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土地局局已经在我村来过两回,2015年已经把房屋丈量,现在还没发放,请

粮食与土地&&瘠土粮丰人情厚
三、 瘠土粮丰人情厚
&一九六0年春,是三年自然灾害(实则人为灾害)的第三年,中国的一些地方饥饿死亡的人,尸骨遍野,陕西饥饿浮肿的人也接连发生。三原县政府把我下放到最穷困的山村,组织农民度荒,,参加劳动,接受贫下中农改造。我怀揣县政府介绍信,肩背铺盖卷,天没明出发,经云阳、口镇,进黑森林,日偏西时来到方里公社,公社两领导碰头后,在介绍信批字“秦庄管区办理”,手一指对我说:“往西十里就是秦庄。”到了秦庄管区办公室,已是半后晌,办公室主任对我说:“公社来过电话,你先到寺村大队去。”顺手在我的介绍信上又批了“寺村大队办理”六个字。我对办公室主任说:“我是天不明背铺盖卷从三原出发的,已经走了一百多里,肚子撑不住了。”他说:“我们一天两吨饭,下午饭已吃过,炊事员也回家了,八九里路就到寺村了。”到了寺村,正在开驻队工作组会议,我问党书记是哪一位,有人指“正讲话着。”书记知道我找他,见我穿着干部模样,指着我说:“先蹴下听。”我也只好蹲在那五六个人中,肚子饥的荒,哪有心情听。还好不多时会完了,书记到我身边看了介绍信说:“你来的正好,下村没人,你去补这个缺。”介绍信没批就说:“你赶紧走,天快黑了。”我问:“下村在哪里?我没到过淳化县,今天从三原到这,没吃没喝,腿脚也没歇。”他手指向前方说:“往南,顺崖畔一条路,没路了就是下村。”
&&&&我心明白了,都害怕沾上吃饭的事,背上行里就走。走了几十米远,听喊:“嗨,过来。”我又有一丝希望,可能是可怜我饿了一天。近前他惊讶地问我:“你怎没拿一棍?”我一看那些开会的人,一人手里拿一根两米长,鸡蛋粗白亮亮的木棍离开了会场,我问:“拿棍干啥?”他说:“唉,这一带狼多的很,手里有棍,长个胆,也有个轮头。我忘了给你交待,下村落后,地主分子掌权,你可要注意阶级斗争。等一会,我到村里给你寻个棍。”天已擦黑,棍寻到啥时候呀,就说声:“算了。”拧身向崖畔方向走去。
一听说注意阶级斗争的事,这是我的硬伤,精神一紧张,肚子也不知道饿了,脚步也加快了。走着走着,猛听嚓哪一声,前边来了两位拦路的,因为天黑定了,拦路的这四支眼睛更显得恶森兰惊!我四顾:无烟火无人迹。遇狼的事我经过多次,心里有底,必须从气势上站上风,不能让它们吓倒。就故意幽趣自如地说话:“伙计,你们劫道也要看个相,我本来肚子里没油水,现在饿得连屎尿都干了,别在我身上打主意,还是滚远些。”牠俩不张声也不让路,端楞楞狠盯着我。我懂得这是牠们慑人的下马威,就说:“这一招别往我身上用。”顺手从衣兜里取出“大前门”,把洋火一擦,点着纸烟,将火柴把向它们眼前一甩,猛吸两口,取出烟头抡了两圈,大胆向前走了几步。牠俩见我前进,迅速退几步,调过身子,屁股向我,四蹄抓土向我身上打,我前进几步,它俩后退几步又抓土。你抓你的我走我的,折腾了半个小时,走不到一里路远。毕竟我是空腹,还见不到村影,这样折腾到啥时呀,不能用“持久战”,思量后就用冒险对策:从肩上取下背包,迅速解下绳子,把绳头挽成疙瘩,又将带节的虚绳点着,往狼眼前抡火圈,狼见火圈后退了。我见这一着效果好,步子加快,使劲把火圈抡向狼前,一下绳头拉不动了,注神一看,挂在小树杈上了,赶紧用手解绳,一伸手捏在枣刺上,瞎了,狼又回头了,情急事紧,容不得人解绳。眼看狼要近身了,紧急之下,从肩上取下掂的被子,和撒鱼网一样,扯开铺盖向狼丢去,狼哪遇着如此“武器”,吓得撅起尻子跑远了。我也松了口气,顾不得解绳子,拾起被子向前快走,约几分钟见到灯光,进了村,直到一繁杂热闹人家。
众人见我单人赤手,肩掂一被子,惊奇地问:“呀!黑天半夜你咋得到我村来?”我顾不上回答,端起茶缸,连喝两缸才说:“我从三原来的,经过方里,秦庄,寺村。”屋里一个小伙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说:“好厉害,空手没拿家伙,连一点皮都没给狼吃。”洗过脸才感到一身被汗湿透了。四盘子端在桌上,让我吃饭,这比雪里送碳珍贵十分,没住嘴一口气吃了五个蒸馍.里屋有人喊:“再给上馍,添菜。”我的情神这时缓过来了,才知礼貌,站起来低头叩首说:“谢谢了!谢谢了!”取出介绍信递给身边人,接信人举到眼前瞅后,交给第二人,第二人又交给第三人才拿进里屋,我问:“哪位是队长?”“就是才进屋的。”一会儿他跟随一位六十开外中等个头老汉出来了。老汉先开口:“黑夜来到鄙村,你是万辛,我们村里也是荣幸!进村以前,你是怎样和狼打交道的?”我回答:“没明出家门,经过公社、管区、大队都没给吃饭,天黑就有狼迎接,我给狼说‘我肚子是空的没有油水,叫它们滚远些,牠们下多大势要吃我身上的肉,我没给。就一直把我送到村口,见到你们的饭菜没客气,失礼了。”老汉说:“先给客人安排住的,让人好好休息,明天再说事。”
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日出多高。洗过脸问情况,主人说:“你来的正好,我家接媳妇,夜入男丁好吉兆。”我也兴致洋溢,在房前房后屋里屋外转着观看,见房内还有红纸、笔墨,就写了“恭贺新喜,借花献佛。”八个大字,下款写福人唐继敏敬贺,一九六0年仲春。主家留我住了三天,这三天我借空到村四周察看了地形地貌,村况植蔽,见人也说说家常,了解人情事故。
这个村是口镇进黑森林十多公里,头一个村,距治浴河四五公里,方里塬南下小支的舌形最南端,宽一二百米,西、南、东均临二三百米深沟崖,满沟生长有酸枣、荆棘、灌木,上寺村只有一条一尺多宽小道,再无出路,站在村里观望,四面不见村舍人烟。顺舌尖往上,约有梯形坡地上千亩,薄地瘠土。据说这里早朝并无人烟,民国初来了一户刘姓人,勤劳识字,经营有方,认为这里交通不便,官方不扰,没有贼匪得以安居乐业。抗日战争时期,有河南、山东、湖北家乡被子日本鬼子抢占的逃难人落到此处,得到刘姓人家收留,管吃管渴管住,量力而劳,并助以必要的生产生活物具,就地打窑建家安舍,便把信息传于老家,先后就有三十多户人家来此安生。这些逃荒外来人家,都尊刘姓为再生父母示救命恩人。刘家不光为这三十几户人助资、助物、助粮安家立足,还为一些年轻人寻亲结婚,为老年人办理后事等做了大量的仁德义事:外来人都是文盲,写信、读信都需刘家掌柜;种粮、生存需要的土地,刘家无偿先供给一部分,然后指定方位,让其垦耕括大,种什么?怎么种?也都请刘家指导;村户人多了,婚葬等事都由刘家张罗安排,村人发生口斗纠戈,就听刘家劝解调和;有关众人的活动、利益、开发、兴防等都听刘家计划安排指挥。由于大家都是死里得生的人,有了如此好的落脚,特别珍惜爱护,重视团结互助,发扬人情礼义,一村人越过越红火,虽是山村鄙地,却也安宁幸福。
解放后,消灭三坐大山,生产阶级敌人,抓阶级斗争,这时下村来了共产党工作组,把刘家掌柜刘仁德。划为地主分子,召开大会,发动这三十几户人斗争刘仁德,会场无一人发言批斗,家家列举事实,无不感谢刘家的大恩大德大仁大义。土改工作组也受感动,就把这个村的实际情况汇报上级,上级领导说:“凡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无处没有阶级斗争,批评工作组没有阶级立场,撒换了工作组长,把刘家的土地、耕牛、家具等硬性分给这三十几户贫农。土改结束后,各户都赔礼道歉,又还了所分的土地物品。刘仁德虽无权当村长,而村里的一些事情仍听他的决定,生产生活亦如继往稳定。以后经过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下村的行政归属为寺村的一个生产队,换了三任下村的领导,村内的事还都是听刘仁德指挥。这就是“下村的阶级斗争,政权落在阶级敌人手中。”
进村第五天,下村安排春耕生产,召开社员大会,通知我参加,听完大家的发言,队长张抗战说:“请老唐也讲几句。”我从院边土阶上站起身子说:“吃饭是最重要的话题,我从三原来,跑了一天,遇到的人都感到吃饭为难,把我往外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到了下村,却以贵客迎接,四盘子相待,我将终生难忘。这几天我所接触到的人,热情有礼,和蔼可亲,使我感受到:来到下村就落到了福地,下村人也是我的恩人。我是来劳动,接受大家再教育的,今后的日子还望大家多多指教。现在我讲三件事;
1.换标语。墙上的五条标语(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消灭封建主义推翻三座大山、打倒地主分子刘仁德、无产阶级专政万岁、毛主席万岁)不光是陈旧,还被风吹雨打都破烂了,咱们换上新的。第一条,团结友爱,充分发挥集体互助精神。第二条,生产队是锅,家户是碗,锅里有油水家户才有好日子。第三条,有孝尽孝,有恩报恩,尊老爱幼,人人受益。第四条,爱国爱村,人人有责。第五条,尊守法纪,不作损德亏人事。咱们把这五条标语写在墙上,不光是让别人看,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行动准则,都记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中。大家说,行不行?会场异口同声:‘行!’
2.修路。咱们村的出路,只有去寺村的一条道,上淳化要经秦庄塬上,走四十多里;到口镇也得先上寺村,再下冶浴河,也要走三十里。&我勘察好了,东南崖坡下就是水库,(五八年大跃进时修的关庄水库)从村边到水库约二三百米,坡陡修成之字形拐弯,下水库就是一两里远,再顺沟往下,就到冶浴河的路上了,到口镇不足二十里,这也算是一件千秋大业。水库下有一水泉,常年有水,可做咱村的人畜用水,禾苗用水,天旱了可以用驴驮,人担,也是防旱的后路。
3.栽菜。这是一件新鲜事,咱这干崖坡历来不能种菜,主要原因是没水。水库是天助我成,只要有了水,种菜的技术包在我身上,购买菜种的资金二三十元,我乐意奉献,这是发扬二十年前下村的光荣传统。你们不要再议论了,我也是向刘仁德老人学习,请大家给我这次学习的机会。
这三件事虽不需大家花钱,但要大家出力,现在农活不忙,正是修路出力的好时机,请你们认真研究决定。”
经热烈切实讨论,大家一致赞同,并研究了一些具体问题,决定立即开工。
十天以后,整翻菜地三亩,并上肥做畦,做好了播种和移栽的前期工作;标语墙也做了整修刷泥,打好了写字前的基础;第十一天我带六名力壮的小伙子挑上担笼,从新修的捷路到泾阳县蔬菜专业村陈家巷子买菜苗和菜种子,下午请菜农现场示范讲解,黄瓜、辣子、茄子、大葱、韭菜等的栽培技术,赶第二天天明,买了菜种和一千株菜苗,回下村放在地窑里,太阳偏西以后组织三十几人动手栽菜秧,撒菜种,同时也做好了降寒防霜的后备工作。
第二天早晨我到刘仁德家里寻笔墨,问及原来的标语是谁写的?刘仁德说是他写的,我又问:“那你写‘打倒地主分子刘仁德’心里是啥感觉?”他说:“说实话,那时我站在写字的橙子上,就想把墨带砚砸在工作组头上,然后就往崖下一跳,一了百了。猛然我孙子喊:‘爷,你把立场站好,别栽下来了。’孙子才七八岁,都知道叫我站立好别摔跤,我才收了跳崖的念头。其实,工作组不识字,是上边撰好的现成句子,叫我往墙上写。”我说:“我作的这五条标语,是大家都通过的,今天还叫你写,跳崖不?”他说:“你再别笑话我了,那是槽里没马拿驴顶,今天我就不敢班门弄斧了,我拿墨碗,端板凳,给你拉下手,你写。”写完标语后我问:“行不行?请多指教。”刘仁德放下墨碗伸出两个大拇指说:“不光我写不到你这么好的字,我在淳化县也没见到这么好的字。”我说:“谢你夸奖。过讲了,恐怕言不附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敢当。”
我吃饭是一户一天在群众家派饭,除几户单身汉,病户和刘仁德外,吃了三十一天,一轮完了。当夜我给队长说:“明天我有事,不派饭。”第二天大家没起床我就到了刘仁德家,他见我又惊又怕,直瞪着我说不出话。我就先开口说:“我来你家,一不说事,二不寻事,进村一个月了,想和你坐坐,拉拉家常,今天的饭也在你家吃,咱俩不是开窗子说亮话,而是关上门说心里话。”人说见景生情,此时刘老汉泪水刷一下流到脸上,拉住我手坐在炕边,好一阵开不了腔,我也哽咽着欲说不能。还是他开口:“我见了你人,听了你说的话,看了你做的事,全村人都受感动,我总想和你说些事,拾了几头没敢架势,共产党有规矩,怕抓我的阶级斗争。”稍停后又问:“你府上是哪里?”我说:“那看说远嘛说近?”“按你的方便,远近就随你说。”
“&我祖上是湖南人,为了找个安宁避静的地方,乾隆初期,来到陕西安康,经过五辈人的努力,开发了千亩稻田,供帮出举人、学士、秉生几十,还是耕读传家。我也是自小务农,在泥巴堆里长大的。”“那你现在家里还有啥人?”“安康老家只有母亲一人,父亲不愿入社,不愿吃共产风的大锅饭,叫共产党的书记给气死了。妻子和一个一岁小女孩,在高陵通远坊住,岳母给看娃,她在教书,我在三原县机械局工作,没本事,干公人家瞧不起,就叫下乡到你这儿劳动来了。”
“唉,啥叫有本事?外些好听的话,说在嘴上印在纸上,写在墙上,说它是空的就是空的,说它是实的就成了实的。我看你来干的这三件事,才真正算是实事,想得开,看得远,为我们子孙后代都把福利造下了。这才算是真本事。”早饭端在桌子上,刘老汉说:“没准备,家常饭,可口了多吃些。”我就是为了吃这口家常饭,才没给你打招呼,还是偷着来的,没人知道,这就叫‘偷着吃的香’。”确实,心情好,气氛好,饭菜口味真特别香。
吃过饭,喝罢茶,我才问他怎么到下村来的。他说:“本来原籍在淳化县北润镇,清朝末年战乱多,一阵官军打来了,一阵反政的打来了,一阵土匪来了,闹的人心慌慌,不得安宁。父亲兄弟三人死了二个,为了活命避祸灾,就跑到这个狼窝来了。那时这里全是荒山陡崖,没人烟也没人管,父亲带我和哥哥看到这里安生,没有交通,官贼匪都不来,就开荒种地,把家搬来,第二年哥哥病死了。还是老天有眼,才来几年天道好,风调雨顺,十来年天气,开了三百多亩地,养了几条牛,驴,日子顺当了。日本人占领中国,顺者活,不顺者杀,河南安阳的张老五,拖儿带妻讨饭来到西安,拾烂蔗在城墙脚下,搭棚而居,不到百日就遭了火灾,又一路要饭来到了口镇,听说黑森林里地广人稀,安全安宁,就找到这里来了。一家四口,进门就说:只要给口饭吃,做啥都行。见人可怜就安顿住下,供吃供喝,受苦人勤劳,见啥做啥,父亲说:先给你三亩地种粮,粮收以前就吃住在我家,地里没有农活了,就在我家地畔下给你打窑。他会木匠手艺,门窗等都是伐树自己做。过日子的条件齐备了,就让他们搬去单独另立门户,这是第一家。以后经他介绍河南来了七八家,就这样一户引一户,越来人越多。虽然每来一户我们破费一点,可这人一多,村里就红火了,他们把我叫刘叔、刘爷、刘哥,我也感到人多了帮手也多了。人在世上就是这样,我帮他他帮我,大家拾柴火焰高。这里原来是荒山没有地名,因为都是外来人在这里下户,所以就起名叫‘下村’。没料到一解放,共产党来人闹革命,差一点把我的命革到坟里去了。土改又划成地主分子,工作组下硬手把土地家产给这些后来的客户。还算这些客户都有良心,工作组退了,他们又物归原主。入社以后又是一家人,大家都推举我当总掌柜,我看了阵势不敢当。不瞒你,还是个墙里头的柱头。虽不显身,还是为这个大家庭鼓劲着。”“同志,我看你也有心事,有啥过不去的?家里缺吃张声,三五百斤我能拿得出,现在哪个干部不缺粮。我相信你的人格,现在给你交底:土改时大家怕我被划成地主,把下村的近千亩土地只报七百来亩,没人丈量土地,入社时又瞒了些面积,这样就给上边交的公购粮少,社员分的多。对外包括外村的亲戚朋友在内,都没给说实话。村里家家有余粮,背到口镇换点零花钱,日子也都活泛着,谁家有个病疾大家都给帮衬。我们大家也都没有把你当外人,你为我们下村人谋福利,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帮衬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说:“谢谢你的关心,粮食虽不宽余,目前还能过得去,以后若遇到困难时我就向你求助。心事是有,谁也帮不了,也就是阶级斗争带来的事。不说了,心内明白就对了,不过咱们做事有原则:1,不做有损国家和共产党的事。2,阶级斗争咱们斗不了,惹不起,可以回避,可以闭嘴,必要时可以装鳖。3,尽已所能,多为人做些好事。4,想开些,高高兴兴地活人,相信久阴必有晴天。”
还坦诚布公地说了很多下村生产、生活水平、思想道德方面的事,以及设想意见等。
来到下村,已有五十多天,上边无人过问,思想没有压力,总觉得自己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由自在,舒畅大方,工作顺心,精神愉快。这天,天气晴好,就到了关庄水库。没下水先和两看库的喝茶谝闲传,说他们大跃进修水库万人上阵,大兵团作战的热闹战斗场面,黄忠营、张飞突击队、董存瑞爆破组,花木兰、穆桂英刘胡兰都来了,高音喇叭吹:“一个扁担宽又宽,两个笼担装一千”、“黄忠两腿不倒弯,一车推了半截山”、“愚公能移王屋山,我能踢倒爷台山”。。。。。。他们问:“修水库外时三原县来了上百干部,你来咧没有?”我说:“本来名单有我,上级不信任,把我刷掉了。”我又问:“现在水有多深?”“坝高十丈,水深十丈。”听他们说的玄乎,我把衣服脱了准备向库里跳,看水库人拦住我说:“淹死人我们有责任,尸首都无人敢捞。”我说:“你们放心,不要你们捞,我自己能起来。”无论怎么说,他们总不相信,死活不让我下水,说着说着就拿来一卷麻绳,“你要再下水我们就把你手拴着。”我高兴地说:“来来,快动手。”把左手一伸“随便。”他们捆绑好以后我说:“我下水你们看,如果头淹水里了,就把我往回拉,掉不下水尽管放绳。”
我下水库两臂在水上,自由有序往前走,不到十丈远绳子完了,又走回来。上了岸,他俩还在紧张,不停说:“玄乎!玄乎!”“孙猴子能在空中飞,没见过人在水里走。”我说:“不是吹的话,三原县的龙潭,我都大摇大摆出进,这一库死水不在话下。”自此以后,,只要不下雨,每天吃过午饭下库游泳,好不自在。村里一些人,听说我在水库和在地上走路一样,那些好奇的人,每当我下水就站在村边崖畔处往下看,还有几个小伙子,跟着我来到水库看我游泳,叫我教他们。本来我也想教他们,可又一想,这深山水库,万一出了事,无人能救,连尸体都无法打捞,就对他们说:“我是水浒张顺转世,有先体在身,所以水深不淹,你们不行,教也学不会,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他们虽打消了学水的念头,可每天都跟下来,看我游泳,一路说说笑笑,倒也热闹。由于他们传说,村里人也感到惊讶,很多人见我就说张顺转世的话题,我就解释说:“我家住的地方水方便,小时被人滃的,才下决心学的水性,是有逼上梁山的决心,和学习梁山好汉张顺习水的技术练成的,并非浪里白条转世。
我下水库,不光是游泳,自东到西,从南往北,每个方位每处角落我都去,为的是深测水库的深浅和淤泥情况。因为下水三天以后,就发现水库内有大面积淤泥,连系到水库水源,全靠暴雨和连阴雨,源处都是沟壑虚土,每逢大雨,泥水俱下沉积于库。五八年到六0年,还不足两年,就有如此数量的淤泥,就决心测出时间与沉积比,水库容量和淤泥比,所以东南西北、深处浅处,或用脚探,或用长杆量,终于有了大的概标:如果没有水流冲淤的技术改造,再过10年20年,水库将成泥库。
大跃进讲求人定胜地天,用阶级斗争处理一切问题,那时不光是大量的科学家被打为右派,剥夺其人权,连为科学而工作的权利也没有了,即是党员、干部、老百姓,谁要是坚持科学,就会被扣上唯生产论,没有阶级斗争观的右倾思想,或受批判或受撤职,谁还敢坚持科学?可惜这个水库,将在不远的时间就要成为废库。(注:以后据说,这个水库在七十年代已成为淤满黄土的泥库,人为的造成劳民伤财)
快过端阳节了,我思考这个节怎么过?村里居住着四个省九个县一百三十多口人,在一个交通不便,土壤贫瘠,人情事故也被荆刺野狼挠害的上不通下不接,这一村人虽是来自五湖四海,仁义尚德,团结互助和谐相处,生产有序生活兴旺,实在难得。经过集体化,大跃进时代的此时此际,不论是中国城市和广大农村,贼盗行市,人况俘贫,唯下村例外,丰衣足食,安生守事的清白世界。适逢传统节日,搞个有意义的活动才悖人情时境。想来想去,没有适合的举措,就找队长说及此事,队长又把刘叔叫来家里一块商量。刘仁德说:“好好过个端阳节,顺理合情,抗日战争期间,只有几户人家,过年过节都到我屋里团聚,图个祥和热闹,以后人多了,山东户、河南户、湖北户各聚乡情,解放后破旧习,就把庆年过节打倒了,这十来年我也不敢吭声张落。山东人爱做油炸面食,河南人爱吃油糕,湖北人做棕子,食雄黄酒,可现实一切吃食都是统购统销,凭票限量供应,咱们不光买不到,就是有卖的也没有票证。”
队长张抗战说:“自集体化以后,咱们村就没有喂猪了,买肉还要到淳化县,一个干部一月才二两肉,咱农民哪有肉票,连白糖、酱油、醋都要票购买,这年节有个啥过头。”我说:“放一天假,让年青人到淳化逛去。”抗战说:“再别说放假了,去年端阳节就是放了一天假,十几个年青人上县逛了一天,还怨我说‘你放我们假上县逛热闹,淳化县的人还没咱村的狼多,多长个街道只有两家卖饭的,八分钱二两粮,一碗有盐没油的连锅面,求三吃,我们背的粮,一斤麦子换一碗面,淡汤淡水,啥吃头,我们把麦子驮上跑七八十里路,就只能吃外一碗淡汤面,再想吃啥,没有。’”
想了想,我问:“立足村内,就地取材,有没有新样的吃食,谁家有了拿出来贡献,大家吃个团圆,图个集体活动。”刘仁德说:“可能有。去年咱们种的芝麻、绿豆、缤豆、粟子、小米,有些家可能没吃完,还有酸枣、核桃,现在地里长的荠荠菜、小蒜。”我双手把大腿一拍高兴地说:“有了,吃意气,发扬仁义精神,吃集体味,发扬团结精神,不摊派,不要钱,拿多拿少,自己贡献。有了实物,再根据品种,发挥大家技巧,或全村一起集中,或分省籍活动,再由大家决定。”
一场贡献活动,竞集得芝麻三十多斤,绿豆五十多斤,缤豆四十斤,粟子小米五六十斤,酸枣、核桃两半老笼,还有香油鸡蛋等。决定男的女的,能者上手,都在刘叔屋里大团圆,忆昔时仁德,显今时义气,植培下村精神,凝聚团结和谐气氛。
这天晚上,队长付队长都在刘仁德家,我给队长请假,过节回家看老人和孩子,队长说:“把人聚到一块,咱们才热闹呀,你不在场,这就缺了味道。”刘仁德插话拦挡:“屋里上有老下有小,他妻室儿女一家都是女流,在这缺吃没喝的年月,还不知是死是活,两个多月了,该叫回去看看。”我说:“咱们日日相处,只要心情融在一起,就是珍贵的团圆。我和家人信息不通,放心不下。”两个队长频频点头表示谅解。
刘仁德问我:“你能骑自行车吧?”“能。”他说:“外就好,我有个自行车,多年没骑了,要打气,叫两个小伙子送你,把车子背到口镇打气,有毛病了叫车铺给拾掇一下。”
第二天起早,吃过早饭拿上干粮,和两个背自行车的小伙子下水库,顺沟到冶浴河大路上。因是行走在自己亲手修的路上,心中得意,腿脚特别显得有劲,有说有笑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口镇。
车铺人一见自行车高兴地说:“嘿,这是正经货。”麻利打气。气打好以后,他提着扭着,仔细察看前后上下,捏闸摇铃不停示范,我掏了五分钱,他手一摇:“免了,免了,我这铺子一年见不上三两回这《森冒》自行车,德国货,过去都是有身份的人骑的。”我说:“还请你检查一下,看有啥毛病了给收拾好。”他把车头递给我手里说:“放心,再骑十年都不需要修理。”
一出车铺,黑狗在门外等着,他把桩子口袋交给我说:“这是队长派我给你送来的。”我用手一捏,摸了摸说:“这是集体的粮食我不能要。如果要,就必须按市场高价给钱,小麦公价一斤九分钱,市场高价一元六角,否则我不接收。”黑狗说:“就知道你会来这一套,刘叔交待我,如果你不要,就把这粮食掂到响龙潭丢了,还叫你亲眼看着往下扔,这是我们全村人的心意,粮食可以丢到响龙潭,我们的心意决不能受到损失,更不能丢进响龙潭,你看着办吧。”我无话可说,撑住自行车,让他们把粮袋捆好,还有一个布袋装些零碎,也捎在车上,相互告别起程了。
一路骑车一路想,心绪万千。这三年多来,国家没拿我当人,社会瞧不起我,同志见了避我,官员见了恨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身边同事的事,为啥落到如此地步?这下村人为什么这样厚道?不就是刘仁德做了善事,逃难人苦根相连所凝结的仁义;也就是这个下村交通闭塞,地穷狼多,官员不去;更因为这个地方没有积极分子,没有阶级斗争。所以这里成了光天化日,无恶无腐的净地。想到下村人的德行、下村人的正直、下村人的良心,又高兴了。来得好,这才是真正的人性人群。
回到高陵通远坊家里,解下车上的东西一看,有五十多斤上等白面,还有芝麻、绿豆、缤豆、小米等到,村里人贡献的食物样样齐全。岳母打开香油瓶盖,放在鼻下吸气不停说:“过去几十年,一年四季香油不断,调凉菜离不了,自入社以后,以粮为钢再不种芝麻了,六七年没见香油了,多珍贵呀。”核桃、酸枣也是街市绝种的东西。妻子见了高兴的问多少钱,在哪买的?我只说句“人送的。”其余的好多好多要说的心里话,还没顾得上说,小玲醒来了,抱着心爱的女儿,只顾逗着玩,此时把要说的话都忘了。
过了五月节,家里当做的事完工了,初七老早吃过饭,告别家人返往下村,路上想,如何回报村里人的心意?在三原县城从东看到西,没有能买的东西。食品类,市面无货,更无票证可交,用具类,凭计划供应,药品类依处方开药。。。。。。总之社会物资奇缺。到了云阳,羊集没散,还有几个卖羊的,我撑住车子歇气,和他们谝闲传说:“天都半晌了,有啥卖头,还不赶紧回去。”有个卖主拿两只公羊娃对我说:“没啥喂了,多少给几个钱拿去。”我说:“你是卖主,先伸手。”他把衣袖往长一扯,捏住我的食指中指说:“一个羊娃就这个相。”我说二十元不要,他立即说:“二十无掉个蛋。”我说;“这还差不多,两个羊娃有多重?”“四五十斤。”我说:“一毛钱一斤,你不吃亏了?”“好我的乡当些,现实人都没吃的,拿啥喂羊,这集上羊价比屎都便宜,谁要。干早到现在,好容易遇见你这个买主。”我给了四元钱,各走各的路。
一进下村,大家都高兴的问这问那,都说:“弄两羊娃喂狼呀!咱这儿就不是养羊的地方。”喝茶过程中队长和刘仁德都来了,相互说了几句问候话,我说:“再做个试验,狼口里养羊。把这两个羊娃交给饲养员喂养,原则是‘羊不离开牛,牛不离开羊’狼不敢近牛身,牛也能保护羊。成功了咱们再扩大,成批养羊。”(注:这年腊月二十七,抗战来到三原县机械局,把桩子口袋放我床下,恳情说:“你为我们村办了那么多好事,不光是现世人受益,也为子孙后代造了福,全村人念念不忘,年节到了,给送来一条羊腿和一些吃食。刘叔说了‘不成敬意,只是表示大伙一点心情。’咱们村有粮喂,两羊娃长的肥,杀一百一十多斤,每人吃八两,羊皮卖了还能买十多只羊娃。”
搭镰收麦的前三天,队上安排夏收工作,男女老少都通知到会,安排完夏收工作,就把人分成老中少三等,上中下三排坐好,队长说:“现在请老唐讲话。”我指着下排的青少年说:”再过一二十年,你们也都成了中年;又指着中排的中年人说,不久的将来你们也要进入老年,现在你们怎样孝敬老人,将来这些青年人就会按照你们的榜样再孝敬你们。大家说对不对?”“对。”
这时我从身后取出六根黄瓜说:“咱们种的菜今天能吃了,这是六根试花的黄瓜,这里有六位老人,大家说这黄瓜先给谁吃?”异口同声:“给老人吃。”
我把黄瓜分别递给六个中年人,请他们敬奉给了这六位老人。我说:“这六根黄瓜值不到一毛钱,并不珍贵,如果咱们下村能把这种德行孝道一代一代发扬光大,那才是最珍贵的无价之宝。”大家听了都频频点头,感意纷纷。我接着说:“务菜的人尽职尽责,明天可以摘三十几根,一户一根;后天能摘一百多根,一人一根。再往后茄子、辣子等都下来了,怎么分配怎么吃?请队委会研究办法,还应当照顾老人、病人、孕妇、奶娘和家庭有事来客过事等等。”
第二天,我老早起床,以步丈量了麦地亩数,,目测了各地块长势,选点计算了单位面积株数,每株粒数和斤数,把总产量装在心里。抽空跟刘仁德探讨,问他:“你心里装有千亩,眼里放有一千亩,地里的庄稼苗多高根多深你有尺寸。”他深思一会说:“按说今年是常年偏丰。。。。。。叫我试试你的眼力。”没料被他将了我军,这老和尚道深。我没开口,把拇指食指中指一伸,他切声问:“你是咋个计算的?”我说:“目测步量数粒。”他慢声:“看大势今年比去年好半成,你比我测的准。去年一人吃三百,留一万,交七千。”我出门观看了动静,回房小声说:“现在要做三件事:1。对村内人说今年的麦在扬花时受风旱,麦杆长得好,碾头不出货,先造欠收的势;2。叫抗战天天找大队给换麦种,就说风旱麦粒不好,瘪籽多,请大队给调换好麦种,同时了解今年上边公购任务,外村今年和去年交的数字,咱们心里要有数;3。做好两本账,库中库,窑中窑,这只能队委会四个人知道,不敢扩大;4。不当先进,不讨表扬,受批评越多社员吃的粮就越多。不背榜不掉队,就掌握这个原则。”
公购任务多少、社员吃多少,这是最大的事,有了谱心就安了。
收麦碾场,是每年中劳动最强,农活集中最紧张的时候,也是参与人最多最热闹的场面。全村六百多亩小麦,能下地收麦的劳力也有六十多人。按照自然规律,这是坡顶塬头,风火重,小麦成熟集中,说成熟三几天就得收完,过时容易落粒。搭镰这天,上了六把删子,三十多把镰。我也上手,拿着镰刀,行动在割麦的行列。社员都说:“你外写字的手不是捉镰刀把的,活重你做不了,别把手磨泡了。。。。。。”还有人夺走了我手中的镰,要把我推出麦地。我说:“一年就这一次收麦机会,也得和大家同甘共苦。”勉强排在收麦行中。我做庄稼割麦割稻用的是有齿弯镰,在庄稼汉中还是快手,用这长把无齿刃片镰刀还不习惯,动作笨拙,大家帮挈我,前面人摊得宽,后边人帮我绑捆子,每个来回我都落后。下午散活时,一些年青人好热闹打赌,猜我手上有泡没有,错的人在地上打三个滚,几个小伙子输了,他们在地上打滚,大家好笑。笑完了大家叫我猜谁手上还有泡,我看了看两个青秀的姑娘说:“她俩手上有泡。”手与伸,我输了。我嫌打滚不光彩就说:“我不打滚,摆个擂台行不行?”大伙说:“行!”问我摆啥擂台?我说:“把鞋脱了,光脚板蒙上双眼,从地南头到北头走一个来回。哪个小伙子敢打擂?”几个小伙子没走出三步都停住了,再没人敢上。我脱了鞋,让他们蒙住双眼,跑到北头又回来,赢了。大家问我脚板是怎么炼成的?我说“砸一堆瓦渣,每天早晚在上边跳一百下,七七四十九天就练成了。”又补充了一句:“可不得和媳妇睡觉,犯忌就不灵了。”大家哈哈大笑,这样说也就是图个大家一笑的热闹。其实我是自小砍柴、放牛、逮鱼,精脚在石渣路上走,水下石上踏,脚板底早有一层死肉皮,所以踩在麦茬上不怕扎。
扬场清扫麦粒,是农活中最精细的技术工作,必须双腿蹲下,拿平扫帚,悬空操作,扫走麦糠留住麦粒,十个好扬场的,难有一个好略茅子的。全村有两三位高手,一次也往返几十下就撑不住了。看我上手,双腿弯曲到功,扫帚来回平稳,略茅而不带粒,看的人无不佩服,连续来回百次,腿不打闪,臂不松劲。交流功夫时,我说:“十四五岁用吊桶从两丈深河滩中把水提升起来倒在田里,连续一百桶换人,那时就练了腿功腹功臂功,用在扫茅子更轻松多了。”就是扫茅子这一项农活摞上去了,使那些庄稼里手刮目相看,我也觉得能为夏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心里也多了一份乐滋滋的味道。
掂桩子我也行。和一些小伙子比赛,看谁掂得快倒得净,不撒在麦屯外。啥叫“桩子”?就是装粮食的口袋。那时还没有塑料袋子,只有麻袋(用麻丕织成七八十公分高大口袋,用以装粮运粮,每袋装小麦一百六七十斤。另一种是用线绳织成的,约一尺直径圆口袋,一般齐人肩高,约装一百二三十斤,多用以从场上把净粮运往库房。装好以后双手抱住在地上使劲一礅,粮食紧实了就能端立着,和一个木桩一样,所以叫“桩子”。往库里搬运,桩子不能装满,上口留有一二十公分空着,掂桩人蹲于桩侧,一手攥紧上方空袋,一手伸入桩底,猫腰肩膀顶住桩子中部,脚蹬地腿使劲腰伸展,不用人帮就把桩子掂走了。倒粮时,上口对准屯,松开攥住口袋的手,粮就自然倒入屯内。这种运粮工具,起手方便,倒的利索干净。每年的集体农活中,掂桩子往往是一村的小伙子比赛显本事的好机会。我上这种场合也不落后,一连掂十桩不歇气,也不害腰痛,还算是一个好小伙。
说淡话。我生性古板,语言笨拙,不爱谝闲传,更厌恶人说大话、说骗人的空话。全村人紧张四天半,小麦收回上好积,天下雨了。四天劳累接天雨,一觉睡到大天明。第二天吃过早饭,那伙打擂的小伙子,还有几个中年老年人都跑到我住的家来,一个个喜气洋洋,有说有笑,满屋热闹。我说:“欢迎各们光临寒舍,我这里吃的喝的,要啥没啥,就像庙里的和尚,贫僧一个。”有人说:“我们就是到你这庙里取经求福的,走麦程你赢了,略茅子你得了状元,掂桩子也不落后,看你斯文模样,要力有力,用功有窍,脚下功服我们服了。”我说:“哥们,不怕你们笑话,我九岁精尻子犁田,田坎路上男男女女都有盯着看,你说我这‘老二’往哪儿放。”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炕上坐的、地下蹲的、橙子上圪蹴的,说男谝女,谈天论地,十几张嘴都没有开关,也没有封条。只有在这里才没有“帽子”不抓“辫子”,更没有“棍子”。我就放声说:“天上给咱们睁开点眼,雨下的好,现在空气干净,没有污浊,也没有女性,想说啥就说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漂亮媳妇的可别嫌人家喜欢。”听声:“杨老二,你听见没有?老唐说他犁田老二没哪放,放你外有个伴,行不行?”这一声把大家笑的把屋能抬起来。
我一看,杨二、张三、李四都来了,就说:“我犁田是二十年以前的事,和杨老二没关系,也扯不到一块。杨二爷,你说,你这名字是怎么个来的。”杨二说:“本来我是三十亩地一根葱,独苗。我们山东人都崇敬梁山好汉,最尊敬打虎英雄武松,因为他是老二,所以就叫我老二。我们山东人无论见到谁,都不能称大哥,怕把人家当成窝囊废的武大朗。”“好称呼,有门道。”我又问张三:“你外大名是怎样来的?”“我家在湖北郓阳府,古代出了个张三丰,有一身武艺,打富济贫,除恶扬善,以后出家到武当山当了神仙。所以我那一代叫张三的人多,其实也是为了鼓励人修身养性,多做好事。”“请李四说说你的来历。”“我老家在河南登丰县,有个天下有名的少林寺。随唐时代一个姓李的跑到少林寺,以后当了皇帝,给少林寺登丰县办了很多好事。登丰县为尊敬姓李的,就称李四(寺)。”我说:“好名字,好称呼,尊敬英雄,好大攀高,气派大。你们山东、湖北、河南都有什么最高,有多高?”山东杨老二说:“我们山东的泰山最高,天下第一高山,‘山顶有座玉皇阁,距天只有一丈多。’高不高?”“高!”湖北的张三不服说:“我们湖北的武当山,有明朝的皇帝朱家皇城,‘城上有座金子顶,把天顶的梆梆紧。’连一点间隙都没有。”“高,高!”这河南的李四急了,傲气横溢说:“我们开封是宋王爷住的,在开封城里修了高塔,全都是铁的,‘河南修的钢铁塔,塔顶不在天底下。’头还在天上边哩。”“高,高,高。实在的高!”
这三省人比高,把大家听的惊乎、乐乎!可这杨二输给了张三,杨儿亏心。张三又输给了李四,张三不服。杨二就问张三:“你进过皇城金顶没有?”“没有。”张三又问李四:“你登过铁塔没有?”“也没有。”他俩就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说:“那我给大家说段眼见为实的故事,行不行?”“行。”
“诸位听官:今天一不说天下第一,二不说唐朝的李世民,三不说宋朝的赵匡胤,四不说明明的朱元障,只说当代的三位‘夸口’者。第一位夸口者说:“本人家住黄河出海口,千里黄河归大海,黄河自青海出发,经甘肃、宁夏、内蒙、山西、陕西、河南,到了山东,口就宽了,入黄海处口宽几十里。我村就在这黄河入海口边,大门一开黄河进来了,大门一关黄河就不见了,我的这门比黄河的口还宽;第二位夸口者接着夸:‘黄河虽水流千里,到了山东入海口,流量就不大,平常时月不过几百、几千方。我家房屋在汉口,窗下就是长江,你知道为啥叫长江?因为比黄河长,所以叫长江。平常的流量超过万方。这长江的水大不大?就是这么大的水,我把窗户关住,就见不到水流,把窗户一开,波浪滔天,你说我家的窗口大不大?’第三位夸口者说:‘你俩说的都是水,它是软流流的,不是过硬的东西。从陕西的宝鸡以南往东,有八百多里长,一千多米高的大山岭,东头到了我们河南灵宝,我们口一张,就把这么大的山岭噙住了,所以这条山的名字就叫噙(秦)岭,你们都说,我这嘴大不大?’会听的听门道,不会听的听热闹。各位,请以公论断,这三位夸口的,谁夸的口最大?”大家不言传,只个嘿嘿,最后还是杨二、张三、李四着嘴问:“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见过这三人没有?”“见过。”他三个人齐问:“在哪儿见过?”我一字一板回答:“现-在-人-还-就-在-我-的-眼-前。”满屋哄堂大笑,只有杨二、张三、李四还没有笑出声就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场淡话说得热闹愉快,敞口直言。从天上说到地上,从过去说到现在,从野物说到家禽,从荒山说到禾苗,从地里说到屋里,这家老人的事,那家媳妇的事,连一些陈芝麻烂菜籽“牛吃河边草”、“猫偷案边醒”、“借鸡下蛋”、“称种育苗”等等,酸甜苦辣,百味呈香。我不光知道了村情、人情、事象,更感受到下村没有把我当外人、干部、领导、读书人,而视我为他们一样的庄稼汉、下苦人、村里人。只有亲密无间,情投意融,才有如此的说头,如此的情味。特别令我深思到:说话的场合洁净,没有尘浊,没有任何压抑和顾忌;人与人之间没有人格高低富贵贫贱,更没有政治味道,阶级气氛,平等自由。这是我一生难得的一场欢乐,此情此景终身不忘。
下村是与世少往的贫土干梁,住户多是外地逃难的贫苦人丁,所做的饭菜质量虽不如陕西的“白菜心”泾阳三原,而每勺每碗、每口每吨都凝结着浓深厚重的人情仁义,沁人心舌。两轮饭吃完了,第三轮的第一天就在刘仁德家。还没进门,就见他老两口各穿一身新衣裳站在门外迎我,一人拉住我一只手,同坐在屋里炕边,心情异常高兴。我说:“两老都六十几岁了,和我妈年纪一样大,给我做吃做喝,我感到非常幸福,叫你们受累,心里也过意不去。”刘婶说:“做了一辈子饭,都是侍候人,今个给你做饭,心里觉得不是在给人做饭,就像敬佛烧香一样。”刘仁德怕传播迷信,插说:“四八年以前,我们在这里算是人上人,没人不尊敬,自土改以后,政府给戴上地主分子帽子,就成了人下人,他们给村人讲,过来说我一个地主分子,过去说一个阶级敌人,是他们专政的对象。选举没有权,开会没有权,说话没有权,连管工作人员的饭都没有权。土改工作组进村时,老五安排我们给做饭,以后寺村来人说,这是阶级斗争,批评了工作组,还开大会斗争我,叫我交待糖衣炮弹问题,我哪见过糖衣炮弹,多亏村人发言,他们逃难来,进村时都是我管的饭,才没给我降罪,自那以后十一年了,我这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管你吃饭,这不光是一吨饭的问题,是把我的身份和政府人员坐在一条橙子上了。用共产党的话,这是政治地位。抗战前天通知我管你饭,我说‘小心犯阶级错误’,他叫我别害怕,‘是石头他扛着,是黑锅有他背着’,我虽然心里激动,还是有想法,抗战能背起这黑锅,你背不起这黑锅呀!”我说:“听天由命,不想那么多,先叫今天吃个快活。我看咱村人都有良心,知道以德报德,知恩图报,烂不了事。”
我见饭桌上有芹菜有蒜苔就问:“咱们种的菜没有芹菜蒜苔,这是哪里来的?”他说:“在口镇买的。”听这话我心里就难受了:“你们这么大年纪,叫你们跑这远,爬之字路上下,吃进嘴里,心里咽不下去。”他把芹菜蒜苔给我往碗里放说:“你尽管往肚里咽,我没去。是黑狗他们到口镇有事,我给二升小麦换的菜。”我们吃得轻松畅快,说着嘹着:“我也是第一次在地主家吃饭。在泾阳县,三原县下过多次乡,吃过百家饭,没有你这饭有特殊感,特别有味道。”啥叫味道?酸甜苦辣咸,各有各的味道,这些味道一不带情二不含意,在我看来,再好的山珍海味,都没有这吨饭有情味,有特味,还值得回味。
第三天在黑狗家吃,桌上不光有芹菜蒜苔和村里自己的菜,中间还放了一盘烧成黑褐色的肉疙瘩。鼻子一闻,香喷喷的就问:“这是啥肉?在哪弄的?”黑狗说:“快轮我管饭了,前天到口镇去,心想背些麦子换点肉,刘叔也叫我给捎,口镇十天两个集,只有公司杀一头猪,还是凭肉票购买。我们农民没有肉票,给麦子多少都不卖,就在街道转着寻熟人,见到以往买黑市粮的干部老何,问他认识卖肉的不,他说认识,就求他给说话,卖肉的答应等有肉票的买完了,如果剩下肉就换麦,一升麦子一斤肉。等到半晌,人家拿肉票的还在那儿排队就没肉了,害得我白等了半晌。回来就借网套野鸡,在北头狼出窝的那块麦茬地里下网,人躲在塬底下瞅着,眼见四五只咕唧、咕唧的来了,牠们在网里转了一圈跑了,没上套。一直等到太阳快搭山了,来了一伙,看着在往里走,赶紧拉绳,是我心太急,把绳拉的快,牠们跑的更快,噗噜声都跑了。把网一收赶紧往回走,免得撞着拦路的。晚上我在屋里想,人常说‘舍不得娃套不到狼,舍不得媳妇逮不到野汉子’,明儿拿家里喂的鸡去套野鸡。”
黑娃媳妇手举擀面棍气冲冲从灶房跑出来:“你说啥?现在成精咧,敢拿媳妇逮野汉子,再说一句,我就给你这一下!”我捉住她的擀面棍说:“你误会了,黑狗说前后个没套上野鸡,明把屋里喂的鸡拿去勾引野鸡,他才舍不得媳妇呢。”“他就没外大胆,看他敢。”说着走进灶房下面去了。
黑狗接着说套野鸡的事。第二天逮着自家的老母鸡,腿上拴一细绳系在木桩上,支好网,撒些玉米,人躲在塬坎下,因母鸡受非正常外因影响,下网不一会儿下蛋了,“咯蛋,咯蛋”几声,咕喽喽来了几支野鸡,一落网套了两只,美餐一吨。我叫黑狗媳妇拿筷子出来一块吃,问:“你把这鸡肉怎么做的,味道好得很。”黑狗给我说:“你人香,菜也做得香。”她甜蜜蜜地挤着双眼,笑着打了黑狗一捶。
这一轮饭的最后一家就在队长张抗战屋里,他媳妇正在往锅里下面,我跟抗战说:“我吃过安康的面、西安的面,还有三原、泾阳的面,总感到不如咱下村的口感好,咬着筋抖得劲,是不是下村的麦子水土的问题?”抗战拉住我的手说:“走,我领你去看。”一进窑洞里,地下铺了一些擀好的面条,我说:“这面条放在土地上,沾灰了咋弄得净?”抗战按住我的手说:“你先摸摸地面。”我用手在地面上来回摸了两圈,一看手掌:光净光净没一点灰。
抗战给我介绍说:“这一轮从刘叔家开始,就给你吃回醒面。吃过早饭就和面,水放得少,面就硬,全靠用劲揉,才和得拢,包在拧干的湿布里,扣在案上焗,四个小时后才上案擀,,擀好切细,放在这凉地上回性以后才下锅,所以筋抖,再煮都不弄。这样做费力费事,一般过日子都不出这力,只有招待贵客才这样做,不光是为客人尽力,主要是为客人尽心。”
他这么一说,我很感动:“我到下村是来劳动来的,接受大家再教育的,实则是跌到福窝里,享福来了,感谢大家一片好心!天天把我当贵客对待,日子长了,这样特殊生活也不好,还是和平常过日子一样吧,请你给大家说,不要这样再费事费力了。”
&&&&抗战说:“我没叫他们这们做,也没有其它人叫这样做,是他们心甘情愿。我只是在他们管饭时去口镇买菜准半天时间,工分照记。你也常说,下村人有德报德,有恩报恩,就叫他们各自的心情如愿吧。”吃下村这样的饭,我回味了几十年,时至如今味道还浓。
七月中旬,队长张抗战一连去大队、管区参加了三次会议,都是落实公购任务(公粮是应给国家上交的皇粮,老百姓常说:不欠皇粮腰硬不怕法。购粮是国家对农民多余的粮食实行公价征购。共产党把公购粮作为硬性死任务,原则是先国家后集体再个人,害得一些地方民不聊生,还有饿死人的)。下村的公购数量定下来了,小麦七千四百市斤。这天晚上决定口粮、留种、饲料、储备,还有做两本账、库中库、窑中窑等具体问题。保密工作非常重要,只有三个队长和会计加上我五人,地点也不能放在村内,决定在村北一畛地外(四百多米),东崖畔顶头的窑洞开会,这个窑洞脑上就是一个碾麦的小场畔,因为北头有几块地,割的麦子离这近,为减少运输,就在这里设场碾麦,碾好晒干以后,也就暂存在这个窑洞里,既是临时仓库也是第二仓库。
喝过汤(吃过夜饭,天黑以后吃),我们五人同时从村里出发,出村刚上东崖畔小路上,就遇上两个拦路的,我一见,一只大个大的毛色比较暗也很肥胖,那个小个的比较体瘦,毛色全是深黄,和我进村遇上的那两位全然不同,就指着对大家说“这俩不是好东西。”我们人多势众,抽烟说话,大步咧咧向前走,都没有怕意,这两货没敢拦路,只在我们身前一两丈远处退着走,一会就转身跑远了。到了开会的窑里,点着油灯,只有四人,李四没有到。我说:“他一个人在后头,咱们去两人去接。”抗战说:“外屋里可能有点事,咱们开会不等了,决定的事我给他传达一下就行了。”
会议内容很简单,队长抗战说:“夏收已经结束了,上边的任务定下来了,咱们研究今年的分配。小麦实产量七万五千斤,上交公购任务七千四百,比去年多四百斤,留籽种七千四百斤,内库留一万斤,下余五万.减过耗损还有四万五,人比去年多了五口,共一百三十人,按人头每人一百五十斤.共分一万九千五百斤,下余两万五千五百斤,按工分分配。这个家底咱们大家当,行不行?”因这个盘子是经刘仁德和我反复商讨定的,比较切合实际,又经刘仁德先后私下和四位核心人物单独交换交待的底子,所以上会一致同意,没有不同意见。老四虽未到会,也和到会一样。还有豌豆两千八百留作高脚饲料,缤豆三千斤按人头分,油菜籽一千六百斤,背口镇榨油后,还按人头分。会就这么简单,不到十分钟。最后队长叮咛一句:“对外只说工分加人头总共每人吃195斤,谁烂事不是娘养的。”抗战说,完齐动手,把窑的里墙取下四块胡基,掂桩子,一桩一桩往墙里倒,半个钟头一万斤小麦进去了,再封好墙洞,把烂席烂物旧家具靠在墙上,锁好窑口的栅拦门。这栅拦门看起来很简单,多粗的锁门,铁链往门脑大铁钉上一扣就对上了,链的另一头在粗糙结实的门匡里头,用一旧式特制的大铜锁锁着。从外边看,只扣一铁链,内里的铁锁看不着,也摸不着,这是刘仁德几十年前用以防贼防匪,防官府的暗库,也是保险库。解放前只有最可靠的一人知道,至死都没有给第二人说。集体化以后,刘仁德给核心人物定有死规定,已经十多年了没有失密。
会结束了,窑内窑也处理好了,我最先出门。一上场畔,见李老四双手抱着棍,靠在麦草积上来回抡,那个肥大的狼还在凶狠地往他身前蹼,我见状大叫:“快上来打狼!”大肥狼听声跑了,那个瘦小的黄狼也从麦积后边跑了。我们走近老四身边,狼已跑了,他还在不停地抡棍,我喊他老四,也没反应,就健步上前,夺住他的棍子说:“狼跑了,我是老唐。”他一屁股坐靠在麦草积地下。缓过气以后张声:“狼呢?”我们说了情况,拉他往回走。
他第一句:“我这一身都湿完咧。”“一上东崖畔小路,两货从北边来,凶恶很,拦住头前不走,我抱着棍就抡,见我抡棍,大的在我前头,后腿不停向向我扒土;瘦的从后面往我身前蹼。我知道这狼是铜头铁腰麻杆腿,不能上下打头打腰,就不停左右抡棍,这小货一时从我后边扑,一时又转到左边扑,快活得很,一路打到场畔,我心想,靠住麦草积,只顾前方得手多了。”“那你怎不张声喊?”我知道你们在场畔下窑里,外时只顾抡棍,想喊喊不出声,心里急的没办法,抡着抡着就迷糊了。亏了手上没停抡棍,再停了抡棍,狼就一口吞住我脖子,现在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寻我的尸首。”
第二早我又把老四叫上,到靠麦草积的现场看,听他讲和狼打交道的过程。到了现场,他也惊呆了,麦草积被他脊背靠了多深一个窝,脚把碾场的硬地面踏的虚土上寸深,又猛然发现麦草积后面虚草多大一堆。转到他所靠位置正后一看,狼把草积挖了上丈深,我折细条截进未挖透的麦草,不足二尺厚了。好危险,再有几分钟就挖透了,后果多害怕呀。
老四问我:“你说狼怎么这么聪明,不偏不斜,端直在我身背后挖。”我思量后说:“人说‘狼狈为奸’,狼和狈都是犬科动物,同类同族不同家。狼威猛高大,狈机灵个小,智商高。二者结合到一块,及就有智有勇,最容易干出伤人的坏事。像抗日战争时期,安康的狼吃娃,就是在广众热闹的人堆里,众人眼看着狼把娃叼走,紧接着取家伙打狼,眼看着狼跑往远处,第二天就发现被叼的娃的衣物、尸骨就在住家的房边,能隐身的沟、坟、坎边。这就是狼和狈成奸,害得多少村人防狼不安。”
在下村住的那些日子里,我总感觉到,是在中国的另一个天堂,自由世界,“桃花园中”。真正是头长在自己心上,腿在自己身上,嘴在自己头上,是自己指挥自己。智慧高了,胆量大了,点子多了,力量大了,淡话、笑话随口都能拿出来,生活在下村,我也是个有血、有肉、有精气神的人了。这样的生活环境能住一辈子,两辈子多好哇!
天不予我,九月初三原县来通知,令我及时返回。
刘叔难舍,一村人挽留,我更舍不得走。有啥办法,人在笼中,身不由已。黑狗、黑蛋、老四、抗战,四个小伙子,都提上村人送的吃物,把我送到口镇,痛惜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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