如进去再谈?先让我看看学生的情况比较好吧。” 打量着眼前这个在相貌和装扮上都略显轻浮随意的校长,对方也是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头瞄向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冲着鸣海摇了摇手,俨然是一副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的模样。 “剧团那边还有事,我想,在事故原委查明之前,这里应该也没什么我能够效劳之处,如果鸣海校长不介意,可否允许我先行一步?当然,需要剧团方面的协助的话,我们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鸣海并非那种读不懂空气的笨蛋,眼前这个负责人虽说言语之间是滴水不漏的彬彬有礼,可他脸上不耐烦的急躁神情早已出卖了他心中所想。尽管如此,剧团的人留在音校境内确实帮不上什么大忙,况且,如果这起事故真的出自某个学生之手,这种不光彩的消息传出去也只会带来无谓的麻烦,这么想来倒是也没有现场戳穿他的必要。 “哪里的话,您能替我把学生送回来,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对我校学生给贵方造成的麻烦和不便,我代表学校致以歉意,也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之后的合作。” 打定了主意,鸣海侧过身站到对方的右前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一边做出“请”的手势,一边将身前校医院的玻璃门向外推开。 “今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那么,鸣海校长,恕我失礼,先告辞了。” 也许近来歌剧团确实是事务繁忙,那位剧团负责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并不像是刻意的伪装,不过心里记挂着还没处理妥当的事故的鸣海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待对方远去后便关上了门。顺利地向前台值班员问到病房号后,他便离开大厅,顺着走廊向日向葵与安藤星所在的房间走去。 “鸣海校长。” 怎么感觉今天总是被这句话打断思路? 边走边想着要怎么向两人开口的鸣海在病房门前停下脚步,他现在是真不想再听别人叫他校长了,这个称呼笔直地把他的思绪引向成堆的工作,让人心里有种压抑而烦躁的不爽快感。可现在还不是抱怨这些的时候,鸣海敲了敲有些僵硬的肩膀,打起精神回应正准备和自己搭话的医生。 “给你添麻烦了,医生,她们的情况还好吧?” “这点您可以放心,我们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检查,两个人都不像是受到了什么损伤的样子。”“那导致无法发声的原因究竟是?” “我们只能向您保证学生的身体无恙,虽然同事之间都猜测可能是某种爱丽丝的影响。但这里没有相关的检测设备,而且也不知道是通过何种途径接触到了爱丽丝,恐怕还是要送她们去本部医院再进一步检查,才好下定论。” 从医生那里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鸣海点了点头,又轻拍了两下露出愧疚的神色站在对面的年轻医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对了,关于她们今天在剧团的经历你们有过了解吗?” “当时在场的另一名学生是作为助手和她们一起过去的,据说两人的服装、饮食当时都是由她来负责,可她却坚持要等您来了才肯交代情况,我们也拿她没办法。” 年轻的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工作经历仅限于医疗部门、在处理学生工作方面经验甚少的他实在是拿那个固执的学生没有办法,及时赶来的鸣海能接手这个麻烦,他倒也落的轻松。 感慨之余他也没有忘记工作,回手从后方的推车上拿起刚刚打印好的检查报告交给鸣海,标准规格的纸上还残留着几分打印机中的热度,看着格外清晰鲜亮的文字让人有点不敢直接用手触摸,生怕把字迹蹭得模糊。 “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在这里,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您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办公室待命。” “好的,辛苦你啦,先去休息吧。” 看着鸣海从自己手中接下材料,甚至还善解人意地让自己暂时摆脱这摊麻烦事儿,年轻医生留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就忙不迭地转身离开,一副避之不及的慌张模样让鸣海不由得哑然失笑。 可当他自己握上病房的门把手时,这种片刻的轻松心情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 方才从那个年轻医生口中得知的最多只能说是百分之八十的好消息,两人身体无恙自然是好,可如果真的因为失声原因无法查明而把她们送往本部,毫无疑问,日向枣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知道,那时他的工作可就要翻倍了——追查事故指望不上别人,还得匀出精力去应付日向枣的责问,想想就让人脱力。 老天保佑,如果能从刚才提及的那个在场学生身上了解到足够的情报,赶在事情闹到本部之前顺利解决,那就再幸运不过了。 “……校长先生?” 我的天。 费了一番功夫整理好心情的鸣海总算是按下了把手,推门走进了病房内,可还没等他说第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给他看清病房中除了日向葵与安藤星外的第三人究竟是谁的时间,对方就带着几分不确信抢先向他开口。 这突如其来的、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的、令人生厌的称呼让鸣海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他面色尴尬地笑了笑,抬手按上额头,闭眼镇定了几秒才从无限工作的阴影中缓过神。 “最近都别这么叫我了吧……” “您说什么?” “呃、我是说,你们可以放松点称呼我,‘鸣海老师’怎么样?” “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嗯、嗯!这样就好!” 和鸣海交谈的女生语气十分平稳,比起同龄人似乎更加沉稳而不失清澈的音色让鸣海快速地从自己小小的失态中恢复正常,也得以根据对方辨识度颇高的声音中回忆起她的名字。 妹科、普通人组,白羽优希,与安藤星同时入学,和她是不折不扣的同期生。
没遇到什么阻碍就顺利回想起面前这个女生的基本信息,又不自觉地想到自己那个过了多少年都没法把学生相貌和姓名快速对应上的助手,鸣海心里有种微不足道的得意感油然而生,他几乎能擅自脑补出小林佑子找出手机在教务系统里翻看学生名单的慌张模样,这甚至让他再度开口询问坐在一旁病床上的日向葵与安藤星两人身体状况如何时,语气和神情都不知不觉地变得轻快起来。 “你们两个也别太担心了,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这两天就尽管好好休息吧。” 小葵和小星仍然无法正常地发出声音,只是偶尔有些含混不清的响动盘踞在喉咙口,却终究构建不起哪怕一个最短的单词。 鸣海当然也没有那种光看口型就能迅速解读出对方说些什么的技术,虽然两人手边都有纸笔,可这种交流方式实在是让人有些焦躁,于是他干脆地放弃了直接交流的打算,简单地安慰了几句便让她们躺下休息,自己则在靠近窗边的地方,面向白羽优希坐下。 “白羽同学,听说你今天作为日向同学和安藤同学的助手,在现场一直跟在她们身边是吗?” “是的,我负责的工作是整理和安排服装,辅助化妆师以及在两位同学需要的时候准备合适的饮料和食物。” 白羽优希并未主动向鸣海通报过自己的姓名,自知这一点的她的眼神中混入了微弱且转瞬即逝的惊喜,可当她开口回答鸣海的问题时,这种短暂的情感便迅速地冷却,呈现在他面前的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稳声线。 就连向来还算得上是观察细致的鸣海,都没能赶在她平复心情前捕捉到任何神色变化的残影。 “事故的具体情况我已经从剧团那里得知了,这些不用麻烦你再重复,我想知道一些过程性的细节……”鸣海微微前倾了身体,眯起眼睛向优希温和地微笑起来,“她们如果吃过或者喝过什么的话,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日向同学请我替她去自动贩卖机里买了草莓果汁,安藤同学要的是冰镇乌龙茶,除此以外没有吃过别的东西,早餐的话是由学校的食堂负责,这方面我就不清楚了。” 优希停顿了几秒,她原本以为鸣海再怎么说也会多少回应一下这番陈述,可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对方仍然没有开口,她甚至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那种带有几分暗示意味的视线,他想要知道什么、或者说想要她再说些什么,对于优希而言并非难以判断。 “当然,这些饮料是我亲自送给两位同学、亲眼看着她们喝下去的。” “全部喝完了吗?” “是的,因为不想浪费,所以我买的是最小容量。此外,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来之后是由我直接交给两位同学的,她们拿到手时应该都是密封状态,饮料本身不会有问题。” 鸣海看向日向葵和安藤星,她们肯定地点了点头,算是对白羽优希刚才一番说法的认同,他原本以为能在优希脸上捕捉到些微放心或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变化,可即使他始终用余光关注着她,这些预想却全然落空了。 “鸣海老师,您如果对此有怀疑,可以联系剧团,让他们在收拾化妆间时留意一下,空的饮料瓶应该还留在那里。” “如果有需要,我会的。” 对话一时间没有再进行下去,这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鸣海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面无波澜地捧起纸杯的白羽优希,他这才意识到,真正感觉到这种所谓的尴尬或是不自在的人,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该说她是淡定,还是说冷漠呢,鸣海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当他终于发现以自己对她浅薄的了解,几乎无法就这个问题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时,坐在对面的优希已经慢慢地喝完了刚才还快要满溢至杯口的一整杯水。 “说起来,在后台临时对台词的人应该就是白羽同学吧,多亏你的救场,总算是没让观众察觉到这次事故,我理应代表学校对你表示感谢才是。” “您谬赞了,这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 白羽优希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纸杯,向鸣海微微欠身,随即又抬起头露出一个非常漂亮的微笑。她的嘴角扬起饱满却不夸张的弧度、并未刻意抿紧的唇间能稍稍瞥见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两侧的脸颊上也浮现出浅浅的酒窝,乍看之下无疑是个足以打出满分的完美笑容。 鸣海看着优希轻车熟路地展现出这样的表情,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向来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些自信,这可不仅仅是在说发掘学生的潜力,从言行举止中推测观察对象的内心情感也是他的得意技。 然而,从白羽优希的微笑中,他完全察觉不到任何与呈现出的表象相符的、能够被称为是开心或者喜悦的感情,但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无可挑剔,让鸣海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别说这种扫兴的话嘛,白羽同学你是真的很厉害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葵……呃、日向同学扮演的是正统的女性角色,而安藤同学——你是知道的,她擅长的是男役。况且,她们在早上的公演中出演对手戏,能配合她们的动作连续切换音色,就冲着这一点,我刚才那一番话也绝对不是什么‘谬赞’或者‘过奖’了。” “这真的不算什么,我在这方面多少还是有点自信的。” 白羽优希像是迎合着鸣海的夸赞一般低下头去,轻咳了两声以调整状态,用比先前音调低了几分的嗓音模仿着接近男性的音色,平静而沉稳地再度开口。 “男装并非我兴趣所在,不过真的要出演男役,我想,应该不会比安藤同学差太多的。” “做的不错。” 鸣海赞赏地拍了拍优希的肩膀,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该再和她聊点什么,由钟楼敲响的、提示着正午十二点的到来的浑厚钟声便打断了这种思考,让窗边的两人下意识地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白羽同学就先去吃点午饭吧,校医院这里有值班医生照看,至于事故的来龙去脉,我也会好好调查的,你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宿舍去休息比较好哦。”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您尽管开口,如果还要了解情况,我下午会一直在宿舍,您随时可以来找我。” 白羽优希在这里加重了音调,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随之抬高的眼神却和此前并无哪怕一点的区别,在鸣海看来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无趣模样,和仿佛在强调些什么的奇怪语调放在一起,酝酿出一种诡谲而充满暗示意味的气氛。 “——不,应该说,您务必要来。” “好,真有那个必要的话,我会的。” 又是那种带着虚假笑意的标准微笑,鸣海盯着白羽优希总算是有了变化的表情,却因为这种表里不一的违和感的存在而泛起一阵不适,好在她很快就转过身去收拾东西,让他得以从中解脱。 为了彻底驱散白羽优希带来的奇怪氛围,鸣海起立绕过桌椅,走到日向葵与安藤星的病床之间,顺势坐在了其中一人的床边。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日向葵和安藤星似乎早就等着他的这句提问,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拿起手边的纸笔,没用太久就把迅速写好的文字递到鸣海面前。 ——“哥哥他们知道了吗?会来吗?” 鸣海拿着便签纸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这毫无疑问是现在他最不想面对的问题,可眼看着两个学生满脸期待,他又没办法避而不答。 “这个……那个、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们的,有机会就让他们过来看你们,这样行吗?” 咔哒。 还来不及看一眼日向葵与安藤星对他这样略显敷衍的回答作何反应,病房门口处传来的响动让鸣海条件反射地投去了目光。 “鸣海老师,我就先走一步了。” 只是一瞬间、短暂到让人有点不敢确信的一瞬间,鸣海在正欲推门离开的白羽优希脸上瞥见了极其微小却不失激烈的神色变化,这让先前屡战屡败的他激动得差点一下子坐不稳。 鸣海按捺住自己小小地雀跃起来的心情,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向几乎是立刻恢复了正常的优希挥了挥手,对方恐怕也并没有意识到他捕捉到了那一丝神情变化的小尾巴,如无事发生过一般向鸣海鞠了一躬,拎着自己的背包走出门去。 直到视线尽头一端传来房门被从外面关上的沉闷声响,鸣海这才松了一口气,定下心来回味优希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激烈而复杂的神情。 是焦躁吗?还是羡慕?或者是厌恶?暗自斟酌间,他很快地意识到,那其中蕴含的情愫无法用一个或两个精准的词汇来概括。 正琢磨着优希那个表情中的含义的鸣海感到自己背后的衬衫被轻轻地拽动,日向葵抬起手,把又一张写好的便签纸递到转过身来的他眼前,这让他不得不暂时中断思索,把注意力转移到似乎打算交代自己办些什么事儿的日向葵身上来。 完全没有任何装饰的方形便签纸上写着几行略显凌乱的文字,句子的末尾还因为意料之外的空间不足而挤成一团,日向葵带着歉意向鸣海眨了眨眼,即使在无法发出声音的状况下,她依旧发挥着一种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的天赋。 在这方面,小葵可是比她哥哥强多了。 终于感到一丝欣慰的鸣海摸了摸她的头,这才专心辨认起纸上的语句。 “唔……要阿枣给你带点探病礼物来?中心城的时令特供草莓慕斯……” 鸣海瞄了一眼笑眯眯地弯起眼眉的日向葵,心里不由得替日向枣暗暗叫苦,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葵指定的这家店的这款蛋糕,可是中心城近来数一数二的热门产品,再加上店家十有八九是为了饥饿营销才提出的“一日限量十份,先到先得”,即使是对于学园的红人日向枣而言,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完成的任务。 “我会替你转告阿枣的,不过办不办得到,我说了可不算哦。” 日向葵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充满期待又有点恶作剧意味的调皮神情,这让鸣海反而在意起隔壁病床上相比之下格外安静的安藤星来,也许是真的存在兄妹相似的法则,就像安藤翼远不如阿枣那样爱给人找麻烦,在大部分时候,安藤星也比小葵来得更加内敛。 “小星没有什么要托我转达的吗?遇到这种事,向哥哥要点礼物也不算很过分的。” 安藤星如鸣海意料之中的一样略带拘谨地摇了摇头,和自来熟的小葵不同,入学至今,她始终也对他敬而远之,这让鸣海难免有点受伤。而当他难得地和小林佑子交流工作心得并提及此事时,却完全没能得到对方的同情,反而被她以“请注意和学生保持距离”为由说教了一番,简直可以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了——好吧,这么想的应该只有他自己而已。 “好啦,等原因查明之后我会尽快告诉他们的,至于探病嘛……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吧,正常情况下本部的学生是不允许进入音校的,阿枣和翼也是以外勤为借口才强行跑过来,所幸上面没有追究,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啊,如果最近查的严,即使我现在算是坐着校长的位置,也不能百分之一百地保证他们能来看你们,明白吗?” 这一番话显得有些严肃,受到这种氛围的感染,安藤星迅速地把理解写在了脸上,小葵则是皱着眉鼓起了脸颊,不过鸣海知道她并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露出这种表情只不过是在直率地表达她轻微的不满,而这种不满,从人情世故的角度来看,也完全在可以理解和原谅的范围之内。 “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虽然这两个人都是“妹妹”,但总感觉属性差异来得有点大啊。 鸣海站起身来走向病房门口,在冲着日向葵和安藤星挥手道别时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感慨。正午时分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给对与兄长见面满怀期待的少女们的脸庞镀上一层朦胧而摇曳的淡色金边,还来不及收回目光就习惯性地碰上房门把手,金属沾染上空调与加湿器交杂作用下稍带湿润的低温,让鸣海猛地回忆起十分钟前也站在这里的白羽优希、与她那个复杂难解的眼神。 ——日向葵、安藤星、白羽优希。 ——存在于这三个人身上的共同点、存在于这三个人之间的决定性差异。 双人病房的门被安静地关上,门外走廊上的阳光似乎比病房里黯淡了几分,可鸣海心里却随着他逐渐清晰起来的记忆而一点点地变得明亮起来。 他想,这也许就是关键了。——TBC——
作者的话: 终于到了身为鸣海君的仰慕者而度过的第十年,爱学这部作品对我而言果然是非常特别的存在,以后也会带着一如既往的热情继续走下去的。嗯……虽然是难得的十周年纪念,不过我并不太擅长写那些抒情的东西啦,姑且,就用平时的风格写一点番外故事吧——话虽如此,由于各种原因,完全没能在鸣海君生日这天之前写完,只堪堪结束了第一节,所以不得不把这篇生贺转为连载……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会尽快把这个作为十周年纪念的中篇生贺补完的。 说回到文章本身,借用了续作『歌剧之国的爱丽丝』、延续了我自己以原创角色『小林佑子』为主人公的新篇设定。不过,由于故事发生在距离我用来补完鸣海君刚刚成为教师时的黑历史的(一年才更了五章的)新篇同人很久之后的,所以其实这篇生贺大概是后日谈一类的番外吧……明明正篇才刚开头,这里就直接剧透到结局了啊(笑) 由于才刚写完第一节的缘故,更多的感想就等到全部完结后再详谈吧。那么最后,一年一次地、祝鸣海君生日快乐!
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觉看到了工作中的茶子肯定是我的错觉!!文评预定哦!
【2】 八月的天气,不管是晴天、雨天或是阴天,都绝对和舒适两个字搭不上边。 而现在,天上那尽职尽责的太阳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番话一般,散发着不负正午之名的光与热。 小林佑子走在通往财务科的路上,鼻梁上赶在擦干的下一秒就忙不迭地渗出的汗珠让她在匆匆赶路之余,还不得不频频扶起顺着鼻翼两侧一路下滑的半框眼镜。难得她今天没有穿平时的运动T恤而是换上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可现在身上的汗出了又出,根本不用对着镜子或是玻璃照上一照,她就能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副衣服沾湿后紧贴在身上的糟糕模样。 正如听到夏天就不会想到凉爽,看到小林佑子,也是绝对不会把她和诸如苗条这类字眼联系在一起的,而眼下这种盛夏时节的正午,对于佑子这样一个爱出汗又略微发胖的人而言,完全可以说是恶意满载了。 身体里的水分被高温逐渐榨干,这让她整个人像是待在蒸笼里一般,每一寸皮肤传来的灼热感都都让佑子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地随着热气的升腾而蒸发。她舔了舔嘴唇,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近半瓶白水,可惜连塑料瓶里的水都被周围的温度同化,除了补充缺失的水分以外,并没能给她带来期待中的清凉舒爽。和身在校医院病房中的鸣海一样,佑子也听见了钟楼敲响的十二点的钟声,这时的她好不容易赶到了财务科办公室的门口,刚准备抬手敲门,房门却猛地从里侧被打开,据她所知唯一一名留校值班的老师捏着饭卡停在了堵在门口的她的身前。 “呃、我记得你是鸣海校长的助手……” “是的,您好,我是校长助理小林。”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心不在焉的神色,佑子赶紧乘势把自己要说的话一口气继续下去,不给对方任何插嘴的余地,“我是替鸣海……唔、鸣海校长来做上个月的财务报表审核的,麻烦您——” “那什么、小林助理?我知道有这事儿,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午休时间,还是请你下午再来吧!” 财务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对方摆出一脸抱歉的表情,眼神却刻意地躲避着佑子,而匆匆逃开的动作也是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连哪怕一秒的反驳时间都没给佑子留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然是人去楼空。 然而,还来不及对未能顺利完成工作一事感到沮丧,口袋里就传出轻快的旋律,而当佑子磨磨蹭蹭的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便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成倍的压力。 “怎么啦,又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 鸣海俨然是一副没把佑子的话听进去的模样,他自顾自的提问让人有些火大,可以佑子的立场却没办法干脆地将他无视,只能老老实实地选择回答。 “在财务科,被拦在门外了。” “那倒是无所谓,我有点事要你去办,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下班时间,你还是抓紧点比较好哦。” “你说啥?!” 你这家伙、真的知道是现在是午休吗?!还什么“那倒是无所谓”、我的肚子现在也超级饿的啊!我也想和别的老师一样赶紧去吃午饭啊! “好啦,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去趟教务处,查一下白羽优希进校以来的记录——教学方面、生活方面,所有种类都要,全部打印出来。我的教工证就在你手上对吧,有那个就不用担心权限问题了,你是我的助理嘛,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白……白羽……谁啊?” “白、羽、优、希!和安藤星同期的学生。对了,顺路你去帮我买份午饭,吃什么都可以,钱就算我先欠着好了。我们下午还得去一趟档案馆,因为教工证在你那里,我自己现在也进不去,所以一会儿还得先回趟办公室,麻烦你把刚才交代的东西也全都带回去哦。” 也许是因为夏天过高的环境温度,还没使用太久,抓在手里的手机就开始隐约地发烫,这让佑子不由得愈发焦躁起来,她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没好气地向电话那头的鸣海丢出质疑。 “那要是教务处也像财务科一样下班没人了怎么办?” “放心,我刚才先和他们打过招呼了,你如果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等——” “拜托你了哟!” 对方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突然中断的电波在佑子性能不佳的手机里激起一阵嘈杂的噪音,让她下意识地把它拉远了几分,机身背面的金属外壳已然粘上了用汗水描绘出的印记,佑子手一滑,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趁着财务科门外还能接收到学校里的公共网络,她匆忙登入教务系统,在搜索栏里敲入鸣海刚才提及的学生姓名,可随着网页上的进度条走到尽头,出现在屏幕上的学生资料却完全无法在她脑中唤起任何实际的印象或是记忆。 佑子抬起手腕,手表表面上显示的时间分明警示着已经不再有悠闲思考这些问题的闲暇,她无奈地匆忙把手机塞回口袋,一面胡乱地擦去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一面跑向不远处的另一幢办公楼。 虽然时间紧迫、即使忙着赶路,心里记挂着午饭的她也没有忘记抓紧时间考虑午饭该买些什么——当然,佑子很快地意识到,等她办完鸣海交代的事情再赶去食堂,恐怕也就不会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呜……肚子好饿!
办公室里的饮水机发出通电加热时特有的声响,来不及等它达到温度上限,喝掉杯子里最后一口茶水的鸣海就按下了热水出口的龙头,冒着白气的热水咕噜噜地灌进白瓷茶杯里,已经冲泡过一回的茶叶十分勉强地舒展着躯体,在水中萃出淡绿的颜色。 点亮的手机屏幕上用数字显示着一看就能明白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此时坐在办公桌前的鸣海已经按照自己的计划完成了去歌剧团调查情况的工作,原以为小林佑子应该会带着打印好的材料和午饭先一步回到办公室,可仿佛是要嘲笑这种天真的预想,迎接他的就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明明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也太久了吧。” 在夏天显得有些太烫的茶水被搁在一边的杯垫上,鸣海看了看自己除了印章和工作文件以外一无所有的抽屉,绕了一圈来到距离门口不远的佑子的座位上。他努力回忆着小林佑子平时的动作和习惯,试探着把右手靠下的第三个抽屉拉开了一条缝。 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抽屉里零乱地塞着不少零食。常见的饼干果冻巧克力自然不用多说,真正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怎么看都不应该被归类进零食范围的火腿罐头和鳗鱼罐头,也被一起放在这里。 鸣海明知擅自吃掉佑子的零食会惹她生气,可迟迟等不到午饭,光靠茶水也没办法充饥,加上这栋办公楼下的自动售货机又恰巧处于检修阶段,一时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肚子饿的问题。他又冲着一抽屉的食物打量了一圈,拣起一块巧克力,它却因为夏季的高温而融化得完全感受不到原本的形状,这让他略显嫌弃地把它丢回原位。 显而易见,鸣海对佑子的零食不太感冒,他盯着完全提不起食欲的几盒饼干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把手移向了抽屉深处的鳗鱼罐头。 “嗯……味道还不错。” 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顺便还从佑子那里拿来了一次性餐具的鸣海轻松地打开罐头,一手拿着早上没能处理完的报告,一手从罐头里挑出切成小段的鳗鱼送进嘴里。 经过腌制封存在罐头里的食物总是味道要浓重一些,可他却并没有特别在意这点,甚至都不用喝一口泡好的热茶,几分钟就把这一小盒罐头的内容物吃得一干二净,正当他准备收拾收拾桌子全面铺开工作时,门口终于传来了让他等待至今的、小林佑子的声音。 “鸣海?你这就回来了?” “真的好慢啊,遇到什么事了吗?” 随手把空罐和用过的餐具丢进垃圾桶,鸣海转手端起茶杯,冷却了一些的茶水温度刚好,在吞咽下的瞬间带来一点温润舒畅的感觉。 佑子关上门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把厚厚一沓打印纸连同一个包装上贴着半价标签的菠萝面包放在鸣海眼前,她原本是打算和他交代些什么,可在那之前,当她不经意地瞥见他刚刚扔掉的垃圾时,却猛地露出惊讶而略带恼怒的神情。 “你开我抽屉了?” “啊、那个啊……肚子饿了嘛。”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鸣海摊开手,讨好地冲佑子笑了笑,“放心啦,我会好好付钱给你的。” “笨……笨蛋鸣海!那可是我一直舍不得吃、现在已经停产的限定口味鳗鱼罐头!呜……明明打算有空的时候悠闲品尝的……”佑子的表情变得十分沮丧,而当她意识到鸣海除此以外似乎并没有吃些别的什么,十有八九是干巴巴地吃掉了一整盒鳗鱼罐头,她脸上的又慢慢地浮现出一点讶异的神色,“你就这么吃光了?不觉得咸吗?!” “稍微有点吧,不过还好,味道不错哦。” 可这是我用来当米饭配菜的东西啊。 身为主人的佑子自然知道这种鳗鱼罐头的口味如何,根据她以往对鸣海的了解,他也不是个重口味的人,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怕不是事情办的不顺利,被气昏了头吧。 “我说,这个半价面包是怎么回事?我的午饭?” “别嫌弃啊,我的也一样。” 不打算在眼下这样工作繁忙的时候和鸣海计较些琐事,回到自己办公桌边的佑子放下背包,摸出一个贴着相同半价标签的菠萝包。 几乎可以说是从外形上象征着菠萝包的外层酥皮因为在包里的一番颠簸挤压而粘在了透明的塑料包装内侧,抹开的油脂与散落的面包渣、配上边角都没贴平整的、十分显眼的红色半价标签,实在是让人没什么食欲。 “虽然我是让你‘随便买点什么’,可这也有点太随便了吧?” “就算抱怨也没办法啊,去的太晚,食堂的正餐窗口都关了,旁边的小卖部也只有昨天没卖完的促销面包。毕竟现在是暑假期间,我听说供货商的送货频率也对半砍了,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手腕连同着胳膊肘向外使劲,清脆的喀嚓声随之而来,这一声瓶盖被拧开的轻微响动正是来自于佑子手下,螺旋花纹的塑料瓶身里因为突然的压力变化而风起云涌,二氧化碳从液体中解放出来,带着一串串气泡拼着命地涌上瓶口,眼看着就要从中脱出,却在溢出前的最后一秒被佑子吞入口中。 “嘶……爽到。” 一口气咽下大量冰凉的汽水带来的刺激感让佑子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虽说听起来有些老气,可盐汽水和盐水冰棒毫无疑问是她在夏季的最爱,很可惜,音校里似乎到处都找不到后者的存在,这就让她想要休假回家的欲望更加强烈起来。 “所以说,你究竟是把时间都用到哪里去了?我想,仅仅是在教务处打印材料,应该不至于拖到连午饭都买不到的程度、也不至于现在才回来——你看,已经快要三点了。” “是啊,‘正常情况’下确实是不至于。”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佑子貌似赞同地点了点头,肚子饿极了的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利落地撕开包装袋,咬下一口菠萝面包,口齿不清地向他描述起自己刚才的遭遇,“可是很不巧,鸣海校长,事情总有个万一,您还别抱怨,要不是您的助手恰好还对修理打印机有那么一点点经验心得,您现在吃不吃得上午饭、看不看得见这沓材料,恐怕还得画上个问号。” “教务处的那台打印机不是两周前才报修过吗?又坏了?!” “那次是换墨盒,这次是滚筒——送纸滚筒,你知道的吧,就是把打印纸拖进机子里的小装置——是这玩意儿不行了。清灰之后虽然暂时解决了不进纸的问题,不过,我拆前盖的时候似乎看见滚轴上有裂痕,这个不解决的话,打印机迟早还要罢工。” 佑子吃东西的速度很快,虽然这不是什么健康的习惯,但至少在眼下的场合显得十分实用。一阵杂乱的响动之后,塑料包装袋被揉成一团丢进了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佑子喝了几口剩下的盐汽水,又以十分不文雅的方式擦了擦嘴,下一秒就十分敬业地打开了显示屏。 仿佛是不想让她这番勤奋白费一般,在液晶屏幕刚刚显示出桌面上零乱图标的瞬间,仿照外界流行的聊天软件模式而开发出的校内联络平台就带着连续的轻快鸣响声,向佑子努力强调起工作的存在感。
“只是修个打印机,也不至于用这么久吧?” “我没说完呢。”被不断的提示音吵得有点受不了,佑子干脆把电脑调成静音,这才得以静下心来,一个个地点开弹出的对话框,慢慢处理起离开期间积攒的工作,“后来,信息中心那边来通知,说是机房温控系统故障,要对所有服务器停机维护半个小时,我只好在那里等着。什么时候平台重新开放,我才能进去调取记录,这么一来二去的,时间可不就耽误了嘛。” “唔……看来问题还蛮严重的,是不是下周打个报告向上面申请做一下全面检修比较好?总是这么小毛病不断,工作效率很成问题啊。”佑子反馈的状况让鸣海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他看着手边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几份申请书,突发奇想地向佑子提出要求,“你把最近一个月所有和设备维修或者系统故障有关的材料汇总一下,我记得应该不少。” “何止是‘不少’,是‘很多’。” 身为助手的佑子自作主张的推后了鸣海一时兴起交代的工作,一面依靠着记忆回答他,一面忙着把眼看着要占满屏幕的任务草草记录在手里的笔记本上。 “说真的,鸣海,本部要是再不肯给我们换点新设备,这活儿可是真没法干了。你之前说下午要去档案馆是吧?我看你也先别急着这事儿,先计划一下时限将至的工作该怎么安排为好——我刚才已经安排楼下文印室去打印了,文件一会儿就送上来,你可以先听我说——咳咳,那我开始……” “佑、佑子?!等等,现在是处理事故比较急哦!” “闭嘴,鸣海,你要是不希望剩下这点可怜的同事也因为领导大人的怠慢而申请休假的话,就赶紧想办法解决我说的这些事。能拖延的我都尽可能地往后压了再压,马上的这些,要么是前些天欠下的旧账,要么就是时限在24小时内的加急申请,已经没有任何再推脱的借口了!” 佑子手里的圆珠笔被她用力地敲上翻开的笔记本,在纸页上留下浅浅的小坑,一项接一项的工作预定让人不自觉地变得十分急躁,不是她不想优先处理与日向葵与安藤星这两个人际关系十分要命的学生相关的事故,只是,作为助手,她有必要提醒鸣海,学校的正常运转比起两个学生、或是他始终放不下的人情,来的重要得多。 毕竟他至少从名义上还是音校的现任校长,而不是从前那个还能在工作上保留一点任性的普通教师。 虽然,事实上不过是写作“校长”、读作“苦力”罢了。 “今天就是截止日期的工作剩下这些:例行的工作报告有七份;来自歌剧团的人员调配申请有五份,还有八份来自各部门的设备维修申请——这下你意识到向本部要求全面检修的重要性了吧,空调、扫描仪、打印机、电脑、电灯、饮水机,这些小东西坏起来可不会考虑到现在是什么季节、什么时间,可偏偏还就是离不开它们。” “好啦好啦,我让你汇总一下材料,不就是用来说服上头开放雇请检修人员的权限嘛,那些管理官大爷平时可不怎么爱管我们的死活,不拿出点真材实料,他们哪里会轻易松口?” 鸣海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却只收获了对此见怪不怪的佑子的一个白眼,她只是摸上笔记本的边角翻开了新的一页,在空白面上写下新的工作计划,然后把刚才没能列举完毕的任务继续下去。 “然后,还有从教务处转来的学生申请,有要求会见亲属的、也有申请本部通行证的,这些要是实在来不及还可以缓一缓,我直接代你批复‘留待观察,暂缓许可’,反正这些申请十有八九最后还是会否掉……相比之下,刚才那些是今天一定要做完的,你抓紧点。” “可是还有两个小时就是下班时间……” “所以我才把等着要交给其他部门的工作提到前面来做啊。像是你看完就可以归档封存的那类报告,我都还没来得及提起,就是准备留到晚上加班时间再补完的。” 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因为这句话而同时叹了口气,自从音校进入暑假模式以来、尤其是学期刚结束那段时间,为了在时限内赶工做完所有学生的评价报告,他们已经连续加了半个月的晚班,其中还夹杂着几次无计可施的通宵。 鸣海体质向来不错,所以还没看出什么明显的后果,可在多年以来身体素质从未达标的佑子身上,这种连日的劳累便立竿见影的显出恶果——感冒、腰痛、颈肩僵硬、头痛,所有上班族该有的病痛她实打实地轮番经历了个遍。 “顺带一提,鸣海,除了这些能被打印成文件供你处理的工作,呃……稍等、马上就来!” 听见敲门声,佑子连忙绕过办公桌走到门口,从来访者那里取来还有些烫手的印刷文件,道谢后还不忘礼节性地目送对方离开,直到走廊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她这才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过几天要和歌剧团方面的负责人就下个学期的合作教学方案进行协商讨论,你自己记得事先准备一下,免得到最后让好处都被他们占去。还有,上学期的述职报告明天就要交给本部,你写完之后尽早给我校对,别给上面留下什么挑刺的把柄。” “连出席例会的资格都不给,还要我写什么述职报告,不觉得有点太过分了吗?” “交份报告就能不用听那些盛气凌人的上级训话,换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分拣出亟待处理的文件,并按照紧要程度排好顺序,佑子熟练地用回形针把它们一份份地装订起来,“怎么,难道你其实一直想去?那趁这次机会,我以处理事故为由替你打个报告要求参加好不好?” “饶了我吧,出了这种事,还指不准要被扣几个月奖金呢,不被追着问责就是万幸了,哪里还有自己找上门去的道理。” 鸣海随口回应着佑子半带嘲讽的提议,他翻了翻送到面前的文件,又无奈地盯着时钟发呆了几秒,最终还是乖乖地从抽屉里取出几枚纹样不同印章在面前一字排开。 “佑子,给档案馆打个电话,让他们下班前把白羽优希的档案送到办公室来。” “看来你已经认定没时间自己过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有,你再和宿舍管理员联系一下,让她转告白羽同学,我晚上想和她谈谈,时间由她自由决定。” 安排好行程的鸣海不再浪费时间,把印泥盒放在抬手可及的前方,随便抓起一支签字笔就把注意力转向手里成沓的文件,眼下要对付的工作虽说简单,但确实是十分琐碎,加之连续数日大同小异的重复劳作,要是说什么连这都不足以令人厌烦,那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了。 “嗯……‘白羽优希’应该是这次事故的关系者?你和她见过面了?” “好像确实还没和你说起过她,反正这些工作也有够无聊的,索性利用这点时间来谈谈这件事,你没意见吧。”细长的签字笔在鸣海手指间轻快地转了一圈,他潇洒地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姓名,在伸手取印章的同时把眼神移向佑子,“可别我自顾自地说了半天,你却不领情地给我扣上个不用心工作的帽子。” “你保证工作不出错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好奇心旺盛的佑子自然不想拒绝鸣海好心而主动提出的解说要求,虽说这在工作时间看上去有些不合适,可她和鸣海都很清楚,那些繁琐而冗杂的纸面工作其实并不用赔上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加上他们打算谈论的话题倒也不能说是完全与工作无关,这么想来,她便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鸣海的提议了。 不过,首先还是得先把刚才鸣海交代的事先做完。 佑子拎起手边的电话听筒,向鸣海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对于上午发生的那起事故的好奇心,用肩膀把听筒顶在耳边,一手翻动着夹在电话机边的号码簿,一手在按键盘上拨出几个数字的组合。 预约档案和联系学生宿舍的事情很快就得以顺利结束,这让佑子心情转佳,就连挂上电话的动作都变得轻快起来,她从电脑边的置物架上取下一沓便签纸,快速记下从宿舍管理员那里得知的消息,这才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把刚刚撕下的便签纸贴在鸣海身前的显示器边缘上。 “她约你晚上八点见面。” “挺好,我还能悠闲地吃个晚饭。”鸣海只抬头看了一眼字迹潦草的便签,就重新专注于给自己手里的报告盖上一个各角度看上去都很完美的章,当然,这点小事还不至于阻止他继续思考晚餐的菜色,“我觉得晚上吃拉面是个不错的主意。” “说好的加班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出去吃个饭不会用太久的,总是窝在办公桌前可是会腰痛的哦。” 蘸有红色印泥的印章在白色的打印纸上留下一个十分圆满的印记,鸣海满意地点了点头,左手把审核通过的文件丢进处理完成的框里,右手把印章放回原处,收拾妥当之后才拿起下一份文件,笑眯眯地看向双手撑在自己办公桌前、皱起眉头的佑子。 “总是皱着眉头会老的更快,濑里奈老师以前常和我这么说。” “呜……你以为这是怪谁啊!” 急忙揉了揉自己脸颊的佑子后退几步,把自己的座椅拉到鸣海的办公桌前,顺手捎来一沓表面上与他手边那些看不出什么差别的文件,俨然是做好了长期驻扎准备的模样。 “为了节省时间,我就一边写报告一边听你说——对了,开学之前要交的上学期工作小结和新学期计划表,没什么特殊要求的话,你那份我就仿照去年代劳了。” “辛苦辛苦,不过反正也没有人会认真看的,随便应付下差事就好。” “哈!我记得某人上任第一年的学期小结可是被志贵先生扔进了碎纸机、还被要求返工?” “所以才说这家伙是个死脑筋啊……”鸣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迅速地把话题从令人不快的回忆上转移,“这些琐事暂且不提,我们可以聊聊白羽优希了吧?” “您请便,在下洗耳恭听。” 听着佑子有些阴阳怪气的奇怪称谓,对此见怪不怪的鸣海只是耸了耸肩,也懒得就此和她多作追究,他端起茶杯想要润润嗓子开讲,这才想起自己在擅自吃掉佑子珍藏的鳗鱼罐头之后喝完了一整杯茶水、却完全忘记要给自己续杯,不得不拿着杯子离开办公桌,走到饮水机边按下加热的按钮。 好在之前的水尚未完全冷却,还没等上几分钟,随着电流切断时清脆的啪嗒声,指示灯逐渐暗淡下去,他便得以接满一杯缓缓升起白色雾气的热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桌边。 “我想,你大概对这个学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那我们就慢慢来,谈谈她——”吞下喉咙的热茶带来一种奇异的放松感,鸣海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因为疲劳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想起白羽优希至今为止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复杂,“——谈谈这个奇怪的‘普通学生’……嗯,就从我和她见面的事情说起吧。”
在和佑子聊及自己和白羽优希见面的经历的同时,鸣海也不耽误地一行行看过各类繁琐的工作报告,虽说这不忘工作的精神可嘉,可他身前的桌面却也随着工作的进展而变得愈发杂乱起来,等他终于准备好好看看佑子给他带来的材料时,光是整理出一片空地就浪费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这想当然地招来了她略带不满的眼神。 “所以,你上午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咯?” “也不能这么说,她那种奇怪态度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鸣海下意识地用签字笔末端戳了戳脸颊,回忆起上午和白羽优希共处的时间,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难以察觉的自满,“我觉得这孩子有点镇定过头了,不管这起事故的主犯究竟是不是她,普通来说,被当做嫌疑人的话,多少会表现出动摇的,可她却对我的提问对答如流,仿佛是事先准备好了回答一样。”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人家心理素质好不行吗?再说,你的问题不过是些定番,作为身在现场的当事人,事故发生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会被问到这些也不足为奇。真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应该是她离开前的那番话吧……”佑子回忆着鸣海刚才的叙述,从中总结出自认为重要的要点,“什么‘您务必要来’,这也太刻意了、简直是赤裸裸地在邀请你去找她,这难道不是不合常理?” 鸣海点了点头,算是对她这一推测的赞同,他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了手里关于白羽优希的记录上,因而没能立刻把话题继续下去,这倒是让佑子有了细细回顾的闲暇,当她终于察觉到他一直以来对白羽优希充满怀疑的紧张态度时,便不由自主地发出声来。 “你不会觉得她就是这次事故的主谋吧……” “之前是‘觉得’,现在是‘肯定’。” “哈?!”鸣海的这个结论在佑子看来实在是下得太早、太草率、太果决,甚至让她一下子觉得自己现在和他的谈话变得毫无意义,“你……你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在你磨磨蹭蹭地打印材料的那段时间里,我去歌剧团那里调查过了啊。” “就这么简单?” “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结合她自己的说辞,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明白的。” 哗啦啦地快速翻阅着手里的材料,鸣海抬起头向坐在对面的佑子露出得意的笑容,面对她“那你还和我讨论个什么劲儿”的质疑,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抛出一个听起来十分体贴的解释。 “我可是为了某位好奇心旺盛的助理小姐考虑,才特地抽出空来聊天的哦。” “才没……呜、好啦,我承认,是有点好奇。”佑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地举手投降,“既然你说白羽优希是犯人,那她上午那些话是在说谎?” “那倒没有,虽然她隐瞒了一部分情况,不过也完全没有向我说谎。她拿去给小葵和小星的饮料,确实是没有问题的。”鸣海拿起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像是产品目录一部分的照片,把屏幕转向佑子一边,“这是拜托岬老师弄到的清单,是技术系前段时间供给中心城的新产品,据说其中就有效果类似的药剂,只要稍微接触到口腔就能生效。” “那要怎么让她们碰到这个东西?饮料是直接从自动售货机里拿来的吧?” “佑子,你听说过歌剧团有这种规矩吗?在演员上台之前,如果吃过或者喝过什么,为了不给共演的人造成困扰,会先用清水漱一下口再正式登台。”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她是把药剂用在这里了吗?!” “监控录像里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哦。” 平时偶尔会犯迷糊的佑子在这种时候也不像往常那么迟钝,话虽如此,她原本就是个还算聪明的人,只是总是懒得动脑而已。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切换好工作模式,鸣海习惯性地抬起手,准备摸摸她的头以示赞许,可佑子当然不会允许他对自己做出这种在她看来十分无礼的举动,在他伸出手前便主动出击,用力地把他的胳膊按在办公桌上。 “想什么呢!” “抱歉抱歉……有点走神。” “这样就更奇怪了不是吗?既然她是主犯,就更没道理要主动约你见面了才是。” “所以我才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让你去打印和她有关的记录也是因为这个。” 可你让我去教务处的时候,明明还没有去过歌剧团、根本不可能确定真相如何。 之前还让我“别以恶意和成见来揣测学生”,这家伙、自己不也是在证据充分前就擅自认定白羽优希就是主犯。 真叫人不爽。 暗自腹诽的佑子不加掩饰地哼了一声,鸣海联系语境迅速地理解了她摆出这幅神色的原因,自觉理亏的他也不好和她为此而争执些什么,只好把手边的记录调转了个方向推到她眼前,借此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 “不管是上午的对话、还是从监控里看到的实况录像,其实她都有把事情做得更加隐蔽、或是为自己袒护的机会,可她什么都没做——不,何止是没有替自己开脱,她的举动,简直像是在暗示自己就是犯人一样。” “你的意思是,制造这次事故,并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吗……” “今天你还真是脑子动的很快啊,难得难得。” 鸣海不过是刚刚开口调侃了佑子几句,就被从办公桌下狠狠地踹上了一脚,佑子半眯起眼投射过来的眼神分明警示着他,别老扯些与工作无关的闲事。他隐隐地感觉到她今天比平时来得更加烦躁,这十有八九和他今天凭空给她增添的工作量有关,这么想来,鸣海自己倒有点过意不去了。 “白羽同学恐怕是想借着这次事故,和你好好谈一谈吧。” “佑子?” “怎么啦?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经常会做这种事情吗?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而故意恶作剧之类的……反正我念中学的时候很常见的,难道你没这种感觉?”把鸣海推来的资料拉到面前,佑子快速地浏览着大致内容,随口向他提出自己的猜想,“你看这些记录,她的各科成绩非常平均,每一科都排在前十,但是从来没在任何课程上拿过第一,说是‘优秀’应该没问题,不过要说是‘天才’或者‘精英’,恐怕还欠些火候。这个类型的学生,一般情况下你是不会特别关注的吧?” “确实,虽然我有的时候会去课堂参观一下,不过确实没有和她有过交流。”鸣海简单地回忆了一下白羽优希入学以来的经历,意识到佑子所言非虚,他少见地对她投去赞许的眼神,“长进了啊,佑子。” “哼哼~” “不过……” “不过?” “不过,你就没想过,白羽优希为什么不惜冒着被记过处分的风险,也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吗?我想,单纯地用‘青少年时期花式求关注’这种理由,恐怕不足以解释她的举动吧。” “说的也是,说是恶作剧似乎有点太小看这次事故了,如果被本部认定为故意伤人,以她普通人的立场,难保不会被学园劝退,这个代价确实是太大了些。” 佑子沮丧地叹了口气,当她抬起头看向鸣海时,对方却带着胸有成竹的表情推开手边的工作,拿起那个被当做午饭买来的半价菠萝包吃了起来。虽然咀嚼吞咽的动作看似比佑子文雅许多,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看似收敛的动作并没有拖累他进食的速度,佑子不过是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原本圆圆的菠萝包已经被他咬成了弯月牙的形状。 “别在意,刚才一时没顾得上吃,我其实也挺饿的。” “明明吃了我的鳗鱼罐头,你还好意思说饿……” “别再揪着那点小事不放啦!”停下咀嚼的动作,鸣海端起茶杯喝了口热水,放下杯子的手转而抓起丢在一边的签字笔,向前指向佑子拿在手里的资料,“你先往后多翻几页,后面应该是白羽优希至今为止提交过的申请,你看看就该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先看,自然会知道的。” 给佑子安排好任务的鸣海这才得以悠闲地继续他迟到太久的午餐,自从当了校长,他的午餐标准也跟着一路降低。原本在初等部任职时还能准时准点地在食堂安心用餐,后来调职到音校,就只能让佑子把午饭打包回办公室来吃,而升职之后,更是只能囫囵吞枣似的啃个面包聊以充饥——说真的,过着一天三顿里一半都在吃面包的日子,他现在看见面包就有点犯怵。可不是生活质量每况愈下吗? “晚上要是真能吃到拉面就好了……” 最后一口菠萝包被吞下肚,他把沾着面包屑和油脂的塑料包装揉成一团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心里却还记挂着愈发变得难以实现的晚餐菜色,本该在认真研究资料的佑子却在他低声咕哝着的同时撑着脸颊抬起头,一脸无奈地拎起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 “真想吃?” “哎?你说什么?” “我说,你晚上真的这么想吃拉面?” “嗯……除了面包和泡面以外,其实什么都好……” 大概是鸣海刚才生无可恋的表情让深有同感的佑子对他的同情心难得地复活,她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找到一个号码,按下数字按键,在电话顺利接通之后向对方说出了预留晚餐的请求。 “以现在的工作进度,出去吃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不过,算是对你今天辛苦工作的慰问,一会儿下班之后,我会去帮你拿晚饭回来的。”挂上电话的佑子伸了个懒腰,又向前探身,伸手拍了拍鸣海的肩膀,“好在食堂的大叔和我关系不错,拜托他帮忙预约了你心心念念的拉面,吃完之后以满电状态去和白羽同学见面吧。” “那还真是要多谢你的好意啦。” “嗯嗯,你是该好好谢谢我,大热天平白跑这么一趟,换作平时我可是不干的。”佑子自满地闭起眼微仰起头,环抱双臂靠在椅背上,“好啦,为了能早点吃上晚饭,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些申请我大致看了一遍,都是她要求和……呃……和在学园本部就读的哥哥?是哥哥吧?反正是要求和亲属见面的申请。入校以来每周一次,该说这孩子是有毅力还是顽固呢,做到这个程度,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是哥哥没错,比她大三岁左右,虽然说是本部那边的学生,不过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方面可是别指望我了,你知道的,我连音校的学生都认不全的。” 这对于教职工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啊佑子! 鸣海暗自叹了口气,然而,佑子自从刚和他成为同事那会儿就有的脸盲症完全没有因为时间而减轻的迹象,到了在电子设备和教学工具日益发达的现在,她仰仗工具上的便利,索性不再浪费时间解决自己的这个问题,他也只好不去多管、顺其自然了。 “佑子,你真的对这些申请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那上面可都盖着校长印呢。” “真的假的……呜哇、真的耶。” 复印资料上的黑白色印章让佑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向来是那种做完的工作立刻丢到脑后的人,所以即使是拿着证据拍在脸上,她也完全回忆不起自己曾经经手过这些申请。 “也不能都怪我嘛!校规上写明了‘除特殊情况外,不允许音校学生与本部学生接触’,既然没有在申请里附上本部的特别说明,我们站在音校一方的立场上也不可能开出会面许可,所以——” “所以就顺理成章地全部否决了。” “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啊!要是没有你的默许,我作为助理也没这么大的权力擅自驳回申请。再说,这印章还不是经你手戳上的,真要为此追究起来,我们俩谁也摘不清。” 佑子有些烦躁地快速翻动着手里的资料,来自白羽优希、大量内容重复的申请让她有些不自在,她还记得十多年前年轻气盛的自己和鸣海两人信誓旦旦地说要站在学生一边保护他们,可现在却如同学园帮凶一般,为了维护所谓的秩序而置他们的情感于不顾。 更可气的是,鸣海这家伙,近来连“一视同仁”这个最基本的原则都丢到了一边。 “鸣海,要我说,你就不该允许日向枣和安藤翼随意到音校来。”
“这你就冤枉我了,他们两个是本部指名的外勤学生,这点特权自然也是上面允许的,擅自逾越规矩让他们和妹妹见面,这种事我可不敢干。”鸣海耸了耸肩,搬出日向枣和安藤翼的特殊身份作为自己的挡箭牌,“我向你保证,在他们那件事上我绝对没越雷池一步。” “那和他们一起来的佐仓蜜柑算什么呢?我知道,你和他们有些旧交情,可这不是你忘记自己作为音校职工的立场、忘记自己身为教师的本分的理由。” “别这么说啊,蜜柑她也是——” “我知道,你和他们有些旧交情,正因如此我才想着,如果你只是对他们来探望日向葵和安藤星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就罢了。可你呢?竟然还一个劲儿地热衷于给他们牵线搭桥?拜托,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日向枣的老师、而是音校的校长,请你站在众多学生的角度多考虑考虑,别为了些奇怪的理由惹是生非行不行?”鸣海在日向和安藤兄妹一事上的态度早就让佑子有些看不下去,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以及看在学园本部尚未追究、音校内也并未出现明显骚动的份上,她对此忍耐至今。鸣海此时毫无悔改之意的辩解却是不偏不倚地踩中雷区,让她的不满一口气爆发出来。 “你不懂,佑子,那段时间你不在学园,发生的事情你也——” “够了,鸣海,你就消停一会儿吧。你难道真的没有意识到,作为校长本该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的你对某些学生有些过分注意了?四之宫远麻暂且不提,他是姊科首席,又是学园的重点保护对象,关注他是你推辞不了的工作,可安藤星的事情你怎么解释?你难道可以否认,对她的过错所做的宽大处理,和‘安藤翼’的存在毫无关系?你不是瞎子,不会看不见普通人组的学生对安藤星做过些什么,这和你对她的‘特殊照顾’难道无关?你就没有想过,迟早有一天这种矛盾会激化、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向鸣海说出这番话的佑子并非没有私心,她无论在学生时代或是参加工作之后都是普通到几乎不会被人注意的人群中一员,因此,比起即使在爱丽丝中也是佼佼者的鸣海,她总是习惯于站在普通学生而特殊学生的一方思考。今天这一番争辩,绝不仅仅是在为无法得到关注与偏爱的一般学生声张正义,简直是在为了从前那个得不到重视的自己振臂高呼。 小林佑子与鸣海之间的分歧与差异,也许会随着时间而被掩埋、也许会因为相互之间友好合作的关系而被逐渐淡忘,却永远不可能从根源上消失。 “小星她是个有天分的学生。” “可如果没有安藤翼这层关系,你会注意到她身上潜伏的才能吗?换句话说吧,白羽同学在处理事故时展现出的才能,在此之前你又察觉到多少?” 鸣海暗自叹了口气,他打量着佑子因为激动而变得略微紧绷的面容,心下却犹豫起是否要和她费上一番口舌一争高低。她向来是认准自己的道理就不肯松口、十分固执的人,这种性格有些时候能顺利地转换为推动工作的利器,可还有些时候——就像现在,却让他不得不在言语上浪费大把的时间,而原本的计划也因为她的耽搁而停滞不前。 他绝对不是那种刻意要对学生差别对待的教师,尽管他无法否认自己对于安藤星有些特殊的关注,可这似乎不能与“他只注意安藤星一个人”这种武断的结论划上等号。事情总该有个轻重缓急,他当时不过是出于让与音校环境格格不入的安藤星早一点融入周围的判断,才将重心转移到她的身上,所以真要说身为教师有什么失职之处,他想也只有“没能正确判断出应该优先处理的状况”这一点而已。 毕竟,他之前从未想过,平时表现虽然说不上突出、但绝对称得上是良好的优等生白羽优希,竟然会为了某种现在还无法断言的目的,不惜将同期的伙伴推入危险之中。 “喂、鸣海,你在听我说话吗?” “佑子,也许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可这次你做得有点太过了。”被佑子的催促打断了思路,鸣海无奈地把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很久之前我就说过,在‘如何引导学生’这方面,接受过教师资格培训的我再怎么说也比佑子你更有经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多信任我的专业素养一点,不要因为缺乏远见的、草率的判断而随便批评我的工作——你是我的助理,不是我的上级,有意见或是建议都可以好好提出来,没必要搞成现在这种针锋相对的样子,这对你我都没好处的。” 佑子难得地没有开口回应,大概是鸣海的话让她终于能脑袋冷静下来回味自己有些出格的举动,低下头去的她看上去似乎是在认真反省的模样,这倒是让鸣海有点于心不忍。 “我其实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嗯,下次你可以换种方式、温和一点。” “可我说的也没错吧?如果你作为教师没有任何失职之处,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吗?还是说,你觉得白羽同学其实根本就是那种心地险恶、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佑子果然还是不甘心忍气吞声地承认错误,鸣海的话在她看来完全是在转移话题,明明现在的重点是要解决问题给学生、给自己、给上级有个交代,而不是计较她的态度如何的时候。 正因如此,尽管确实意识到了自己身为助理,这么对鸣海的工作方式进行批评确实是不太妥当,被急躁的情绪包围的她一时间也没法立刻把说话方式调整过来,只能延续着之前那种与质问无差、咄咄逼人的风格。 “作为教师,我的工作的确不是完美无缺,可你的重点不对,对于白羽优希和其他的学生,我并不是‘不去管’,而是‘暂时还来不及去管’。我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雨露均沾地关注每一个人,那个时候在所有人中,安藤星是最需要帮助的那一个,我不过是这么认为而已。至于和亲属见面的事,或者换句话说、让本部学生进出音校的事,虽然我确实是很开心久违地和从前的学生见面,可归根结底,他们手上的通行证不是由我们之间的旧交情换来的,而是学园本部的特批,这怎么说也与我无关吧?” 虽然鸣海的本意并非想让两人之间闹得不愉快,不过,让佑子的误解持续下去也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努力酝酿着尽可能委婉的表达方式,向佑子指出她至今为止对他的指控中有失偏颇之处。也许是因为他的陈述句句在理,无法举证反驳的佑子闷闷地趴在桌上,她那被焦灼的情绪所支使而变得过热的脑回路,也借着这个机会逐渐冷却下来。 “除此以外,佑子,你还弄错了一点——”鸣海看着总算恢复正常的佑子,自己也随之放下心来,转而露出有些卖弄玄虚意味的微笑,“在音校为数众多、差异极大的所有课程中都能保持靠前的排位,即使从未登顶,白羽优希这个学生——至少、以没有爱丽丝的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已经足以被称为是‘精英’了哦。” “我觉得你这种说法明显是夸张……算了,这个先不管,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鸣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任性地轻举妄动,白羽同学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小林佑子的声音总算是抹去了刚才的偏激,恢复成平时那样看似正经实则缺乏干劲的奇特腔调,可她显然不愿意彻底放弃自己的立场,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盯着对面的鸣海不放,俨然是一副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才肯罢休的顽固模样。 不过,这种并无恶意的追问可比之前那番在他看来实在是肤浅的谴责来得令人愉快多了。鸣海把手探向身后,敲了敲因为不太健康的坐姿而变得酸胀起来的脊背,抱起桌上尚存一丝温热的茶杯,放松了身体把重量统统交给椅背来承担。 “‘轻举妄动’……佑子,你这个词可用得太没道理了。” 稍微有点凉过头了呢。 被放在空调冷风必经之路上的热茶比平时更快地失掉了温度,明明是炎热的夏季,鸣海今天却古怪地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热水,显然是不合心意的水温让他略微不满地放下茶杯,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等待着自己回答的佑子身上来。 “在我看来,白羽同学——白羽优希这个人,可是个十足的‘聪明人’。” “所以呢?” “所以啊……” 办公室的天花板随着他仰起脖子的动作而映入眼帘,浅色调的壁纸颜色与富有艺术气息的优雅花纹似乎有种让人变得心平气和起来的魔力,鸣海短暂地停顿了几秒,把自己的思绪慢慢梳理成清晰易懂的线条,当他再度回忆起白羽优希漂亮地微笑着的面容时,竟然有种乍看之下十分不合时宜的同情与欣赏在心里萌芽。 而他那曾一度透露出犹豫与迷茫的声音,似乎也再一次变得自信满满起来,与此同时,一个不输给白羽优希的笑容,也在他直起身来的同时悄然浮现。 “我可是赌上十年来身为教师的自尊相信着,她所做的一切,一定都是深思熟虑、再三斟酌的结果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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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这次依旧是看上去不太有趣的工作场景——不过事实上,这个中篇应该从头到尾都是类似的内容,可以算是个人的兴趣所在吧(笑)从我自己的角度而言,这种非常生活化的琐碎片段大概是写起来最开心的部分,和以十多岁的小孩子为出发点描述故事的原著不同,我写的东西总是这样充满了自己的经验和想法、十分世俗化的内容……剧情感不强这一点实在是难以避免,这方面希望能原谅我! 原本计划的篇幅果然还是在过程中被拉长了,现在看来应该会写到六节或者七节左右,头疼的毛病最近有点严重了,希望能在情况好点的时候早点写完啊。虽然有很多想说的话,姑且等到中篇完结之后一次性爽快地全部说出来……嗯嗯、这么想想就有了继续努力下去的动力啦! 总之,虽然速度很慢,感兴趣的话也请耐心等等我这个不中用的作者哦!
【3】 时间是晚间七点五十,地点是音校学生宿舍的楼下。 原本在下午上班时间自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推测出十之八九、因此而自信心爆棚的鸣海,此时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宿舍管理员的对外接待处,他周围的空气都因为明显低沉的心情而变得灰暗起来。 晚饭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由于音校境内不管是娱乐设施、或是其他任何能被用来打发时间的地方,都不怎么能见其踪影,加上近日来歌剧团也没有安排晚间公演,绝大部分的学生都乖乖地回到了宿舍,眼前这幢外墙被粉刷成清爽漂亮的蓝绿色的五层宿舍楼,几乎每一扇能看见的窗户里都透着被窗帘套上一层柔光滤镜的黄白色灯光。 这幅看上去十分祥和悠闲地光景让鸣海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的宿舍——说实话,他每天结束晚班之后,一进门就匆忙洗漱准备上床睡觉,明明大家同是刚来音校的时候精心布置的房间,到现在还具有无法忽视的存在意义的,似乎就只剩下卧室和洗手间而已。 八月的晚风实在说不上是清凉,鸣海擦了擦鼻梁上的汗珠,刚准备抬手按下接待处的门铃,塞在右耳的蓝牙耳机却突然被接通,带着简直要撕裂耳膜、令人痛不欲生的噪音生生地让他动弹不得。 “喂喂?测试测试、这里是小林佑子,听得见吗?听得见吗?喂喂?” “差点就要变得一辈子都听不见了,我亲爱的助理小姐。” 到底是通信器材本身的问题、还是佑子的操作技术太烂,要回答这个问题对于不在现场的鸣海来说确实有些难度。不过,在没有弄清楚造成至今为止还萦绕在耳边的这阵噪音的元凶之前,他还是不要就此再深究下去比较好,毕竟这两个答案显然都来者不善,前者十有八九会牵扯出缺少经费的烦心事,后者则会招致佑子或明或暗的打击报复,这么想来,绝对还是暂且忍气吞声来的合算。 “你那里听得还算清楚吧?一会儿我和她交谈的时候,你可要好好记下内容。” “放心交给我好了,区区小事,不在话下。”佑子雀跃的语气与鸣海此时低落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然她对于他情绪不佳的原因心知肚明,这才坏心眼地在工作交流之余表现出自己给别人伤口上撒盐的恶趣味,“听着兴致不高啊,怎么,还惦记着刚才志贵先生电话里和你说的事儿?” “呜……别和我提他,这位志贵大少爷,每次都从本部捎来一堆麻烦事儿,简直是噩梦、是工作意义上十足的噩梦啊!” “我倒是觉得今天还算好啦,只不过是让你出席明天的例会而已,反正述职报告都写好了,念个稿子也不算什么难事嘛。” 太天真、太天真了啊,佑子。 鸣海知道,佑子绝对是因为她自己身为助理不用出席,加上对参加例会的那些人知之甚少,才能像现在这样一身轻松地吃瓜看戏。所谓的述职,先前不被要求出席单纯交报告倒是轻松,一旦走进那个低气压的会议室,可就完全不是自己说两句就能完事那么简单了。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好不容易拉起夜幕的天空,夜空仿佛是被以娴熟的手法十分均匀地泼上了接近黑色的藏青色油漆,晕染出深沉却并不显得压抑的气氛。 都说年纪大了的人才总喜欢回忆过去,可他现在才是自认为还算年轻的三十多岁,甚至都还没进入到四舍五入到下一个年龄段的后半程,在这方面倒是已经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了。因为佑子不把本部例会当回事的松懈态度而回忆起自己数年前的遭遇,好不容易强行掐断了绝对与愉快两个字无缘的往事回放,鸣海不由得有了令他有些沮丧的这番感慨。 “志贵不也说了吗,是因为出了事故才被叫去的,肯定会被骂的很惨……” “又不是头一次被骂,就当没听见好了。”电波另一端的佑子笑嘻嘻地安慰着鸣海,虽然她的语气中幸灾乐祸的意味让这番话实在是显得诚意不足,“行了行了,你快点去找白羽同学吧,志贵先生不是说晚上回音校之后,还有事找你面谈吗?你可别耽误了时间,又白白挨自己人一顿训啊。” “我知道,不会迟到的。” 约莫是进入了工作待机模式,佑子安静下来不再主动和他搭腔,鸣海这才得以继续自己被噪音打断前的动作,轻轻按下接待处门口的电子门铃。也许是因为使用频率太低,从未更换过的电池无法提供足以支撑起一整段饱满铃声的电力,宿舍管理员踩着和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声音没什么区别的走调音乐替他打开了宿舍楼门,在仔细打量过鸣海的工作证之后,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向他指明白羽优希所在的房间。 当时针与分针都在秒针指向顶端的瞬间移动向正点刻度时,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鸣海总算是压线到达了不巧位于顶楼的她的宿舍门前,在能隔着清漆看出木材纹路的门上叩响短促清脆的来访提示。 “请进。” 门对面传来的门锁弹开声清晰可闻,几乎没有因为这扇看似厚重的木门而衰减多少,这让人不得不对宿舍的隔音质量感到怀疑,在鸣海差点要因此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安排工人来做检修时,出现在眼前的脸孔让他堪堪避开了有些不合时宜的走神。 “晚上好,鸣海老师,我很高兴您能来。” “如你所愿,白羽同学。” 鸣海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向白羽优希点了点头作为回应,顺着她邀请自己入内的手势走进屋内。 和星级制度明确的爱丽丝学园本部不同,音校虽然也存在着根据成绩决定生活待遇的校规,不过,由于不论是学生规模、课程设置或是评级制度都与本部差异极大,这条规定在音校的实际运作中似乎渐渐地也就被搁置一旁。正因如此,鸣海现在所处的这幢容乃了音校绝大部分学生的宿舍楼,其内部房间虽然在方位或是朝向上有所不同、面积的分派也有少许差别,但还是按照统一的标准进行了装修布置,说是每个房间都大同小异也绝不为过。 眼前的房间是在学生宿舍中十分典型的单人间,从一进门的玄关处就能一眼望尽整个房间的大体布局,卧室、书房、客厅被三合一地整合在这方方正正的小开间里,右手边的墙壁上开出一扇连接着洗手间的侧门,除此以外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空间。房间一角的单人床上整洁平展地铺着浅蓝色的床上用品,简朴的沙发和茶几毫无疑问是保养良好的状态,靠近窗边的书桌和用透明玻璃与外界隔开的储物柜也是一副经过精心打理的模样,鸣海看着这个整齐干净到让人甚至能感受到些许严苛的房间,不由得想起佑子那明明面积大了不少,却总让他觉得无处落脚的杂乱宿舍,强烈而鲜明的对比让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感慨的神色。 “您请坐,要喝点什么吗?是速溶咖啡或者袋泡茶一类的饮料的话,我刚刚烧好开水,立刻就可以喝到。” “不用那么麻烦,给我来杯热水就好。” 白羽优希从柜子里拿出带有烫金花边的白色茶杯,拎起保温瓶向其中倒上大半杯热水,把杯子连同垫在下方的茶碟一同递到鸣海手中。有几分透明质感的白色水雾自杯中的水面袅袅升起,所幸他不戴眼镜,倒也不至于因此而被遮挡了视线。 “请用。” “谢谢。”喝下一口热水,刚烧开不久的水还带着绝对充足的热量,微烫的温度从舌尖一直顺着水流蔓延下去,从腹中逐渐升腾起一种奇异的舒适感,“白羽同学,我前来拜访的目的,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有个数吧。” “看来,您在歌剧团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为什么上午在校医院的时候不告诉我?” “我相信,以您的能力,不至于发现不了这种程度的小把戏。” 顺势将对话进行下去的白羽优希无疑是默认了自己正是这起事故的始作俑者,她的声音里既没有迟疑或是犹豫,更没有作为主犯在被揭露事实是该有的惊慌和动摇。鸣海的眼神自从走进屋内以来便从未离开过她,可她那像是被冻结在了脸上的微笑却分明在向他宣告,他的这种努力完全没有必要。鸣海依旧无法从白羽优希的笑容中捕捉到任何能称之为愉快的情绪,令人窒息的憋闷与不适缠绕上心头,这使他不得不暂且放弃了与之纠缠,移开目光,把自己的精力转移到对话上来。 虽然,她波澜不惊的语调,事实上和那个虚假的笑容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你想和我单独谈谈是吗?” “是的。” “不惜做出这种事?” “是的。” “不管日向葵和安藤星身体有无大碍,你伤害同学的行为必然会让自己受到处分,也许是记过、也许是开除,你即使付出这样的代价也要达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仿佛是想要避免尴尬,鸣海低头盯着杯中随着手腕微动而晃出一圈圈波纹的水面,下定了决心一般,绝不肯抬头看对面一眼。他的举动并未出乎白羽优希的预料,茶杯与茶碟碰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从抽屉里的密封铁盒中拿出袋泡茶包放进自己杯中,注入的白水很快萃出浅红的颜色,略带水果酸甜气息的茶香味也随之在房间里迅速扩散开来。 “鸣海老师,我这么做的目的,想必您心里也一定有数才是。” 她刻意模仿着鸣海进门时对自己的质问,原本想当然地该有种轻微的得意夹杂其中,可在她这里却也逃不过被压抑至无法察觉程度的命运。 “为了和在本部就读的兄长相见?” “嗯……很抱歉,您只答对了一半。”她摇了摇头,也许因为鸣海这样的回答与她的预期完美吻合,那冷冰冰的笑容里也多了一点真正的笑意,变得略微温热起来,“您认为我是会单纯地为了这种小事而置自己于困境的人吗?如果只是要见哥哥一面,我应该会像之前那样一直申请、直到您同意为止,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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