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尔同意威廉二世的中国海军发展战略战略吗

丘吉尔(12)_梦远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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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2年1月,丘吉尔在海军部正式建立了作战参谋部,由第一海务大臣具体领导。丘吉尔还下令对参谋人员进行培训,并要求将英国自古以来的海战范例作为培训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措施收到了明显效果,有几项重要的战略设想就是由作战参谋部提出来,而且在战争爆发后予以采用了的。比如,对德国实行的“远距离封锁”就是一例。
  丘吉尔勇于任事、雷厉风行的果断作风与海军部的传统行政模式从一开始就产生了较严重的矛盾。海军部不同于商务部,它的行政事务按惯例是由四位海务大臣协同海军大臣共同处理的,海务大臣们握有较大的实际行政权力。丘吉尔认为这种局面对于即将来临的战争而言是很糟糕的。他开始改变海务大臣们的职能,向他们发出强制性指令,要求他们服从海军大臣的权威。丘吉尔的许多做法在低级军官和士兵中大受欢迎。他提高了已有半个世纪没变动过的士兵薪饷标准,修改了军纪条例中的某些处罚士兵的荒唐规定,并为士兵升迁为军官打开了一条尽管还十分狭窄的通道,规定优秀的士兵可以被任命为军官。海军的《舰队》月刊在丘吉尔任海军大臣约一年后曾撰文指出:“在海军历史上,对处理下级军官与士兵的各种待遇,还没有一位海军大臣能比温斯顿?丘吉尔具有更为实际的同情心。”
  在推动海军进行更大规模的建设方面,他显然比他的前任做得要好,这一点是海军中从上到下都有目共睹的。丘吉尔一改过去“主张节俭”的旧形象,大力主张英国在与德国进行的海军军备竞赛中要压倒对方,因而提出了高额海军预算。
  1912年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在国会上宣布将大幅度增加军费开支。这位被称为“恺撒”的威廉二世在讲话中宣称:“支持和加强德国在陆地和海上的国防实力,是我的永恒职责和本分。”他还说,德国人民“并不缺少能够拿起武器”的年轻人。1912年2月,丘吉尔发表了针锋相对的演说。他宣称,英国人从儿童开始就受到热爱海洋的教育,有当海军的精神准备,英国从来都不缺海员。他强调指出:“英国海军是一支无比强大的防御力量。”他特别提到海军对英德两国的不同意义:“英国海军对我们来说是必需的。而德国海军,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德国人是一种奢侈。我们的海军实力直接关系到英国本身的生死存亡,是我们生存的保证。对于德国人来说,海军实力就是扩张。”丘吉尔的演讲在德国和英国都引起了不满。威廉二世斥其为“狂人自大”;英国内阁中则有人认为丘吉尔说话太激烈,不慎重。但英国新闻界对这篇演讲却好评如潮。《泰晤士报》甚至认为丘吉尔的演讲“或许是自1889年乔治?汉弥尔顿勋爵发表的著名声明以来,对海军政策作出的最好说明”。
  日,奥地利对塞尔维亚宣战,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8月1日,德国对俄国宣战。
  8月4日,英国内阁在得到德军已侵入比利时的消息时,决定向德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德军在当晚11时以前从比利时撤退;德国方面未予答复。晚上,丘吉尔在海军部与海军将校们以及一班秘书人员,手中拿着笔,等待着宣战时刻的到来。当大笨钟敲响11点时.海军部对德国作战的命令已经发出,此刻,许多内阁大臣都满腹失望的情绪,显得忧心忡忡。而丘吉尔则完全两样,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在民众的欢呼声和《上帝保佑英王》的国歌声中穿过近卫骑兵检阅场,再次去唐宁街10号向首相通报情况。据两次看到他去拜访首相的人说:“他的表情并不沮丧,也不得意洋洋,毫不感到惊诧。他径直走了,就像一个人去从事一件极其习惯的工作一样”;他“面带笑容大步朝内阁房间走去”。
  8月20日,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被德军攻陷。
  10月2日,伦敦得到消息说,比利时政府已经决定放弃安特卫普,准备撤退到奥斯坦德。此刻阿斯奎斯首相正在外出途中,丘吉尔、外交大臣格雷和新任陆军大臣基奇纳经过商议后决定要求比利时政府坚守安特卫普。恰逢丘吉尔正要再次去敦刻尔克访问,于是大家一致认为丘吉尔应在去法国期间到安特卫普转达上述意见,并了解该地的军事形势。
  10月3日下午丘吉尔到达安特卫普,与比利时政府进行了商谈。比利时人同意在该地坚守10天左右,以待协约国援军的到达。丘吉尔也当即命令敦刻尔克的英国海军陆战队先派两个旅来增援安特卫普。
  10月4日,丘吉尔致电阿斯奎斯,请求准予辞去海军大臣职务,并授予他在安特卫普的正式军事指挥权。
  基奇纳表示可以授予丘吉尔中将军衔;但首相认为这样做似乎太离谱,因而拒绝了这一考虑。阿斯奎斯在日记中写道:“温斯顿从前是一名骑兵中尉,如果接受他这个建议,他就有权指挥两名卓越的少将,更不要说准将、上校等军官了”丘吉尔遭到拒绝后再次提出请求,坚持要求留在安特卫普。他实际上已将该地的领导权抓在自己手中。他任命海军情报处长奥利弗将军为他的秘书,帮他处理各种军务,并亲自冒着猛烈的炮火到各处视察。但是,内阁则要求丘吉尔立即赶回伦敦履行自己的职务。
  1915年初,英国海军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使海军部的威望大大加强。在胜利的鼓舞下,丘吉尔在帝国防务委员会上提出了消除敌军入侵英国威胁的最好防御手段是进攻的战略思想。他还提出了在北海封锁德国各海港出口和进攻达达尼尔海峡,打开马尔马拉海的通道,进攻新近加入德奥一方作战的土耳其的最大城市君士坦丁堡,与俄国人取得联系的两种作战方案。
  海军对达达尼尔海峡各要塞的炮击于2月19日开始,并用战舰运送小股部队登陆,摧毁了海峡入口处的炮台,但由于健康不佳的地中海舰队司令S卡尔顿指挥不力,行动极为迟缓。海军部很快以海军少将N?德罗贝克取代卡尔顿指挥这次行动,3月18日开始了第二次重大进攻。英法军舰受阻于敌人的布雷区,有两艘英国战列舰和一艘法国战列舰因触雷而沉没。德罗贝克决定推迟行动,等待与陆军发起联合进政。但英国军队陆、海军之间互不协调的弱点此时充分暴露了出来。基奇纳此时认为西线可能需要某种难以预料的紧急支援,把原定加强远征军的第二十九师扣住不放。丘吉尔为此极为恼火,在战时委员会上提出强烈抗议。等到基奇纳终于同意放行第二十九师时,原来备用的运兵船队又已改派他用了,使该师直到4月中旬尚未开赴达达尼尔海峡。由于各种因素造成的延误,土耳其军队得以喘息并巩固了自己的防御阵地。协约国联军于4月25日重新发起猛烈进攻,但很难取得进展且遭到了重大伤亡,局势呈现出一种僵持状态。查看: 14680|回复: 42
重建近世海权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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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鹏在《舰船知识》上的连载
编者按:长久以来,威廉二世对大不列颠海权的觊觎,都被认为是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和德意志第二帝国灭亡的原因之一。似乎威廉二世及其帝国的海权悲剧的全部价值,主要就在于对任何后来者发出警示,在一个国家崛起的道路上,建立一支大海军的任何企图,无疑都是对外破坏世界和平、对内自取灭亡的邪恶暴行。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历史没有假设,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根据残缺的片段去追问历史的真相。
本文作者代鹏博士曾是我刊最早的读者,后深造并执教于中国人民大学,对哲学、历史,科技.金融等均有广泛涉猎和深入研究。我们希望读者能通过他的这样一组长文,了解德意志第二帝国构建自身海权的那段曲折历史,并对崛起的中国的未来发展以有益的启示。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缘由之一”
1893年,当阿尔弗雷德·塞耶t马汉上校指挥的“芝加哥”号巡洋舰抵达英国南安普敦港时,这位终于被海军高层从美国海军战争学院“驱赶”到军舰上任职的上校,多少有些受宠苦惊地发现,他在这个世界头号海军强国已经被赞颂为了“新哥白尼”。
在那次访问和翌年的再次访问中,马汉受到了维多利亚女王、正值来访的外孙德皇威廉二世、后来成为爱德华七世的威尔士亲王、索尔茨伯里侯爵、大财阀罗思柴尔德男爵以及皇家海军协会的盛情款待。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在一周内分别授予了马汉荣誉学位。马汉成为了第一个被破例邀请赴皇家海军俱乐部,出席纪念豪上将圣文森特角战役胜利周年纪念宴会的外国军官。曾经一手促成英国国会通过海军两强法案的索尔茨伯里侯爵,迫不及待地对这位美国海军上校表白:“我们增加支持海军的投票,是因为您的‘海权论’深入人心”。
21年后,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帝威廉二世,与他那帮子有着扯不清理还乱的血缘关系的欧洲皇室亲戚们之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按照后来广为流传的看法,促成这场战争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那次21年前的会见:因为威廉二世和他的英国亲戚一样,对马汉所创立的海权论痴迷不已,结果导致其在极度膨胀的虚荣心驱使下建造了一支外强中干的庞大舰队、自不量力地去挑衅大英帝国主导下的“维多利亚式的和平”,并且最终挑起了一场引发所有欧洲列强兵戎相见的世界大战。在那场血流成河的大火拼中,欧亚大陆的四大帝国——德意志第二帝国、奥匈帝国、俄罗斯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土崩瓦解,两千万军人和平民丧生或伤残。
鉴于巴尔干问题、殖民地问题、英德海军竞赛,常被认为是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三大主因。因此马汉在去世后获得了一顶尴尬的桂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缘由之一”。
毋庸置疑,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1914 - 1918年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都是野心勃勃的帝国主义国家之间为了争夺赃物而进行的最血腥和最丑陋的暴行。在这场工业革命以来最残酷的人间悲剧中,来自数十个最先进的“文明国家”的数千万人驾驭着最现代化的战争机器彼此厮杀。在他们的身后是数亿从癫狂到疲惫的人们在支撑着这场屠杀的持续。仅凭这一点,战争的元凶之一威廉二世,就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然而,问题在于“海权”在这场战争中究竟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难道德国皇帝对海权的贪婪和由此引发的“海军竞赛”,真的是导致战争的万恶之源吗?
发展权之争
德国的问题必须首先从英国,或者说从大不列颠开创的帝国主义时代说起。
19世纪末,西方列强已经进入了帝国主义时代。与自由资本主义时代不同,此时的剥削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民族内部的剥削,而且正日益成为了一个先发民族对其他落后民族的剥削,成为了一个帝国对广大殖民地人民的剥削。反对这种剥削的力量,既来自于被称为“民族主义觉醒”的被压迫民族的反抗,也来自于新、老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较量,特别是后发帝国与先发帝国之间的斗争。在被自由贸易掩盖下的垄断利益的侧影里,海权的较量不过是先发国家与后发国家之间“发展权”之争的缩影而已。
如马汉所言:“世界范围内的斗争是获得者与未获得者之间的斗争。”垄断者们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本性,使得通过以殖民地、势力范围为标志的排他性贸易——如果还能被称为贸易的话,获得的国际剪刀差,成为了支撑帝国秩序和经济社会各个方面运转的基本动力。垄断利益的既得者与未得者们的博弈甚至厮杀,成为了那个时代国际关系与国际秩序的主旋律。在大英帝国看来,正是强势外交带来了排他性战略贸易的超额利润。而对其他国家压倒性的海权垄断则是帝国强势外交的基础。因此,吓阻他国破坏这种海权垄断的任何努力,自然也就是帝国长治久安的关键。
回望历史,海权这种上层建筑作为国家暴力机器,无疑是建构于经济基础之上的。正是19世纪末之前的英国在综合国力,特别是经济实力上的遥遥领先,支撑了皇家海军的绝对海权,并获得了海权回报的垄断利润。什么海权的挑战?问题的核心不过是一个如何取得并保持超额利润的问题。因此,对于海权的竞争,最直接的基础并不在于舰队,而是来自工厂和工人,也就是经济规模和劳动生产率的竞争!
19世纪末科学技术令人眼花缭乱的进步,对皇家海军舰艇的汰换,构成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艘耗费大量心血设计和资金建造的新舰往往用不了10年就会过时,甚至在船台上就已经不再先进。同一型先进军舰建造得越多,在今天意味着实力优势越大,但是也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因为技术的过失而承受的损失也越大。而费希尔上将推出的集当时先进技术于大成的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在使皇家海军超越对手的同时,也使得此前建造的绝大多数主力舰过时了,于是对手也能够在新的技术起点上以相对平等的姿态与皇家海军展开技术竞争和造船竞赛。
海权不是空中楼阁。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甚至荷兰人的历史早已经证明,光有钱和冒险精神,是无法维持一个强大的海权的。没有强大生产力支撑的庞大海上贸易,奢谈世界第一的舰队是愚蠢的。一个现实的逻辑是:要想成为经济大国,未必需要立即谋求世界第一的海权,而对于一个世界第一的大国而言,拥有世界第一的海权也就是必然的。
也就是说,是帝国造就了海权,而不是海权造就了帝国。由于海权的竞争性决定了其并非一次性投资,维持一支足够保持海权的军事力量往往和建造这样一支力量同样昂贵。因此实力对比的改变,意味着经济秩序的改变,更意味着海权的易手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这个游戏规则就如同牛顿定律一样,绝不会因上一个老牌帝国的好恶而改变。
19世纪末,英国在经济上对其它列强,尤其是以美国、德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的优势正在日渐缩小,甚至逐渐消失。因此伴随着经济基础的改变,不管有没有来自新兴国家的挑战,经济规模已经不再是世界第一的大英帝国,对于垄断海权的控制已日益感到力不从心。他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在一个大工业化不断扩散的时代,海权的维持成本是相当高的。海军竞赛这种超级大国间的游戏是离不开人口、幅员和资源等基本要素支撑的。换言之,随着后发大国的崛起以及技术的进步,那种建立在上一个时代的海权控制,其失效将只是一个很短的时间问题。
在骄傲自大与恐惧多疑的驱使下,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英国在不断执行或酝酿各种规模恐怖的海军扩张计划,以图使任何潜在对手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用炮舰外交去“创造和平”。面对来自新兴国家海军军备的强劲竞争,两强标准甚至三强标准被相继提出。然而,科技的革命,使得大工业化时代的海军竞赛是如此昂贵,以至于企图包打天下的大英帝国政府在19世纪末已经沦落得像一家快破产了的股份公司。即使如此,极力主张加强皇家海军优势的海军大臣塞尔伯恩伯爵依然强调:“在我看来,这个国家所有的花销就在于维持它的银行信用和它的海军”。
马汉的预言
为了手段,不惜牺牲目标,哪怕国家破产也在所不惜。这种举国上下对海权的痴迷,已经使得海权成为了大英帝国的核心国家利益的化身,进而凌驾于了所有其他国家利益之上。
为了阻止别人染指统治海洋这种暴利行当,英国人总是动不动将从德雷克到纳尔逊为代表的“军神”抬出来,以一种“天命所归”的架势将帝国海权的来源神秘化,拒不承认经济基础对于海权的支撑。而向大家灌输一种作为“自在之物”形态存在的、本末倒置的“利维坦”式的海权观——将工业革命的伟大成果和资本主义近代国家发展的驱动力归结于海权,似乎是海权创造了经济的基础,而不是经济提供了海权的基础。
马汉的伟大之处在于发现了获得“可望而不可及”的海权或者挑战“天赋唯一”海权的技术途径,并将这种途径知识化、条理化,同时使之深入人心。海权论关于大舰队决战是取得海权的关键途径的看法,正好使得后发国家囿于生产能力过剩的大工业寡头和苦于无力施展拳脚的自由主义者们找到了利益交集,因而在包括英国在内的“文明世界”迅速传播。而威廉二世和他的海军部国务秘书提比茨元帅,则无疑是马汉学说最积极的运用者。他们作为后来者显著地挑战了大英帝国那看似无懈可击的海权。或许,让威廉二世君臣遗臭万年的真正原因,恰恰在于就在战争爆发前,他们通过实践马汉的药方,曾经真的接近过成功——而这个药方正是大英帝国的精英们所刻意隐瞒的。
马汉在月前往欧洲旅行期间,曾经对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作过一番很理性的忠告:“英国政府事实上并没有装备足够的舰队。他被迫将4/5的战列舰集中于大西洋,剩下的地中海舰队不足以维护帝国在重要水道的交通。与以往时代相目比,英国皇家海军的规模更显不足。—旦与德国发生战事,大不到颠与德国在北海争夺的同时,就不得不把地中海委托给法国来控制”,“德国重工业的高速发展能够为德国海军的发展提供基础,而德国海军的迅速增张和建造无畏舰的能力也在同时增加,大不列颠民族必须不带任何冲动和冷静地认识这种形势,因为—个意志不统一的国家,要同德国那样高效组织化的国家竞争将处于极大的劣势”。
马汉的本意或许是为了提醒丘吉尔转变对英德海军竞赛狂热推动的态度,但是丘吉尔显然是从相反的方向来理解的。他以更犀利的言辞去推动了英国上下“统—思想”来对抗德皇威廉二世那个“军阀政府的威胁”,并且以更大的热情和一切道听途说、耸人听闻的题材去游说帝国政府,从捉襟见肘的财政中榨出更多英镑去建造昂贵的无畏舰。幸好,第一次世界大战在两年后爆发了,否则很有可能要不了等到提尔比茨设定的英德舰队达到平衡的1920年,大不列颠的经济和政府就被丘吉尔的大舰队“击沉”了。
人无祖富贵
毫无疑问,按照以丘吉尔为代表的英美官方说法,是德国主动挑起的海军竞赛恶化了英德关系,并最终导致了战争的爆发。
于是乎,许多人以此为诫,不厌其烦地教导那些后起的大国一定要放弃对“海权”的热望,以免引起某些掌握海权的先发大国的猜忌和愤恨,重蹈德意志第二帝国毁灭的覆辙。在他们眼中,似乎一个新兴的国家只要一旦企图染指被别的国家牢牢掌握的“海权”,就将像人类和平的公敌一样可怕并自取灭亡。在这些看似言之凿凿的推断后面,隐藏着一个有意思的悖论,那就是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世界性的海权已经从大英帝国易手给了美国。既然“海权”的专利权是如此神圣不可侵犯,那么为什么同是欧洲文明的子孙,盎格鲁一撒克逊民族之间的海权交易就可以,而别的国家却连想都不能想?
当我们在历史的长河中放眼望去,不难发现永恒的海权是并不存在的。希腊舰队毁灭过更加强势的波斯帝国水军;斯巴达人的联盟打败过雅典这个爱琴海的霸主并迫使其交出了舰队;装备“乌鸦”的罗马旱鸭子们将地中海从迦太基人手中夺走变成了罗马人的内湖;基督教世界拼凑的舰队彻底击败了奥斯曼帝国的强大海军,英国舰队凭借火炮和飓风毁灭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
在西方文明不到2600年的历史中,海权的易手曾经在波斯人、雅典人、斯巴达人、迦太基人、罗马人、维京人、葡萄牙人、阿拉伯人、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美国人,甚至于在阿拉伯海盗、私掠船长之间远不止一次地发生过。
屈指算来,今天的那个“冠军”宝座被美国占有也不过才一个甲子而已!那凭什么对我们而言,“被”看到的,就只能是那些失败的挑战者们呢?不光如此,甚至那些从拿破仑到戈尔什科夫在内的所有功亏一篑的挑战者,也都无一例外地被贴上了“文明世界的威胁者”或者“邪恶帝国代理人”的标签?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美国人的“临界点”
那些反复强调美国也是靠海权发家的人们,显然忘记了一个基本事实,当门罗提出“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时,美国并没有强大的海军。到1890年,当美国已经凭借巨大的内部市场雄踞资本主义世界经济规模前五位的同时,美国海军的排名仅为世界第十二位。以至于在1 879年的南美太平洋战争中,凭借两艘新式英制铁甲舰而腰板强硬的智利海军,毫不客气地告诉企图扮演和事佬的美国海军使团,并通过他们告诉美国政府:如果要管闲事,就把他和他的舰队送到海底去!——其实,这样的话在1866的西班牙对智利的战争中,企图调解的美国海军就已经从西班牙海军的门多茨·努内茨少将那里听到过一次了。
美国之所以能够挑战英国,并且最终成功的关键原因,就在于其庞大的国内市场和邻近的拉美市场提供了经济成长的“缓冲地带”,这种避免过早地与原有的大国格局发生冲突从而引发危机的“韬光养晦”能力,恰恰是德国这类国内市场狭小的欧洲帝国所不具备的。在大工业化时代,美国凭借庞大的内部市场,在较少依靠海外摊薄成本的情况下,取得了规模优势,同时又通过事实上的“韬光养晦”从而避免了过早与其它老牌优势国家发生冲突。但是,当这类国家的国内市场、国内资源已经无法满足其经济成长需要的时候,寻求在“先发国家”把持下的世界市场中的平等贸易权力,甚至是排他性的垄断,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卡内基曾经在他那本《成功的民主》中吹嘘:美国的强大实力并不是靠军事力量——“感谢上帝,美国的海军几乎等于零”。但这并不妨碍这位有点和平主义倾向的钢铁大王投入到为列强们的海军竞赛提供枪炮和装甲的伟大事业中去。
美国在20世纪前对海权的淡定,并不是由于什么和平主义,而主要在于国内市场优先的经济形势,以及南北战争后在独特的联邦权力架构下急剧萎缩的海军实力。无论是在月西班牙捕获美国籍“福吉纳斯”号偷渡船并处死共上53名美国籍雇佣兵事件,或者是在1891年“巴尔的摩”号巡洋舰在停靠智利瓦尔帕莱索港期间发生的导致2名美国水兵死亡、1 8人受伤的斗殴事件中,美国之所以保持“克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面对强敌时实力不济或者“成本与收益不成比例”。实际上,只要有机会,美国是从来不会放弃凭借海权扩张的机会的。例如对于战略意义的巴拿马,美国海军就曾经在1846 - 1903年间,至少7次直接干涉。马汉本人就曾直接受命于美国国务卿,指挥军舰对中美洲国家进行过炮舰外交。
只不过当美国觉得非进入世界市场不可的时候,其工业生产巨大的规模优势所表现出的战争潜力,已经使主要对手在成本上望尘莫及了。
其实,对于一个国内市场足够大、人口足够多、资源足够丰富的国家而言,在相当长的一段经济发展期中,其对于海外市场或者海权的依赖,的确远没有像英国那种岛国迫切。德国之所以能够在基本没有海外殖民地的情况下,仅经过了较短时间,就形成了超越英国的工业力量,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1871年实现帝国统一后形成的高效规模优势。这种在成本上的优势使得传统先行国家如英、法在竞争中感到难以招架。
但是随着社会生产的扩张,德国在随后的发展中也遇到了英、法曾经遭遇到的那种规模瓶颈。突破这个瓶颈,引导经济走向下一个触发从量变到质变的规模“临界点”,也就成为在俾斯麦之后,威廉二世君臣渴望“阳光下的地盘”的经济动因。从德国垄断资本家们的角度看,德国“过早地”卷入到与英法争夺世界市场的争斗实属“逼不得已的无奈之举”。实际上,对于任何大国而言,无论外向型经济能够多么迅速地推动经济发展,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都是:一旦形成了足以挑战先行国家的实力,该如何面对来自传统帝国的致命反击?
老海盗与丛林法
一个看似有道理的观点认为:“对于美国来说,英国是一个占有巨大帝国赃物的退隐的老海盗,比起刚刚开始海盗生涯的年轻的德国海盗来说,更倾向于和美国和平相处,因为德国只有靠把目前的世界赃物分配搞得稀烂,他才有希望赢得阳光下的地盘”。
可是这未能说明为什么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美国对世界格局的改变远比德国为甚,但是战争却没有在美国和英国之间爆发?同样,苏联红海军在戈尔什科夫海军元帅的带领下,一度成为了令北约胆寒的强劲对手,严重动摇了美国所代表的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海权,但是这两个国家却也没有爆发战争?
纵观19世纪末的历史,不难发现,美国和英国之间的矛盾一直不断。1 895年,当英国与委内瑞拉发生边界纠纷时,克利夫兰总统就以门罗主义为依据,公开向英国发出了强硬的信号,迫使正被其他殖民地事务搞得焦头烂额的英国接受国际仲裁。英国此后不得不通过缔结条约去承认美国在自己鞭长莫及的加勒比海和美洲的海权,以换取将主力舰队收缩于欧洲水域对付法国、德国以及俄国。
对于这个同样说英语的“表弟”,英国也并非是将海权拱手奉送。1919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不久后召开的巴黎和会上,由于美国在军备问题上的咄咄逼人,倍感威胁的英国已经扬言“大不列颠将以它全部心血保持一致优于美国或任何其他国家的海军”。对此,威尔逊总统的私人顾问立即警告他的总统:“美英两国的关系开始具有英国和德国在战前关系的性质”。美英之间之所以没有爆发像英德那样你死我活的战争,与血缘或者上帝并没有关系,而是由于大英帝国在被第一次世界大战搞得精疲力竭的同时,已经认识到了和一个战争潜力远远超过自己的对手进行全面战争的危害!这也就是英国在此后被迫坐到谈判桌前与美国和日本分享海权的原因。可见,问题的关键可能在于实力,而不是所谓的“是非”!
这一点,凯恩斯的观点颇有见地。在这位经济学巨匠曾对一战这样评论道“权力的政治是无可避免的,关于这一次战争和其目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新东西可以学习。还是和过去的每一个世纪中一样,英国已经毁灭了一个贸易上的敌人”。
比凯恩斯稍早一些的另一位英国显贵,阿瑟·贝尔福在一次和美国同行的谈话中说得就更明白了:“在德国建造了许多船只和抢夺了我们的商业之后,而我们还找不到一条理由来向德国宣战。”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贝尔福之所以认为需要和德国人打一仗,就是因为德国人的崛起将降低英国人的生活水准,而英国人认为自己恰好拥有足够的暴力去阻止这一自然进程,这就足够了。所谓挑起海军竞赛或者企图染指海权,只不过是众多用来证明战争合法性的无厘头证据中看来较为有道理的一个而已。
在那个帝国主义横行的时代,所谓战争,不过是国家之间争夺利益的惯常工具而已。在帝国精英们看来,对于包括中国人在内的所有“野蛮人和半开化的野蛮人”,机关枪和炮舰要比任何“耐心的外交辞令”有效得多。他们笃信的是,机关枪里出和平,炮舰到处有平等。这种充满十字军式的宗教狂热般的圣战什么时候爆发,在哪里爆发,以谁为对象爆发,关键在于“效益”相对于成本是否足够大,是非曲直并不重要——有个借口就足够了。
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使得那些视战争为儿戏的显贵们、需要用爱国主义提升支持率的政客们以及被“主流舆论”引导得近乎癫狂的公众们,第一次意识到了,在一个大工业化和民族主义涌动的时代,工业化或者半工业化国家集团间大规模全面战争的可怕之处。
战争一经发动就不再是皇帝、总统、首相、将军们这些民族精英们可以左右的,舆论和民众的合力,会将任何“体面和平的奢望”撕得粉碎。那样的战争不再是军队之间局限于战线前沿的有限碰撞,而将是贯穿整个民族所有生存空间的全方位的厮杀。战争不再是短暂的,而将是空前持久,直到筋疲力竭的一方倒下为止。
在这种战争中,对最开始就投入交战的双方而言,失败一方固然是惨败,但胜利一方也将是元气大伤的惨胜。真正的胜者必然是在战争半途加入的那个“渔翁”,而一个元气大伤的国家,除了暴风骤雨般的革命以外,绝没有独自退出战争的可能。
在最近200年中,大英帝国及其大西洋对岸那位盟友,一宣自命为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他们居高临下地将每一位竞争者异化为挑战者,再将破坏世界和平的道德枷锁强加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竞争者头上。这样,一场哪怕最肮脏的战争,就会立刻如同圣战一般焕发出令善良的人们如痴如醉的光辉。
回到问题的起点,难道真的是马汉的海权论引发的海权竞赛点燃了世界大战的烽火的吗?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在大英帝国,其第一海务大臣费希尔在1904年上任时可以喊出:“抢先打击、狠狠打击、随处打击”。这不会被认为是战争狂言,而德意志第二帝国的海军大臣提尔比茨,仅仅谋求“我们至少还能在面对英国的防御战中具有军事机会”的努力,就会被视作是对热爱和平的大英帝国的冒犯?要知道,实际上在1912年德国在海军方面的投入已经显著低于英国,就连俄国1913 - 1914年在海军上的投入也要多于德国。可见,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傲慢或者双重标准问题。
马汉的海权学说的真正精华之处,或许并不在于列举了海权对于大英帝国的重要性,而在于使得那个时代的人们,清晰地认识到了控制海洋对于一个贸易工业大国的极端重要性。
按照马汉的观点:海军的作用是“提供和保护交通线,并且解决必然会从商业竞争中爆发的冲突,从而确保剩余产品进入外部市场”。很明显,大英帝国并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这种海权。不是因为这种权利会对这个岛国的国家安全造成多大威胁,而是在于这样有可能会挑战英国在海外市场中“吃独食”的垄断利益。
所谓战争不过是消灭竞争对手或者是潜在竞争对手的有效方式而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英国人一直认为凭借其强大的皇家海军所掌握的绝对海权,对竞争对手的战争将是短暂而有效的。这种廉价的选择,使得率先进入无畏舰时代的英国皇家海军,相当热衷于对敌国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将敌人的海岸线作为战争的前线。
因此,自老、小皮特这对父子首相以来,这个海洋帝国的国策就是“将英国的安全与耗尽敌人的力量完全等同起来”。
尼伯龙根的屠龙刀
很不幸的是,制止这种战争乐趣的途径被马汉发现了,那就是建造一支足以和英国皇家海军进行正面的舰队决战、并有能力给敌人以难以承受打击的舰队,将是在那个时代保持和平的有效途径。这个理论被德国海军国务秘书提尔比茨发展为了“风险舰队”理论,并被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所接受和加以实践。
尽管德意志第二帝国在建立自己的海权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然而日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夫妇在萨拉热窝的遇刺改变了这一切。如同凯恩斯所断言的那样,那是一个天赐良机。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的英国外交大臣格雷子爵非但不积极进行和平斡旋,反而一直以暧味不清的信号向包括德国在内的各国发出含糊信息的根本症结所在。大英帝国终于得以冠冕堂皇地发动一场毁灭潜在竞争对手的战争。然而她所没能预料到的却是,这场战争竟然是她正式向另一个强国移交海权的开始。
在“婴儿杀手”希佩尔率领下的德国战列巡洋舰队的隆隆炮声中,在齐伯林飞艇投下的炸弹声中,英国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另一个工业化国家打上家门的心情——其实这正是此前英国军舰和士兵经常对别人干的。而那些一贯乐于以坐着说话不腰痛的心态指责在日德兰海战中杰里科没有对舍尔穷追不舍的书斋勇士们,可能永远都体会不到皇家海军最精锐的3艘战列巡洋舰被“北海鸭”转瞬间送入海底,给肩负战略责任的大舰队司令的震撼。干掉敌人或许是可能的,但是如果自己的舰队也毁灭了,甚至被渴望同归于尽的绝望对手打得元气大伤,那么这个帝国就完蛋了。这一幕在月,险些因为企图率领德国公海舰队全部主力舰孤注一掷打上门来的希佩尔,而变成现实。实际上这正是1914年8月战争刚刚爆发时,提尔比茨所全力主张的。
这就是大英帝国的怪圈,为了帝国,必须阻止别人拥有海权。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这个代价竟然是帝国的毁灭!那么,到底是海权为了帝国,还是帝国为了海权呢?这个关键的问题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英国人是不明白的。
结果,英国人用自己的惨胜,证明了马汉的理论,也证明了提尔比茨和威廉二世的风险舰队理论的正确性。尽管在1918年英国拘禁了德国公海舰队几乎全部主力军舰和潜艇,但是不管德国海军主力是否选择了自沉,大英帝国的命运也是注定了的。虽然英国本土并没有受到明显的破坏,然而帝国的精锐和国力已经在那场轻易爆发的战争中损失殆尽了。英国人用一场惨烈的自杀式战争毁灭了帝国的挑战者,也榨干了自己。
蛮横的代价抑或冲动的惩罚
当大英帝国筋疲力竭地坐在谈判桌前,等待她的却并不是胜利者的盛宴。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烂摊子,威廉德国的毁灭为俄国革命的火种在西欧的传播提供了足够的柴草,若不是红军在华沙战役中出人意料地失败干了毕苏斯基指挥下的波兰军队,恐怕一场与海啸般袭来的苏维埃狂飙搏斗的全欧战争又将再度爆发。
另一方面,在大西洋彼岸,一个新兴的大国已经狰狞毕露,以势不可挡的气魄在昔日霸主的禁脔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在美利坚面前,如同黔之驴般的不列颠已经底牌尽显,仅仅是靠帝国的余威勉力支撑。未来世界的霸主已经注定将要在苏联与美国之间产生,而英国已经不再是那只举足轻重的“离岸平衡手”!
尽管经历了“20年的休战”,但是大英帝国依旧没能恢复昔日的辉煌。而此时的英国政治家们在饱尝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杯自己酿造的苦酒之后,很快又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在削弱德国失败后,面对咄咄逼人的法西斯,张伯伦首相选择了自以为成本很低的绥靖政策。无论是牺牲别国、还是祸水东引,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将自己已经无力再战的状态,赤裸裸地呈现在了野心勃勃的轴心国面前。这一次,姑息换来的无疑是更大的战争。大英帝国已经到了要用若干重要基地 99年的租用权,交换50艘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建造的老式驱逐舰的地步了。
与上一次世界大战不同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更为惨烈,对英国本土和欧洲这个传统中心地带的毁灭更为彻底。这场战争不但使得大英帝国最终拱手交出了海权,并且促成了整个殖民帝国的解体。布雷顿森林体系使得美元取代了风雨飘摇的英镑成为了国际货币。马歇尔计划使得整个欧洲成为了美国倾销商品的市场,并最终使得欧洲的工业体系与美国接轨。关贸总协定使得原来被殖民帝国牢牢控制的各个市场,真正对美国实现了“门户开放”。联合国安理会体制的建立,使英国在政治上成为了美国的附庸。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集体安全机制,则使得英国皇家海军从一支纵横四海的世界级武装力量,矮化为了美国海军统领下的专业化反潜打手。
在新兴的美利坚海权面前,沦为配角的大英帝国已经基本没有了独立性可言。1956年的苏伊士运河危机已经明确地告诉了每一位唐宁街的主人:与美国合作,还能分一杯羹。继续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经济基础的枯竭,最终使得英国在战后全面执行政治上追随美国、经济上依附美国、军事上仰仗美国的一边倒的国策60多年后,“进化”成了一支即将不再拥有航母、最终水面作战力量与葡萄牙相类似的欧洲二流海军。以至于在压缩预算的沉重压力下不得不考虑放弃一艘或全部伊丽莎白女王级航母,转而与法国“共用”航母。而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潜在共用对象却是“戴高乐”号—一以一位曾经参加二战并最终带领法国退出北约军事框架的法兰西总统命名的核动力航母。
大英帝国之所以会以这种尴尬的形式移交海权,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和大洋对面的那个国家胞波情深,而是因为“国运使然”!那个新兴的国家具有的战争潜力和海军实力,早在19世纪末就足以令这个已经被布尔战争和苏丹的马赫迪起义搞得焦头烂额的世界帝国暗自战栗。而大英帝国不是执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却依旧企图将列强成集的欧洲和北非或者近东作为不容他人染指的圣地。
这就是为什么,尽管老罗斯福派出大白舰队环游世界也没有激起英国人的强烈反应,而不知道英法签订了密约的德国人仅仅是派了一条炮舰到阿加迪尔“保护侨民” 就足以引发伦敦发出歇斯底里的战争恫吓的原因。这也就是为什么,尽管冷战时期的红海军威胁了英国的海权,但是英国却并没有对苏联发动战争的原因是那个国家拥有核武器,也就是毁灭这个国家的终极武器! 于是,在互相毁灭的阴影下,英国人学会了与对手分享海权。欧洲获得了恐怖的但却实实在在的和平。
失灵的咒语
日,马汉在致当时的美国副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信中,预见了一个比俄国更为凶险的威胁——中国:“中国如此庞大的4亿人口一旦集中到一个高效政治组织中去,以现代器具装备起来,并且囿于对他来说已经是狭窄的领土之内,对此很难泰然思之”。
对此,马汉开出的药方并非是显示军事力量,而是更多地依靠和平的商业渗透,将亚洲人民带入基督教国家大家庭圈内:“我们可以指望他们遵循基督教的道德和精神观念,超过其拥有在价值份量上的物质福利。”说白就是要中国拱手让出与自己的实力和对世界的贡献相称的权利,去为那个世界充当自我污染、自我消耗、自我毁灭的现代农奴。
一个世纪过去了,尽管我们中的许多人对中国人是否生活在一个高效的政治组织中争论不休,但是超过1 3亿人正在被现代化的工具与技术“武装”起来却是不争的事实。而那些自命为原有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们对此“很难泰然处之”,同样也是事实。他们会运用怎样的 “基督教的道德和精神观念”来整合我们?这些道德和精神观念又将对我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或许,关于海权的戒律就是其中颇有成效的一个:甘心做奴隶或者选择继续沉睡吧!当中国人开始考虑跨出国门,由英语世界编纂整理、为非英语世界中的许多精英所接受并广为传播示众的成廉二世挑战英国海权导致亡国巨祸的悲惨故事,就会在我们耳边如同催眠咒语般响起。这种迫使人们在精神层面臣服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能够压倒几乎所有胆敢呛声的微弱质疑。
德国人例子常被用来告诉我们:“走出国门和由此产生的海权需求对和平和自身的安全是多么的危险”。但难道一个漠视海权的国家,或者按照西方所推崇备至的俾斯麦所强调的可以完全忽视海军发展的国家,就会比一个足以挑战世界海权冠军的国家更为安全吗?
迦太基式的和平对许多帝国主义霸权的拥趸们来说,一直散发着强烈的诱惑。问题是交出了全部舰队的迦太基,也并没有逃脱被罗马人彻底灭亡的命运。可见,一个国家的和平并不是仅凭善良的愿望就能得到的。对那些坚信“强权就是公理”的人们来说,“代价”是唯一可以让他们变得不那么狂妄和妒忌的镇定剂。
拥有海军不是问题!
问鼎海权也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这个国家的崛起对原有的世界格局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以及这个崛起的海权将使潜在的对手为了毁灭它而付出怎样的代价!
两次大战后的英国由于领悟到了代价的高昂,而不再执著于对后来海权竞争者们保持偏执狂般的仇恨一样。或许同样处在“基督教国家大家庭圈内”也同样遵循“基督教的道德和精神观念”的德意志第二帝国构建自身海权的那段曲折历史,以及那位同样是基督徒的威廉二世的海权人生,也能带给另一个新兴的后发大国以有益的启示。
套用一句马汉上校对1892届美国海军战争学院学员们的话:“先生们,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正在建造一支新的海军……可是当我们得到这支海军时,我们将打算如何使用它?”按照当代政治学者克罗尔的评价就是—一这过去是、现在也仍然是根本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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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十字架的诅咒——帝国主义时代的殖民地动力学与开放经济结构
《舰船知识》 2011-3
如果日那位驾驶着1910年出厂的28匹马力格雷夫与斯蒂夫特敞篷车的御用司机洛伊卡,没有因为走错路,而把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夫妇送到刺客普林西的枪口上;
如果死心眼的小毛奇没有按照他的前任施利芬伯爵制定的那个异想天开的计划,通过入侵比利时进攻法国,从而把英国拉上战场;
那么,他不但用不着担心他的德意志帝位和普鲁士王位,他甚至可能超越他的祖父和那位铁血宰相,成为20世纪的德意志第一人。
然而不幸的是,这些都没发生。
1938年以前,威廉二世,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元凶之一,当之无隗地成为了整个英语世界和以英语为主要翻译来源的其他世界中,最邪恶的坏蛋“之一”。
人们指责这个马汉最狂热的读者,这位甚至在枕边都曾放着&海权论》的帝王,因为竟敢企图建立一支足以挑战大英帝国的强大海军,而断送了俾斯麦开创的“欧洲仲裁者”的大好局面。
在许多人的眼里,如果威廉没有迷恋海权论,没有痴狂于那些昂贵的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之类的“大玩具”,没有不自量力地挑战他外祖母留下的那个“日不落帝国”,那么英德海军竞赛就不会爆发。他和他那帮曾姓“萨克森一科堡一哥达”的英国远亲就不会最后反目成仇、兵戎相见。所有的一切,都是起因于那个该死的“海军”、那个该死的“海权”,以及那套该死的“皇家海军元帅服”!
对于所有雄心勃勃的新兴国家来说,威廉二世“堕落史”的价值在于告诉他们——“别打波塞冬的歪脑筋”!
记住吧,即使你哪怕只是在脑海中动了动挑战海权老大的念头,那么你的国家和民族也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威廉二世和他的帝国就是这方面百谈不厌的榜样。
然而,事实真的是那样的吗?
布赖恩的断言
“你们不能把荆棘的王冠压在劳工的眉毛上,你们也不能把人类钉死在黄金的十字架上!”
1896年,也就是在我们这位德国皇帝阅读了那本不朽著作的两年后,当美国人布赖恩发表的“黄金十字架”演说H向彻芝加哥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会场的瞬间,这位极度精通经济原理、见识远远领先同代人的前报社主编不但已经稳获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提名,而且也在有意无意中说出了一个始终困扰那个时代所有资本主义国家 一不管是老牌的,还是新兴的——都无法不面对的“魔咒”。
为什么列宁指出帝国主义存在侵略本质?为什么威廉二世会对阳光下的土地充满渴望?为什么德意志帝国会对于衰败的奥斯曼土耳其充满“特殊感情”?
秘密就在于那个“黄金十字架”!原因很简单,经济的发展离不开货币。而那位近乎于万能的俾斯麦侯爵,并没有传授给威廉二世点金术。
货币是什么?这里首先必须区别两个概念:“货币”和“货币符号”。
按照经济学定义,货币是“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这个特殊商品之所以能充当一般等价物,根本原因就在于:它包含了无差别的一般人类劳动——价值!尽管在历史上,诸如牛羊、布匹、贝壳等许多东西都充当过货币,但最后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随着英国最终于1816年以法令的形式正式确定了金本位制度,规定了l英镑=7.32238克黄金的法定含金量,确立了1盎司黄金=3英镑17先令10又1/2便士的黄金官价,绝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在19世纪都确立了金本位。黄金成为了欧美新兴工业国家货币的第一选择,甚至是唯一货币选择。
不过,在金本位时代,金币并不是唯一法定的“钱”,“钱”还包括以银和铜、锡、镍等“贱金属”铸造的辅币以及印刷的“钞票”。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钞票。因为严格来讲,我们约定俗成的钞票并不是真正的货币,而只是以银行信用和国家信用担保,在法律规定下强制流通的“货币符号”!
与金币不同,一旦钞票的发行者完蛋了,那么其作为货币符号的意义也就丧失了。但是金币就不一样,越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们就越是钟情于那些黄澄澄、金灿灿的贵金属。原因就在于,金币的价值是来源于无差别的一般劳动,而不是来源于成本极其低廉的印钞术。这一点从美国最近启动“量化宽松”政策后,黄金的价格走势就能看出来。
金本位制最大的好处,是货币本身由于有黄金作为价值尺度,货币的价值特别稳定。在金本位时代,国家一般规定纸币与金币一样作为法定流通通货,任何人不得拒收。
在金本位时代,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和巨大的突发事件,那么国际贸易中的汇率风险就很小。因为主要国家的货币都有1个法定含金量,不同国家之间的货币汇率,只在两种货币法定含金量的比值附近很微小的范围进行波动。
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金本位最大的麻烦就在于:一个国家一旦规定了本国货币的法定含金量,那么该国能够发行的货币和钞票数量,就与该国持有的黄金数量挂上了钩!有多少黄金,就只能按照一定的比例发行相应数量的纸币。而一旦超过了这一比例,发行了缺少黄金支持的纸币,那么这个货币体系就会不稳定。而钞票的快速贬值往往意味着政府的垮台和国家信用的丧失。
于是问题就来了,资本主义的发展离不开货币,而货币数量取决于黄金数量。那么黄金从哪里来?按照物质不灭定律,黄金是不可能像萝卜、白菜一样从地里种出来的。黄金要么是从地里挖出来的,要么是从河里淘出来的,要么是从已有的东西里提炼出来的,要么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要么是从国际贸易中“赚”来的。
上帝最初的一击
据说晚年的牛顿沉迷于神学。这位宇宙的立法者还没有“宇宙大爆炸”的概念,因此把万物运动的源头归结于“上帝最初的一击”。
不过滑稽的是,某种程度上,导致近代资本主义在欧洲诞生的“上帝最初一击”,竟然肇源于一个有意无意的“错误的结果”。 因为数学不太好算错了地球直径,也可能是为了故意隐瞒远航距离以增强投资者对冒险的信心,哥伦布估算错了由欧洲向西航行到“印度”的距离,理性的葡萄牙人发现了这一点因而拒绝给哥伦布资助,而贪婪的西班牙人却没发现这个错误!于是世界被改变了。
为什么意大利沿海地带在公元12世纪前后就“萌芽”了资本主义,但是工业革命却首先是在发现新大陆之后的英伦三岛实现的?原因很简单,奉命找金子的哥伦布及其身后的西班牙、葡萄牙冒险家们,为欧洲开启了庞大的印加帝国和阿兹台克帝国金银宝库。正是源源不断从美洲运回欧洲的金银,使得长期缺金少银的西班牙在16世纪,成为了欧洲“价格漩涡”的核心——最终为英国的工业革命提供了最宝贵的驱动力——资本!从而成就了“上帝最初的—击”。
顺带指出的是,按照历史学家们的观点,美洲出产的白银,尤其是墨西哥出产的白银,相当—部分并没有越过大西洋,而是越过了太平洋,通过菲律宾等地流人了当时的天朝——大明王朝。终明一朝,史学界估计产于美洲通过各条肮路流人中国的白银从数千万两到数亿两不等。
早期的经济学者们很清楚地意识到了,黄金对于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意义。因为经济的发展往往和能够提供劳动力的人口相联系,而人口呈现的是几何级数的增长,科技的发展又猛烈地提高了劳动者的生产率。因此经济规模的增长,产品的扩张,是远远超过黄金的开采速度,或者掠夺速度的。这就导致黄金数量的增长,赶不上商品数量的增长,更适应不了经济发展的需要。
这会导致什么?答案是灾难!
一个社会中货币数量不变,商品数量猛烈增加,在货币流通速度比较稳定的情况下,会产生什么结果?物价下跌,工资减少,诱发经济危机。
货币购买力上升,意味着商品价值下降。这对于消费者似乎是好事。但是对于生产者来说呢?这意味着偿还当初投资贷款所需要的商品增加了,也就是说实际债务增加了。而生产扩张得越快,劳动生产率上升得越快,价格下跌得越多,资本家的实际债务也就越重,投资的风险也就越大越现实。资本家不是慈善家,他们会怎么办?很简单,削减雇佣工人数量,降低工资,减少投资。结果是社会购买力进一步相对于巨量产品供给的急剧紧缩。商品越降价,一般就越卖不出去。当价格下跌变成普遍预期,整个社会就会进入一个“供给过剩一需求紧缩”的螺旋下坠通道。
要命的是,企业家贷款生产的商品其价格本身,又是银行家判断企业生存状况从而决定是否收回贷款的重要依据信号。在一个价格下降的通道中,一旦疑虑重重的银行家开始拒绝发放新的贷款,那么全社会的末日就不远了——越想收回贷款,就越收不回来。于是,危机就会从实体经济领域蔓延到金融体系,再通过贸易体系向世界传染……最终大家一起完蛋。这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在金本位时代所面对的挥之不去的诅咒!
在这个黄金十字架上,被“钉死”的不仅是资本家们,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头带荆棘王冠”的劳工们和那些为了多收三、五斗而起早贪黑的殖民地,半殖民地的人民!
重商主义者的救赎
理论上,把资本主义从这个黄金十字架上解脱下来的唯一途径在于脱离“金本位”,使得钞票的发行不受持有的黄金数量的限制。
布赖恩的“黄金十字架”演说要阐明的正是这个主张。然而,他的思想超前了大约77年。他本人以此为竞选纲领3次参加美国总统竞选,却3次失败。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源源不断地来自加利福尼亚的黄金、澳大利亚的黄金、南非的黄金以及新墨西哥的白银,使得王冠的荆棘之痛在那个时代还不甚为广大普通选民们所知。
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的动摇,直到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最终瓦解,美元脱离金本位,人们才得以将那顶压在劳工眉毛上的“荆棘的王冠”取下来。
既然在19世纪脱离金本位不可能,那么怎么预防或减轻危机呢?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贸易和掠夺,增加本国的黄金数量。
所以,我们的经济课本中经常会有一个语焉不详的“庸俗学派”出现——那就是重商主义。其灵魂无外乎就是“金银货币是真正而且唯一的财富,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活动就是通过出口本国商品,换取外国货币,也就是让外国金银流入本国;同时尽可能少地购买外国商品,让本国金银货币留在本国”。重商主义者们并不是财迷心窍,而是除此之外,就无法使得黄金数量的增长得以赶上本国经济发展对货币的需要!
但是以邻为壑的重商主义者们没有意识到另一个麻烦的问题,那就是货币集中流入到你这个国家了,那么流出的那个国家会怎么样?问题绝不仅仅像是休谟所说的“货币供应量下降,出口商品价格下跌,出口增加,经济自动恢复平衡”那么简单。
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要看你是不是一个殖民帝国。
福兮祸所倚
1870年的普法战争,最终导致了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建立。
来自法国50亿金法郎的赔款,约合14亿两白银,超过了晚清70年间全部对外赔款和借款的本息总合,在此后的4年内流入了新生的德国。“高卢公鸡放血”导致的黄金跨国大转移,使得德国马克在1871年,也就是在普法战争结束后立即进入了金本位时代。
稳定的帝国马克,不但促进了德国工业化的突飞猛进,加速了经济的发展,而且也使得德国在最初的几年中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资本过剩。这种资本过剩导致了严重的产品过剩和产能闲置。而德国也不得不开始考虑怎么样开拓国外市场,输出资本和过剩的生产力了。
普法战争的“红利”,在战争结束20多年后已经基本耗尽。当德国国内的经济发展终于接近了德国银行体系拥有的全部黄金所能支撑的货币总量的时候,价格下跌所诱发的通货紧缩也就如影随形地“自动”出现了。但这时的德国已经不是一个由小工厂主和保守的容克地主们当政的国家。托拉斯、卡特尔、康采恩这些垄断巨头已经渐渐占据了德国的政治舞台。他们需要不断增加帝国银行中的“真金白银”以支撑发行更多的钞票,提供更多的信贷,使得商业流通和社会大生产不致中断。可是帝国的三世祖威廉二世又不会点金术,不能凭空变出金银。而那位铁血宰相呢?很遗憾,他对此既不在行,也不关心!
自帝国创立之日起,最令铁血宰相忧心的就是战败法国的复仇。
俾斯麦最担心的事情很快就出现了:高卢公鸡简直就像一只“不死鸟”。虽然严重失血,但是很快就复苏了,这个骄傲的法兰西的元气竟然几乎没有受到大的损伤。法国不仅4年就交清了晚清70年也没交清的赔款本息,而且居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重新挤进了欧洲一等强国的行列。法国产品低廉的价格带来的猛烈出口,使得巴黎再次成为了欧洲的中心之一,而法国陆军的重建和几乎没受战争影响的法国海军舰队,更充实了法国人复仇的本钱。
在强大得仅次于英国皇家海军的法国海军看来,德国那支寒碜的岸防舰队根本就不堪一击。然而对德国来说异常幸运的是,法国海军此时正醉心于当时的“超限战”思想——海军部长奥贝提出的以巡洋作战为核心的海军新学派思想所声称的种种“新”变革;并且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通过满怀浪漫主义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的拉锯战,将法国海军逐步削弱为了一支二流舰队。但是面对法国综合国力势不可挡的复兴趋势,俾斯麦不得不在懊恼没有干得更“绝”一点的同时,开始将其整个晚年投入到致力于编织一个“反法同盟”以最大限度地“孤立法国”的浩大工程中。
为此,俾斯麦一面对法国人显露出了极为宽容的一面,全力支持法国在非洲和亚洲建立殖民帝国。以至于法国总统格里维在1883年曾经宣称他“深感俾斯麦在普法战争后13年来对法国的恩德!”一位法国人在1890年听说俾斯麦被新任的“三世祖”威廉二世罢相时,竟然会发出“现在我才知道德国人真是忘恩负义。对于我们法国人来说,即令像天那样高也不足以表示我们对于俾斯麦的赞扬”。当然这并不妨碍对俾斯麦感恩戴德的法兰西继续筹划对德复仇。
而另一方面,俾斯麦却不顾威廉一世皇帝的激烈反对,在1879年一意孤行地建立了德奥防御协定。这个协定最终将德国和奥匈帝国一起拉进了毁灭的深渊,为帝国捆上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巴尔干火药桶,并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埋下了伏笔。此后,这位热衷于密室政治并自诩为“诚实的中间人”的铁血宰相,又挖空心思在1881年再次炮制了一个由信奉新教的德国皇帝、信奉天主教的奥匈帝国皇帝与信奉东正教的俄国沙皇组成的第二次“三帝同盟”,以及其后的1887年德、饿“再保险条约”。在1882年把意大利拉进了德、奥、意“三国同盟”,并且在地中海充当了英、奥、意、西“地中海四国同盟”的幕后导演,竭力使得英国深信法国和“俄国”是欧洲秩序的捣乱者……
所有的这一切,为的是什么?
那就是阻止法国可能的复仇!
深受被害综合症折磨的俾斯麦,在编织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阴谋的同时,也为帝国的毁灭埋下了根本性的种子。因为与奥匈帝国和巴尔干绑在了一起,从而与俄国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而与俄国的冲突,特别是在1878年的柏林会议上牺牲俄国利益和提高对俄国农产品进口关税、颁布驱逐俄国在德国金融市场上融资的&伦巴第禁令》,不仅使得将融资中心转到巴黎的俄国找到了与法国结盟的经济基础,并且坚定了必须使下一场战争成为“联盟战争”的决心,也进一步埋下了引燃巴尔干火药桶和腹背受敌两线作战的导线。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威廉二世那里,发展海军和攫取海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挑战他那帮改姓“温莎”的英国亲戚,而是为了建立一个世界性的大帝国!
不错,倡导“世界政策”的威廉二世的确是热衷于“阳光下的土地”,但是如果就此得出这位皇帝是因为追求殖民地而葬送了第二帝国的结论的话,那就无异于是将北宋的灭亡归结于企图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梦想而倍显荒唐!
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俾斯麦的国务活动生涯的话,不难发现,他是一位典型的黎塞留式的人物。容克地主出身的俾斯麦终其一生,对于国家战略与经济发展的看法,就如同德军总参谋部里的老派军官团,对于政治与军事的看法一样“脱节”——后者关心的是军事胜利和荣耀,而前者关心的则是政治与国家战略。俾斯麦对于经济活动,尤其是对于生产全球化和世界市场的认识,不但远远地落后于他不屑一顾的时代巨人马克思,甚至也远远不及他的继任者。
俾斯麦的所谓“大陆政策”的政治逻辑永远是“德国第一”。但不幸的是,他经常将其自我局限为“德国本土第一”。在黎塞留那个时代,俾斯麦的想法没错。然而到了19世纪末,我们已经不得不指出——俾斯麦“过时了”!纵观历史,从来就没有一个强国仅仅是依靠本国的资源和市场获得可持续发展的。
任何一个仅仅满足于国内生产和国内市场的国家,不管共军事力量有多强大,她的命运也不过如同一朵一现的昙花。
在俾斯麦充满郁闷的回忆录《思考与回忆》中,这位老君侯以几乎闭口不谈殖民地问题来表明他对于开拓殖民地全无兴趣。早在1881年,俾斯麦就曾经干脆利落地告诉他周围那些不安分的人们:“只要我当一天宰相,德国就不会有殖民政策。”
在俾斯麦看来,因为那样做,就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否则无法保卫这个殖民帝国。而拥有强大的海军就会同大英帝国发生冲突。就如同在普法战争后,他对殖民地的看法那样:“德意志拥有殖民地,就如同波兰的破落贵族,里面连粗布衬衫都穿不起,外面却硬要披上貂皮外套”。
尽管这套掀起了对俾斯麦个人崇拜的三卷本的《思考与回忆》,堪称文学史上的名著,但是那些文字却并非完全可靠的,至少在殖民地问题上是如此。真实的情况是:
俾斯麦在任宰相期间,已经为帝国在非洲牟取了位于西南非洲、多哥、喀麦隆、东非的大约10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实际上,德国全部殖民地面积的99%以上和几乎所有的非洲殖民地都是在俾斯麦执政期间取得或者开始取得的。换句话说,真正获得“阳光下的土地”的执政者是俾斯麦;而不是觊觎中国山东和太平洋里那几个小岛的威廉二世及其谋臣。
正是这些俾斯麦时代攫取的“无主的土地”为威廉二世的“条顿非洲”计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为德国在非洲与英国的“2C非洲”计划与法国的“2S非洲”计划埋下了必然的冲突。
实际上,俾斯麦主导的帝国政府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殖民地,而是到后来发现殖民地对德国几乎没有实质上的意义。建立殖民地需要大量的金钱和精力,但是从殖民地能够获得的经济和军事利益却甚少。保卫殖民地需要庞大的海军,而建立庞大的海军不光需要钱,更意味着挑战英国人敏感的神经! 上述观点,在俾斯麦的时代,可以用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来源颇为可疑的数据证明:
在俾斯麦主政时代,德国的出口总值中销往殖民地的只有0.1%,而德国的进口总值中来自殖民地的也只有0.2%!到了1905年,德国海外投资总额中只有2%是投向殖民地。甚至到了1910年,德国本土与海外殖民地的贸易额也仅占全部贸易额的l%。生活在殖民地的德国人到1905年只有大约6000人。
总之,对于专注于欧洲事务和德国本土的俾斯麦来说,殖民地的价值有限。也正因为基于这样的想法,俾斯麦在下台前,努力促使英国人同意德国用东非的桑给巴尔换取了德国家门口的“直布罗陀”一一赫尔戈兰。
同样也是基于对殖民地缺乏兴趣,俾斯麦对海军和海权也缺乏兴趣。在他看来,海军强国法国并没有用她的舰队赢得1870年的胜利。也就是说,没有海军的德国甚为安全——如果一旦拥有舰队,就必然会得罪英国,就必然会惹火烧身。实际上,在俾斯麦看来,就是一个二流的海军,对德国也是“奢侈”的。
无疑,俾斯麦的这个看法在伦敦获得了高度赞赏,并使得此公在英语世界备受推崇。然而,俾斯麦却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一既然殖民地真的那么无足轻重,那么为什么英国却要维持那样一个百倍于英国本土的殖民地体系?拥有20倍于本土面积殖民地的法国又为什么能够在普法战争后再度迅速崛起?
在英国牛津大学有一个著名的“罗德斯奖学金”,专门用来培养亲英的外国社会精英,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学生时代就曾经获得过这个奖学金的资助。它的设立者是曾经担任开普殖民地总理的著名帝国主义者、创造了以“钻石恒久远”而著称的南非德比尔斯统一矿业公司的塞西尔·约翰·罗德斯。
在这位一手创建了包括津巴布韦和赞比亚在内的罗德西亚殖民地的罗德斯先生1877年所写的政治遗嘱中,有这样一段话:“要建立一个联邦帝国,将整个非洲、荷兰、两河流域、南美洲、马来群岛、中国和日本的沿海地区都包括进来,如果可能的话,再将美国重新纳入……这个联邦如此广阔而强大,乃至世界今后不会爆发战争。”
回望19世纪末20世纪初,整个世界几乎已经被瓜分完毕:
英国人不但在南非和埃及站稳了脚跟,而且将整个印度斯坦和缅甸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马来西亚、香港、福克兰群岛、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米字旗在如此广阔的地球上飘扬。
法国人在北非、在安南、在法属圭亚那、在运河区……维持着大国的尊严,使得地中海的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向法国本土。
荷兰人占据着荷属东印度;比利时人占据着比属刚果;意大利人领有意属东非;日本人强占了中国台湾和朝鲜;甚至连美国人都抢走了西班牙帝国的古巴和菲律宾……
不难看出,工业革命的时代也是一个殖民地剧烈扩张的殖民时代。
欧洲的9个主要殖民地宗主国,在全球所取得的殖民地的总面积,是这些国家面积总和的23.9倍!其殖民地总人口是其宗主国总人口的2 .35倍!其中英国的殖民地,占全部殖民地面积的59%。对英国而言,衡量殖民地财富价值的重要指标——殖民地人口——占各国全部殖民地人口的75%!英国的殖民地人口是其本土人口的9倍!
德国的殖民地仅占全部殖民地面积的5.2%;殖民地人口仅相当于本土人口的1/5,占全部殖民地人口的2.2%,标准的地广人稀!即使是小小的比利时王国,其殖民地面积为德国的81.5%,但是殖民地人口却超过德国殖民地人口29%!法国和荷兰的殖民地人口也均超过德国2倍以上。
德国崛起得太晚了!到俾斯麦的时代,诸如大英帝国王冠上的宝石——印度斯坦——那样的“优质”殖民地已经所剩无几。德国人所能获得的几乎都是开发成本极高的“无主之地”!这很像今天中国企业在海外开采石油过程中遇到的尴尬,容易开采、成本低的油田早巳落入国际老牌石油企业之手,你能获得的几乎全是人家“挑剩下的”和由于政治原因“不方便”获得的。
平常倒贴钱,战时守不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俾斯麦略一算账,就会得出结论,与其投入巨资为了这些不上算的不毛之地去与列强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为法国制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反德盟友”,为什么不干脆学学拿破仑卖掉路易斯安那、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卖掉阿拉斯加那样,给国家减少一点麻烦呢?
在这方面,德国的铁血宰相和大清朝的台柱李鸿章倒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1874年,那位自称“东方俾斯麦”的李中堂囿于捉襟见肘的财政之困,和左宗棠在著名的海防和塞防之争中,就有过一个类似的著名言论:
“即无事时,岁需兵费尚三百余万,徒收数千里之旷地,而增千百年之漏卮,已为不值。新疆北邻俄罗斯,西界土耳其、天方、波斯各国,南近英属之印度。外日强大,内日侵削,今昔异势,即勉图恢复,将来断不能久守。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
这位欧洲“李鸿章”与东方“俾斯麦”的共同点都是热衷于通过密室外交维护国家安全,区别在于后者关心的是来自海上的“心腹大祸”,为此宁肯舍弃千里国土,而前者在意的则是帝国于中欧的安全态势,为此不惜让出海外利益。
宗主国·殖民地体系
严格地说,在那个帝国主义横行的时代,俾斯麦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伪帝国主义者”。
在这里,我们不妨去重温一下另一个德国人马克思1848年在他的不朽名著《《共产党宣言》中早早写下的一段话:
“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不管反动派怎样惋惜,资产阶级还是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古老的民族工业被消灭了,并且每天都还在被消灭。它们被新的工业排挤掉了,新的工业的建立已经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被关的问题;这些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大工业创造了交通工具和现代化的世界市场,控制了商业,把所有的资本都变为工业资本,从而使流通加速、资本集中。它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以往自然形成的各国的孤立状态。
俾斯麦并没有真正认识到殖民地在一个新时代的作用,他更没有完全认识到他所处的时代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的老观念——在一个帝国主义时代——基本过时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帝国主义首先是一个“经济形态”。在这个帝国主义经济形态中最重要的是“宗主国一殖民地”经济体系。
在这个体系中,宗主国作为核心,向殖民地输出的是资本品、奢侈品、复杂产品和资本;殖民地的任务是向宗主国提供矿产品、原材料、农产品和初级制成品。
这里有两个限制条件:
第一个限制条件是“排他性贸易”,也就是对殖民地产品的专营权垄断于本国企业手中,从而可以将外国企业在本国殖民地的竞争减小到无足轻重的地步(如果不是根本消除的话)。其途径既包括诸如后来的“帝国特惠制”之类的税收排他,也包括非关税壁垒。正因为存在着一系列关税与非关税壁垒,像美国这样“后发”但是同样没有殖民地的国家才会一边叫嚷着“门户开放、利益均沾”,而另一方面却满怀私心地鼓吹“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的门罗主义并大力践行排斥欧洲列强的“罗斯福推论”。
第二个限制条件是“产业分工”,也就是通过限制殖民地的产业发展,从而使殖民地的经济畸形化。实际上在帝国主义体系中,殖民地地区生产什么,并不是按照当地经济发展的需要决定的,不是你想生产什么就生产什么。而是在整个帝国体系中,根据宗主国的需要,你适合生产什么,生产什么价格最低(注意不是成本最低),你就生产什么!宗主国控制殖民地的诀窍,就在于决不能让你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国民经济部门体系,就是已经具备了也要使其彻底“畸形化”。若非如此,就不能最大限度地获得剪刀差和垄断利润。
有了这样的条件,殖民地和宗主国之间的贸易,就成为了维持帝国繁荣的关键。殖民地低价提供原料,宗主国高价出口过剩工业品—殖民地的黄金和财富源源不断地涌入宗主国,缓解了宗主国被钉在“黄金十字架”上的痛苦。而宗主国将过剩的工业品高价倾销到殖民地,又延缓了自身经济危机的剧烈爆发。
这就是在1 9世纪中后期兴起的经济帝国主义!
还是以英国为例:
英国本土并不生产棉花,但是英国却是全世界最主要的棉纺织工业国和供应商。在1853年英国纺织业在国际市场上的地位达到顶点时,它的供应占国际市场棉布总量的45 010。
与世界贸易中的垄断地位相适应,大英帝国同时确立了在海上运输的霸主地位。世界工厂、贸易中心、航运巨头及金融枢纽这些彼此相连的条件,成就了大英帝国的世界霸权。
不难发现,“宗主国一殖民地”这种帝国主义经济形态,就是法国实力迅速恢复的核心秘密!
然而此时的俾斯麦,他的主要精力依然陶醉于编织一个“防法大同盟”来保住帝国的陆上边界安全。作为帝国宰相,他却迟钝于德意志关税同盟所奠定的德国统一市场,已经不能满足于那些日益庞大的德国康采恩的胃口这个不争的事实!
事实上,自19世纪晚期开始,德国旺盛的生产能力与其狭窄的国内市场和国外市场以及糟糕的原料供应之间的矛盾,就一直存在!这个矛盾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的失败。
为什么德国的化学工业发达?合成橡胶、合成硝石、合成汽油,几乎没有德国人不能制造的代用品。但这丝毫不能证明德国人的聪明智慧,只能证明德国人的国内市场与世界性的生产方式之间的矛盾与德国经济的尴尬。因为一旦主要源自远隔重洋的他国殖民地的国外原材料供应被切断,资源短缺的德国就不得不大量合成各种稀缺的原材料代用品。这使得德国庞大的工业力量因为分散于生产各种替代品,去承担在英法等老牌帝国体系中由殖民地应当承担的任务,而始终无法发挥最大潜能。
英国则不然。尽管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德国的钢铁产量和发电量就已经逐步逼近甚至超过了这座“世界工厂”,但是英国战争机器的强大潜力却远非德国可比。因为大英帝国生产所需要的资源绝不是来自英伦三岛,正是来自世界范围的资源支持了英国对德国的胜利。一旦对英战争爆发,如果德国不能在短时间击溃英国或者切断英国的交通线,那么实际上德国的败局就是难以扭转的:她是以一国之力抗拒世界市场。所以,被切断了海外原料供应的德国唯一“翻盘”的希望就在于用“破交战”反过来切断大英帝国的世界资源通道,将英伦三岛和她遍布世界的殖民地隔绝起来。而要想实施破交战,先决条件就是破坏大英帝国对海权的控制。而破坏大英帝国对海权的控制,就必须拥有一支足以令英国胆寒的舰队。这样或许还有希望令英国同意分享海权,进而让德国以较为平等的方式分享世界市场。
另一方面,一旦战争爆发并陷入僵持阶段,那么国家间的对抗就不得不演变为各国动员全部资源实力旷日持久的对抗。也就是所谓的“总体战”。作为国内资源贫乏、国外殖民地断绝的德国,要想维持战争并取得最后胜利,就必须不断攫取外国资源。而在战争状态下,获得资源最稳定的方式莫过于“结盟”或者“占领”,至少也要成威慑!但这就不得不打破原有的国际秩序。所以只要德国的战争机器一启动,那么理论上,交战国就必然会增加。而结盟不但不会带来安全,反而会使得盟国的敌对国转化为自身的敌对国——这是帝国的缔造者威廉—世皇帝坚决反对俾斯麦与奥匈帝国结盟的根本原因——与奥匈帝国结盟必然导致和俄国的冲突。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纳粹德国进攻挪威获取铁矿石,挥师高加索攫取石油,屯兵罗马尼亚保护油田,为了帮助意大利出 兵北非……每次对英国的战争爆发后,内外交困的德国看似凶猛异常,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拔掉了“充电器”而依靠蓄电池工作的“手机”而已一一如果找不到新的充电器和电源,那么随着内部资源的枯竭,“自动关机”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可惜,这位老宰相却对这种经济困境无动于衷。他所操纵的国家机器依然沉浸于“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幻梦。为什么欧洲对俾斯麦评价颇高,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的想法符合伦敦的胃口。俾斯麦的对外战略没有妨碍英法传统列强们“宗主国一殖民地”的帝国主义经济生存方式!
那么,对德国这个新兴的工业帝国的长远发展而言又如何呢?在那个帝国纵横的时代,殖民地是工业革命的进行下去的基础。没有足够的殖民地,没有足够的海外利益范围,就不可能在高度分割的世界市场中获得足够的空间,其生产就达不到越来越高的规模和效益的临界点,其自身的工业体系最终就会被外国的优势产业击垮!那对一个新兴经济体来说,意味的就是衰亡!
俾斯麦“OUT”了
需要指出的是到1914年,在德国所有主要殖民地里生活的白人——主要是德国人,已经上升到了2,4万人。而帝国津贴占殖民地的开支总额的比重已经下降到了17.8%。特别是在东非和喀麦隆这样较早开发的德国殖民地,当地总支出对帝国津贴的依赖已经分别下降了5.38%和9,85%。当年全部殖民地获得的帝国津贴不过是2930万马克,还不到同时代一艘现代化无畏舰造价的60%。仅相当于1913年帝国预算35.21亿马克的不到0.8%!
即使是从年的20年期间的总额来计算,整个非洲殖民地从帝国政府获得的津贴也不过7.251亿马克,仅占非洲殖民地全部开支总额15.248亿马克的47.6%,换言之,经过长时间的经营,距离这些殖民地变成生金蛋的母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然而遗憾的是,热衷于精打细算的俾斯麦对此却根本没有耐心和兴趣。
今天,我们已经无法求证,威廉二世是否已经认识到了世界市场对于进入了世界经济体系的德国的重要意义,或者去寻求此人“自觉”地为了实现帝国主义经济形态而追求海权的直接证据。但是我们可以去思考,那个正在走向巅峰的新兴的帝国主义国家可能不去开拓海外市场或可能没有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吗? 也许是无奈,也许就是短视,反正俾斯麦掌中的德意志国家机器是至高无上的。为那帮子俗不可耐的工业寡头暴发户服务?还是留给那位热衷于“世界政策”的“缺乏教养的恶少”去折腾吧!
所谓无可奈何花落去。不管对德国的统一和欧洲的“和平”曾经做出过多么伟大的贡献,俾斯麦对殖民和帝国经济的态度,都决定了在19世纪末的德国政治舞台上,铁血宰相的谢幕时刻已经到来!(下期连载:祸起德意志的“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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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德意志的“印度”——俾斯麦战略的政治学反思
《舰船知识》 2011-4
“据我了解,所谓的世界政策,其任务只是支持和推进我们的工业、我们的贸易,扩张我们人民的劳动力、活动和才智。我们无意执行侵略性的扩张政策。我们只想保护我们在世界各地顺理成章地取得的极重要利益。”
——伯恩哈德·冯·比洛(1900)
海权战略是国家战略的组成部分,它绝不是自在之物,更不可能“统率”整个国家战略。恰恰相反,海权战略是依附于国家战略存在的。声称英德海军竞赛是一次世界大战的源头,或者威廉二世对海权的追求葬送了欧洲的和平之类的言论,纯属本末倒置——如果不是别有用心的话。其实,起于俾斯麦时代的德国国家战略的失败,才是威廉二世海权战略破产的根本原因。
回望历史,总有人将德国挑动一次大战与帝国宰相比洛的那个“阳光下的地盘”的著名演说联系在一起。似乎正是追求殖民地才使得热衷于海权的威廉二世带领德国和英国爆发冲突,实际上这二者并无直接关联。
恰恰相反,战祸的根子在俾斯麦那里!
丘吉尔的赠礼
尽管许多学者高度赞扬俾斯麦为德意志帝国安全所做出的卓越贡献,但是我们却不得不指出,正是由于俾斯麦的短视,才最终酿成了帝国的崩溃。威廉二世虽然有其性格缺陷,同时也被公认是一战元凶之一,但是他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沿着俾斯麦早就为他规划好的轨道前行而已。
问题的核心就出在德意志的“印度”——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身上。
日深夜,“断定”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必将站在同盟国一侧与大英帝国为敌的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发布书面命令,将土耳其向英国维克斯一阿姆斯特朗公司订购的已经付清全款的“苏丹奥斯曼一世”号战列舰和“雷夏德”号战列舰强行征用,而且事后援引购舰合约中的强盗条款拒不退款。只是勉强同意每天向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支付1000英镑这样微不足道的“租金”——甚至还不到按照8%优惠年利计算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为两艘战列舰支付的全部价款大约522万英镑的日息1145英镑。
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月的1914年8月中旬,德国宣布以“出售”的名义,将终于摆脱了整个英法地中海舰队围追堵截逃进土耳其的、几乎是崭新的“戈本”号战列巡洋舰和“布雷斯劳”号轻巡洋舰,连舰带人赠送给了在英国佬那里舰财两空的奥斯曼土耳其,德国分舰队司令苏舜少将也摇身一变成为了奥斯曼土耳其的海军司令。毕生致力于为大英帝国寻找和制造敌人的高手丘吉尔,以实际行动帮助德国人最终将原本摇摆不定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作为英、法、俄的敌人,捆上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车,同时也证明了他关于奥斯曼土耳其必将加入同盟国一方与英法俄为敌的“伟大预言”。
欧洲的“后门”
实际上,早在俾斯麦执政时期,一个始终萦绕帝国政府的问题就是,到哪里去为德意志帝国寻找一块像“印度”那样美好的殖民地。
非洲?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早就是法国人的传统势力范围。突尼斯的比塞达成为了地中海一个难以忽略的法国海军基地。摩洛哥也并非无主之地。而埃及就更不用说了,早已成为了英法的势力范围。南非虽然富庶,但是布尔人和英国人之间的麻烦不断,一封克鲁格电报就已经使得英德关系高度紧张。至于西南非洲、中非和东非,虽然德国人早在16世纪就已经踏足,并且在近代圈地成功,但是由于当地过于荒凉同时人口稀少,离产生实质性效益的公众希望,还遥遥无期。
远东?印度支那早就落入了法国的口袋。暹罗和缅甸已是他人之物。印度尼西亚和马来亚是荷兰与英国的传统属地,菲律宾已被西班牙经营多年而且即将易手美国。朝鲜半岛是中、日、俄关系的焦点。至于中国嘛,太大也太敏感。虽然1900年的义和团战争,使德国凭借大使克林德男爵在北京街头被杀,获得了主导八国联军入侵中国的机会,也由此巩固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使青岛成为了德国在远东最巩固的据点;但是遥远的东方对德国的价值毕竟有限——还是留给尼古拉去与日本人厮杀吧。为了这个地区的利益与所有准备“利益均沾”的列强为敌?——不值!
南美?行不通。大洋洲?英国人已经先占领了。太平洋里的群岛?又太零碎。
看似山重水复,然而上帝却专门给德国留下了一个“后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虽然贫弱,但依然是一个横跨亚、欧、非三块大陆的庞然大物。丰富的物产、庞大的人口、优越的地理、软弱的国家、腐败的政府、渴望独立的民族,使得这个地方成为了进行“半封建、半殖民地化的良好对象”。
然而此地由于战略地位过于重要,因此还没有哪个欧洲强国真正去主导过其内部的发展。俄国人虽然在几个世纪中不断进行对土战争,但是英、法传统列强深知,一旦俄国最终获得了关键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一马尔马拉海一达达尼尔海峡的控制权,那就意味着俄国彻底冲出黑海,进入地中海。温暖的海洋意味着阳光下的大陆,天知道沙皇和他麾下那帮无穷无尽的野蛮哥萨克会对文明世界干出什么事情来!
因此,欧洲主要列强的政治共识就是,既不能让奥斯曼土耳其强大到足以违抗文明世界的意志,妨碍列强们对其广阔国土的肢解或分而治之,但是更不能让其弱小到足以让俄国肆无忌惮地冲出黑海,或者进入小亚细亚和非洲!那样整个西南欧的政治版图就将发生巨变——奥匈帝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还有大英帝国都将成为输家。
在年的俄土战争中,奥匈帝国以令人吃惊的“忘恩负义”报答了在1848年革命中救援了哈布斯堡王朝的俄国沙皇,逼迫其从占领的奥斯曼土耳共土地上撤军。而英、法联军则通过克里米亚战争彻底打消了俄国人在短期内获得地中海直接出海口的幻梦。
20年之后,1878年俄土战争中俄国的胜利和英、奥的军事威胁,给德国进入奥斯曼帝国提供了一个历史性的“机遇”,也为德、俄的最终反目埋下了祸根。
五只飞球的游戏
日,在俾斯麦的主导下,研究“东方问题”的柏林会议召开。在这次和会上,俾斯麦表面中立,然而却对英国、奥匈帝国和土耳其多有偏袒,会议最终迫使俄国放弃了许多土地,奥匈帝国成为了巴尔干和南欧的主导者之一,而土耳其则通过外交手段获得了战场上失去的东西。
这场会议中最大的输家表面上是俄国,于是愤怒的俄国人将矛头对准了德国。德国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方问题”与俄国反目,却没有从奥匈帝国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在目睹了俄国及其斯拉夫兄弟国家的舆论对其进行的汹涌的人身攻击之后,俾斯麦惊恐于俄国可能与法国结盟的噩梦,不顾威廉一世的严辞反对,竟然策划了德奥同盟条约。根据这个在随后半个世纪遗祸整个欧洲与世界的条约:德奥两国一旦受到俄国的攻击,将全力对彼此进行支援;但是如果德法之间爆发战争,则奥匈帝国保持中立;如果俄国加入战争,则德奥将并肩作战。
这个条约,表面上是想通过德奥结盟抗衡俄法,最终逼迫俄国就范,从而“巧妙”地维持了欧洲的力量均衡。而且,俄国后来也确实在1881年加入了三帝同盟。但是仔细分析就会发现,俾斯麦通过“联奥制俄”的战略转身,已经使得德国濒临战争的边缘。原因很简单:
首先,根据普鲁士一德意志多年的战略经营,作为中欧大国的德意志帝国,要想免除两线作战的噩梦,就必须采取联俄战略,至少不能与俄国为敌。因为俄国拥有的巨大战略纵深和巨量资源使其属于“战之不能胜,败之足以亡”的噩梦国家——无论是闪电战还是封锁都不可能令其屈服。而奥匈帝国则不是单一民族国家,建立在二元王国政治联合脆弱性基础上的战争潜力,决定了她即使与法国联合也并不足以对德国构成威胁。可见,在柏林会议上得罪俄国纯属不智之举。换句话说,德国与法奥为敌不堪为虑,但是与俄国为敌则是背离了国策,此后整个德国总参谋部都不得不忙于起草东、西线同时作战的方案。为了应付这个困境而诞生的如自鸣钟般精确的施里芬计划在40年后的1918年直接导致了帝国的崩溃。
其次,奥匈帝国与俄国在巴尔干问题上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而巴尔干地区复杂的宗教与民族矛盾和各个列强的渗透,使得战争爆发的机率极高。一旦战争爆发,则俄奥之间的矛盾必将陷德国于进退两难之地。俄国为了防止德国进攻俄国,必然会与法国寻求结盟。而奥匈帝国一旦与俄国摊牌,则必然会拉德国下水。更麻烦的是,由于德奥结盟,则奥匈帝国必然会对俄采取强硬态度。那么巴尔干的冲突,奥匈帝国的军事冒险,立即会使德国由于莫名其妙的原因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
第三,由于柏林会议的成功,德国在奥斯曼土耳其的影响力陡然上升,这个垂死的帝国将德国视为抗俄的救星。但是问题在于,饿土是世仇,其矛盾远甚于德法之间的矛盾。因此,联土,即等于反俄。而俄国又被视为斯拉夫人的领袖,奥斯曼的友情对德国来说,则可能意味着整个斯拉夫世界的仇恨。
最后,俾斯麦没有意识到的另一个问题是,德国进入奥斯曼帝国不但等于堵住了俄国南下的出口,而且必将引起英国的反感——那虽然暂时不致命,但是终究是个麻烦。因为英国虽然不希望俄国战胜土耳其进入地中海,但是毕竟也不希望德国由此进入东方,从而最终威胁大英帝国在中东和印度的利益。
果不其然,在柏林会议后,虽然第二次三帝同盟也别别扭扭地订立了,但是俄德之间却埋下了冲突和互不信任的种子。1885年的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的危机,导致奥匈帝国与俄国关系濒临破裂。俄国为了防止德国参战,急速与法国接近,企图用法国牵制德国。而法俄的威胁,则迫使俾斯麦不得不对俄备战并且猛烈提高关税,导致俄国出口德国的小麦和燕麦的税率上升50010。俄国作为报复,宣布禁止外国人在俄国西部省份拥有地产,导致德国移民丧失了土地。
俾斯麦又发布了“伦巴第法令”,取消了俄国在柏林发行债券的权利。俄国紧接着将存款直接转移到了巴黎,并且立即就获得了1亿法郎的法国政府贷款——法俄结盟的经济基础日益显现。在德俄金融关系破裂后的3年时间里,巴黎取代柏林成为了俄国主要的海外金主。仅年间,俄国就在法国发行了24亿法郎的有价证券,法国银行和企业大规模在俄国投资,无论是西伯利亚大铁路、日俄战争还是尼古拉二世的大海军计划,背后都有着巴黎银行寡头们的身影。这种经济的密切联系将自然而然地推动政治、军事和外交上的同盟关系出现。
再保险保了谁?
眼看冤冤相报,俾斯麦虽然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在日又以一个堪称绕口令式仅仅为期3年的德俄再保险条约,获得了俄国暂时不参加德法战争的承诺。但是由于德奥同盟始终存在,因此巴尔干的死结依然无解。根据这个条约:
缔约国一方如与第三国(法国和奥匈帝国除外)交战时,另一方应保持善意的中立,德国承认俄国在保加利亚和东鲁美利亚占优势的合法性。双方约定维持巴尔干半岛的现状并重申在1881年已经同意的原则,即俄、德共同对奥斯曼土耳其施加压力,不允许黑海沿岸国家以外的外国军舰进入博斯普鲁斯一马尔马拉一达达尼尔海峡等等。
问题在于这个条约如果将与法国和奥匈帝国的战争作为例外情况的话,那么事实上不但对于改善德国的安全形势毫无意义,而且还会使德国正式承担起巴尔干这个新的战略负担:
第一,如果俄国和奥匈帝国交战,尤其是俄国先动手的情况下,德国怎么办?因为根据德奥同盟:当俄国单独或者联合另外一个大国,对缔约的任何一方实施入侵时,那么缔约的另一方就必须投入全部兵力作战,直到取得胜利为止。
实际上对这个问题,连俾斯麦自己都没有信心,在一封信中他这样写道“俄奥一旦开战,不论谁是进攻方,德国都别无选择,只能站在奥匈一边投入战斗。—而站在奥匈帝国一方参战,正是老皇帝威廉一世所极力反对的。日,这位戎马一生的老皇帝在弥留之际将孙子小威廉误认为是皇太子腓特烈,叫到身旁所说的遗言,恰恰是:“腓特烈,你要切记,万事皆可搁置,唯独联俄不可忽略”。这种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俾斯麦已经将“联俄”通过“联奥”改写成了事实上的“反俄”。
第二,如果法国和德国爆发战争,那么俄国甚至是连“善意的中立”这个义务都不必承担的。那么缔结这样一个条约有什么用处呢?
第三,这个条约并没有阻止俄国和法国之间可能的结盟。尤其是“防御性”的结盟。
第四,如果德国在巴尔千,尤其是在奥斯曼土耳其与俄国出现重大利益冲突之后怎么办?
第五,这个条约的附加条件是不允许“黑海沿岸国家以外的外国军舰进入博斯普鲁斯一马尔马拉一达达尼尔海峡”,那么一旦英法奥要干涉俄土冲突,该从何下手?这实际上就默许了俄国将奥斯曼土耳其作为其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脔——这种“排他性的授权鼓励”将为更加广泛的危机埋下祸根。
第六,这个密约完全没有考虑到英国和奥匈帝国的感受。继任的德国宰相卡普里维认为这个条约与亲英的外交路线格格不入,甚至怀疑俄国续约要约不过是想把其作为分裂德国与其联盟和德、英交好关系的工具。事实上德国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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