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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纤纤素手狠狠拍在红漆木桌上,于素馨柳眉倒竖,那一张欺霜赛雪的精致面容上正满布着怒火烧灼出的晕红,纤鼻咻咻酥胸起伏,显然是气极了。
“欺人太甚!赵子豪,我于素馨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玉女剑派迎客堂中,除了大师姐于素馨坐于主位,其余四位师姐妹皆坐在她左手下面,眉目表情各不相同,有怒有忧,有恨有愁,但都不约而同地将担心怜爱的目光投于犹自气愤不已的大师姐脸上。
“大姐,下次姓赵的狗腿子再敢来,直接打断腿丢出去,让那帮势力眼也知道,我们师姐妹也不是好惹的。”五人中的三妹李秀水脸色黑得像锅底,眼中满是阴翳,握着扶手的素手指节青白,显见心中十分的窝火。
“三妹不可急躁,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等大师姐与凌婆婆商议后再说吧。”二姐白晴晴秀眉微蹙,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于素馨,然后操一口软语缓缓道。
“二姐,那帮狗腿子三番五次欺上门来,是可忍孰不可忍?打断他们狗腿都算轻的!要不是顾忌赵长老,姑娘我非把他们的狗眼剜出来扔地上当泡踩!”李秀水猛得站起来,在堂中来回急走了几步,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
“那个……”最小的五师妹皱着小脸说话了,一幅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样子,“剜出眼睛当泡踩会要人命吧?打断腿他们就不能练武养家了。三姐,我们不如教训他们个鼻青脸肿就好了。反正他们只是狗腿子,不是正主……啊三姐你脸色好怪,唉算了,姐姐们就当我没说过好了。”五师妹曹可儿突然吐了吐舌头,话没说完就连忙缩回头去。
堂中一时寂静,突地,卟哧卟哧数声后,众女都咯咯笑出声儿来,花枝乱颤,三姑娘又好气又好笑,前冲一步扬手作势欲打,嘴角却提起美丽的弧度。
“五妹可真是我们的小开心果儿。”二姐白晴晴很是爱怜看了最小的妹妹一眼,招招手让她过来搂在怀里。
五女笑了好一阵儿才渐渐停下来,堂中刚刚凝聚的阴翳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温暖的姐妹深情,众女脸上的凝重也消失不见。
这时四妹钟瑶站了起来,她生得珠圆玉润,全身上下都透着一团福气,而亮晶晶的眼眸中却总闪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智慧与从容。
众姐妹的目光都瞧向她,连掌门大姐于素馨也笑道:“四妹,你的脑子素来好使,快帮姐姐想个法子吧,那帮家伙,我看见就来气。”
钟瑶的富贵相圆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长长睫毛微颤,将眼中的精光全部遮掩,她先对大姐点点头,然后才朝三姐李秀水笑劝道:“三姐的心姐妹们都是知道的,那帮狗腿子是很可气,小妹我也很想打断他们的狗腿……”
“对对对,就是这样,不断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李秀水顿时乐了,见有人支持,马上一下蹦起来,又囔囔道。
“先听四妹说完,你老实坐下。”二姐白睛睛立即瞪了她一眼。
钟瑶向二姐点点头,接着脸色微变了一变,略显沉重,“但我们恰恰不能那样做。做了,便是中了姓赵的圈套。他只在旁边煽风点火,我们玉女剑派便要陷入与其他联盟小派的纠缠中去。到那时我们焦头烂额,一直站在暗处的赵子豪却更能游刃有余地想法儿对付我们,实在得不偿失。一个不好,便要吃赵长老的大亏。”
堂里沉默起来,钟瑶向来想得深远,她的话无疑是在众女耳边敲响了警钟,大家的脸色一下都不好看起来。
静了片刻,于素馨蹙眉问道:“四妹,你说我们要吃赵长老的大亏?不单是赵子豪?”
001 天降高手?(1)
大燕国极北之地,幽州北,平县东郊,玉梅峰。
玉女剑派中唯一还能展现门派昔日的富丽奢华影子的建筑,到如今也唯有一座迎客堂了。
迎客堂,顾名思义,正是玉女剑派迎来送往,款待八方宾客的地方,也是整个门派面对江湖同道的第一张脸面。
这脸面,本该光鲜亮丽,让外人一瞧就心生羡慕,让派内弟子每每感到归属和尊严。
然而,没有什么能经得住时光地无情磨砺。
在经历二百年风吹雨打后,这原本天下闻名的地方,现如今也成了普通旧屋。虽然廊柱上依稀还能看见当年描绘在那里的龙凤瑞兽图,但颜色已淡得快消失了,甚至有的地方连底漆都掉了个精光。
此时,玉女剑派地位最高的师姐妹五人正齐聚于此,商议派中大事。
大师姐于素馨坐在主位右上首,二姐白晴晴居于于素馨右手下方的第一个客位,三妹李秀水与二姐白晴晴相对而坐,四妹钟瑶挨着白晴晴,五妹曹可儿与三姐相邻。
玉女剑派形势最近风雨飘摇,怪事迭出,五姐妹聚在这里正是为了商议对策。
钟瑶颌首,“大姐看到了关键处。这些日子我们剑派麻烦不断,步履维艰,我就觉得情况不对,又加上赵子豪欲向大姐你求亲的风声突然传出来,我心里感觉就更糟,总觉得这诸多不顺之间有所联系。想来想去,只得一个答案,长白联盟的赵长老似想收服我们玉女剑派,赵子豪不过是他爹的马前卒而已。”
“钟丫头果然聪慧!”突然一声赞语响起,屏风后随之龙行虎步走出一位拄着蛇头拐的中年美妇,五女立即起身恭敬呼道:“婆婆。”
美妇凌婆婆瞧着大姐和四妹,眼神欣慰。
她走到于素馨右边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将蛇头拐搁在一边,夸奖道:“你们两个丫头很好,门派要传承下去,必有人要看百走一才行。老话说不谋万世不足谋一时,此诚良训,你们五个都要谨记。”
众女皆俯首称是,堂中先前的凝重消失不见,五女脸上多是放松的娇憨笑容,似是这位看着年轻却总拄着老妪拐的凌婆婆一到来,她们就有了主心骨一般。
二姐亲自端了茶水送上,凌婆婆接过啜了一口,却反而瞪了她和五妹一眼,气道:“你们两个,一个总没主意,一个善良过头,老身都提点你们多少次了,屡教不改。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其他姐妹的优点。我们是江湖人,血雨腥风是不会少的,到时你们如何自保?又如何保卫门派?”
二姐顿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垂首默立。小丫头虽同样低着头,嘴里却模糊辩道:“那不是有姐姐们吗?我还小……”
“可儿你在说什么!”凌婆婆耳力极好,立即又瞪了过去,小丫头吐着舌头连忙摆手道:“什么……什么都没说,婆婆,我该给小白喂食了,门派大事,你们大人商量就好,我先去忙了啊。”说着话,她小步不停,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挪了出去,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小丫头片子,一天就知道瞎忙,什么时候能用这份心好好练武!”凌婆婆板着脸怒瞪曹可儿背影,抓起蛇头顿了好几下却始终没起身去追,也完全没有让其他姑娘去把小师妹抓回来的意思。
看着婆婆眼中怒其不争的悻悻之色,四女暗暗偷笑。
五姐妹中曹可儿最小,才十四岁,故而最受婆婆宠爱,闯了祸总是有责无罚,众女心里都如明镜似的,无人在意。
大姐于素馨有意插话道:“婆婆,刚才赵子豪的手下又来了,说北边胡匪猖獗,要撤盟里派来的巡山卫去那边支援,您看我们如何应付?”
凌婆婆顿时面沉如水,她很是不屑地冷笑道:“赵家父子都是黑心狗子,手上艺业不行就仗着一肚子黑水使坏。四丫头,你且把这段时间剑派遇到的糟心事儿都摆一摆,老身我倒要看看赵家人又使了哪些下三滥手段。”
四师妹钟瑶起身称是,徐徐道来:“这半月里门内大事小事不断,我拣着重要的说吧。第一件是山下县城内两家客栈缴得份子钱都只有往年的七成左右,连五百两银子都不到了,这对剑派有一定影响,但还不算大。第二件,剑派三处田庄中有一处突然闹租,才派人压了下去,但对庄户们的影响却很不好,起了个坏头儿……一处仓库着了火,虽及时扑灭却也烧了两成年租上千斤粮食……金安镖局的孝敬同样少了三成……这次盟里又要撤巡山卫……”
足足讲了十三四件事,钟瑶说得口都干了,才大致说完,堂中气氛很是沉闷,她眼见姐妹们脸上均有掩不住的沉郁之气,便住了口,借啜茶润嗓,用目光示意大姐直接说结论。
于素馨明白,便接道:“还有很多烦琐小事不必讲了,婆婆,我和四妹反复推敲过,这些麻烦似都是串在一起的,如大海涨潮,一波接一波,一波比一波厉害,这幕后肯定有黑手推动,再结合……”她脸突然红了一下,“结合赵子豪求亲的传言看,应该是长白联盟的赵长老赵长青在找剑派的麻烦。”
“赵长青找麻烦?所为何事?”三妹李秀水诧异问道。
“所图甚大!”于素馨脸上止不住的怒气,眼里也射出烁烁寒光,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赵长青想得到我们整个剑派!”
堂里顿时几声惊呼响起,李秀水猛得站了起来,表情半时震惊,半是愤怒。
“哼,还是我来说吧。三丫头坐下,一惊一乍地不像样子,要时刻谨记女子淑仪。”凌婆婆先瞪眼训了李秀水一句,才把话头转到这事上:“大丫头和四丫头看得明白。赵长青就是在图我们剑派,或者说,他是图我们剑派在盟议上的那一个掌门席位!至于求娶素馨,那不过是赵子豪借着势顺便为自己谋算好事而已。
说着话,她又冷笑数声,笑声中寒意森森。
“按着我们玉女剑派的门规,素馨武功未登室入室,便只能代执掌门,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可一旦素馨嫁了赵子豪,赵子豪的轻功和暗器确却是达到了登堂入室之境,借着赵长青的力,他成为掌门便名正言顺,连我都无法反对。到那时,玉女剑派便不姓于而姓赵了。当真好谋算,人和剑派都要一锅端了!哼!好一个赵长老!”
天机道破,众女一阵目眩心慌,这事比她们各人想像地要严重的多。
于素馨心中那隐隐约约的恐惧终于成了现实,“若是我的剑法有登堂入室之能……娘,女儿对你不起啊!”于素馨浑身轻颤,面色青白一片,眼角隐现晶莹,嘴角紧紧抿住,手上用力捏得扶手都发出咯吱响声。
“绝对不行!”李秀水突然跳出来大叫,“赵老贼好毒的心肠!大姐,你绝对不能嫁给那姓赵的家伙,我们姐妹长剑在手,有何可怕!哪个不长眼的敢犯上来,姑娘我一定送他一个透心凉!”
凌婆婆闻言颌首,脸上有着赞许之意,她道:“秀水的性子虽然直些,这番话却说得有气势,对我们玉女剑派的脾气。咱们虽都是女子,可持剑在手便敢直面天下豪杰,何况两个姓赵的黑心狗子!素馨更不必多想,你天生丽质,又位份尊贵,岂是赵家子能觊觎的!有婆婆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断不会让恶徒得意。”
“是,素馨明白,誓死不嫁。”于素馨勉强笑着回道。
婆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深明大丫头心里的委屈却又无法说什么,因为这些都是身为掌门所必须承受的,心里长叹一声,继续叮嘱大家道:“不过,你们都听好了记住了,敌人终归力量不小,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这些日子不许单人下山,特别是五丫头,采买什么的都放手让王嫂子她们去做,我们谨守山门,见招拆招,看看赵家还能弄出什么妖蛾子……”
“婆婆,婆婆……”五丫头三字的音儿还没落下,曹可儿便真的小跑了进来,她脸色晕红,气喘吁吁,显是跑得很急,刚进门槛,小丫头冲凌婆婆蹦过去,情绪急切地大叫,“救人,救人。”
马上,曹可儿两个随身剑婢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浑身冒着白气的人也匆匆赶了进来。
那一团惹为注目的白色烟气中……竟,竟有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
四姐妹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瞄向神色慌张的五师妹,目光说不出的古怪。
曹可儿被姐姐们一看,猛得醒悟,脸色嗖的飞红一片,吱唔道:“河里飘下来的,我看着还有气,就……就……”
002 天降高手(2)
曹可儿和她的小剑婢,竟然抬了个昏迷大男人回来。
就在那一团惹人注目的白色烟气中……竟,竟有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
这人头上冠带镶金嵌玉,发线严整,面容干净俊秀,又加之身上蓝衣一看就知就用料上乘、制作考究,任谁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公卿之家的翩翩公子。
但其人紧闭的双眼,微蹙的眉间,白中带青的面色,发乌的嘴唇,以及最重要的左肩后衣服上掌形的破口,又无疑说明这人是江湖中人,很可能是负伤落水,飘流至此。
四姐妹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瞄向神色慌张的五师妹,目光说不出的古怪。
曹可儿被姐姐们一看,猛得醒悟,脸色嗖的飞红一片,吱唔道:“河里飘下来的,我看着还有气,就……就……”
凌婆婆几步走过来,先是从头到脚细细地扫了地上冒白气的男人几遍,然后才有些恼怒地瞪了小丫头一眼,斥道:“五丫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意把陌生人往院里带,你怎么总是不听。”
“婆婆……”长长的黏音拖过,曹可儿拉起婆婆的手,一下一下晃着,竟开始撒起娇来,看得诸女捂嘴直笑,堂中顿时欢乐一片,婆婆哭笑不得,遂没好气地点点她的小脑袋,“你呀……没救了你!”
曹可儿笑嘻嘻不当一回事,把婆婆朝白气人儿又拉近几步,求道:“婆婆,小五知道您的心最善了,快救救他吧,要不然他真要死在我们剑派了。”
婆婆哼了一声,叫剑婢拾两张案几并在一起然后把人放在桌上,随意伸手搭脉,却一个激灵又缩了回来,脸色一下凝重百倍,扭头急急问道:“怎么冰成这样?小五,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整个过程要一丝不露,全部讲清楚。”
婆婆的异色让众女感到不对,她们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起来,四双妙目一起看向面带尴尬的曹可儿。
“我和桃儿杏儿去山下黑水河钓鱼,在那个大弯急流处发现这人的,刚开始没看清,只见一大团白气,后来漂近了就发现是个人,身上不停冒白气,我……我就用杆子把他钓了过来,发现他虽然冰得吓人,但心口还在跳,然后就急忙抬到这里来了。我以为是附近人不慎落水,冻成这样的,所以才动手救他。”曹可儿人小却不糊涂,看着众人严肃脸色也知道有问题,连忙把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讲了个一清二楚,小手跟着比划着,还不时朝两个剑婢求证,桃儿杏儿也是不停点头附和。
“就这些?”太简单了,凌婆婆皱眉问,曹可儿连忙点头。
“可儿,你错了,此人绝非不慎落水,疑点共有三处。其一,身体如此之冰冷,换作普通人早冻死了,可此人虽昏迷却未死;其二,黑水河可是南边过来的暖水,根本不可能把一个人的体温降到这个程度;其三,你看这人皮肤已泡得泛白发皱微微发虚,说明至少在水里泡了两三天了。”钟瑶伸手摸了摸后,皱眉看向婆婆,“黑水河是南边天京方向过来的,这一段河道险急,水速飞快,按两天算,至少飘了两百余里,算一算,差不多就是长白峰那里”。
李秀水一听来了精神,咋咋呼呼问:“难道又是赵老贼的阴谋?不若干脆一剑杀了,叫老贼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凌婆婆没理她,而是运足内力缓缓伸出二指再次搭上脉,这次仍然只支持了三个呼吸,便急忙分了开来。
“不是赵老贼的计,他还没本事使得动超一流的高手。”凌婆婆思索片刻后突然出人意料地下了结语,接着不作解释却惊叹道:“好高明的冰寒内力。下手的人就算不是登峰造极的一代大家,也至少是寒冰内力炉火纯青的一流高手,这小子了不得。”
炉火纯青?!
登峰造极?!
众女登时面面相觑,眼神中有着震惊,因为这两个境界几乎是江湖武功层次中属于传说里的境界了。
武功六层从初入门径开始,依次是熟能生巧,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返朴归真。
在江湖中能得到武功炉火纯青评价的,无一不是江湖中声名远播的一流好手,而登峰造极之辈,江湖人更是难得相见,大多只听闻过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名符其实的一方大豪,大多势力庞大,跺跺脚江湖都要抖三抖的。
而现在,一个中招受伤来历不明的小子,竟然可能与那种名震武林的一方大豪有牵连,诸女想到这条脸色哪还能好看,都是震惊不已的表情,连看向年轻男子的眼神都不正常了,简直比平常凝重百倍。
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绝不是玉女剑派惹得起的。
李秀水顿时垮了脸,朝曹可儿埋怨道:“五丫头,这下好了,你发好心却救回一个大害,万一伤他的高人找上门来,我们剑派要如何收场啊。”
曹可儿也被吓得不轻,毕竟才十四岁,小脸青了一片,眼眶一下就红了,又委屈又害怕,揪着凌婆婆的胳膊都不敢放手,紧紧贴着。
“我真不是故意的。”曹可儿眼中水气弥漫,哽咽着说,眼看下一刻泪水就要滚滚而出。
于素馨没好气地瞪了心直口快的三妹一眼,摸摸五妹的脑袋笑着安慰道:“哪里有那么严重,别听你三姐吓你。”然后又转头对婆婆建议道:“既然没死,救过来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婆婆您看他还有救没有?”
婆婆面色古怪,顿了片刻才沉吟着答道:“不仅有救,而且在自救,他体内有一股很微弱、又很强大的怪力量在维持生机不灭。要不然,他早被冻死了。小五过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救了他,就再帮忙把他救醒吧。把他抬到你房里,多烧两个火盆,准备些热姜汤候着。说不准一天两天的,他自然就醒了。”
钟瑶神色一动想要插话,却被婆婆以眼神制止,曹可儿看姐姐们都笑着看自己,只好忐忑不安地将昏迷男子转移到自己房间去了。
待五妹和跟着去看热闹的二妹三妹走后,于素馨脸上笑意淡了下来,蹙眉问道:“婆婆,你不是讲他来头不小吗?怎么又……”
凌婆婆面上闪过一丝矛盾之色,她摇摇头说:“且救醒他再说吧。受一流高手中顶级好手重击而不死,他要么有奇药护命,要么修为同样高深,无论符合哪一项,都是值得期待的。也许……”话说到此,婆婆看了两个隐隐明白她用意,脸色渐趋苍白的丫头一眼,摇摇头拄着蛇头拐缓步离开了大堂。
曹可儿心里很乱,看着躺在自己绣床上的年轻男人,白牙轻咬红唇,双手十指绞在一起不停缠动。
“老天保佑啊,你身上不会有麻烦,你身上一定不会有麻烦,不会牵连我们玉女剑派,不会牵连婆婆,不会牵连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不会牵连我……”曹可儿双手合什,一遍遍祈求上天,从下午到日落星现,只是几个时辰,嘴角竟生出了水泡,小脸也青绿青绿的,却犹自不停。
桌边小桌上摆着精致饭菜和婆婆叮嘱要的姜汤,同样冷了热热了冷,桃儿杏儿在五小姐的命令下来回跑个不停。
这间原来总是充满欢乐的女儿闺房里,一夜愁云惨淡。
第二日早晨,日上三竿之时,萧靖宇搁在蓝丝被中的手缓缓动了两下,再过片刻,他从黑暗中苏醒了过来,徐徐睁开眼睛。
003 天降高手(3)
“好像没死?”察觉到虽四肢无力,全身冰凉隐痛,但生机流转无滞,萧靖宇苦笑一
再观察周围,湖绿色床帐,顶上悬着梅花香囊,身下是雕花绣床,盖的是水蓝色缎面百花被,馥郁香气在鼻端萦绕……像是,极像是女子闺房!
“老天保佑……没麻烦……不害人……”就在这时一个小丫头的朦胧话语突然出现在他耳边,萧靖宇一惊,余光一扫,却发现是一个睡像可爱的小美人胚子正在说梦话。
他又仔细听了片刻,借着她只言片语稍稍思索便明白过来,于是嘴角一哂,原来是察觉到自己来历不简单,害怕引出麻烦。
一搞清状况,他悬着的心就放下多半,对这个憨纯的小丫头也不想多理
时间宝贵,自己每运功恢复一点伤势都是好的。
撑起身体,双腿盘坐,双手结于小腹成寰,凝神默运内息,平静数日的庞大先天内力猛得加速,如脱缰野马,顺着任督二脉隆隆运转起来,就是体外都能听见这人身体里传出的如长江大河流动一般的哗啦声。
紧接着,散气入四肢百胲,形成大网,将那丝冰寒真元层层包裹驱赶,向左肩后的掌伤处逼去。
顿时,周身白气骤减,而左肩后伤处则白雾弥漫,衣服上更结出闪着淡蓝光芒的冰霜。
九九八十一个周天后,萧靖宇从定中出离,长长吐了口气,紧接着他愕然发现,床边这个小丫头竟然还在重复梦话
无语……真是太可怜了
嗨,还是说明白了吧,萧靖宇无奈,便扭头用稍大的声音对小姑娘说:“放心吧,不会有麻烦找上你!”
曹可儿身体一震,忽然猛得抬起头来,朦胧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突然闪过惊恐的光,一声尖叫后,她兔子一样一个大跳向后退去,连轻功都用上了。
“小姐!”
“叫什么叫!”
三个声音接连在房中响起,萧靖宇伸手捂住耳朵,忍不住皱眉喝了一声,房间里顿时像落了天雷,门窗震动,梁上灰尘扑簌而下。
“啊……你醒了……”曹可儿和桃儿都被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脸红成猴腚样儿,嚅嚅道。
“这是何处?”萧靖宇不无尴尬,知道自己把小姑娘吓到了,于是这句话语气立马温和了许多。
“呃……幽州长白山脉东区玉梅峰,玉女剑派。”曹可儿反应过来,连忙报上家门。
“幽州?九州之一?元界?”萧靖宇快速回忆脑中自星湖剑盟藏书里得来的对元界的印象,立即有了些基本的概念,“原来是东北之地”。
萧靖宇一下完全放松下来,复又瘫倒在床上,傻呵呵笑着自言自语:“可算逃出一层天了!没想到藏书阁中那本落满灰土的《诸天游记》真的所言不虚!古之大能修士竟真的有通天手段,能逆向破界降临!那个隐匿在山缝中的古破界阵法简直太神奇了!哈哈,不管怎么说,老子真的活下来了!云梦泽,你们这次没能收去老子的命,老子总有一天会上去收你们的命的,等着瞧吧……”
曹可儿两人听着莫名其妙,又不敢相问,正不知如何自处时,突然……乒乒乓乓……一连串桌椅重物倒地、瓷器摔碎的刺耳声音突然自远处传来,隐约还有男子的断喝声和女子的娇叱声。
“小姐,不好了,山下林海县的金刀门打上门来了,要抢我们的玉梅峰!”杏儿随即大声嚷着冲了进来,急速奔跑让她的小脸通红,气喘吁吁。
曹可儿脸色陡然难看起来,她一言不发摘下墙上长剑便飞身离去,桃儿杏儿也顾不上眼前男子,同样摘剑跟上,房间里只剩下萧靖宇一个。
萧靖宇见状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最后摇遥头下了床,整了整衣服后从容跟了上去。
“且去看看,若能帮忙……就当报恩吧。不过元界这个新开始……真的不怎么样!”
曹可儿脸色陡然难看起来,她一言不发摘下墙上长剑便飞身离去,桃儿杏儿也顾不上眼前男子,同样摘剑跟上,房间里只剩下萧靖宇一个。
萧靖宇皱起眉头,略一思索,还是摇摇头下了床,整了整衣服后从容跟了上去。
“且去看看,若能帮忙……就当报恩吧。不过元界这个新开始……还真是糟糕啊!”
萧靖宇负着手跟在后面,徐徐而行。
死里逃生的感觉是那样的好,就算吸着元界比一层天浑浊得多的空气,以致鼻子总是痒痒的,有轻微洁癖的自己心中都没有丝毫不满。
而且不止如此,漫步而行,随意将此处墙根屋檐、曲幽长廊,还有那零散的几株道边红梅收入眼中时,简单的喜悦便从心底滋生,暖洋洋的热流流淌出来,将一层天那场生死追杀战遗留给自己的,从精神到肉体上的寒冷和苦痛,一点点冲刷干净。
就像是三九天泡温泉,极致的温暖舒爽浸入骨髓,渗透灵魂。
萧靖宇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新生的气息。
这就是活着的好!
萧靖宇想到妙处,突然情不自禁乐呵呵笑出声来,右手伸入怀中,取出一支巴掌大的黑面纹金的袋子,轻轻抛了抛,感受着袋子的份量,他一时得意非凡。
这袋子可不是元界的普通钱袋,而是一层天都极其少见的乾坤袋,是正宗的仙家宝物,虽然只有巴掌大,但里面的神奇空间足能装进去一驾马车体积大小的死物。
在没有被灭派之前,他所在的星湖剑盟堪称一层天中仅次于五大极天圣境的势力,拥有天地人三座藏宝阁,里面有助于修仙炼道的珍贵功法、丹药、器物无数,其中最精华的部分都收在乾坤袋中。
萧靖宇手上这一支,就是从一位在逃亡途中,受重伤濒死的地字藏宝阁长老身上得来的。
此时看着袋子,萧靖宇仍然唏嘘。
为了得到这袋子,自己本来颇为顺利的潜逃行动硬是搞得险象环生——自己只是武功先天大成的地字殿内门弟子,却被一个游荡截杀星湖剑盟残存力量的云梦泽培元期高手缀上,被追杀得狼狈不堪,有三次差一点就把小命折在那个喜欢猫戏鼠游戏的可恶家伙手上。
若不是自己早先偶尔发现的那座破界法阵,自己根本就逃不掉,只能在累得筋疲力尽后,在大敌戏谑的笑容中被冻成冰雕,屈辱死去。
不过,既然活下来并顺利逃到元界,那一切付出就都值了。
袋子里宝贝不多,萧靖宇早查看过,但其中每一件放在一层天里,都是他这样的先天期武道顶级高手为了进军仙道而拼死必争的东西。
比如,那本记载着从先天期破关进入培元期秘法的地级秘笈《踏仙门》,只要依法修行,这秘籍便能让先天大圆满的武者顺利晋级培元境,就算在一层天,这东西也只掌握在大门派和极少数散修手中,极度珍贵。
价值仅在秘籍之下的,是非常珍贵且稀少的地级灵丹,分别有疗伤、保命和增功的神奇功效。
这乾坤袋里的宝贝,如果妥善利用的话,能让他从先天大成境短时间内破关晋入培元境,真正踏入修仙之门。
修仙之门,长生之路,那可是一层天所有先天期大高手苦苦索求却难以达成的终极梦想。
而今,这梦幻世界开启的钥匙,就静静搁在他萧靖宇的手心里。
只是想到未来的美好,萧靖宇都恨不得长啸激荡三千里,一朝吐尽心中无限畅快。
更妙的是他现在的处境。
在一层天人根本无法下元界的情况下,以他先天大成的修为,在元界绝对是功参造化的绝世高手,就算现在身受重伤,也非一般人可轻侮,舍生一击,照样可以拉同为先天大成的老家伙垫背。
而在元界这种元气稀薄的凡人世界,江湖中又能有几个先天老怪呢?
至于先天之下,浮云而已。
想到这里,萧靖宇傲然一笑,得意于自己的智慧的头脑和果决的心性,还有那天大的运气。
“云梦泽,且等我数年,必有一日我会重登一层天,报仇雪恨。”阵阵缘于新生的激动混和着曾经被杀得上天无梯入地无门时的屈辱愤懑,化成一波波滔天巨浪洗刷着萧靖宇的心胸,那些苟延残喘时的黑暗渐渐消去,代之是宛如明月照大江般的清净。
突地,萧靖宇闷哼一声,右手闪电般在左肩左胸连点数下,将那丝试图突入心脉的寒冰真元逼住,可谁知真元却仿佛有智慧一般虚晃一枪,竟然顺着经脉朝他脑中攻去。
萧靖宇一时措手不及,虽迅速封了要害,却终被狡猾真元冲上面部,气血立结,肌肉僵硬,皮肤泛青,嘴唇乌黑,连眉毛都结成淡淡蓝霜,一时之间,就如同万年冰洞中跑出的冰妖老怪,模样非常吓人。
萧靖宇苦笑,作为先天大成高手,他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完美掌控,当然清楚自己已换了张僵尸脸,这个样子,一会儿不好现于人前,还是静待暗处,见机行事为佳。
004 剑派之难
“云梦泽,且等我数年,必有一日我会重登一层天,报仇雪恨。”阵阵缘于新生的激动混和着曾经被杀得上天无梯入地无门时的屈辱愤懑,化成一波波滔天巨浪洗刷着萧靖宇的心胸,那些苟延残喘时的黑暗渐渐消去,代之是宛如明月照大江般的清净。
突地,萧靖宇闷哼一声,右手闪电般在左肩左胸连点数下,将那丝试图突入心脉的寒冰真元逼住,可谁知真元却仿佛有智慧一般虚晃一枪,竟然顺着经脉朝他脑中攻去。
萧靖宇一时措手不及,虽迅速封了要害,却终被狡猾真元冲上面部,气血立结,肌肉僵硬,皮肤泛青,嘴唇乌黑,连眉毛都结成淡淡蓝霜,一时之间,就如同万年冰洞中跑出的冰妖老怪,模样非常吓人。
萧靖宇苦笑,作为先天大成高手,他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完美掌控,当然清楚自己已换了张僵尸脸,这个样子,一会儿不好现于人前,还是静待暗处,见机行事为佳。
万千思绪只在一暇之间,萧靖宇循着打斗的声音,找到了已变成战场的迎客堂。
远远看着警惕把守在迎客堂后门处的两个小剑婢,萧靖宇摇头笑笑,心念起时身体便如一片轻羽,借着石径周围几株老树枝叶掩护,无声越过围墙,飘进迎客堂内院去了。
堂中此时已打成一锅粥。
从玉女剑派掌门于素馨,到四妹钟瑶,全部都在与人全力拼斗,辗转腾挪间,刀光剑影,火星阵阵。
她们的随身小剑婢,同样与敌人叮叮当当打作一团。
甚至就连剑派的定海神针凌婆婆,此时也抽出了暗藏于蛇头拐内的三尺青锋,与一个头发斑白、时不时狂啸一声的魁梧老者刀来剑往。
玉女剑派但凡有些功夫的女人,竟然全部上阵。
而迎客堂前门口,敌人一方却还站着五六个青年男子,正在嘻嘻哈哈给自己一方加油,有时还偷袭出手,解开自己兄弟的危局,让与他们拼命的剑派姐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可施。
萧靖宇立于堂中大屏风之后,只几眼就把场中形式分得明白。
那些男子应该都是来犯之敌,而女子则是这里的主人,只是主客异位,主人们正被压着打。
特别是那十来个小姑娘,就像出水活鱼一般拼命挣扎,却仍被嘻笑地男人们压缩在迎客堂一角,勉强挣命。
至于那四个武功明显强出对手一二筹的女子,在一对二甚至一对三的局面下,情况也是不妙,勉强支撑不败。
而那个最强的婆子,她应该是女子一方的希望所在,她的剑法在萧靖宇看来还算严整,内力修为也较可观,若是坚持拼斗下去,那个斑发老头输得可能性占六成。
只是,大势在男子一方,人多力量大,若自己不出手,女子一方必输无疑。
情势发展与萧靖宇的判断丝毫不差。
“许金刀,你如此辱我玉女剑派,老身必不与你善罢甘休。”凌婆婆看着手下的丫头们越来越不支,越来越狼狈,心里又气又急又疼,特别是几个小剑婢已被人卸了武器大刀横颈押在墙角,那种屈辱感,只烧得她头顶冒烟。
她突然厉啸一声,手上猛得再加两成力道,剑器上放出淡淡深青色毫光,一剑现三花猛得将老头逼退一步,然后转身飞扑向受制剑婢,抖手就是九道剑光,眨眼功夫就将那几个嚣张的轻浮浪子斩翻在地,迎客堂中一时间血腥气浓郁。
斑发老头顿时大怒吼叫道:“凌老虔婆,以大欺小,你羞也不羞,且吃我一刀。”他手中刀光暴涨,一道半月寒芒追着凌婆婆的背而去。
“婆婆小心!”千钧一发之际,曹可儿从房梁上隐秘处一窜而出,人剑竟化成一道流光,将许老头全身罩在其中。
“不可用禁法!”
“来得好!”
婆婆惊呼,许老头的叫好声,还有眼神微缩的萧靖宇的惊咦声,几乎同时响起。
许老头大声同时,硬硬扭转前冲之势,手腕顺势向右加力,追前寒芒顿时拐了个弯变作掠空斜削,迎头正对上偷袭流光,刀光一盛一圈,将曹可儿人剑反罩了进去。
凌婆婆见之目龇欲裂,明知是计仍拼命反身回攻,欲以一式同归于烬围魏救赵,逼得许老怪回刀自救。
流光炸碎,人剑抛飞,曹可儿闷哼一声倒飞出去,人空中便喷出一口红血,最后摔落在散碎桌椅间,没了声息。
许老怪借力回刀、吐气开声,与间不容发之际硬荡开双目俱赤的凌婆婆青锋,脚走如穿花,左手自肋下阴偷一掌,狠狠印在用力到老躲闪不及的凌婆婆胸腹间。
一口血箭急喷出口,凌婆婆头发散乱,拄剑连退五大步,最终不支,半跪于青砖地面,却犹自把状若厉鬼的脸仰起,死死盯着缓缓收了刀势的许老怪。
“好狠的心机!”凌婆婆再呛出一口紫血,却擦也不擦,只死死盯着徐徐吐气收功的许老怪恶狠狠说道。
两方最强高手的胜负出现,登时让其他人的拼命没了意义,玉女剑派诸女,流泪悲呼着奔向婆婆和五师妹,那些男子则聚拢到许老怪身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许老怪看着诸女,淡然的眼神中也有那么一丝不忍和不喜,大老爷们来欺负弱质女流,本就不是光彩事,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吃了别人的好处,自然就要为别人出力,由不得他在乎爷们儿的脸面了。
“凌婆婆,我许某素来敬服你的武功为人。只是,你们十来个人的小门派,却占据着偌大玉梅峰福地,实在不公。这一次,我百刀门侥幸胜了玉女剑派,便请诸位在半个月内将此处让与我百刀门。你们放心,玉女剑派祖师祠堂可以先不动,日后你们找到安身之处,我许你等焚香上祭,迎走祖师牌位。”
“呸!你休想!我玉女剑派宁死不屈!许老怪,你打错了算盘,我剑派还是长白联盟的盟派,只要今日你不敢诛绝我等,他日老身必亲上长白峰去讨还公道。到时盟主面前,我看你百刀门如何交待!”凌婆婆吐出一口血唾沫,嘶哑着嗓子冷冷回道,看向百刀门的眼神里全是宁死不屈的决然。
005 该出手时就出手
许老怪仰天一笑,哂道:“凌婆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明白,放聪明些离开吧,如此他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灭门毁派,就在眼前了。莫要因小失大。”
凌婆婆还要再回击讽刺,于素馨却突然伸手拦下,她缓缓站直身体,眼中含着未净的热泪,悲愤怒斥道:“许贼,莫逼急了我,否则我便舍身嫁了那姓赵的,到时不知是百刀门亡还是我玉女剑派灭!”
许老怪悚然动容,第一次正视这个玉女剑派的名义上的掌门,顿了片刻才叹息道:“好一个刚烈的女子,许某佩服。可惜,于姑娘,难道你不明白两者的结果是一样的?赵家所图,可远甚于我百刀门啊。”
于素馨突然仰首狂笑,声音细锐尖厉,刺人耳膜,她直笑得泪流满面才停下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道:“那又怎么样!至少能报你百刀门今日所赐之辱!”
女子话语中恨意之炽烈直可焚天,于素馨每吐一个字,许老怪脸色就青一点,到这决然女子说完之时,许老怪的面色已然黑如锅底,全身都散发出凛冽的森寒杀气来。
他左手一摆,背后众弟子缓缓散开将众女围住,他自己缓缓再提起金刀,遥指于素馨,冷酷道:“女人狠毒,犹如黄蜂尾针,你想以命换命?哼!许某本不想将你们老弱妇孺斩尽杀绝,可既然于掌门不领情,那说不得,今天我百刀门要将你们玉女剑派全数留在这里了。”
于素馨眼底闪过绝望,口上却不认输,她同样缓缓提起长剑直指许老怪。她旁边众女跟着纷纷止住悲泣,同样挺剑直立,直面杀气四溢的百刀门人。
凌婆婆忽得大叫一声,狠狠抹掉嘴角溢血,拄着剑颤颤巍巍站直,手中青锋再指许老怪,癫狂大笑道:“想灭我剑派?哈哈,那就让你百刀门陪着一起下地狱吧!”
许老怪眼睛一瞪,金刀再劈,他的刀势大力沉,只一刀就轻易荡开五女剑锋,迎上凌婆婆长剑,刀剑相击,内力激撞,本已重伤的婆婆登时又吐出一口血箭,其间还夹杂着些许黑红碎肉。
许老怪手上丝毫不停,霎时间第二刀就送了出去,斜砍凌婆婆脖颈,眼看就要得手时,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道乌光如电疾插向自己胸口,瞬间亡魂大冒,狂吼一声拼了老命撤刀自救。
迎客堂中如有巨大铜钟敲响,霎时间几乎所有人只听嗡得一声便头脑空白,耳聋眼花,身体如醉酒一般摇晃转圈,甚至有人直接扑到在地,把腹中未及消化的饭菜都一股脑儿的喷了出来。
许老怪竖刀于胸前,整个人脚不离地却被生生砸出快一丈远,待停下来时连鞋底都在冒烟,还传出一股焦糊味儿。
他脸色白得吓人,喉头耸动一口血压不住就喷了出来,染得胸前衣襟淋漓一片。
不过此时他顾不上别的,金刀上那个指尖粗的凹痕,让他心头寒气直冒,津津冷汗刹那间浸透了背衣,额头上更是晶亮一片,汗水汇流划过脸颊从下巴上连珠落下,地上不多时便湿了一小片。
“何方高人偷袭老夫?”许老怪压不住心中惊惧,蓦然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
屏风后闪出一个身影,缓缓前趋。
众人定睛一看,女子们先是一惊后避,但紧接着面上现出古怪的表情,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看。
而百刀门人则十分不堪,如同见了鬼一般惶然后退,纷纷惊呼不已。
来人真得像鬼!
青面,黑唇,蓝眉,身上还冒着阵阵白气,若再加个腥红长舌,把蓝衣换成纯白或纯黑,那就是活脱脱的地狱勾魂无常啊!
连活了半辈子没少见风浪的许金刀都眉头直跳,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
“咳咳!”萧靖宇品味着对方的惊恐,想笑,可惜脸肉僵滞,刚刚咧了下嘴,竟又把百刀门数人吓得尿了裤子,翻着白眼晕倒在地。
“咳咳……现在退去,可饶尔等性命。”萧靖宇皱眉,用一种金属摩擦似的声音说话,低沉得吓人。
“阁下……阁下何人?为何要插手我长白盟派内部之事?阁下模样人不人鬼不鬼,想必是练了魔法邪功。哼,阁下可知当下天下正道昌盛,若叫天心宗,浩然书院,果愿寺三大正道魁首的下山行道弟子见到阁下,必是不死不休,斩尽诛绝。不过,若阁下现在离去,我可以当从没见过阁下。”许金刀品出些味来,神情稍稍镇定,抖着胆子威胁道。
萧靖宇又咧了下嘴,紧接着堂中所有人,都马上看见,一道乌光从萧靖宇下垂的袖口中一闪而出。
许老怪狂吼一声飞退,同时再次举刀相迎。
这次,没有如敲钟一般的轰鸣,只听刺耳嘎吱声后,一截手掌长的梅枝,正颤巍巍插在许老怪用两手撑挡的金刀刀背上,前后贯通。
场内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金刀刀背最实处可是足有寸厚,却竟然被一截普通的梅枝洞穿!
树枝贯寸铁!
玉女剑派傻了,百刀门弟子傻了,唯许老怪两次死里逃生终于悟出些什么,大叫一声“饶命”后,扔了刀就向外拔足狂奔,一眨眼就没了人影,他的弟子们方如梦初醒,一样纷纷舍了兵器,一窝蜂得向外挤。
始做俑者萧靖宇,奇怪的一言不发,转身快速离开,一点没有追击的意思。
转眼之间,危局逆转,玉女剑派大敌狼狈逃窜!
迎客堂中登时清静下来,凌婆婆忽然放声大笑,没两声却又猛得仰天呛出一口黑血。
“婆婆!”
“婆婆,你要挺住,我马上去取疗伤药!”
“婆婆,我助你运功疗伤!”
这第三口血喷出后,凌婆婆脸色骤然变得腊黄,一时间仿佛所有精气神都散了。
她委顿在于素馨的怀里,勉强抬手指着仍然昏迷的曹可儿,颤声道:“快,抬我和可儿到她房里,不要愣着,快行动,晚了可儿小命不保。”
众女一惊,然后立即行动,大姐二姐搀着凌婆婆,三妹四妹揽抱着五妹,忙乱地向后院五师妹房里奔去。
曹可儿房内,萧靖宇闭目盘坐结寰,衣衫不停鼓荡,全身逸出滚滚白烟,僵尸脸渐渐消去。
“求高人出手相救可儿。”甫一进门,刚刚看见稳坐在床边的男子,凌婆婆便一使劲挣开搀扶,高呼着跪拜了下去。
见此,从于素馨到钟瑶,再一次傻了。
006 行事尽在无悔(1)
“求高人出手相救可儿。”甫一进门,刚刚看见稳坐在床边的男子,凌婆婆便一使劲挣开搀扶,高呼着跪拜了下去。
见此,从于素馨到钟瑶,再一次呆滞了。
萧靖宇无动于衷,此时他相貌已经回复原相,是那种女儿家最喜欢的白俊,只是那种气质,却仍然如同来自地狱的冷陌无情的无常一般。
对他而言,这些是下界人,他们的命……萧靖宇摇摇头,不相干的人,值得自己用一颗珍贵的续命神丹去救吗?
这种起死回生的至宝丹药,自己拢共也就一瓶三颗回春丹而已,曹可儿是他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想报,用掉一颗不心疼,但这个全靠一口气撑着濒死老妇……萧靖宇心里摇摇头,选择忘了刚刚生出那一丝敬佩和怜悯。
见男子没有动静,凌婆婆慌了,不顾要命重伤,一味地行跪拜大礼,拜一下口角便拉出一条血丝,她完全不管不顾,还拉着众女跟她一起拜。
一时间莺莺燕燕哭成一片,屋里极度嘈杂。
眼见可儿生机消散,马上一缕芳魂就要堕入九幽,凌婆婆急得方寸大乱,她再顾不得是否会言语冲撞高人,直接求道:“前辈明鉴,正是可儿将您从河里背上来的,如今她就要死……”
萧靖宇闻言皱眉,忽得一按手,淡淡道:“回春丹只有一颗。”
凌婆婆一愣,接着大喜,她毫无迟疑斩钉截铁地回道:“求高人求可儿一命,老太婆死不足惜。”
萧靖宇仍是面无微澜,就仿佛自己没见到眼前这些姑娘们的惨状,他只是淡淡点点头道:“明白了,我需要安静。”
“是是。”凌婆婆立马眼色示意所有人出来,待走出五儿的小院,她陡得松了口气,一下软软挂在于素馨身上,滚滚热泪流下,喜极而泣。
也许是心情太过激动,缕缕血色也渐渐回到婆婆脸上,若不是散乱纷飞的头发和嘴角下巴上的紫黑血迹,几乎就是没受伤前的模样了。
“来我房里。”凌婆婆忽然推开了二丫头搀扶的手,像以前一样,快步走回自己的屋子,盘坐于床上。
“都跪下。”
四女不明其意,但仍马上恭敬地跪成一排。
“老身不行了。”凌婆婆脸上露出慈祥笑容,似解脱一般讲道,“别插话,老身时间不多,有几句要紧话嘱咐。”
“是。”四个姑娘强忍悲切,哽咽着伏地应道。
“江湖之血腥险恶,今天终于看清楚了吧。
人不自强便要挨打。
守着偌大家业,却反而是招祸之源。
若是威胁到了别人家的利益,那就更不是胜败可解,而是要用鲜血甚至人头来结束纷争。”
凌婆婆喘了几口气又接道:“丫头们,今日之许老怪百刀门,不过江湖二流高手四五流小派,就敢光天化日恃强凌弱,而我们却丝毫无法反抗,如待宰鸡鹅。
可这武林中,比许老怪百刀门强的势力又有多少?
元界广大不知边际,天南海北,无处不有正魔两道对立。
正道三魁五雄,天心宗,浩然书院,果愿寺,下来先天派,天鹰堡,长春谷,般若宗,天月庵,这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大势力,拔出根汗毛,都比我们玉女剑派的腰粗。
而魔门也有皇天神教,九仙帮这两个扛鼎大势力,马前卒子更是多如牛毛。
甚至故老相传,我们元界是有仙人的,这世上有很修炼仙术的神仙门派,那些人能役使五行,招来风雨雷电。
只是,他们信守避世门规,从不轻易出现。
很神奇吧,你们或许不信,可依我行走江湖多年的阅历,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伙人,而且他们很可能就藏身于正道三魁和魔门两霸的最深处。
唉,这走得路多了,总有碰到鬼的时候,万一哪天真要遇上,难道你们还能如此幸运碰上高人解围吗?”
凌婆婆说至此闭目长叹一声:“必无幸理啊。于素馨,我走之后你仍为掌门,切记忍辱负重谨守门户,遇事多与四妹商量,尽到掌门的责任。”
于素馨含泪应是。
“白晴晴,身为二姐,要多爱护妹妹们,特别是小五和三丫头,一个纯一个直,一不小心就会引祸上身,你切要看住她们,告诉她们,勤练武功,方能有出头之日。”
“婆婆!”白晴晴哭得几乎闭过气去。
“李秀水,学着收敛你的直脾气,看不过眼的事便闭眼,忍一时辱不可怕,可怕是没有忍辱再起的机会。”凌婆婆看着嘴唇都咬出血的李秀水,最是不放心,语重心长地叮嘱。
李秋水一言不发,重重点头。
“钟瑶,你自幼聪慧,我不怕你惹事,就怕你为报仇主动堕入那肮脏阴沟,切记,为我报仇没有你们活得好重要,只要你帮着素馨将门派传承下去,甚至只要你们五个好好活一辈子,我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又是一口血从口鼻喷出。
凌婆婆看着泣不成声的姑娘们,原本绷着的脸突然绽开笑容,她伸出颤巍巍的手,轻轻抚摸着姑娘们的秀发,轻声道:“没时间了,老婆子虽无子嗣,却有你们五个好姑娘,这前半辈子活得艰难,后半辈子却是快乐满足,除了没能亲见你们嫁人,再无其他遗憾了……”
“婆婆!”四女哭喊着抱着婆婆,泪如雨下,房中气氛一时凄切到极点。
“咳咳……凌婆婆?”这时一个男声忽然响起,众女回身,却发现是那位无常。
凌婆婆表情登时焦急了起来。
“不必担心,曹可儿救过来了,回春丹也没用上,她只需静养半月就好。”萧靖宇抬手止住老妇的话头,“只是单救可儿不足以偿还她救我的恩情,我问她还有何心愿,她却说让我救你,我答应了。不过先说明,我重伤在身,救可儿之后,已无力再为你推宫续命,你的死活,全靠可儿省下来的这一粒回春丹。”
于素馨猛得反应过来,呼啦起身并将妹妹们都拉开床边,让开了地方,萧靖宇径直走过去,拉起凌婆婆一只手切起脉来。
007 行事尽在无悔(2)
萧靖宇手甫一搭上眉头就是一皱,脉象……乱,乱不可析,乱成一锅粥,这是十死无生之相,凭他手里的回春丹都没得救的。
他立即提起些许内力入体探脉,试图找出哪怕一丝生机,却不想内力刚入其体,脉象就干脆被冲断了!
乱脉变成无脉,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得救了!
萧靖宇大为懊恼,心中一乱,那一丝寒冰真元差点又逃出他的掌控,脸色顿时青白变纪,十分吓人。
萧靖宇手捂胸口,闷哼一声后勉强说道:“你百脉俱断,生机已丧,我虽有续命灵丹,却救不活无命之人。凌婆婆,你若有心愿,可以说出来,我一定为你办妥。”
“婆婆!”
“婆婆,你不要走!”
哭声顿时再起,百花流泪,天昏地暗,人间悲凄莫过于此。
萧靖宇不管这些,眉头打成个结,他心中十分懊恼,本想救人报恩,还了因果,却不想干脆冲毁了老妇最后一丝生机,这事做得……报恩未成却又添新债。
凌婆婆似是看出了萧靖宇的心思,突然展颜一笑,半生风韵情怀在生命走到尽头时显露无遗,动人风姿看得萧靖宇心中也是一赞。
“老身天命如此,高人不必有疚。”凌婆婆笑着说。
萧靖宇皱眉:“你时间不多,可说出两件心愿,我必为你了结了。”
凌婆婆正要拒绝,可看着哀哀凄凄望着自己的丫头们,心中痛切,脑中便忽然跳出一个天大的主意,她豁然抬头盯着萧靖宇,很不客气地一字一句问:“君子一言?”
萧靖宇一边运气镇压寒冰真元地异动,一边接得掷地有声:“驷马难追!就算你让我将长白联盟斩尽杀绝,萧某也必不让你失望。不过,你得选好要求,我只会帮你做两件事。”
“好!”凌婆婆大口吸气凝聚了最后全部的精神,“高人如此豪气,想必是一言九鼎之人,老婆子平生有两件憾事,就请前辈帮忙解决了。”
萧靖宇静静等待。
“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老婆子死前遗命,你们可能遵守?”凌婆婆突得低头对诸女问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诸女茫然,但自于素馨始,全都指天发了重誓。
凌婆婆哈哈大笑,又盯着萧靖宇问道:“还未请教萧前辈名号?”
“叫我萧靖宇便是。”
“萧前辈,第一件事,老婆子请你一起娶了我这五个丫头!”
此言一出,如天雷炸落,轰得一声,连萧靖宇在内,房内所有人都脑袋嗡得一下,一片空白。
“婆婆!”诸女心情激荡,骤然惊呼。
凌婆婆置之不理,只死死盯着萧靖宇,“萧前辈?”
萧靖宇完全没想到老妇竟然是这个要求,就算智慧再深,武功再高,此时也被这一雷炸得晕头转向,不自觉地露出苦笑:“凌婆婆,你是在开玩笑吧?”
凌婆婆对于自己死前能来这么一手神来之笔,心中大是满意,此际又见萧靖宇都大惊失色,气势便更足,她朗声笑道:“萧靖宇,这天下齐人之福,你敢是不敢享?”
萧靖宇面色愈发青白,心思纷乱之下,无法全力镇压异种真元作祟,那道寒冰气更是到处乱窜,内腑经络就像有冰蛇爬过,十分难过。他却强忍着这痛苦,细细思索其中得失。
他本不愿受凡尘羁留,一心只想追求那长生大道,可面对凌婆婆双眼中那生命之火最后的灿烂绽放,他无法制止地动摇了。
萧靖宇突然长叹一口气,轻轻点头:“你这样胸怀世间少见,我又欠你两个承诺,好吧,只要她们同意,我便没有意见。你说第二个要求吧。”
凌婆婆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她低下头对着无限委屈的丫头们安慰道:“这个媒也许现在让你们委屈,但日后,你们会感谢我的。素馨,你带个头,领着丫头们应下此事,如有反悔,那就是欺师灭祖,我和你母亲在天之灵永不安息。于素馨,还不快跪下叫夫君。”
于素馨心中就如打翻了酱料,各种滋味纷纷上涌上心头,瞧着油尽灯枯目露祈求的婆婆,往日婆婆对她的教导爱护便一幕幕涌上心头,心中就是有十分委屈此时也如烈阳化雪,渐渐了无痕迹。
她一咬牙,蓦地转身向萧靖宇叩了首,大声唤道:“夫君”。
于素馨这作大姐的一起了头,素来没主意的二姐白晴晴慌忙也转身拜下叫了夫君,接着三妹四妹,虽然面色十分古怪,但仍尊了上命,向萧靖宇行了妻礼。
到此,除了五妹还在养伤未来,这个没有媒妁之言,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凤披霞帔、双喜红烛的简陋结婚仪式,竟就这样成了。
“好好好!萧前辈,有你护持,丫头们安全无虞,老身我也能放心走了。这第二件事,不算要求,就算一个将死的老婆子的请求吧。萧前辈如有闲情,就请帮着丫头们把玉女剑派发扬光大吧。如此,老婆子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记着萧前辈的大恩。”凌婆婆欣慰地看着这一切,慢慢闭上眼睛,挤出眼角两颗晶莹的泪花后,头颈软软垂下。
“婆婆!”众女反应过来,放声大哭。
这一生中,这是她们第一次在一天之中经历如此多惨事,也是她们第一次如此心碎神伤。
这一哭直到哭无可哭,闭气晕迷。
萧靖宇无语望天,心中略有起伏却很快又被强大的意志压伏下去。
星湖剑盟被围三月,这期间他见了无数血腥惨烈、生离死别,若不能强行抑止悲哀疏导情绪,他也早学着师傅师兄弟师姐妹那样红着眼冲上敌阵一命换一命去了。
这就是凡人之命,要么如枯木老死,要么如烟花瞬逝。除非登临那传说中的无忧仙界,才能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而这,也正是他萧靖宇为自己选定的道路,虽天下至难之事,却九死而无悔。
五天后清晨,细雨朦朦,整个玉梅峰都沉浸在深沉的伤痛中,于素馨带着四姐妹,还有剑派的剑婢和仆妇,一路抬着凌婆婆的棺椁,沿着野径上山,来到近于山顶一处风光秀丽的断崖边上。
这里的梅林,是玉女剑派历代女侠的葬花埋骨之处,于素馨的母亲,前代剑派掌门也埋在此处。
一入江湖,身不由已。
武林人难得能全身而退老死床榻,多少人甚至连死后留一个囫囵尸首都是奢望,凌婆婆能于傲雪寒梅下得这一堆黄土坟头,说来也是值得庆幸之事。
萧靖宇负手立于崖边,遥望远处的高大雪峰,有意不去打扰悲伤的姑娘们。但他默默用余光看着姑娘们的动作,挖土,掘坑,沉棺,覆土,立碑。
没有隆重的仪式,只有哽咽在喉头的哀伤;没有伏地哭嚎的后人,只有茕茕孑立的背影;没有黄纸檀香,只有几个新鲜的花环。
山顶风寒,待得久了,十来个姑娘都身影瑟索,萧靖宇都咳了几声,于是摇摇头,说一句“可儿不能受寒,都下山吧”便当先负手离去。
“掌门?”白晴晴红着眼睛看向于素馨,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一对红通通的眼睛。
婆婆走后,山上气氛便怪了起来。
婆婆的遗命尤在耳边,但五姐妹无人能够一下子便认同自己的新身份,甘心承认自己是那个男人的妻子,哪怕他武功高强又俊美无双。
就算是白晴晴这素来没主意的,虽竭力想着婆婆待自己的好,却也无法厚着脸皮追着男人背影离去。
每个人都很矛盾,她们的心在违抗遗命的愧疚和坚持自我的骄傲间徘徊不定。
这种感觉影响到所有女人,有那个男人在的时候,就连吹在面上的微风都充满别扭和尴尬。
“都下山吧。”于素馨突然叹了口气,转身下山,她虽满心复杂,却无法借此否认那个男人的力量,不是说高强的武功,而是定海神针一般的真实存在感。
山上没人知道如何操办一个完整的葬礼,在姑娘们搞得一团糟之际,是那个男人出现,只是几句话提点,一切就都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净身洁体,寿衣寿材,收敛遗物……一切搞得姑娘们头痛的细琐之事,被男人淡淡的几句话点出清晰轨道,大家只要照着去办就可以了。
如果这不是葬礼,恐怕会有人笑着赞美,一切都很完美。
那个男子的影响力,从这场简单葬礼开始,更深地扎入了姑娘们的心房中。
也许还有因为失去亲人带来的虚弱吧,但于素馨空了很多的心房隐隐明白,连她自己也……
“唉!”断崖上回荡着一声幽叹。
回到山腰剑派时,于素馨发现萧靖宇就在原来凌婆婆的房里,等着自己五人,似乎是有话要说。
于素馨心里一跳,有心不去,可再想想自己肩上的掌门之责,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萧靖宇仍是面色淡然地负手立于窗前,待于素馨这位绝色掌门领着其余四女进来,他微微点头。
“咳咳……都坐吧。”萧靖宇当先大马金刀地坐于床边,看着几人寻来板凳列成一排坐在对面。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凌婆婆身后能葬在那样一株傲骨峥峥的红梅下,想必她是欢喜的。”萧靖宇斟酌字眼讲道,“现在,是谈谈我和你们的事的时候了。咳咳……于素馨,你们几个想必心里很乱,但我没时间没精力一一理顺与你们的关系。所以我有两个建议你们不妨听听,咳咳……”
这男人说得直白,于素馨和妹妹们脸色绯红,大家相互看着,最后将蕴着羞意的目光聚在大姐身上。
于素馨对姐妹们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
二妹白晴晴向来没主意,倾向于听婆婆的话,本身对萧靖宇这个美男子似乎也有好感,只是婚嫁之事自己羞于出口罢了。
三妹李秀水却是不服气自己就被别人命令着嫁人了,她素来想找一个武功强于自己的丈夫,萧靖宇当然强得让她无话可说,但被按着头承认此事,她心里很不乐意。
四妹钟瑶心思是极深的,自己猜不出来,但知道她肯定会心动,因为这是复兴报仇的良机。
至于五妹可儿,才十四岁,对救了自己的萧靖宇肯定有好感,却又谈不上男女情爱……
这样一来,不管出于何种考虑,可能愿意与萧靖宇结为夫妇的姐妹就有三个,如果自己再出头应承下来,五女嫁一夫之事便真的要成了。
这也……太荒唐了吧。
“且听听他的说法吧。”于素馨一阵头疼,觉得就算历代掌门肯定也没碰到过如此神奇却羞人的事,自己的小肩膀如何扛得起?
“萧先生请讲。”这个称呼也是于素馨好容易琢磨出来的,因为前辈、高人什么的似乎都不应景了。
萧靖宇淡淡一笑,很直接地讲道:“第一个建议,就按凌婆婆所说,我与你们结为夫妻,从此合为一体荣辱与共。不过事先说明,我并非要占你们便宜,如花美色并不在我眼中,我只是有事做事罢了。所以,一旦成婚,我希望大家真心相待,而不是貌合神离,那没有意义还耽误时间。”
萧靖宇的话就像把一尾刚从河里捞出的银鲤骤然间塞到了五位女侠的怀里,弄得她们心慌意乱,仿佛水湿衣衫、妙象毕露,却有一个翩翩公子正在旁边含笑而观。
于素馨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吭哧道:“还请……还请先生说出第二条建议。”
萧靖宇又笑笑,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说法吓到姑娘了,但他确实如此想也如此做,想踏上修仙之路的人,毫无遮掩地面对自己的本心是最基本的要求。
“那好,我说第二条,那就是我与你们五人毫无干系,但我暂时不会走,咳咳……我会保护玉女剑派,直到你们有自保力量。在这之前,我们同居一院而互不干扰。”萧靖宇轻喘了几下又接着说,“其实第二条不错,这样大家也不尴尬,我也不负对凌婆婆的承诺,两全其美,咳咳……”
众女此时的心情,就好像心刚才飘到嗓子眼儿了,这会又突然落回肚子里,一时间连喘息都匀了许多,脸上表情也放松下来,纤纤玉指也不用再自己绞杀自己了。
于素馨闻之极度满意,觉得第二条就是最好的解决出路,马上就想答应下来,却不妨四妹钟瑶突然出声。
“萧先生是看不上我们师姐妹吗?”钟瑶脸上绯红,但第一句话就把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姐妹们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四师妹真看上这个男子了,还上赶着要把自己贴上去?
或者自己贴还不够,连姐妹都要拉着一起贴!
没等略微惊讶的萧靖宇回话,钟瑶就又说道:“萧先生若不娶我们,又怎么能说不违背对婆婆的承诺呢?”
于素馨不由急了,“四妹!”
萧靖宇盯着面色朴红的钟瑶看了两眼,突然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若你们选择第二条,那就是你们不愿意嫁给我。还记得我对凌婆婆说的话吗?”
钟瑶一时愣住,脑海里飞快回想一遍,然后猛得抬起头,表情复杂地瞧着微笑不语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气上心头,愤然说道:“萧先生好心机,面对临死之人的哀求还能从容斟酌语句,钟瑶佩服。”
于素馨这时也反应过来,精致玉面憋得通红,一冲动责备之言便脱口而出:“确实好心机!不知萧先生是否平日里都是这样想三句说一句!哼!”
萧靖宇敛去脸上笑意,却不气恼,只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所做皆出本心,想什么就做什么,你们说我有心机,我不敢当。好吧,再谈下去多半是话不投机,好歹相遇一场,莫弄成反脸仇敌。”
这话说得干脆却无丝毫情谊,淡得就像是陌生人打招呼,可……可毕竟在坐几人已是名义上的夫妻!
于素馨和钟瑶心里莫名地一空,就仿佛突然失去了什么,突然有些慌恐,盯着男人手中端起的送客茶盏,她们脸色一暗,却只能强掩着心中空虚忐忑,唤姐妹们行礼退去。
大家不约而同进了于素馨的屋子,各找地方坐下,却不像往常一样欢声笑语。
“大姐?”白晴晴轻声唤道,她心里仿佛堵了东西,胸口发闷,受不了这样诡异的平静。
“姓萧的好大的威风!”于素馨还未说话,李秀水却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冷笑着出言讽刺道。
“胡说什么!坐下!”于素馨登时无名火起,很严厉地斥道。李秀水一怔,迅速环视一圈却发现师姐妹们都很严肃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怯,不由自主地坐了回来,只是狠撅着嘴,两手一下一下撕扯着绣了交颈鸳鸯的丝帕。
白晴晴看着心疼,便软了语气劝道:“三妹忘了吗,萧先生能树枝贯金刀的。”李秀水身体一震,手上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四妹,你是如何想的,说来听听。”于素馨心里烦乱,又想起婆婆的叮嘱,问道。
钟瑶叹口气:“还能如何呢?姐姐听他的话就知道,就算我们愿意嫁,人家还未必愿意要呢。那种情况,他都能算计到我们的反应,真是山外有山,我小觑了天下人。”
曹可儿奇怪地问道:“算计?萧大哥算计我们什么了?”
“还没算计?你都改口叫他萧大哥了,这可算计狠了。”李秀水突然愤愤道。
白晴晴几个顿时乐了,捂着檀口双肩轻颤,曹可儿则脸上绯红一片,伸手就朝三姐的肋下挠去。
“好了好了,别闹了,谈正事。”于素馨莞尔一笑,却立即又愁眉道,“四妹,那咱们如何回复。这事对婆婆,对我们,对剑派都如此重要,总要有个说法出来。”
大家一起点头,又看向素来智慧的老四。
钟瑶也是愁眉不展,仔细思索一阵,突然吐口气对姐妹们决然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我们太贪心了,既想受他保护,又不愿付出。萧先生毕竟与我们萍水相逢,我们五姐妹中,也就可儿与他关系深些,人情却也已经用掉了。所以,大姐,我觉得我们应该遵从婆婆的安排,一起嫁给他。”
一起嫁给他!
这个主意对其他四女来说,不啻石破天惊。
江湖女儿是比寻常百姓家的娇女豪爽不假,可于素馨几个却也从未听过有五女侠嫁一夫的。
英雄配美人当然是武林佳话,但两女侠侍一夫就变成奇闻,若是玉女剑派五女嫁一夫的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要捅破大天,把至少一半江湖人的眼珠子惊得掉在地上?
同道们会如何评价?
对于她们所嫁的丈夫,可能是男人都会红眼,人前一脸微笑不停赞叹祝福,人后嫉妒得咬牙切齿捶墙跺地,却仍不得不在发泄完了后暗叹,那人确实天大福气,说不定还有非同寻常的跨下之能。
可对她们几个女孩呢?
有眼无珠……不知自爱……甚至是“沉醉于俊俏男人怀中不知羞耻的淫娃荡妇”……
也许还有更难听的。
只是简单想像一下那些肮脏言语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情景,于素馨都不寒而栗。
可若否了四妹的意见……又拿什么来保护虚弱的玉女剑派?
萧靖宇不欠剑派的,他欠可儿的也还了,甚至还得更多,剑派没有理由让这样一位高手屈尊作护院打手,更没有资格。
思考走进了死胡同。
“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于素馨痛苦地皱起眉头,只觉得脑仁一阵阵发紧。
钟瑶说完之后,白晴晴是松了一口气的,她素来没主意,也不愿去细想得失,只要随大流就好,姐妹们的选择就是她的选择。
她偷瞄着其他姐妹,三妹李秀水脸色纠结,欲言又止,四妹闭目养神,一动不动,最小的五儿,小脑袋低下,什么都看不到。
白晴晴暗暗点头,看四妹沉稳的样子,她心里就不虚。
钟瑶说出这番话后,心里陡然好像放下块大石,一下轻松多了。
于素馨猜不出她的心思,她却猜得到在坐每一个人的心思,剑派智慧第一不是白讲的。
只是她还不明白,她之所以能下定这样的决心,非只是因为婆婆遗命或者嫁与不嫁间的利益得失,而是那男人给她的如玉梅峰般真实可靠的强烈印象,以及她内心深处的骄傲。
钟瑶聪慧过人,又兼有过人美貌,自然心比天高,普通男人进不了她的眼,但她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却恰好正在与她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模样渐渐重合。
小屋里众人沉默很久,终于,屋子的主人开口为姐妹们作下最终决定。
于素馨终于拿出了掌门的威势,闭着眼睛咬牙决定,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嫁,一定要嫁!这是玉女剑派掌门的命令!”
钟瑶看着大姐的目光带着赞许,最后一句话说得尤其好,无形中给所有心有抵触的姐妹找好了理由,毕竟掌门之令,不容商量。
五姐妹同进同退,再次一起来到了婆婆的房间,当然,现在是萧靖宇的房间了。
萧靖宇缓缓睁开眼,看向诸女,却不主动说话。
于素馨红霞满面,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第一句话:“姐妹们不知婚事如何操办。”
萧靖宇一愣,转瞬反应过来,这是同意下嫁于己了。
他脸上惊讶神色一闪即逝,对这些娇女的印象又有些改观,于是也不再算计,沉吟道:“本是应按六礼操办,如此方显诚心与重视,但我在元界孑然一身,你们好像也没有长辈作主,这六礼中纳彩、问名、纳吉三礼便无从下手……那就从纳征开始吧。”
说着萧靖宇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后又郑重说道:“纳征之礼极为重要,世俗中富贵人家多用金银绸缎、珠翠首饰,这些东西我暂时没有,仓促下山寻来也不过凡品,既不能代表我的诚意,也配不上绝色佳人,我所不取……咳咳……有了,我想到一个绝好主意,你们一定会喜欢。”
他突得转过身来,满脸笑意,正想把自己的得意法子告诉诸女,却愕然发现,五位佳人都快把头埋进膝间了,不由诧异唤道:“于素馨,白晴晴,李秀水,钟瑶,曹可儿?”
“先生……何事?”于素馨强忍着羞意,略略抬首应道,声音却细得像猫叫。
萧靖宇反应过来,她们这是羞涩,不由好笑。
在一层天,师姐们收到合意师兄作道侣的请求,都是很高兴的大方接受的,从没见过如此扭捏的。
仙道漫长,没有道侣相陪是很难熬的,更别说还有其他诸多好处。
不过萧靖宇感觉这样也不错,也很享受这样另类的感觉,五位佳人含羞带怯的乖巧模样,很是养眼。
萧靖宇不是煞风景的莽汉,当然不会拿一层天的事教训就要成自己妻子的五位佳人,他自然而然用更柔软的口气说道:“且抬起头来吧,我的聘礼,与玉女剑派大有关系,你们没听到要后悔的。”
于素馨到底在掌门位上历练了三年多了,默运内功,将心中的燥热慢慢压了下去,面上虽仍是粉红一片,但到底较之前稳定得多,她轻咳一声,将师妹们也唤了起来。
“先生……请讲。”
萧靖宇满意地点点头,突然问出一个让诸女意想不到的问题:“之前与百刀门一战时,我观可儿竟施展出了身剑合一化为流光的神奇剑术,几位可与我解惑,说一说那流光剑术?”
于素馨顿时了然,门中禁术,自然是她作掌门的最为清楚,便随意道:“那是本门禁术。我玉女剑派两百余年前有一位祖上武功绝世,最终破碎虚空飞升仙界。她老人家飞升之前曾留下绝顶仙剑术,练到极致可御剑飞游,一剑破天。可惜流传至今,剑谱虽在,但内容高深玄奇,一个懂的人都没有了,无法修炼。故又经过门内几代前贤修改变化之后,变成禁术。这仙剑禁术虽威力无穷,但用之对身体伤害极大,慢慢也就成了拼命时用的两败俱伤之法了。”
于素馨说得轻松随意,萧靖宇闻之却面色肃然,心中震撼连连:自己在星湖剑盟藏书阁中可是读过一本《九天剑术考》,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近万年来九层天所流传剑术,实是法术的变形,只不过依托剑形法器来施用五行道法而已。
而天地间真正的至强剑术,却是走的“一剑破万法”剑修至道,讲究唯真唯纯,唯凝唯实,以一剑体察万性,斩破万劫,追求至道,是真正最上乘的修仙法门。
两种剑术不可同日而语,前者实脱了真义,落了下乘。
只是剑修之术在一层天早绝了踪迹,自己虽然心向往之,却也只能幻想一番,吞吞口水罢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自己竟又在这元界找到了剑修的法门,这难道是天意?
想到这里,萧靖宇不由自主心情激荡起来,如果自己能找到这剑修之术,刻苦修炼,那日后修仙之路岂非能走得更远?说不定万年之运集于一身,自己有一日真的能飞升到五层天,进入真正的仙界,永享逍遥。
萧靖宇一时思绪万千,脸上一会惊一会喜,变幻不定,众女不解,面面相觑之余,示意大姐上前试探一下。
于素馨狠狠瞪了妹妹们一眼,但还是深吸了口气,红着脸问道:“不知?不知先生所说的与剑派大有关系的事,是指什么?”
萧靖宇不加思索地回答:“你们的剑法太差了,我就好好指点你们一番,让你们的实力翻几个跟头,也算为剑派发扬光大出了份力,这不是最好的聘礼吗?”
这话是够坦白的,直接打脸了。
众女的心情顿时从高山坠入深谷,羞怯也变成愤慨,五对明眸几乎同时瞪向毫无愧意的萧靖宇,恨不得给这口出不逊的男人来上一剑。
“不忙反驳,先听听我说得有理没理。”萧靖宇话一出口也反应过来,暗叫好险,连忙解释,“与百刀门那一战就是明证。比如曹可儿,不仅用了禁术,而且还是偷袭,最后却险些把自己小命送掉。”
曹可儿听到自己被用来举反例,又气又羞,而其他四姐妹想笑又不敢笑,生怕乐极生悲,被这嘴刁的男人抓住自己的痛脚儿。
果不其然,萧靖宇接下来就把四个女孩儿一个都不拉地数落一遍。
“素馨你呢,剑招有形无神,显然苦练过,却是照猫画虎式,本来剑招有十分厉害,在你手上使出,便只剩下五分……”
“晴晴出剑无力,就像没吃饱饭,招式僵硬,不懂随机应变,跟一个打还勉强能胜,再上来一个人就立即手忙脚乱……”
“秀水剑招太硬,女人剑法都能被你使成男人剑法,完全失了剑法根本,要不是跟你打的那个光头汉子纯粹是个样子货,十招之内你就要送命……”
“至于瑶儿,脑子是聪明的,很会打架,就是内力招法俱弱,很容易被人空手夺白刃……”
萧靖宇一句接一句的评价从口中喷出,把诸女气得快要头顶冒烟。
多损的嘴啊!
什么叫“没吃饱饭”!
什么叫“照猫画虎式”!
什么叫“男人剑法”!
什么叫“送死功夫”!
简直是把诸女的武功批得一文不值。
脾气最大的李秀水终于忍不住,红脸完全变成黑脸,她腾地跳起来,顺手就从墙上摘下宝剑,唰得掷向大言不惭地萧靖宇,激动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萧大公子把我们姐妹说得如此不堪,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招吧,请!”
诸女面上同样杀气腾腾,萧靖宇把她们心中最骄傲的地方通通踩在脚下蹂躏,由不得她们不动怒。
萧靖宇面色不变,心里却乐了,正合他意,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就是好骗,两句话就激出手了。
不过还要再加一把火,把她们的骄傲彻彻底底粉碎,如此才能让她们真正信服,如此,以后的事也就好办了。
萧靖宇微微点头,却根本没下床,还把那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又扔给了剑主人,然后并起右手食中指,放于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随性道:“你们就把我这剑指,当成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吧,本公子就坐在这里,任凭你们进攻,不论是一人来,还是五人一起上,只要你们让我移动半分,就算你们胜,我会为刚才的说法道歉。”
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姑娘们登时火冒三丈,萧靖宇简直就是把她们五个苦练十多年剑术的江湖女侠,当成了未断乳的三月奶娃,嚣张得都没天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先来!”李秀水娇喝一声,寒光呛然出鞘,她第一剑就使出了平生最得意的三星问寿,剑尖嗡嗡颤动间闪出三点寒光连袭萧靖宇眉心、咽喉、膻中三路,这已经完全是要人命的架式了,可见气极。
“啧啧,男人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开眼界啦。”萧靖宇间不容发之际又是一句气得人想撞墙的嘲讽,同时剑指似快实慢轻弹宝剑剑脊,叮一声轻响后,李秀水惊叫着连人带剑全部斜冲出去,仰面撞上绣床一角,长剑更钉穿了雕花床柱。
“下一个。”萧靖宇如同打发苍蝇,声音惫懒得让人发狂。
“我来。”于素馨不信邪,不过这回她吸取教训,出剑之前默运内力,让自己达到最佳的出击状态,“小心了,吃我一剑流星赶月,”此剑果不愧赶月之名,如电光破空,一闪即刺到萧靖宇鼻尖上……然后……静止下来。
“怎么可能?”于素馨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松了剑,剑却没掉下来,而是稳稳地夹在微笑的萧靖宇的两指中间。
“这一剑出了十一分力,素馨你力气好大。”萧靖宇继续打击,“不过我力气好像更大,晴晴不上吗,瑶儿与晴晴一起上好了,可儿有伤,就看着吧。”
于素馨面上热辣辣的,心里万分失落,丧魂落魄地挪到一边,却正看到原本呆滞的三妹脸上现出安慰的表情,顿时恨不得地上有条缝给她钻进去。
而就在这移步的短暂时间里,两道寒光齐刷刷闪过,两道身影飞身扑上,姿态潇洒曼妙,这是玉女剑派秘传双人合击剑法“共效于飞”……可惜,还是失败!
而且这次干脆连人都送到了萧靖宇怀里,一个胳膊夹一个!
萧靖宇面色惬意,胳膊底下柔柔软软,好不舒服。
钟瑶与白晴晴头脑空白数息后终于反应过来,慌忙挣扎起身,脸红身软,却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是他们名义上的夫君送了她们一把。
玉女剑派,完败!
010 完了,都动心了!(1)
瞄了那四张失魂落魄、不敢置信的苍白面庞几眼,又和满眼都是小星星的曹可儿挤了挤眼睛后,萧靖宇暗自点头,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遂停了口中的恶毒语言。
过尤不及,弄得她们由败生恨反而失了初衷。
刚刚发生的事都是按照萧靖宇的计划在走,他之前灵光一闪,把纳征之事和日后的计划合在了一起,为五女和玉女剑派的成长作出一个大致的计划。
萧靖宇想,自己本来就想当五女的便宜师傅,用自己一身所学,把于素馨这五个已打下还算坚实武功根基的女侠,教成元界顶尖的女性高手,最少也要是登峰造极的境界,如此既不负夫妻一场,也不负对婆婆的承诺,两全其美。
至于同入仙道,自己也不是没考虑,只是元界灵气稀薄,没有丹药辅助,五女就算入了门,也未必能有多大成就。
更何况还要考虑自己的仙途,不可能把乾坤袋中数量稀少的灵丹分给别人,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妻子。
可是剑修之术一出,那这计划就要大改了。
《九天剑术考》上有云,剑修至道依靠的不是灵气,而是体察明澈万物的物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皆有性。
其物本生于道,故其性也禀合大道,真实不虚。
修剑者,以剑为基,体察万物之性,若有所得,自然有大道垂怜,获神通无量。
如此,就算在元界这种灵气稀薄之地,只要修剑,同样能跨入天门,一步升仙。
这是最好的选择,一人孤游于仙路,哪如一家相互支持鼓励,奋起争夺那一机天机的好?
当然,这计划所花费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是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
所以现在,自己就必须把五女的根基夯实夯实再夯实,把五女的技艺磨炼磨炼再磨炼,为日后要攀登的高深境界,打下最坚实可靠的基础。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这大道至理,不论在元界还是九层天中,都是不变不易真理,任何人都不可能违反。
到此,想萧靖宇把前因后事,想得明白透澈,心有定计。
于是他端正了坐姿,脸色也严肃起来,抬手指着椅登说道:“咳咳……都坐下吧。”
“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待失了反抗之心的众女老老实实坐下,萧靖宇轻声道,“有志气是好事,但妄自尊大却是大害。三星问寿,流星赶月,以及最后那一式双人合击之术,严格讲都算得上二流的剑招,若你们能体会到剑法中精髓,迫我移动不是难事。”
萧靖宇边说边摇头,他站了起来,轻松抽出那支插在床柱上的剑,随手便抖出了极像刚才李秀水“三星祝寿”那一式的剑招,可气势、巧妙和威力却厉害得多得多,登时引得五姐妹全都瞪大了眼睛,傻了一般。
“似是而非对不对?”萧靖宇笑笑,又抖了一下,还是那样,像极了却又不是,让人纠结得就像肠子都打成了结子。
“这一类剑招,不管抖三星四星,还是五星六星,甚至几十上百星,几百上千星,总结起来都不过两个字,一是迅,二是幻,迅与幻结合,就是这一类招的精髓。当然,二字还是有个先后,按我的理解,迅重于幻,幻是迷惑,若是迅到极致无物可挡,幻也就是多余之物了。”
接着萧靖宇又随意使出“流星赶月”那一招,众女再次惊呼,这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作闪电破空。
“素馨的剑招其形已备,但却没悟出剑死人活的道理。此剑唯重在一个迅字。若快到敌人反应不过来,三分力就能洞穿咽喉,何必使出全身力气刺人大腿呢?反而用老了招式弃了防御手段。素馨你要明白,流星赶月的迅字重在捕捉时机、攻其不备、以速破局,而不是一往无回的惨烈。你的剑意就根本用错了。”
“至于晴晴和瑶儿嘛,”萧靖宇组织一番语言后教道,“双人合击术首重心意相通,而非剑法精妙。这需要长久配合训练和彼此心意上的默契。这很难得,你们两个性格并不适应这一套,晴晴的想法跟不上瑶儿的想法,合击之术的威力当然也就只减不加了。”
“那剑法呢?我的剑法怎么样?”两女在萧靖宇话音未落之际便立即追问道。
萧靖宇笑笑,指着白晴晴说:“有形无神,练剑刻苦,但琢磨太少,需知,剑法是道,既要用力也要用心。你也见了曹可儿那流光一式,实话说,那已经是御剑术的雏形了,虽然,你们现在不会明白御剑术是什么?但晴晴你可日日揣摩,如果能抓住那剑的一丝感觉,相信你就知道自己的剑术该往何处去了。”
“瑶儿正好相反,心思太过,剑技漂亮却稀松,这是太过信任自己的感觉了。你要知道,一门上乘剑法乃是几代甚至十几代前辈苦心琢磨而出的,难道十几代人的智慧还比不上你一个人吗?送你四个字,回炉重炼,重新虔诚地走一遍你曾走过的路,想必会有大收获的。”萧靖宇最后指点钟瑶道。
此时,五女都是一样苦思表情,似得非得,有时微笑,有时皱眉,表情很是有趣。
萧靖宇寥寥数十言,却无疑为她们吹散了那层一直蒙在她们修剑路上的迷雾,一时间阳光从云隙落下,前路顿时清晰了几分,心中的快乐难以言喻。
这就是师傅的重要作用了,一位如同萧靖宇这样已站在人间绝顶处的高手的指点,比一千本能让江湖血流成河的珍贵秘籍都更珍贵。
萧靖宇见五女入了状态,便回到床上运功疗伤,由于那寒冰真元顽固无比,他的伤一直没好,而且隐患严重。
他之所以全身冰寒,直冒白气,并非凌婆婆所想的被拥有寒冰内力的高人打伤,而是被一层天云梦泽中,一位已将内力完全转化为冰系真元的培元境高手的法术余威蹭了一下,差点就丢了小命。
要不是他借力冲入那个山体缝隙,通过偷天之阵跑到了元界,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冰块了。
现如今,那股法力虽已被他消磨的细若游丝,但始终未消散,仍在萧靖宇体内不时作怪。
不过,未来是明朗的。
萧靖宇已经站在了化气为法的门槛上,只要再有一年时间,待他将先天内息化为法力真元,进入培元期,那一丝寒冰真元自然会被消灭。
011 完了,都动心了!(2)
屋里陷入静默,两个时辰时间很快过去了,不知谁的腹中突然传出咕咕鸣叫,一下把大家都惊醒了。
萧靖宇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白气凝聚不散,越过众女打在窗边一个青色花瓶上,花瓶初时无恙,但一眨眼之后,忽然噼啪作响碎成一片一片。
呼口气就能击碎瓷瓶!
五女惊呆,这得是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这一点,比凌婆婆强一倍?
甚至……几倍?!
萧靖宇看她们表情就知道几人误解了,不过他乐得不解释,吓吓她们更有利于自己威信的巩固。
“我饿了,不如一起吃饭?”萧靖宇主动邀请。
“好。”犹豫一下,于素馨带头应了下来,众人一起前往饭堂。
自从于母去后,内门弟子专用的饭堂已经很久没用了,大家都是让剑婢把饭送到自己屋里享用。
不过很可惜,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饭菜,大家却吃得如同嚼蜡。
虽然已经答应下嫁,但五女到底还是脸皮薄,与萧靖宇一桌吃饭时别扭的厉害,若不是于素馨用眼色压着,李秀水第一个就要逃跑。
萧靖宇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叹,丈夫兼师傅之路,还任重而道远啊。
后面一个多月,尴尬气氛有所减轻。
萧靖宇第二天就找于素馨把那本仙剑术讨要过来,每日细细研究,除了吃饭,很少出门。
按仙剑术总纲所言,这剑法共分九层,分别是驭剑,无剑,御剑,通灵,剑丹,化剑,有无相剑,天剑,劫剑,天道剑!
但详细的修炼方式,剑谱中却只列出驭剑到通灵四层,剩下的语之不详,只说练至通灵境自会明白。
萧靖宇不甘放弃,细细推理十多日,却仍旧无力解迷,也只能放下急切心思,老老实实先化气为法,把那个讨厌的寒冰真元化去。
可这又非一日之功,元界灵气稀薄,以萧靖宇的推算,化气为法得尽全功的时间,至少一年左右。
这实在在长了,所以为了早一日成功踏入修仙之门,转修剑修至道,他是一日不敢放松,打坐炼气的时间占了每天的八成,几乎连觉都不睡了。
这无形中让诸女的困扰大大减少,反而生出好奇。
又加之每天中午晚上一起吃饭,彼此的熟悉度快速增长。
没过多久,五女与萧靖宇见面,已经有主动打招呼的了。
特别是最小的曹可儿,嘘寒问暖的,让萧靖宇很是满意,渐渐对这个伶俐善良的小丫头上了心,好几次都在碰到可儿练剑时主动指点,五师妹的剑艺以可观的进度改善着。
半月后,小五的剑法虽然还称不上脱胎换骨,但已足可说有了质的进步,单只一式苍松迎客式,持剑而立自有一番森严气度,几乎有了凌婆婆曾经的模样。
这种肉眼可见的改变,让余下四位姐姐羡慕不已,痒得挠心抓肺却又拉不下面子去求教,只能在装模作样地偷窥之时,暗叹一声还是年轻好。
时近年关,一场雪后,玉梅峰寒妆素裹,晶莹美丽如水晶宫,山上女子也是心情愉快,百刀门带来的伤害渐渐隐藏进姑娘们的心底,玉女剑派又重新焕发出生机来。
五妹曹可儿的小院里,一株白梅下,萧靖宇又在耐心指点小丫头的剑术。
小丫头长剑舞成一团银芒,偶尔落下的梅瓣,不及落下便随着剑光飘舞起来,既不能坠,也不能扬,如蝴蝶绕花,其中巧妙让人侧目。
“这是剑上力道由僵硬变柔和、收发由心了,五儿的进步真得很大。”于素馨站在院门口,望着院中的两人,忽然幽幽说道。
钟瑶就在大姐身后,闻言笑了笑,突然道:“大姐,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于素馨转头不解地看着四妹,四妹笑得温暖,又道:“院里多了个男人,我开始也感觉别扭,但目前看来,利远大于弊,所以,我已经习惯接受他了。”
于素馨素面微烧,责备道:“女儿家家的,这种话你也能随便说。”
钟瑶呵呵一笑,抬手指着院中那俊美男人认真道:“有何不可。我们女儿总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名义上我们五个都已经是他的妻了……”
“钟瑶!”于素馨越听越觉得不像话,连忙打断。
钟瑶却尤自不停,她看向萧靖宇的眼神中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认可,“大姐勿急,妹妹只是想说几句心里话。大姐,说真的,你觉得萧靖宇俊吗?”
“你?”于素馨气得咬牙,但看着钟瑶平静的眼神,却丝毫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恨恨道,“很俊,是少有的美男子!你满意了吧。”
“那他称得上知书达理吗?”
“确是个知礼守礼的君子。”于素馨勉强点头。
“那他是不是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
“确实深不可测。”于素馨语气肯定。
“那在你眼里,他是真诚的人吗?”钟瑶笑容愈浓,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目前为止,确实如此。”于素馨已明白四妹的意思,唉叹一声大势已去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条。
“即如此,我们为何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夫君?”钟瑶笑了,她拉起大姐于素馨的手认真道,“一个知书达理的君子,一个武功莫测的高人,一个容貌俊美的翩翩佳公子,一个待我们五姐妹真诚的朋友,一个对承诺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男人,这样一个奇男子,数遍江湖又能找出几个?这样一个人,难道还当不起你我姐妹的良人吗?好姐姐,婆婆说得对,能嫁给萧靖宇这样的伟丈夫,日后我们都真得要感谢婆婆呢。”
“胡言乱语!小蹄子,我看你是发春了,快快找你的萧哥哥去吧,我不理你了。”于素馨被四妹一番话刺激得双颊绯红,再也扛不住,忙不迭得推开四妹,一转身跑开了。
看着大姐透着惊慌失措的背影,钟瑶笑着摇摇头,叹道:“动心了,都动心了。”
停了一会儿,钟瑶自己忽然红了脸,她攥起小拳头用力一挥,使劲点了下头,然后猛得转身,大步跨进院门,走向负手而立的萧靖宇。
“瑶儿……给夫君请安!”钟瑶虽红着脸,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直视着略显错愕的萧靖宇,微笑着盈盈拜下。
012 我们的夫君
钟瑶的行为确实出乎意料,但萧靖宇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连忙迎上去亲手把伏地的钟瑶扶了起来,又帮她拍去衣服上的灰土。
“何必行如此大礼,我们夫妻一体,原不需要这些。”萧靖宇温和笑说。
“妇嫁从夫,这是妾身的本份。”钟瑶心里极满意男人的态度,行事立即更乖巧三分,极温柔地回话。
“你们?你们……”这时,旁边的曹可儿已惊呆了,她手上剑都落地还不自知,瞠目结舌地盯着两人。
“萧先生,萧先生……啊!”李秀水突然大喊着闯进院子,却冷不妨看到自己的四妹正与萧靖宇两手交握,脸上还一片绯红,登时一声惊叫,变成与曹可儿一个模样。
“何事?”萧靖宇眉头一挑,问道,语气不善。
“噢噢,大姐让我来叫你们赶快去迎客堂,那个姓赵的真的上山求亲来了,敲锣打鼓的,还整整送来十八台聘礼!”李秀水一下记起任务,慌忙叫道。
可她的眼睛却瞪得滚圆,仍一眨不眨地落在那一双交缠的手上。
钟瑶和萧靖宇同吃一惊。
萧靖宇更是登时大怒,百刀门气势汹汹上门却抱头鼠窜而逃的事才过去不久,竟然还有人真敢跑来抢他萧靖宇的女人,寿星老吃砒霜嫌命长吗!
“随为夫走!”萧靖宇怒喝一声,“我倒要看看哪个没长眼的,敢觊觎我萧靖宇的妻子!”
萧靖宇身体修长却不壮硕,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大都是美容仪的秀才公子,此时怒而前趋,他身上却陡然暴发出慑人心魄的凛凛杀气,仿佛战场上倒提着八十一斤冷艳锯,驭马直冲敌阵,欲取上将首级的无双战将!
一瞬间,萧靖宇如大山般坚实可靠的背影,深深印在三个女子的心中,令她们芳心颤动。
迎客堂外,情势分明。
十八抬扎着大红绸花的朱红礼箱整整齐齐地摆在迎客堂正门三丈外的石阶上,煞是显眼。
礼箱后面一片人头,老少皆有,粗数一遍足有三十余人,他们大多穿着喜庆吉服,面带微笑。
为首的青年男子,身材高挑,一身团福大红袍子,白净无须的面上挂着愉快地笑容,寒冬腊月还手持一柄描金纸扇轻摇,若换个环境时间,确实像那风流场上文质彬彬的佳公子。
人群最后,还有六对吹鼓手们正卖力演奏,喜乐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像在比赛。
于素馨净面气得通红,她右手持长剑护身,牢牢占据槛外一丈之地,白晴晴同样持剑立于她右侧后一步,怒视这帮突然堵上门的恶客。
特别是那个身穿粉袍,肥胖如猪,耳边还插着一朵大红花的白粉脸半老徐娘。
猪蹄似的肥手,捏着一张粉红面鸳鸯戏水帕,可劲儿地咋咋呼呼,嘴里不停地往外喷什么“月老牵线”“天作之合”“英雄美人”之类的恶心话,把那个附庸风雅的赵大公子都快夸成天上武德星君和文曲星君的综合体了。
“呸!真不要脸!”白晴晴这么好脾气的姑娘,都被气得失了分寸,很不淑女地朝地上吐了口水。
“素馨姑娘,赵某是诚心前来求亲的,何必弄得如此剑拔弩张呢?”赵子豪突然唰一声合了扇子,在左掌中轻拍一下,微笑着跟横眉冷对的于素馨道,“再说我身后诸长白豪杰都是披风戴雪远道而来,旅途疲惫,素馨姑娘可否赏赵某个面子,请大家到堂中坐下,再奉上热茶一盏,大家好好说话?”
“赵公子说得对,我长白盟派赵庄镇铁拳门李一松听闻赵公子与于掌门之事,特来贺喜,怎么于掌门连门大门都不让进,这就是玉女剑派的待客之礼吗?”
“就是就是,我长白盟派白山镇金剑堂来此同贺,于掌门于情于理都应该请一盏热茶让我们暖暖身子吧,否则传到江湖上让武林朋友以为玉梅峰不懂规矩呢。”
“没错,长白盟派抚松县威龙镖局拜山……”
“理当如此,长白盟派安图县白山帮为赵公子和于姑娘贺……”
群雄纷纷声援赵子豪,劝解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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