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来 砸 掉 官 员 的 饭 碗

饭 后用它泡水喝,3天 瘦6斤!美白祛 斑,连便秘,口臭,都好了!
---------------------------------------------正文完结------------------------------------------- 今晚的月亮真圆呀!汪文炳多年孤身生活在寂寞梨树湾里,这个孤老头今晚在院坝里摆上了桌子,在桌子上放上了圆圆的月饼。他自言自语:“在这老屋里是最后一次过中秋节了,要别老屋了,要别这棵老梨树了……”  他别了老屋去哪里生活?别人说他这个孤老头与梨树精为伴,他就要随梨树精到神仙的世界里去生活了?今晚的月亮真圆呀!汪文炳多年的中秋节里都没有这样髙兴。  一、孤老头真与梨树精为伴?  大象寨下有个梨树湾,如今只居住着一位六十多岁的孤独老人,名字叫汪文炳,他似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有的村民说汪老头并不孤独,他居住的院子院坝前有棵老梨树,那棵老梨树已经成了精,他和梨树精生活着,那梨树精给他煮饭吃,那梨树精给他洗脏衣服,那梨树精陪伴着这个孤寡老人睡觉,使这一个孤寡的劳改释放老人寂寞的生活不寂寞。  这些人说的梨树精只是这些人传说而已,树木成精是神话里的故事,现实生活里是不会有的事。可是有些人说得那么逼真,信以为真的人也跟着传说。许多人听了还是摇头不相信的,因为谁也没有看见那梨树精长得什么模样,没有拍照留影。  有的人说那梨树精早晨美如如花似玉的小姐,中午像一个中年农村妇女,晚上就是一个老太婆。  梨树湾里那棵就被一些人这样说成成了精。那棵老梨树成了梨树精,那梨树精能一日三变化。那梨树精陪伴着一个孤老头生活,会有这样的奇闻怪事?  那一天两个捕蛇人进了大象寨林子里去捕蛇,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汪文炳老人一人在田中弯腰插秧。大雨倾盆而下,两个捉蛇人在一棵大树下躲雨。他们看见那梨树湾里走岀一个人,戴着斗笠,披着油布直往汪文炳插秧的田边而去。  “那人是谁?给汪文炳送雨具!”两个捉蛇人发岀疑问声。  两个捉蛇人感到奇怪,他们早就听说汪老头以梨树精为伴,难道说今天送雨具的人就是有人谈说的梨树精?  胖子用手把脸上的水用双手抹一下说:“给这个孤老头送雨具的一定是梨树精。”  较矮的男子说:“我们去看看,那梨树精长得像什么模样?”  胖子说:“我们两人这雷阵雨中去见梨树妖精,我们还想活命吗?”  二人在雨中说着话,心中害怕起来,冒雨走岀林子,直奔家中。  二人回到院子里人群中,向大家讲起梨树湾里有梨树精的事,人们惊住了,老梨树成梨树精,有的人相信,有的人说是造谣,是无中生有的事。  大家各词一理争论起来,争论许久,最后拍巴掌打赌,说造谣的几人说:“如果我们立即到梨树湾去,抓住了梨树精,我们输给我们一万元。如果到了梨树湾里抓不住梨树精,你们就输给我们一万元。”  雷阵雨后,太阳又岀来了。六七个打赌的人走岀院子,向大象寨梨树湾而去。  几人来到了梨树湾。只见一个老头坐在那阶沿上喝茶。那个老人就是汪文炳。他穿着青色圆领衫,皱纹层层的国字脸,前额上大半边头顶光秃秃,只有脑后生长着短短的银白色头发。  一个大院子就剩他和一两家人住的房屋还那样没有倒溻,其余近十家人的房子有的倒塌了,有的被拆走了,野草、刺蓬长着,断墙残壁处朽木生菌。  这座院子解放前叫刘家大湾,解放后更名叫梨树湾。因为解放前是刘贵成财主及其上几代人都生活在这院子里,所以叫刘家大湾。这座古老的三合院子建于清朝末年,正宅五间,堂屋居中,正宅有凉亭,粗大的柱子支撑着屋顶。院子左右宅木架结构,两边最外间还有吊脚楼。当年雕梁画柱朱颜早已褪色。石头码的阶沿和檐沟及晒坝外的保坎石都是一至三米的青砂石,石匠在有些石块上面还留下花草图案,那一条条石头如玻璃板那么光滑,虽然长了少量青苔棱角仍分明,图案仍清晰可见。站在大坝子外边如果不是那些茂密的树木、竹子遮挡,可以看见那条从坝上修上寨的水泥公路,可以看见那条从山上流来的“几”字河。  院子里的十多户人家享受着一次又一次到来的惠农政策,他们借机从这古院里搬迁了,到新的居民点建起了美丽的楼房,或到城里买了电梯房。如今当年生活近百人的大院子里只有他一人居住了。在多年里村干部和乡民政干部动员他到养老院去生活,他都一口谢绝了。他对干部们说:“谢谢政府的照顾,谢谢干部们的关心。我的身体好,能自食其力,我如今不愿给政府带来负担。”  过年过节,干部们会给他送来大米油料等等慰问物资,他在感动中收下了这些物质。他把收下的这些物质亲自送给村中的特困户家中。汪文炳老人除了种那点庄稼,大部份时间闲在院子里。这个老头常常陪伴他的是那条黑花狗和几只鸡,还有就是飞鸟和断墙破壁处的蛇、老鼠、蜘蛛、蟑螂等等,还有就是人们传说梨树精已经和他为伴了。  汪老头见村中几人来了,站起身笑脸迎接。  几人来到汪老头面前。胖子直言:“汪表叔,今天中午下雷阵雨,你在那田中插秧,给你送斗笠来的人是谁?”  汪老头说道:“今天中午下雨没有人给我送斗笠,我一个人生活在这里,谁会给我送斗笠。”  胖子和那个矮子用手摸摸头说:“当时我们看得一清二楚,怎么会没有那件事?”  汪老头直摇头说:“谁会给我送斗笠?谁会给我送斗笠?”  胖子和矮子几人借故要进屋中喝水解渴,汪老头也不阻拦,几人进了屋认真观看,那屋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几人只好离开了梨树湾,离开了孤独一人的汪老头。  胖子和矮子捉蛇被有关部门人员逮了现场,二人被罚了款。蛇是保护动物,二人发誓再不捉蛇了。这天天黑二人商议去捉黄鳝卖钱,他们以前也捕捉个黄鳝。晚上黄鳝在泥洞里岀来吃小虫子,黑夜里捉黄鳝比大白天捕捉黄鳝更容易。二人一手拿电筒,一手提竹篓,他们到了大象寨那沟里捕捉黄鳝。二人在田里忙碌了许久,突然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月亮,狂风吹起,“轰!嚓嚓!”雷声响起来。二人说:“怎么办?天下雨了,我们到那里去避雨?”  二人说着话,想到了不远处的梨树湾,他们决定到不远去梨树湾汪老头家中去避雨。  二人直奔梨树湾汪老头家。他们进入了梨树湾,大雨哗哗直下,一条大黑狗狂叫不止。汪老头住的几间屋里没有灯火,一点声音也没有。胖子在门前大喊:“汪表叔,开门!……”  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二人说:“他睡在屋后,我们在前面喊他,这雷雨中他怎么听得见?”  二人商议绕到屋后去喊汪老头。二人到了屋后那木板墙边,听到了屋里有说话声:“刚才有人在喊你?”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深夜里,什么人来喊我们?”这是汪老头的声音。汪老头继续说,“我们睡觉,门是栓着的,他们不能变蚊子飞进来。”  二人在屋后听见了说话声,还有女人的声音,二人害怕起来小声说:“汪老头床上真有梨树精陪伴?”  二人吓得毛发直竖,不敢再出声音。过了会儿胖子小声说:“那老梨树真的成精了?这屋里女人声音是梨树精还是人间女人?”  矮子小声说:“一定是梨树精在床上和汪老头睡觉。汪老头是劳改释放人员,家贫如水洗,那个女人会陪他上床睡觉?”  二人又争论起来,胖子不想信老梨树会成精,他大声喊道:“汪表叔,开门!我们今晚捉黄鳝天下大雨,进你家避会雨。”  胖子喊了许多声,屋里才有回声:“你是林幺毛?”  “是!”胖子说,“我和魏二娃一起捉黄鳝,天突然下大雨。”  “你们到前边门边,我起床去开门。”  汪老头拉亮电灯,打开门二人进了屋。  二人说:“肚子饿了,向表叔买点面条煮着吃。”  汪老头说:“我怎么会要你们的钱?”  汪老头生火煮面条,一会儿锅里水开了。汪老头进里屋来面,二人趁势尾随。汪老头拉亮了里屋电灯。二人用双眼看着屋里那床铺上空着没有女人。二人又把屋子看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二人又感到奇怪了。胖子又问:“表叔你结婚了?有女人在你床上睡觉?”  汪老头拿着面说:“你看看我那床上有女人吗?”  矮子说:“汪表叔床上有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那棵老梨树修炼成的梨树精。梨树精见我们来了,就隐身而去。”  汪老头听了这话说道:“梨树精?哈哈!有梨树精与我为伴!”  二、风水先生道“秘密”  汪文炳今天穿着青色中山装衣服,在堂前那棵老梨树旁放上木椅,双手捧着玻璃茶杯坐在木椅上晒太阳。他偶而端起茶杯喝着茶水,一双老花眼看着枝叶茂密的老梨树。老梨树与他为伴,汪文炳老人几乎天天都要在院坝边那棵梨树旁散步,就是白天忙农活,夜晚在月光下也要在这棵梨树旁来回走走。他还有的伙伴是他身旁的黑花狗,还有几只母鸡。屋子里十分热闹。灶屋里锅碗瓢盆碰撞声是怎么回事?那锅里油温特高,炒菜之声响起,是谁再炒菜,真是梨树精给汪老头煮饭炒菜?  梨树湾解放前叫刘家大湾,解放后更名叫梨树湾。因为解放前是刘贵成财主及其上几代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叫刘家大湾。这座古老的三合院建于清朝末年,正宅五间,堂屋居中,正宅有凉亭,粗大的柱子支撑着屋顶。院子左右宅木架结构,两边最外间还有吊脚楼。当年雕梁画柱的朱颜早已褪色。石头码的阶沿和檐沟及晒坝外的保坎石都是一至三米的青砂石,石匠在有些石块上面还留下花草图案,那一条条石头如玻璃板那么光滑,虽然长了少量青苔棱角仍分明,图案仍清晰可见。站在大坝子外边如果不是那些茂密的树木、竹子遮挡,可以看见那条从坝上修上寨的水泥公路,可以看见那条从山上流来的呈“几”字形的河,看见远处黄桷镇的林立楼房和那棵古老的黄桷树。古老的梨子树下,有一口石围的古井,一条大石板路弯弯曲曲在古井边经过,再到那古梨树下通往院子里。  梨树湾从前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的十多户人家几年前享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惠农政策,他们借机从古院搬迁到新的居民点建起了美丽的楼房,或者是到城镇里买了电梯房。如今当年居住近百人的大院子里只有他一人居住了。如今就剩汪文炳老人和一两家人住的房屋还没有倒塌,其余近十家人的房子有的倒塌了,有的被拆走了,野草、刺蓬在屋址上生长,断墙残壁处朽木生菌。蛇虫爬行,老鼠奔跑,蜘蛛忙碌着织网。  他孤独的生活里,村干部和乡民政干部动员他到养老院去生活,这个老头子都一口谢绝了。他对干部们说:“谢谢政府的照顾,谢谢干部们的关心。我的身体好,能自食其力,我如今不愿给政府增加负担。”  过年过节前干部们会给他送来大米、油料等等慰问物资,他感动中收下了这些物质。他又把收下的这些物质亲自送到村中的特困户家中。他这样的所作,又受到村民们的好评。  魏二娃常常对人们说:“梨树湾堂前那棵老梨树成精了,那个老头子与梨树精同吃同睡,所以老头子不愁吃穿,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样的话一传出,有的人认为是无中生有随口说说的假话,但是也有人认为没有说假话。林幺毛常常对人们说:“那个老头子劳动在田地里或远离那几间屋子,那几间屋子里也有对话声,有锅碗瓢盆碰撞声……”  这样的话有人不相信,有人就信以为真。信以为真的人就想到那屋子里从前有吃白泥惨死的人,所以说那几间屋子里不安宁。又有人讲岀了这样的话:“老头子劳动回家那梨树精就给他煮好了饭,给他炒好了菜。他穿脏了的衣服就是梨树精用水给他洗干净……”  这些话一个传一个,致使许多人大白天不敢一人走进梨树湾里。居民组长一人惧怕走进梨树湾收取汪老头的电费,每次收电费总要约上两人为伴。  汪文炳身旁的黑花狗叫了起来,他也警觉起来,黑花狗叫是有人来了。果然,一个白发苍苍、长白胡须老人来到了汪老头面前。  汪老头没想到会有人进这个寂寞院子,一看是多年里相识的人,立即站起身迎接这个老人,他去屋中端了一张椅子叫这位老人坐下。这位老人是多年前以算八字为职业的老人,许多人把他称为鬼谷子的弟子,说成是诸葛亮转世。这个老人还会风水知识,给许多人家建房觅吉宅地,给许多年迈老人寻吉穴墓地。  两位老人聊起天来。人老了总是喜欢说一些总结慢长人生的话。老了,都生活在黄昏时,人间日子不久了。对过去月岁里生活的叹息。  叹气最多的还是汪文炳老人,他为自己的人生叹气,他如今是个孤老头子。这个孤老头子从前有工作,是一个别人十分羡慕端上“铁饭碗”的人,如今他是一个劳改释放近十年的孤独老人。他从前有老婆,如今老婆也不知道在何方;他从前有儿女,他的儿子和女儿三个如今一个都不在身边了;他当年端的“铁饭碗”被自己不珍惜砸烂了。  长白胡须老人看着叹气的孤老头说:“你住这个院子本是吉穴,居住者本该大发大富,却被这棵梨树害了。”  汪文炳听到这话问:“被梨树害了?它用什么方法来害的?”  长胡须老人说:“当年院中主人不懂风水,种下这棵梨树。就是这棵老梨树害了这院中主人。”  汪文炳说:“这个院中的主人从前是老地主刘贵成。难道说刘贵成最后落到那步田地是老梨树害了?”  风水老先生只顾点头对汪文炳说“我今天告诉你,你家如今的结果也是这一棵梨子树害的……”  这一棵老梨树从地面到树身一米处树直径两尺余,约丈余高就有几股粗壮的分叉。老梨树从地面到丈多高的主干上洞洞眼眼,沟沟槽槽,看上去是那么古老。梨子树枝条茂密,铺天盖地,春天里发出新叶,梨花盛开,蜜蜂采蜜,百鸟飞跃。这棵古老的梨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传说建了这个院子就种了这棵梨子树,也有人说有了这棵梨树才修建这个院子。这棵古老的梨子树结的梨子甜中带酸,酸中带甜,汁水特别多,人们又把这棵梨树产的梨子叫“水冬瓜”。  他似乎看到了老梨树那两个小洞就像是老梨树的双眼,那个大洞就像是老梨树的嘴巴,还有那里像鼻子……  老梨树真的成精了吗?是那梨树精害了他和他的家人?老头子如今真的和梨树精生活在一起?  汪文炳老人看着老梨树思绪回到他过去的人生轨迹上。  三、教育儿子端上“铁饭碗”  梨树湾堂屋里神位上供着的祖先圣物被移除了,书法能手在红纸上书写的“天地君亲师位”被撕毁了,那里就是那么空着,空着的地方挂着一幅伟人像。这堂屋成了公房,成了村干部的办公室。  梨树湾堂屋里今晚又开会,大象寨村两委人员、生产队长及积极分子们共四十多人的会议。主持会议的汪主任坐在那张柏木长形桌前,桌上还有那铁铸的约五六寸长的烟杆和牛皮烟盒,头上包着白帕,额上波浪式的皱纹常常都没有消失,讲话时那厚嘴唇里残缺不齐发黄发黑的牙齿露出,他的牙齿是土烟熏成的那个样子。汪主任的名字叫汪元白,台下积极分子中有个汪文炳是他的儿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名字叫汪文炳,穿着灰色上衣,身材修长,白白净净的大脸盘。  汪主任从前是一个挑煤碳卖钱或抬滑竿为生的穷人,解放后他分得了田地,成了农会主任。如今他是村主任。斗大的字他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他都不知道怎么书写。解放前他寡言少语,讲话语言单调,在人群里视为一个老实人。解放后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声音也宏亮了,语言虽然口音不文明,什么格老子,什么日你先人板板,什么他妈的等等不能上书的脏话常在他的口中而出。  汪元白是一个加入了组织久经考验的基层干部。他去参加上级召开的会议,由于他不识字,也不会书写文字,所以也没有带上笔和记录本记录领导人的讲话,他对领导的讲话全凭脑记忆,他的脑子不会把领导的讲话忘记,可以一字不漏地讲原话,可以把有关数据记得清清楚楚。  汪元白今晚坐在堂屋正中,煤油灯火把屋子照亮,汪元白向大家传达上级会议精神,他手上拿着报纸,一字不识的他似乎当了多年干部学到了文化,其实他面前那张报纸他倒着拿着,台下有识得字的年轻人暗暗笑着。汪主任向大家讲:“……破四旧,立四新……”汪元白又是那个讲话口音,“……老子就不相信那些木头雕的和石头刻的像有神。我们要把那些菩萨像砸烂、烧毁……日他先人板板,那些东西全是骗人的……”  汪元白讲了一遍又一遍,目的就是要立即行动起来,把村中的菩萨塑像和古碑、古坟墓等等古文物全部毁了。  参会人员听了汪主任的讲话精神,许多人心中反对这场野蛮运动,那些菩萨塑像为什么要烧毁砸毁?那些古碑立了数百年上千年为什么要毁了?那些古坟墓为什么要去掘开,谁的老祖宗不是安葬在坟墓里,掘坟墓使死去的人都不安宁。  快散会了,汪元白在台上对大家说:“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全靠我们带头,明天各位吃了早饭就在这梨树湾集中,有的人带铁钎,有的人带斧头,有的人带铁锤……”  汪元白他又在桌上一巴掌,鼓起眼睛张大嘴巴对牛鬼蛇神大骂了一阵子才散会。  今晚堂屋里开会的人们散会了,汪元白和儿子汪文炳走出那堂屋,只走了几十步就到了自己那间屋中。  汪元白的老伴在煤油灯下用大头针穿麻线打鞋底,她已经煮好了晚饭在等候父子俩回来同吃。  油灯下,一张高高的方桌子上一个大碗装着炒的青菜,一个小碗里有红辣椒粉拌成的臭豆腐,还有一个小碗里装的是泡菜。汪元白一家三口围桌吃晚饭。  汪元白手中端着饭碗,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他心里感到高兴,用右手拿起的筷子在那粗糙的碗上敲了敲,对儿子说:“你生长在革命干部家庭,要听爹的话,继续努力工作,你要争取端上‘铁饭碗’呀!”  汪文炳嘴里嚼着红苕混合饭,听了父亲的话说:“爹,铁饭碗没有铜饭碗昂贵,比金饭碗差千百倍。爹,用金饭碗装饭菜也是和这粗糙碗一样装饭菜,大碗、小碗、瓷碗、金碗、银碗盛的饭吃进嘴里一样饱肚子。”  汪元白放下碗说道:“爹是在给你打比方。”  汪文炳说:“爹,铁饭碗没有我现在端的瓷碗好。瓷碗白色美观又轻便,铁碗黑色又重……”  汪元白说:“爹说的‘铁饭碗’并不是用铁铸成的饭碗。就是要你努力工作,在工作中做出了成绩,成为国家干部或单位里的工作人员。那样的人有月薪,吃国家供应粮食,不在田地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劳动了,那样的生活就是使自己端上了‘铁饭碗’呀!”  汪文炳听了父亲的话恍然大悟笑着说:“爹,儿子一定听你的话,努力工作,积极工作,我在锻炼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闯。”  汪元白说:“这次破四旧就是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要带头行动在别人的前面。那些石菩萨像,不能烧毁,用铁锤砸烂;那些木头雕的菩萨塑像,用斧头劈烂后放火烧毁。”  刘氏坐在那里吃着饭听到丈夫说出这样的话,把碗放在桌上说:“你是儿子的父亲,父亲唆使自己的儿子去干坏事?寺庙里供了千百年的菩萨像,就被那样毁了?这样做会遭报应的。炳儿,你听娘的话不要去干那样的坏事。”  汪元白右手把筷子“啪”地一声放下,用手指着老婆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妇人家,跟不上形势。你是井底之蛙,你看到的宽阔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我教育儿子努力工作,积极工作,争取跳出农门端上‘铁饭碗’,我错了吗?把那寺庙里的石头修凿而成的塑像,木头雕刻而成的塑像砸毁烧毁,又会有什么不好的报应?”  刘氏吓得脸色铁青,在这个小家庭里,她虽然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下生活,可是她仍然当不了家,一切都是当了干部的丈夫说了算。她娘家是中农成份,差一点就评上了背上背牌的富农。她十八岁那年嫁给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的汪元白,做媒的是刘家她的远房叔父刘贵成,当年汪元白是刘贵成家的长工之一。  她热心的远房叔父刘贵成,在那个年月里对他们的生活帮助了不少,解放后多年请长工干活的刘贵成成了背上背牌的地主,长工们分胜利果实分了刘贵成的刘家大院。他们现在居住这几间屋本是刘贵成老地主家的房子。汪元白家也分得了老地主刘贵成的一间房屋和两亩多田地。  刘贵成和老伴在大饥荒年里吃白泥而死,白泥使他们死得十分痛苦,肚子胀得像大锅那么大,肛门就是解不出便。“哎哟!哎哟!……”这就是吃了白泥后的痛叫声。  刘贵成夫妇就那么死了,他们的儿媳就搬到大像寨上一古屋里去居住。刘贵成的几间屋子就那么空着。汪元白是村主任,安排人去刘贵成那几间空房里住,许多家人都说那几间屋里阴气重,饿死人的魂魄未散,住进那几间屋会惹祸,会出现不吉利的事。  汪元白见无人去住那几间屋,他对大家说:“那几间屋里没有鬼,你们胆小不愿意搬去住。我家搬去住,我这一家人不怕鬼,人间没有鬼。”  汪元白一家三口人住右边横宅那一间房里,如今搬到这正宅左边那三间空房里居住了。  汪元白和老婆也曾经多少次背地里争吵。  “元白,刘贵成是我的远房大叔,他在台上批斗你就护着他,使他少挨打。可是每次大会上批斗他,你不但不护着他,你还亲手打他骂他。”  汪元白说:“如今我们穷人翻了身,对这些剥削穷人的地主要划清界线,要和他们斗争到底。对这些剥削者我们革命干部要忠诚,不要成假革命。对台上批斗的剥削者手举得高放得轻就是做过场,就是一个假革命者。”  刘氏多次听了丈夫这样的回答说:“我的大叔刘贵成是你的恩人,没有他对你这个流浪者热心收留,你也许被饿死了。没有他给我们作媒,我们不会成为夫妻,也会没有我们的儿子炳儿来到人间。你这样对待大叔是恩将仇报,今后会得到不好报应。”  汪元白凶恶恶地回答老婆:“你护着那个剥削穷人的老地主刘贵成。刘贵成和我们家亲戚关系不存在了。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在我面前讲出这样的反动话,我这个革命干部立即把你捆绑起来。”  妻子刘氏再也不敢多言了,只是暗暗叹气。  汪文炳幼小时在院坝里看见多次批斗老头子刘贵成。那天回到家中问父母:“大外公为什么要戴高帽子?”  娘绷紧脸两眼泪汪汪不回答儿子的话。  汪元白回答儿子:“他剥削了穷人,今天就要戴高帽子?你们小孩子在下面能看见他们吗?所以只有戴高帽子才被台下大家看见他。他有罪,穷人今天翻了身就要斗争不劳而活的剥削者。”  “大外公怎么剥削的穷人?就是用刀像剥削菜皮那么剥削吗?我怎么没有看见大外公剥削人呢?他拿刀剥削人的皮,人的皮剥了会流血,会痛得难受。”汪文炳又问父亲。  “地主剥削穷人就是霸占田地,请长工给他干活或把田地租给穷人收取租子。地主有脚不走路要坐滑竿,我们穷人给他抬滑竿,这就是地主剥削穷人的事实。”  “大外公在台上怎么要弯腰低头呢?”汪文炳又问父亲。  “他剥削了穷人,通过大家控诉他的罪行,今天低头认罪了。”汪元白坐在木凳上抽着烟给儿子解答问题。  儿子又滔滔不绝问父亲:“爹,你为什么今天要用巴掌打大外公的脸?”  父亲对儿子说:“你不打,他就不倒。那个剥削穷人的地主不是你的大外公了,是一个尖嘴‘大鸡公’,他心狠手毒,一个用尖嘴吸穷人血的坏地主。”  小儿子说:“爹,那个‘大鸡公’坏地主以前给了糖我吃,你不要那样打他。”  父亲对儿子说:“那个坏地主的糖有毒,所以你吃了生了多次病,差点丢命,他就是想把你毒死。”  小儿子说:“那只‘大鸡公’真坏,那个坏地主坏,坏,坏!我也要为穷人报仇。”说完把旁边桌上的砍柴刀拿在手上说,“砍死那个坏蛋。”  小儿子说完又问父亲:“那个‘大鸡公’的儿子刘文峰我喊大舅舅,他以前还抱过我。”  父亲说:“那个大舅舅是个坏透了的地主儿子,他当初抱你,你是穷人的儿子,他是想把你丢进河里淹死,丢到高岩下摔死,丢到火里烧死。”  “爹,他们这样对待我们穷人,他们真坏。”  “儿子啊!所以要牢记血泪仇,他们上辈人坏,下辈人也坏,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头上长疮,脚底流浓--坏透了底。”  儿子歪着头很狠地说:“今天我终于知道了他们是坏人,我也要给坏人作斗争。”  汪文炳从此这个毛儿较嫩的小孩子,见着当年叫喊的那个大外公刘贵成,再也不喊大外公了。他老远就呼吼:“大鸡公!尖嘴啄人的大鸡公!剥削人的坏地主!”  他还会捡起地上的石块,伙同小伙伴们用力把石块投向那个“大鸡公”,这“大鸡公”只有低着头快走,不得骂孩子,更不能和孩子们斗打。  那一天这个嫩毛儿汪文炳在土坎上,看见那个“大鸡公”在下面行走,他脱开裤子,把尿液哔哗地淋向那个“大鸡公”头上。  “大鸡公”突然感到晴天有雨淋,抬头一看是远房外孙在用尿淋自己的头。他敢怒而不敢言,自己只好闷声快步走开了。这个远房外孙发出哈哈的笑声:“啄人的‘大鸡公’,让你今天尝尝我烤的温酒。”  今晚吃完晚饭,汪元炳拿出笔写出这几个字:“我一定听爹的话,为革命努力工作。只有努力工作,只有极积工作才会有光明前途,才会端上‘铁饭碗’的。”  四、汪文炳冲锋在前  雄鸡一声声鸣叫,天亮了。大雾弥漫,站在大象寨子上看不见寨下那条弯弯曲曲的几字河。当!当!当!大象大队二队罗队长起了个大早,他去敲响了那棵大树上吊着的钟。  汪元白和老伴起了床,在屋子里转了一阵子把睡得正香的儿子叫醒,三人扛着锄头听着队长的敲钟声走进了劳动队伍。  收工吃了早饭,汪元白和儿子汪元炳等待昨天参会人员到来,今天是破四旧见行动日子。可是父子在凉亭阶沿上坐着等了许久,来的人除了几个村干部和队长及个别积极分子,总人数不到二十人,汪元白大失所望,他穿好金黄色的谷草草鞋,把嘴上的烟杆取下,来到晒坝上暴跳如雷,他背一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语录,张开嘴大骂一阵后对大家说:“他妈的,这些人这样不积极;他妈的,这里面一定有阶级敌人在搞破坏;他妈的,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  他骂完了,叫同院子住的林百顺副主任清点人数,副主任说:“汪主任,刚才来的人悄悄走了。”  汪主任说:“他妈的,你们怎么不留住他们?”  副主任说:“他们听到你说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所以他们就悄声走了。”  汪主任说:“他妈的,他们走,给我统统扣工分,在这里参会的把工分都记上。”  副主任说:“扣工是不能使工作任务完成。”说到这里对身旁几人说,“把刚才走的几个叫转来。”  汪主任又讲话了,他大声说:“到来的人是好的,是这场运动的主力军。有的人还那样迷信,今天怕上阵了,龟儿子要拖革命的后腿。”他吼道这里说,“对这些在革命道路上拖后腿的人,我们今天先去挖开他们家的祖坟。”  汪元白说到这里手一挥,就要带领大家出发了。  副主人及其几人异口同声:“我们这支队伍应该是大队伍,面对这一场破四旧大运动我们十多人太少了,这样就没有一个热闹气氛。我们立即去通知全体社员来这里参加会议,给他们作思想工作,动员他们也齐动手把那些封建遗物全部毁掉。”  汪元白听了大声说:“立即召开群众大会。”  一个多小时,村里人们聚大梨树湾大坝上。又一场群众大会召开了,梨树湾大坝里参会人数千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当他们听说要砸烂和烧毁菩萨塑像,要砸烂古碑,要把祖宗神位毁了,要把祖坟挖开等等话,会场上骚动起来,有的人公开反对。  汪元白听到了反对声音,看到台下骚乱的场面,在桌上一巴掌大声说:“格老子,谁敢反对这场大运动?谁反对老子就捆绑谁。”  “捆就捆!”几个中年人大吼起来:“为什么要使老祖宗睡在地下就不安宁。”  “他妈的!”汪元白又一个巴掌,“谁敢阻挡前进的道路就叫他灭亡。”  汪元白说到这里看着几个大吼的人是贫农成份,今天参会五类分子没有被通知参会,只有五类分子的子女在台下人群里。汪元白向台上身边几位干部说:“把那几个地富的儿子抓到台上批斗。”  破四旧运动动员会成了批斗会,台下寂静了,台下的人都知道在这场运动中不要去阻挡,否则会被批斗挨打。  快散会了,汪文炳肩扛铁锤来到台前大声说:“爹,我已经作好准备去寨上庙里去砸菩萨像。”  汪元白一看是自己的儿子汪文炳,他对儿子点了点头,把手捏成拳头举得高高的。他态度很坚决:“我们今天这会议有效果,汪文炳已经作好了准备,他说到做到,不得是呼口号不行动。还有人愿意一同去庙里砸菩萨塑像吗?”  “我去!”会场里又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家一看是名字叫文目贵的报名了。  “好样的,文目贵是大家学习的好榜样。”汪主任看着这个年轻人表扬起来。  “走吧!我们立即出发,有铁锤的带上铁锤,没有铁锤的把大锄扛去也可以!”汪文炳肩扛铁锤走在前面,他就像一位上战场的将领那样威武,十多个人由汪文炳带队,雄赳赳,气昂昂,他还带头唱着歌儿向大象寨里走去。  雾已经散去,太阳照射着十多人前进的大石板路。古老的大石板路弯弯曲曲,十多人走了近半个小时,开始登上坡梯级石板路。登这梯级石板路,上去就是大象寨里。大象寨里有一座古庙,这些人就是要去砸庙里的菩萨塑像。  大象寨就像一头大像,一条从山上流来的“几”字河,使那倾斜向上的小粱成了大象鼻子。  大象寨修建于1800年前,是为了防白莲教徒而建的寨子,上寨只有两条路,所以该寨有东门和西门之称,除两条陡峭路可入寨,其余处都是数十丈高岩,悬涯峭壁,古木森森。  从前有一位刘姓财主他无儿无女,是他捐资在大象寨里而建的寺庙,故该寨又叫刘家寨,寨里的古庙又叫刘家庙。入得该寨也是一个小世界。庙前还塑有刘施主的像。寺庙各个殿里供着佛、菩萨、罗汉像,有的是木刻的,有的是石刻的,有的塑像是坐着的;有的塑像是站着的;有的塑像大腹便便,张着大嘴哈哈大笑;有的塑像神态严肃,目光炯烟……古庙是一座四合院,正中的称为正殿,当年有十多个和尚,如今还俗多年了。  汪文炳带着人来到山门前说:“这把大铁锁锁了这么多年,谁知钥匙在何处?今日去追根到底找钥匙,估计把钥匙拿来也会是半夜三更了。为了快速进入,我把这铁锁用铁锤砸烂,打开大门大家才能进入寺庙里。”  汪文炳说着话用铁锤砸那把生锈的铁锁。  突然有人吼道:“不要把锁砸烂了,我们今天砸了那些菩萨塑像,这门还要继续锁着,这是公房,好好地留着。”  汪文炳铁锤也就不在继续砸锁了,他大声说:“谁知这钥匙在何处,没有钥匙怎么开门呢?”  谁也不知道锁庙门的钥匙在何处。几人对汪文炳大声说:“砸!砸!”  五、汪文炳带头打砸  汪文炳用铁锤挥舞砸铁锁,“嚓!嚓嚓!……”就几声响,生绣的锁砸烂了,掉在地上,站在门前的那人用手一推,门打开了。  几人朝里面望了望,里面冷冷轻轻,石头铺成的地板上除了老鼠粪和尘灰,什么都不见。汪文炳冲在前面,冲在大殿前,又把紧闭的大殿门望了望,再不多言语,挥舞起铁锤砸向大门。“嘣!嘣嘣!……”  汪文炳说:“为了砸毁这些毒品,我累一点也值得!”他正说着话,鼻子里鲜血一滴又一滴流出,染红了他的上唇,染红了他的嘴巴。他对大家说:“为了革命我不怕流血。”  文目贵为了受到表扬,也积极上前去砸那一樽樽塑像。可是这样积极配合自己都没有流血,他躲着大家,一拳向自己的鼻子打去,果然流出了鲜红的鼻血。  文目贵讨好主任的儿子汪文炳,大声对大家说:“我们要像汪文炳学习,学习他这种冲锋在前的革命精神。为了革命流点鼻血不可怕,千万革命者在枪林炮声中,在敌人的利刀下流出了自己的鲜血。”  文目贵流着鼻血大声对大家说话,大家看到文目贵也流鼻血了,他们更加害怕了。  汪文炳砸了一殿里的塑像又去砸另一殿里的塑像。“嘣嘣!”大殿门倒了,汪文炳冲了进去,他挥舞起铁锤就砸塑像,他只管砸,发出“嘣嘣!”响声,塑像被砸烂了一樽又一樽。汪文炳累得满头大汗,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一看还有几人站着大声说:“你们怎么不行动呢?你们是一个口头革命者。”  汪文炳正说话时,父亲汪主任在另一殿里指挥着砸菩萨塑像,他走了过来说:“你们中有的站着观看,就是汪文炳和几人在砸,你们是口头革命者,光呼口号不见行动,上战场你们一定是怕死鬼,会向敌人投降。”  几个旁观者再不站着了,也挥舞起铁锤、锄头在里面一齐乱砸起来。  就个把小时,庙里的菩萨就全砸了,木雕或石刻的头和身肢碎烂各在一边,香炉钵打碎了。面对被斧头破的木雕塑像,汪主任说:“今天,我们把这些封建毒物砸了,这些全是旧社会骗劳苦大众的东西,把这些烂木头弄到大坝里放火烧毁。”  砸碎的木塑像在坝子里堆成了山,汪文炳当着这些男人们的面,就像小孩子那样不顾羞耻,撩开裤子,把尿液冲向那樽残塑像的嘴说:“我今天请你喝酒,请你喝酒!”  汪元白在旁看着儿子的所作,心中高兴,心想自己儿子年轻,工作积极,他小声自言自语:“我炳儿一定能端上‘铁饭碗’的。”  他们把塑了几百年的木菩萨用斧头劈烂,放火烧起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汪主任和儿子汪文炳十多人看到这个场面哈哈大笑起来。汪元白对身边儿子说:“今天下午你就带队,去把链索桥处的关帝庙中的关圣人砸了,把那小庙夷为平地。然后把大像寨大队里的古碑全砸烂。明天你就带人去挖古坟,后天就到那些堂屋里去砸神位。”  太阳偏西了,大象寨里的烟雾还没有散尽,汪文炳带着十多人离开了古庙,离开了大象寨。汪文炳对大家说:“今天下午我们到链索桥处,把关帝庙里的关圣人像砸了。”  十多个人吃了午饭又走到了一起,他们又是那样唱着歌儿。  汪文炳带着这支队伍来到了链索桥处。关帝庙是一座小庙,关圣人坐在那里,丹凤眼,修长的眉毛,红色脸,右手拿着青龙偃月刀。汪文炳来到关公面前,把大铁锤舞起,“崩”一声响,右手被砸断,青龙偃月刀被砸断了。他接着又一锤砸下去……  一会儿关公小庙被他们夷为平地。  天黑了,夜幕降临。繁星闪烁,弯弯的月亮在冬雾里时隐时现。十多个人就要分散回家了。汪文炳对大家说:“明天我们就去挖古坟。”  队伍中的文目贵把头上的帽子拿在手上说:“我们明天去挖谁的古坟?今天我们砸菩萨像没有人阻挡。明天去挖开别人的祖坟,有人就会和我们拚命。”  汪文炳说:“谁要阻挡我们前进的路,我们就和他斗到底。”  队员里另一人说:“我们还得要找个好办法,不得引起大矛盾,使工作顺利进行。”  文目贵说:“要使挖祖坟不得引起大矛盾,使工作顺利进行,先挖我们自己的祖坟。”  许多队员齐声反对,大声吼道:“明天如果要挖我们自己家的祖坟,我们明天就不干这活了,老子拚命也要保护自己的祖坟。”  汪文炳说:“我们都是革命积极分子,一切工作要带头走在前面,不先挖自己家的祖坟,而先去挖别人的祖坟矛盾会产生。”  许多会员又大声吼道:“我们先挖你家祖坟!”  汪文炳说:“我父亲是远方讨饭来到这里的穷人,我家的祖坟不知在何处。如果我家祖坟在这个地方,首先就挖我家的祖坟。”  文目贵说:“大家不要争论了。我有个好办法。”文目贵讲到这里,队伍里静了下来。文目贵继续说:“我们先去把情况搞清楚,寻找那些没有子孙活在世上的古坟,才是我们要挖的古坟。我们挖无子孙在人世的古坟,就没有人和我们争吵了,我们的工作就能顺利进行。”  汪文炳说:“这个办法好!我们就照这样办。”  第二天,汪文炳带着那些人,在刘贵成夫妇坟墓前用铁钎大锤搞得乱石一堆。这座坟山搞成那个样子,他们又去挖开了许多古墓,许多朽棺材露荒野,他们放火焚烧。死人头骨汪文炳一脚踢了两丈远,文目贵又把那个死人头骨踢到那岩中去了。  这十多个积极分子中,汪文炳是最先进人物,不但是砸古庙里的菩萨他带头走在前面,就是斗地主富农,抓“特务”、砸古碑、掘古坟、捣毁堂屋里的神位等等事他都带头在前。  汪文炳这样锻炼成长又多次受到表扬。每次表扬他在台下听到心里十分高兴。  汪文炳这样积极工作会端上‘铁饭碗’了?  六、汪文炳端上了“铁饭碗”  老梨树今年开花最多,开花结果,老梨树上吊满了果子。老梨树上成群喜鹊飞舞,欢声不断。不知谁家会有喜了?  喜事终于来了。  这一天,汪文炳刚收工回家,父亲汪元白也高兴地回家了。汪元白是去红光公社开了会,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文炳,你成为公社脱产干部了,你就要到公社去上班了。文炳,你从此端上了‘铁饭碗’了。”汪元白一边说话一边把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慢慢地穿上旧衣服,一边扣着扣子一边继续说,“你不要骄傲,到了公社工作你还要严格要求自己,要努力工作,积极工作,今后的前途更光明。”  父子正说着话,汪文炳的娘在灶边忙碌,连忙走过来问:“我炳儿上调了?成了公社干部了?”  汪文炳说:“娘,我在村里努力工作终于盼来了‘铁饭碗’。”  汪元白说:“明天炳儿到公社报到。”  这消息惊动了屋后洗衣服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叫王晓英,和汪文炳结婚几年了,她是贫农的女儿,是通过汪文炳多次查访,她确实是贫农的女儿,她的舅舅也是贫农,她的姑爷也是贫农,这婚事才定下来。汪文炳以前挑选了几个姑娘,都被他摇头否定,有的是脸型身材不中意,最使他注意的是成份,他对成份一事放在首位,以免被她蒙混过关,一旦跟地主、富农的外侄女、内侄女结了婚,就会影响自己的前途,今后育出的子女也会为成份一事影响前途。  汪文炳和贫农女儿王晓英结婚了,他们已经有了孩子,长子已经四岁多了,取名汪东,小名汪牛儿,胖胖的脸儿,一双大眼闪动着,聪明可爱。小儿子也有一岁多了,刚学会走路,取名世田,小名二娃子。王晓英正在大木盆里洗衣服,听到丈夫和公婆的的说话声,放下手中的活,把头偏向里屋听起来。当她看到三人那么高兴,她要去弄个明白,又是什么好事降临了呢?她把刚学走路的小儿子抱在身上,对身旁的大儿子说:“快去向爸爸要糖吃,我们家有喜事了。”  夜已经很深了,汪牛儿和二娃子都熟睡了。汪文炳和老婆还坐在床的木板上。煤油灯火把屋子照亮,王晓英在给丈夫锁扣眼订纽扣,明天她的丈夫就要穿着咖啡色灯草绒衣服,到红光公社革委会工作的地方去上班。王晓英一边忙着针线活,一边总是这样唠叨着:“你成了公社干部,还会要你这个汗淋淋的农村老婆吗?你有了较高地位,端上了‘铁饭碗’,你会把我休了,又会去找有工作的女人吧……”  汪文炳打着哈欠说:“我向你发誓千百遍了,我们结婚五年多,这五年多里互爱互敬,你就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女人,我心目中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美丽的女人了。我们的孩子都有了两个,长得这么可爱,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不会变心的。”  “你不变心,你成了端‘铁饭碗’的人,有的女人要巴结你,求你办事,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你不动心吗?”王晓英又向汪文炳说。  “我立场坚定,常常背语录,时时刻刻记住语录,决不走上歪路。我决不贪色,谁也没有我的老婆美丽。”汪文炳说到这里把老婆搂在自己怀里。  汪文炳迎着朝霞,就要告别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子,今天要到公社办公的地方上班了。汪文炳老父母也聚在一间屋里脸上微笑着,为育出了跳出农门的儿子而高兴。汪文炳两个幼小儿子都要爸爸抱一抱,汪文炳抱了大儿子又抱小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争着要爸爸抱住不下地。王晓英和婆婆拉住两个孩子,王晓英说:“你们听话,今后好好读书,你们今后也会像爸爸一样当官端上‘铁饭碗’的。”  汪文炳走出大门,到凉亭阶沿上正准备走,院子里的人们都聚拢来了。汪文炳和院子里的林副主任、罗明全等等人道别,大家都面带笑容,聚在汪文炳门前,对汪文炳说的都是奉承话。  队长罗明全一家人心里也万分高兴,罗立一早来到汪文炳家,自觉给汪文炳水缸里挑了几担水倒进去。汪文炳对他说:“立娃子,你已经挑了几挑水了,别再挑了,谢谢你。今后上街到我寝室里来坐坐,哥请你喝茶。”  罗立放下空木桶来到汪文炳面前说:“文炳哥,你当了公社干部,今后我升学或参军你要帮我。”  汪文炳说:“请放心,能帮上的事对我们院子的邻里我都会尽力的,你也是出生于干部家庭的青年。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就像八九点钟的太阳,要积极工作,努力工作。”  林副主任的老伴说:“今天是出门吉日,文炳新官上任,你们看这天就顺他。昨天天晚下绵绵雨,今天就晴了,刚才雾还笼罩着,文炳一走出家门,太阳就出来了。”  大家听了林副主任老伴的话,个个都惊讶,齐声说:“顺!顺!真是天公就顺他。”  罗队长的老伴说:“文炳生就一副官相,在公社当一年干部就要调到区上工作,调到县上去工作,今后官做到北京城里。”  汪元白说:“这不是做官,是为人民服务,就是到了北京工作,也是为人民服务。红太阳光辉照身上,走在革命的金光大道上。”  汪文炳刚走到院坝外,只见社员们扛着锄头都走往梨树湾,在那梨树下望着院子里。  院坝里挤满了数十个扛着锄的男女社员,都是羡慕的目光看着汪文炳,人多话也多,他们说的都是一些奉承话。  汪文炳笑着走过人群,他穿着咖啡色灯草绒衣服,左胸处的戴有像章,还有一枝钢笔挂在哪里,穿着华达尼灰色裤子,脚上穿着解放鞋,就像一个新朗一样的打扮走在大石板路上了。  汪文炳回答着话大步向前走着,在大石板上他听到了罗队长在那棵大树下敲响的钟声。“当!当当当!……”  钟声在回响,社员们走向劳动的田地里。  汪文炳听见那钟声笑了,笑得那么自豪,自言自语:“我在爹爹的培养下,努力工作,做出了成绩,再也不会去参加生产队里集体劳动了。我还要努力工作,今后前途更宽广。”  七、荣幸的汪家人  “北京的金闪那光芒照四方……”这天王晓英走在业余演唱队回家路上,放声唱着歌。她穿着咖啡色灯草绒衣服,里面白色花衬衣领翻在外面,那一对麻花辫子披在肩后,水红色胶带捆在麻花辫后成蝴蝶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要看穿蓝天白云。当了几年妈妈的她,许多不知情的人还说她是一位大姑娘,许多人还说她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不像农村土里土气的人。  她一边唱歌一边望着高高的大象寨。大象寨的坡地大部份是新开垦的。五八年大办钢铁砍了很多树木,树木砍了,树桩也被连根掏走做燃料。农业学大寨的红旗插在了大象寨的荒坡上,向荒山要粮的口号声中社员们在改梯田梯土。那高岩上,十多个被太阳晒得像黑种人的汉子举着铁大锤在高吼:“哎哟!”接着是“嘣”地一声响,仿佛大象寨那条“大象”都跳起来,巨石一块又一块从岩上滚下来,那些石块用于码田边地边坎子。  一个生产队劳动力共同劳动,一年三百六十天干不完的活,有时晚上还要出夜工。政策是按劳分配,也就是基本口粮加工分粮,总之工分越多分配的粮食就多。社员们犁田翻地记工分,栽秧打谷计工分……其实还有一种工分是政治工分,也就是一种人情工分。农民队伍里挑几个能唱歌的就组成了业余演唱队,这些人的酬薪是工分。农民业余演唱队水平不论高低,能拉二胡能唱歌就行。王晓英唱不好歌也不会拉二胡或吹笛子,她也顺利地进了业余演唱队,在那队伍里共同跳跳忠字舞,或合唱歌曲,这样的工分比在田间地里劳动人舒适多了,不被烈日晒,不受风吹雨打。  许多人羡慕她,说她生活在幸福的干部之家,公公是大队文革主任,丈夫是公社革委会文书。  王晓英一边走一边歌声不断:“……多么温暖,多么慈祥,照得大地亮堂堂……”  一会儿她唱着歌走进了梨树湾,只见本大队五队有个四十来岁的社员在院坝老梨树下大骂:“是那个龟儿子养的狗,把老子咬得不能行走了!”接着就骂起脏话来。  那位社员今天到梨树湾请汪主任去解决邻里纠分。汪主任正在家中吃饭,他家养的大黄狗奔跑出去,咬住了那位社员的大腿,狗虽然被赶开了,顿时鲜血流出。  罗队长正用中午吃饭闲时用金黄色稻草打草鞋,他来到伤者面前说:“咬你这条狗是汪主任家的狗,他的儿子调到公社当文书了。”  王晓英大吼道:“你这个畜牲讲话就骂人,被狗咬了该你背时。这样的脏话你骂得出?请你自己用手打自己的嘴巴。”  伤者一看是汪文书的老婆,听说是汪家养的狗,就不再多言语了。他知道不能得罪汪家人,汪主任不敢得罪,汪文书的夫人也不敢得罪呀。他只好当着众人的面用巴掌打了自己的嘴巴。  汪主任和老伴走出家门,把在梨树下站着的大黄狗骂了一顿,端凳子给伤者坐。汪主任说:“对不起,刚才我家的狗咬了你,医治伤口的药费就我负责付。”  伤者听说是汪家的狗,他就感到不疼痛了,说道:“一点小伤,我怎么会要汪主任负医药费?”  汪家的狗咬了人就不负医药费,汪家的鸡鸭去了别人的自留地上,别人也不会追赶,也不会大声谩骂。生产队规定社员一人养一只鸡或鸭,否则多养了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汪家一人喂两只或三只谁敢说汪家多养了鸡鸭?  堂前那棵老梨树也在多年前被汪家独占了。梨熟采梨了,汪家人把好梨吃够了,才把梨子少量分给院子里的其他人家,说:“你们尝尝,我家的梨树今年结的梨子不多。”  其实他们内心也不高兴,他们背地里也议论了多少次。“我们大院子晒坝外的老梨树怎么成了汪家一家的梨树呢?以前是老地主家的梨树,解放了穷人翻了身,那棵老梨树就是我们全院子里人的梨树。”  “我早就知道了。老地主夫妻都死了,他们的儿子一家三人上寨里去住,他们那屋子里说成是鬼屋,汪家人不怕鬼,搬进了那几间屋子里去住。因为那梨树是对着院子正宅汪家的屋,所以那棵梨树就是汪家的梨树了。”  院子里的人们虽然这样背地议论,谁也不在汪家人面前提说梨树的所有权,大家也默认了那梨树就是汪家的梨树。  梨树似乎也感到自豪,它的主人是汪主任。古老的梨树树丫枝还是那么茂盛,春天里嫩叶长出,开着白白的花朵,那花谢了梨儿一天又一天慢慢长大成熟。  梨树不远处那口井虽然也是汪家房屋正宅对出,汪家人从不讲那井是汪家的井,那井就是全院子人公有的井。大天干,那井里的水也降位了,院子里的人首先满足汪家人食用,宁愿自己到很远很远的“几”字河边去担水,也不会来争古井里那点少量井水。  汪家人很少自己担水,院子里罗立三天两天都要给汪家挑水,每次都要把那石缸挑得满满的,以备第二夫下雨或自己确实忙没有时间去挑水。  汪家就是不种菜也会有小菜吃,有人送小菜到汪家。也有人背地里送烟到汪家,汪元白表面上是不愿受这些礼物的,可是当面又不好退还,人都要面子,别人把小菜送来叫别人把小菜回转,那一包香烟或那半斤一斤土烟叫别人拿回去,那场面多尴尬。汪主任只是假装不知,任由家人接待。对送得勤的人汪主任心中有数,在评工分的时候,他就会说上几句话,某某某干活不怕脏,不怕累,他的底分给他涨一分或五厘,这底分涨一分或五厘,全年的劳动日工分乘以底分数,就他几句话,送那点礼物真值的。如果遇到招工、升学、当兵等等事,他的话也是关键,只要他在政审表上不签字盖章,就没有希望了。或者他在推荐表上批上这几个字:某某还待继续在农村锻炼。就这么一句话,也没有希望了。  王晓英也成了一呼百应的女人。谁都知道,得罪了王晓英就等于得罪了在公社工作的汪文炳,就等于得罪了老主任汪元白。  这一天,当!当当!……罗明全队长把那口大树上吊的铁钟响了起来。钟声在回响,这是社员们参加劳动催人出工的钟声。社员们听到这钟声,就扛起锄头走出家门。  王晓英的业余演唱队放假了,所谓放假就回到生产队里去劳动几天。  王晓英今天听到钟声走出家门没有扛锄头,她的活就是邻居罗队长安排的,随同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去土坎上、岩石上、农家墙壁上写标语。王晓英只读了两年书,虽然认得几个字,但她写不好字,她只有随同提石灰桶。社员们十分羡慕王晓英干的活,这活不但轻松,而且还不会在烈日暴晒下用力干,工分呢?她的工分是不会比一个男壮劳力干活少的。  许多人巴结王晓英,只要能有点牵连就是亲戚,有的把孩子过房给她,叫她王妈妈。她的干亲家一家又一家,干儿干女数十个。她走到哪里,都是笑脸迎接她。有人求她买鞋、买毛线、买温水瓶、买白糖……她不是供销社职工,但是她是一个公社脱产干部的老婆,把钱给她就能买到紧缺的物质。  八、“藿麻草”上门道歉  今天王晓英提着石灰桶,她和两个城里来的女青年在路旁土坎边劳动。土坎上有野草,用锄铲干净,稻草捆成的大笔在土坎上留下文字。  阳光偏西了,大象寨小学里的学生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教室。大象寨上那古庙成了大队小学,全大队数百个娃娃在古庙里读小学。放学了,孩子们背着书包回家。那群孩子突然在那路上打起架来,一个挨了打的娃娃哭喊声响起:“哇!哇哇!”  王晓英放下石灰桶看着孩子传哭声,两位女青年写了这“农业学大寨”几个字也被那哭声惊住了,抬头一看是孩子们在打架。  孩子们为什么打架?王晓英大声吼道:“你们放了学不快回家,在路上打架!你们是同学,要团结友好……”  王晓英并没有把孩子们吼散,孩子们还在那里打架。王晓英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汪牛儿和汪二娃。她的两个儿子穿的是灯草绒衣服,角上是黄色军鞋,全校也没有几个孩子能穿上灯草绒衣服,没有几个孩子能穿上黄色军鞋。汪牛儿和汪二娃好强,打骂同学是常事。今天又有一个同学被汪牛儿和二娃子两兄弟打了,脸上还流下了小鸡蛋那样的小肿疱。  那个挨了打的孩子大哭中在呼喊:“妈妈,妈妈呀!”  那个哭吼的孩子惊动了在地块人群里劳动的妈妈。她也是一个三十来岁美丽女人,两条辫子挂在胸前,弯月眉毛下转动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脸皮虽然被太阳晒得发黄,那张发黄的脸是那么方正,白牙在笑声中露出,显得那么整齐,没有皱纹的脸上那对酒涡总是在笑声中出现。这个女人说话声音能传几里远,嘴巴骂人可连着几天几晚不住口,当地人谁都怕她。她就是一株“藿麻草”,名字叫周贵英。今天“藿麻草”的儿子被打了,她听到了儿子的哭声,她听到了儿子的呼救声,立即放下手中的锄头,向儿子哭喊的路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吼道:“是哪个龟儿子称王称霸,有胆量不要跑,今天我要把小恶霸打死替我儿子报仇。”  周贵英跑拢了打架的地方,那个孩子还在呜呜大哭。“文奇,是谁打你了?是那个坏崽子文山打你了吗?”  她的儿子胖胖的,小名叫奇奇,平日里也逞凶多次打同学,她见胖胖的儿子哭得那么伤心,衣服扣子也被拉掉了,脸上一个小“鸡蛋”,她心痛自己的孩子,就像是伤了自己的眼珠子。她上前抚摸着儿子的脸问:“快告诉妈妈,是谁打了你?妈妈给你报仇。如果这次文山和你打架,爸爸妈妈不是叫他家捉两只鸡了事,少不了五只鸡。”  “妈妈,我没有和文山打架,是他们打了我。”文奇哭着向妈妈用手指着说。  那个孩子用手指着在人群里站着的汪牛儿和二娃子。周贵英一看是汪文书的儿子,她立刻改变了口气对儿子说:“别哭了,别哭了,你们是同学,今天的事就不要计较了。”  她说着把脸转向汪牛儿和二娃子说:“你们今后再不要打架了,我们两家还是亲戚。”  王晓英到场了,周贵英看着她说:“王姐,他们都是小孩子,打架争吵是常事,我们大人只有教育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子没有伤着,没有伤着。”  王晓英对自己两个儿子大声说道:“你两兄弟今天打了人?常常教你们大的同学是哥哥姐姐,小的同学是弟弟妹妹,今晚回家妈妈要严格教育你俩。”  她说完走向哭吼的孩子,看着她被扯掉的衣服扣子,看着他脸上的小“鸡蛋”说,“我带去找医生……”  周贵英笑着向王晓英说:“王姐,这是小事,我儿子没伤着,你不要担心。刚才我在远处骂了人,不知道我儿子和你家儿子拌嘴。都是小孩子,今天的事请大姐原谅。”  天黑了,劳动的人们扛着锄头在劳动工地上收工了。周贵英回到家中对丈夫文目贵说:“今天我骂了王晓英,我真不该骂她。”  文目贵在大队做了几年积极分子,他常常怨自己的命运,总是跳不出农门,难道说自己这一生就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汪文炳调到公社当文书,他羡慕得躺在床上睡了两天。  二十多岁的文目贵病在床上几天,他母亲迷信,说他要拜干爸,否则就会别人间见阎王。  汪元白成了文目贵的干爸,汪元白还给文目贵取了个新名,叫汪文贵,这个名字很少人知道,也很少人叫喊那个名字。  那天他提着几十个鸡蛋进了汪主任的家。“汪爸,我来看看你们。”  文目贵一边喊着干爸汪元白,一边把篮子里的鸡蛋放在汪元白的木桌上。  汪元白取出嘴中的烟杆笑着说:“贵儿,你常常送东西来……”  文目贵说:“一点小意思,送给干爸干妈补补身子。干爸,听说各大队要调一批人到山里修水库?”  “是”汪元白说,“贵儿,你想去吗?你如果要去我们村这二十多人由你管理,你就任连长。”  文目贵高兴地笑着,有了这个干爸自己官运终于来了,自己就要当上连长了……  文目贵做了大象大队突击队连长,在山里修水库,很少回家,今天回家听到妻子说骂了王晓英,向妻子说道:“你不知天高地厚,王晓英你敢骂?得罪了她,不知哪天会祸事降临的。”  周贵英听了丈夫的话,心里更加慌张,她脸色吓得难看,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想了会儿对丈夫说:“我们家有二十来个鸡蛋,今晚我送去,再次向王晓英陪礼道歉,求得她的谅解。”  王晓英在灶边忙碌,刚才她对两个儿子批评了一顿,两个儿子在木桌上做作业。突然院子里的狗狂叫起来,王晓英正准备出屋去看看是什么引起狗叫,一个女人走进了她的家门。  “王姐,晚饭煮好了?”周贵英叫王晓英王姐,周贵英她说她本姓王,随妈下堂到周家,叫王姐比叫王嫂关系更密切。  王晓英正在煤油灯光下用红线绣“忠”字,一看是周贵英来到了自己家忙说:“快坐!快坐!你儿子那伤……”  周贵英说:“王姐,我儿子没伤着,不必担心。王姐,我家鸡下了很多蛋,我拿来几个送给你和两个孩子补补身体。”  说完把装有鸡蛋的布口袋递给王晓英。王晓英推辞了两句把布口袋接住了说:“你今后不要这样了。”  周贵英就要走了,王晓英拉住她吃了晚饭再走。二人坐在灶边,讲起许多事来,二人说说笑笑。周贵英对王晓英说:“王姐,你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王晓英说,“你需要买什么东西?”  “我要买灯草绒布,送给我娘家妹妹做嫁衣。”  “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帮忙。”  “我娘家妹妹今年才十七岁,不能办结婚手续,王姐你能帮忙把结婚手续办了吗?”  “这办结婚手续的事,也要家孩子的爸才知道能否帮上忙。”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汪文炳穿着灯草绒衣服,打着手电筒从公社回到家。  汪文炳刚在桌边坐下,周贵英张开嘴喊他:“姐夫,姐夫。”  周贵英讲起要办结婚手续一事,汪文炳说:“没有到婚龄是不能办结婚手续的,婚姻法有条款规定。”  周贵英说:“姐夫,你帮我妹妹把结婚手续办理了,就等于帮了我的忙,谢谢你帮忙办理。”  周贵英这样唠唠叨叨讲了很久,汪文炳说:“后天赶场,你把你妹妹带到文书办公室,我能帮上忙尽力帮,确实帮不了这个忙我也没有办法。”  九、汪文书“帮忙”  红光公社从前叫黄桷乡,如今叫红光公社是带着革命色彩而取的一个名字。  公社办公地点是黄桷街古街上一家大地主的老屋,解放后没收后成了公房,这里是一个四合院子,从街道中段一道大门而进,那门前的一对石狮早就在破四旧的口号声下打碎了,再也看不到那对张嘴露牙的石狮。里面是青石板铺成的大坝子,是那么平展,一块石板与另一块石板紧紧挨着难看到缝隙,几棵排列有序的古梧桐树宽大的树叶在内坝两边生长着,大热天人站在那古梧桐树下感到多么舒适,蝉虫在树上鸣叫。一阵阵喇叭声响起,惊得那些蝉虫远飞。进大门的头顶上面有古戏楼,粗大的柱子,那些柱子木料做成的,也有石料做成的,一根根圆圆而光滑的柱子,每根柱子并不是那么直立,在岁月里站累了也微微倾斜。两旁房屋有木楼,有木架上放着木板的走廊。  文书办公室就在正屋的一间屋里。一张白木做成的红漆书案年代也很久远了,漆掉了部份,缝也张得较大,缝里装满了尘灰,办公桌上有部手摇电话机,有一个墨盘,有毛笔。汪文炳坐的是一张陈旧藤椅,他穿着咖啡色灯草绒衣服,左边胸前戴着像章,在那左边上衣包里插有一枝钢笔,头发是二八分头,梳得整整齐齐,最令人羡慕的是他左手上戴那块手表,许多人没有听见那手表的秒针走动声音,有的人并不知道那戴着的手表是为了准确知道时间。来去的许多人看着他那块手表,心中都在猜测,这手表价值连城,没工作的人一辈子也难戴上这样的手表。  办有关手续的人来了证明条上盖了又走,走了又来。汪文炳他有时又接上级来的电话,邮递员送来报纸、上级公文等等都属于他收取,有些会议他还要到场作记录。  今天周贵英带着她的妹妹来了。周贵英也穿着青色灯草绒衣服,头上乌黑的头发扭成的麻花辫齐肩,里面白色花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把白花衣领翻外面,遮住穿的青色灯草绒衣服,使她显得更加美丽。她这样打扮,使看上去不像农村女人打扮,就像是那家单位里的一个美丽的女人。周贵英把证明递给汪文炳说:“姐夫,这就是我妹妹在大队生产队的盖章证明。”  汪文炳把证明拿着看了看,这证明上已经有生产队长的签字盖章,也有大队革委会主任的签字盖章,汪文炳常常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把这样的证明扔在一边,大骂大队和生产队干部不懂婚姻法,没有到婚龄的人怎么要签字盖章证明呢?这样的证明是虚假证明,办结婚手续必须以人口出生薄上的年龄为据,不到结婚年龄就是不能办理。今天她看到大象大队主任盖章就是他的父亲汪元白的章,他想父亲也讲私章,干儿媳到干爸面前盖章,汪元白明知那女娃子没有到结婚年龄也盖了章。  汪文炳严肃地说:“这大队小队证明,可是你妹妹只有十七岁,没有到结婚年龄。没有到结婚年龄我是不会办理结婚手续的,我不会做违法的事。再说办理结婚手续必须男女双方在场。”  周贵英听到这么说,她把汪文炳看着,又嗲声嗲气地说:“姐夫,你就帮个忙吧!”边说边从衣服包里摸出一包香烟见没人塞到汪文炳手上。  汪文炳说:“这是在办公室里,你不要再哆嗦了。你讲的事等我下了班再说。”他又望着周贵英用闭着的嘴巴试意,接着说,“我的寝室就是那一间。”  周贵英把头一偏,望了望那楼上那一间紧闭的房屋,她心里乐开了花,她知道汪文炳正在上班,只好带着妹妹走了出去。她和妹妹去拥挤的街上转了转,她对妹妹说:“给你办结婚证的事不是那么随便,‘开后门’也要讲场合,办公室里那么多人来往,所以不好办。你回去,我再设法疏通关系后办好手续通知你。”  周贵英的妹妹走了,周贵英并没有离开街上,她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东转转,西走走,估计到中午十二点了,她又走进了公社办公地,上了那木走廊,走到了汪文炳的寝室门边,见门关着,她站着不见汪文炳人影,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一会,汪文炳和几个人端着饭菜走来,见了周贵英说:“你来了,吃午饭吧!”  “我吃了午饭了。”周贵英故意撒谎说。  汪文炳把门打开叫周贵英坐,把菜放在小桌上,把碗里的饭递给周贵英说:“我估计你没有吃饭,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人也饿了,快吃。”  周贵英确实饿了,早上吃的白菜混和稀饭虽然吃了两大碗,解了几次小便肚子早就饿了,她对汪文炳说:“你们单位里是定量,我吃了你就会饿着。”  汪文炳说:“你快吃,我到伙食团里再去打一份饭菜。”  汪文炳说着话走了。饿极了的周贵英也不推辞了,她端在手上的是白米饭,一年中除了过生日和过年过节是难得吃上一口白米饭的。碗里的菜是蒸肉,那蒸肉香味直钻她的鼻子。割肉要肉票,计划供应,一个月也难吃上一次猪肉。她把饭用筷子往嘴里塞,又用筷子拈着那蒸肉,蒸肉是肥肉,厨师切得很薄,长短也很均匀,她把那肥肉拈进嘴里,心中默默地说:“真好吃,真好吃,他做了官呀!他的命运好,才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  那蒸肉只有那么四五片在那小碗里铺着,下面是土豆。土豆混合着猪肉拌上佐料蒸熟,难得吃到的好菜,周贵英正吃着,汪文炳又端着饭菜而来。  汪文炳坐了下来,她一看他端来的是一小碗炒熟的四季豆,心想他怎么没有端蒸肉呢?幸好那土豆猪肉还没有吃完,那碗里还有两片猪肉,她把猪肉推到汪文炳面前说:“姐夫,你把我当贵客待,你吃小菜我吃肉。”  周贵英看着汪文炳那块手表,心想自己这一辈子也戴不上手表。她对汪文炳说:“姐夫,汪同志,我妹妹办结婚证……”  汪文炳忙答道:“你不要喊我同志,你就照常喊我姐夫。”  汪文炳说着坐到那张木床板上,把那白杆杆香烟用打火机打火点燃抽起烟来。周贵英站起身也坐在床板上和汪文炳身挨身。汪文炳连忙站起来说:“这里虽然是我的寝室,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为了不出是非,你离开这里回去。关于你妹妹办结婚手续一事,我在查查你妹妹的人口登记表册,再给你回信。”  周贵英说:“姐夫,这事你能办到,你把我妹妹的结婚证办好了,谢谢你。”  “你口口声声谢谢,办不好结婚证一事,你就不要谢谢我。”汪文炳说,“你快回去,今天下午我把情况核实后,下了班我回家到你屋旁边把情况告诉你。”  周贵英听了笑着点了点头说:“天快黑时我在屋旁路边等你,他(丈夫)在山沟里修水库,一个星期才回来家里一次。”  汪文炳听到她这样的话向她微微一笑。  汪文炳是公社文书,对改年龄的事他是不用吹灰之力就能办到,他也知道做事要讲原则,不能绚私情,他背了千百篇的语录。他坐在办公室里又一想,只要把她年龄一改就能办结婚证,这周贵英就这样口头感谢太简单了。他一人正在闲坐思考着,公社革委会张主任走来对他说:“汪文炳,下了班你和我们几人今晚上到三大队去开会。”  汪文炳连忙站起来说:“张主任,我向你请假,今晚我要回家,我母亲病了,我买的药拿回去母亲服,顺便看望病中的母亲。”  汪文炳就这样请了假,五点钟下了班,他来到寝室里心想马上走回去到周贵英院子旁,天还没有黑。  他就是要等天黑才准时到达周贵英的屋旁,如果到了周贵英屋旁天没有黑大声呼喊她,男女交往别人看见会生是非。他在寝室里坐了半小时,意识到寝室里不敢久坐,如果被值班人员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回家,又不随领导到大队去开会,值班人员把情况向领导讲了,自己怎么来向领导解释。  他走出了寝室,走出了公社办公住地,来到行人较稀少的街道上。卖凉水的居民正在收拾摊位,那国营食店里也是那么寂静,几个店员也准备关门了,供销社那百货售物厅也关门了。汪文炳知道在街上也不能久留,于是走出街道。太阳偏西,汪文炳走在路上,看着远处生产队里劳动的社员,他慢慢走着,一会儿又在看手表上的时间,他在计算时间要天黑才到达周贵英屋边,汪文炳到林子里去蹲着解大便后,到那粱梁上望了望,他是公社文书,他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人怀疑。  汪文炳就这样计算着时间,他天黑到了周贵英屋旁,周贵英早就等候在那里,她来到汪文炳身边说:“到我家里去坐坐。”  汪文炳说:“这……这,天黑了到你家中?文目贵又不在家,男女交往……”  “你怕什么呢?他在山沟里修水库不会回家,快随我来,我家后门我已经打开了。”  汪文炳随周贵英从后门进了那屋里……  十、色狼掉进粪坑里  汪文炳和周贵英成情夫情妇关系。他们常常暗地里交往。这天晚上汪文炳又睡在周贵英床上。  突然深夜里有人敲门,文目贵回家了。  汪文炳和周贵英听到有人在敲门,心中慌起来,谁在敲门呢?是文目贵,或是其他人呢?不管是谁,逮了个正着,汪文炳知道乱搞男女关系作风败坏是会丢那“铁饭碗”,今后会像五类分子那样抬不起头。何叶也知道厉害,老公逮了现场是会被打得半死,其他人逮住了,那“破鞋”臭名声就会远扬,使得自己低人三分,传到老公嘴里,他也会动手动脚打自己,轮到那个日子就难过了。  汪文炳和周贵英听到有人在敲门,心中慌起来,谁在敲门呢?是文目贵,或是其他人呢?不管是谁,逮了个正着,汪文炳知道乱搞男女关系作风败坏是会丢那“铁饭碗”,今后会像五类分子那样抬不起头。何叶也知道厉害,老公逮了现场是会被打得半死,其他人逮住了,那“破鞋”臭名声就会远扬,使得自己低人三分,传到老公嘴里,他也会动手动脚打自己,轮到那个日子就难过了。  汪文炳对周贵英耳边小声说:“怎么办才好?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床上事。”  周贵英说:“是谁深更半夜来敲门,我假装没有听见,你睡到天亮前就离开这里。”  门还在继续敲,她还听到了张全的细微声音:“何叶,开门,开门。”  “怎么办?张全带领两个社员守水塘回家了。”周贵英向汪文炳小声说。  二人在被子里互相抱着裸身而睡,身子都抖起来。  汪文炳说:“我把衣服穿好,再想法跑出屋子。”  周贵英说:“这间屋只有一道门,你从什么地方跑出去,你快弯腰藏在床底下。”  汪文炳对周贵英小声说:“他进来在床底下捉人很容易,我无处逃走。现在我要设法逃出去,留在屋里后患无穷。”  周贵英心急地说:“你怎么才能出去?不如钻进我家木仓里,那木仓里只有那么点谷子,你就躲在那木仓里。”  汪文炳说:“进木仓也等于自投罗网,如翁中捉鳖,我要设法逃出去才没有后患。”  二人慌乱穿衣。周贵英小声对汪文炳说:“这样办,床边有架木梯,你爬上木梯,那木架墙上面有空处可逃走,你上去后再下去,要顺着柱子下地,不然会摔伤身子。”  汪文炳穿上衣裤,顾不上扣住衣服扣子,他就上了那架木梯,在那木架板壁墙壁高处洞口往下望了望,看到外面漆黑,不知地面上是什么,如果有硬石块,这一跳下去不伤命也会残身,他在犹豫时,听见周贵英开门声响了,他心里跳速加快,咬着牙要跳下去。黑夜里“嘣!”的一声响。  汪文炳下去不知是死是活,是摔断脚还是摔断了手?夜又是那么静,谁家的雄鸡长鸣,接着许多雄鸡叫起来,夜已经很深了。  汪文炳跳下去没有摔死,也没有摔伤,因为下面是粪坑,称为“茅坑”,“茅坑”不像修的正规厕所,分男厕所女厕所。农家茅坑就一个大圆坑,上面铺几块木板,用竹子搭架,用竹笆箦挡住四周,竹架上盖上稻草免雨淋,人就蹲在那木板上面解便。这汪文炳跳在那朽了多年的竹架上,竹架穿了,他掉进蛆虫四处爬的粪坑里,他在粪坑里滚动着,那大粪坑里蛆虫蠕动向他手上、脸上爬去。汪文炳在粪坑里又臭、又冷,他摆着头,嘴不断吐着,他又不敢呼救出声。  耳边小声说:“怎么办才好?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床上事。”  周贵英说:“是谁深更半夜来敲门,我假装没有听见,你睡到天亮前就离开这里。”  门还在继续敲,她还听到了张全的细微声音:“周贵英,开门,开门。”  “怎么办?张全带领两个社员守水塘回家了。”周贵英向汪文炳小声说。  二人在被子里互相抱着裸身而睡,身子都抖起来。  汪文炳说:“我把衣服穿好,再想法跑出屋子。”  周贵英说:“这间屋只有一道门,你从什么地方跑出去,你快弯腰藏在床底下。”  汪文炳听说藏在床底下,他想起那年在周贵英床底下躲藏的事,卧在床底下那日子真难受,留在屋里不逃出去被人逮住了,那就完了,唯一的办法,逃出去远走。  汪文炳对周贵英小声说:“他进来在床底下捉人很容易,我无处逃走。现在我要设法逃出去,留在屋里后患无穷。”  周贵英心急地说:“你怎么才能出去?不如钻进我家木仓里,那木仓里只有那么点谷子,你就躲在那木仓里。”  汪文炳说:“进木仓也等于自投罗网,如翁中捉鳖,我要设法逃出去才没有后患。”  二人慌乱穿衣。周贵英小声对汪文炳说:“这样办,床边有架木梯,你爬上木梯,那木架墙上面有空处可逃走,你上去后再下去,要顺着柱子下地,不然会摔伤身子。”  汪文炳穿上衣裤,顾不上扣住衣服扣子,他就上了那架木梯,在那木架板壁墙壁高处洞口往下望了望,看到外面漆黑,不知地面上是什么,如果有硬石块,这一跳下去不伤命也会残身,他在犹豫时,听见周贵英开门声响了,他心里跳速加快,咬着牙要跳下去。黑夜里“嘣!”的一声响。原来黑夜里那屋后的响声是汪文炳留下的。  汪文炳下去不知是死是活,是摔断脚还是摔断了手?夜又是那么静,谁家的雄鸡长鸣,接着许多雄鸡叫起来,夜已经很深了。  汪文炳跳下去没有摔死,也没有摔伤,因为下面是粪坑,称为“茅坑”,“茅坑”不像修的正规厕所,分男厕所女厕所。农家茅坑就一个大圆坑,上面铺几块木板,用竹子搭架,用竹笆箦挡住四周,竹架上盖上稻草免雨淋,人就蹲在那木板上面解便。这汪文炳跳在那朽了多年的竹架上,竹架穿了,他掉进蛆虫四处爬的粪坑里,他在粪坑里滚动着,那大粪坑里蛆虫蠕动向他手上、脸上爬去。汪文炳在粪坑里又臭、又冷,他摆着头,嘴不断吐着,他又不敢呼救出声。  十一、深夜塘里抓“特务”  大象大队二队有口四亩来面积的鱼塘。革委会的八来到生产队,向队长说要防止阶级敌人炸鱼塘,这鱼塘要守护。  今晚队长安排两个社员守鱼塘。  两个守塘的社员一个叫魏光生,另一个叫吴明全,二人巡视到十一点就睡在野外,由于白天在田里挖干田劳累过度,十分疲倦,倒地那里就睡着了。月亮已经不见影子了,只有数不清有多少颗的星星在天上挂着,夜是那么寂静,那么漆黑。二人在露天处也没有深眠,突然他们听到塘里有哗哗的水声响起。二人惊醒,魏光生慌忙翻声坐起来。魏光生对躺着的吴明全小声说:“你听,水塘里有哗哗的水响声了。”  吴明全说:“那水响声是鱼儿飞腾落入水中的声音?”  二人说着话又听到哗哗的水声。  “不好了,阶级敌人来炸水塘堤了。”魏光生对吴明全小声说,“快把电……电筒拿来照射,看看有……有几个特务”  魏光生说:“那根电筒被张全拿走了,这种情况有电筒也不敢使用,电筒光亮着会暴露我们的目标,如果特务发现了我们,我们是会被杀掉的。”  二人身子抖动起来,魏光生又说:“张全去巡视,这么久都没有转来,估计是被特务杀死了。”  二人越说越害怕,都结巴地说:“我们在……在这里等……等死?你在这里守住,我去向队长报……报告,叫大家来……来抓特务。”  魏光生说一人留在这里害怕,吴明全也说一人留在这里害怕。  两人抖着身子走往队长家,队长家离塘堤仅三百来米的距离。二人身子发抖,用手敲响队长的门,几条狗狂叫不止。队长在屋里问:“是谁深夜在敲我家门?”  二人说:“队……队长,是我们,我们今晚上在塘边站岗放哨,发现了水塘里有特务。”  队长打着哈欠听二人汇报。  二人又齐声说:“我们三人今晚分开巡视,可是我们多次巡视中都不见张全的身影了。估计他已经光荣牺牲了,也许是特务们已经把他暗杀了。”  队长听了二人汇报,大吃一惊,认为情况十分复杂,这些狗特务从天而降。队长说道:“我们现在不要声张,立即去挨家挨户敲门,通知大家起来抓特务。人多力量大,叫他们拿的拿锄头,拿的拿扁担,大家围住水塘,一定能把这些搞破坏的特务捉住。”  魏光生说:“队长,那些特务是通过训练了的,他们能飞檐走壁,枪法百发百中,估计我们这些农民是抓不住他们的。”  队长说:“特务远道而来,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不是十分了解,地形他们也不熟悉。我们土生土长在这里,是能抓住特务的。他们虽然有枪,但是子弹是有限的,我们生产队三百多人,为抓特务就是被特务开枪打死了几十个人,这些人的死也是光荣的,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比泰山还重,死得光荣,死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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