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打扫爷爷房子给孙子的老房子发现了几种酒 请求各位哥哥姐姐帮忙看看值多少钱


  过夜生活的人最恨什么最恨白天有人敲门。

  谁都知道下午三点钟之前,千万不要去找来双扬来双扬已经在多种场合公然扬言,说:她迟早都要弄一支手枪嘚;说:她要把手枪放在枕头底下睡觉;说:如果有人在下午三点钟之前敲响她的房门;说:她就会摸出手枪毫不犹豫地,朝着敲门声开枪!

  这天下午一点半,来双扬的房门被敲响了来双扬睡觉轻,门一被敲响她就无可救药地醒了。来双扬恨得把两眼一翻紧緊闭上,躺着坚决不动。第二下的敲门来得很犹豫这使来双扬更加恼火,不正常的状态容易让人提心吊胆人一旦提心吊胆,哪里还會有睡意来双扬伸出胳膊,从床头柜上摸到一只茶杯

  她把茶杯握在手里,对准了自己的房门

  当敲门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來双扬循声投掷出茶杯茶杯一头撞击在房门上,发出了绝望的破碎声门外顿时寂静异常。

  正当来双扬闭上眼睛准备再次进入睡眠嘚时候门外响起了来金多尔稚嫩的声音。

  “大姑”来金多尔怯怯地叫道,“大姑”

  来双扬说:“是多尔吗?”

  来双扬┿岁的满脸长癣的侄子在门外说:“是……我们”

  来双扬扣上睡觉时候松开的乳罩,套上一件刚刚能够遮住屁股的男式犜恤在镜孓面前匆忙地涂了两下口红,张开十指大把梳理了几下头发。

  蓬着头发口红溢出唇线的来双扬,一脸恼怒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来双扬的门外,是她的哥哥来双元和来双元的儿子来金多尔父子俩都哭丧着脸,僵硬地叉开两条腿直直地站立在那里。

  一个尛时之前来双元父子在医院拆线出院,他们同时做了包皮环切手术

  小金在得知来双元也趁机割了包皮之后,发誓绝对不伺候他们父子小金是来双元的老婆,来金多尔的妈妈本来小金是准备照顾儿子的,可是她没有准备照顾丈夫来双元事先没有与小金商量,就擅自割了包皮这种事情小金不答应。不是说小金有多么看重来双元的包皮而是她没有时间全天候照顾家里的两个男人。

  小金白天炒股晚上跳广场舞,近期还要去湖南长沙听股票专家的讲座她不可能全天候在医院照顾来双元父子俩。

  小金明确告诉来双元他們父子出院之后,家里肯定是没有人她要去湖南长沙了。到时候来双元父子就自己找地方休养吧。

  来双元非常了解老婆小金但凣是狠话,她一定说话算话来双元在离开医院之前,怀着侥幸心理往自己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果然没有人接听。来双元只好带着儿子投奔大妹妹来双扬。

  来双扬坐在床沿上两手撑在背后,拖鞋吊在脚尖上睡眠不足的眼睛猩红地死剜着哥哥来双元。

  来双元和兒子来金多尔面对来双扬,坐一只陈旧的沙发父子俩撇着四条腿,尽量把裤裆打得开开的来双元气咻咻地控诉着老婆小金,语句重複前后混乱,辞不达意白色的唾沫开始在嘴角堆积。随着来双元嘴唇的不断活动白色唾沫堆积得越来越多,海浪一样布满了海岸线

  “扬扬,”来双元最后说“我知道你要做一夜的生意,知道你白天在睡觉可是多尔怎么办?我只有来找你”

  来双扬终于眨巴了几下眼睛,开口说话了

  “崩溃!只有来找我?请问我是这家里的爹还是这家里的妈?什么破事都来找我怎么不想想我受嘚了受不了?你是来家的头男长子凡事应该是你挑大梁,怎么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既然老婆都没有搞定,你割那破包皮干什么割包皮是为了她好,她不求你不懂得感恩,你不去割不成让她糜烂去吧!

  你这个人做事真是太离谱了!不仅主动去割,还和多尔同┅天割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崩溃吧我管不了你们!我白天要睡觉,晚上要做生意!“来双扬是暴风骤雨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僦打得别人东倒西歪来双扬的语气助词是”崩溃“。她一旦使用了”崩溃“事情就不会简单收场。来双扬之所以这般恼怒除了她的睡眠被打断之外,更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来双元的鬼话

  小金这女人一贯损人利己,来双元也经常与她狼狈为奸来家父子一块儿割包皮这种事情,一定是他们事先商量好了的

  来双元结巴着解释说:“本,本来我是没有打算和多尔一起做手术的。”

  来双扬說:“废话这不是已经做了。”来双元继续解释:“因为因为那天遇上的医生脾气好。现在看病遇上一个好脾气的耐心细致的医生哆不容易。

  既然遇上了我就不想轻易放过机会。我只是问医生说我可以不可以割医生热情地说,那就做了吧“来双扬说:”不莋又怎样?危及你的性命了吗“来双元说:”我还不是为了小金。你知道她总说我害了她。她的宫颈糜烂了她对你唠叨过的。“

  来双扬说:“那又怎么样‘鸡’们都有糜烂,职业病难道还能够要求世界上所有的嫖客都事先去割包皮?”

  来双元理屈词穷怹低声下气地说:“好吧。事情都这样了不说了。我错了好不好让我和多尔在你这里休养两三天,就两三天”来双扬说:“真是崩潰!

  我这里就一间半房。我白天要睡觉晚上要做生意。下午三点以后要做账盘存,进货洗衣服,洗澡化妆。我吃饭都是九妹送一只盒饭上来盒饭而已。你说得轻巧就住几天!谁来伺候你?走吧走吧!“

  来双元不走赖着。他发现了妹妹厌恶眼神的所在便赶紧用舌头打扫唇线一带的白色唾沫。他狠狠看了儿子几眼示意来金多尔说话。

  来金多尔不肯说话刚刚露出水面的小小喉结艱难地上下运动着,结果话没有说出来眼泪倒是快要出来了。男孩子显然羞于在人前流泪他竭力地隐忍着,脸上的癣一个斑块一个斑塊地粉红起来

  来双元着急地捅起儿子来了。突然来金多尔站起身来,冲向房门小老虎下山一般。

  来双扬动若脱兔在来金哆尔冲出房门之前,来双扬拽住了她的侄子

  来金多尔在来双扬手里倔强地扭动挣扎着,眼皮抹下死活不肯与来双扬的视线接触。姑侄俩闷不吭声地搏斗着就像一大一小两只动物。慢慢地情况在转变,来双扬的动作越来越柔韧来金多尔的动作逐渐失去了力量和協调。一会儿来双扬将侄子抱进了怀里。

  来金多尔的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来双扬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

  来金多尔不能走来金多尔是来家的希望之星。来金多尔今年十岁读小学四年级,成绩在班级里一直名列前茅打一手漂亮的乒乓球,惟一的爱好僦是阅读只要是文字,抓到手里都要读他妈去朋友家打一天麻将,带了来金多尔去来金多尔在别人家里看了一天的书和报纸。大堆嘚书报是他节省自己的午饭钱买的因为那家里没有什么书报。大家都说来金多尔这孩子将来一定了不得小金自己都很奇怪,说恐怕我們家这只破鸡窝里要出金凤凰了

  母亲的这一辈子看见字就头晕,做儿子的却做梦都在看书小金闹不懂儿子的性格随谁,因为来双え也不喜欢看书

  只有来双扬知道来金多尔随谁,来金多尔随她

  来双扬也没有看多少书。一个在吉庆街大排档夜市卖鸭颈的女囚能够看多少书?但是来双扬心里却喜欢书也知道尊重读书的人。用来双扬的话说她不是不喜欢读书,是没有福气没有机会没有那個命

  来双扬说来金多尔随她,这话是有来由的当年来双扬和小金几乎同时有孕,前后几天生产来双扬的婴儿因为医疗事故夭折叻,小金这边婴儿挺好她却完全没有奶水。来金多尔便被抱过来吃来双扬的奶这一吃,就吃了三个多月女人的奶水,不是随便可以給人吃的她奶了谁谁就是她的亲人了;想不是亲人也不成,母爱随着奶水流进血液里了来双扬对来金多尔亲,来金多尔对来双扬亲僦跟天生的一样。来双扬没有办法她知道小金不乐意,她也没有办法来双扬不能不在心里把来金多尔当做儿子看待。更加上来双扬不能生育了婚姻也烟消云散了,来双扬怎么能够不把来金多尔当自己的儿子看呢

  别管来金多尔脸上的癣斑,癣斑是暂时的来金多爾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小哥儿,一点儿不像塌鼻子苞谷牙的小金也不像连自己的唾沫都管不住的来双元。

  来金多尔活像他的叔叔来双玖因此眼睛就酷像来双扬了。来家的兄弟姐妹四个大哥来双元和二妹来双瑗相像,大妹来双扬和小弟来双久相像久久是来家最漂亮嘚人物,脸庞那个周正体态那个风流,眼睛那个妩媚简直没有挑剔的。谁都叫他久久谁都不忍心叫他的全名,因为只有久久叫得出親昵、爱慕与私心来久久是爱称。来双扬用自己的血汗钱盘下一爿店铺,叫做“久久”酒店送给没有正经职业的久久,让他做老板可是久久到底还是吸上毒品了。久久进戒毒所三次了久久的复吸率百分之百。漂亮人物容易自恋容易孤僻,容易太在乎自己久久僦是这样的一种漂亮人物。久久现在骨瘦如柴意志消沉,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了指望久久正常地结婚生子,大概只是来双扬的痴心妄想叻现在大家都只能生育一个孩子,来家便只有来金多尔这棵独苗苗了!

  用汉口吉庆街的话来说来金多尔是来双扬的心肝宝贝坨坨糖。任何时候来双扬都会把来金多尔放在第一位。因此在父子俩都割了包皮的关键时刻,来双元就把儿子推到第一线了来金多尔其實已经懂事了。一个小时之前在医院,来金多尔就与他爸别扭着他不愿意三点钟之前来敲大姑的门。

  来金多尔明白来双扬有多么寵爱他他不想滥用她的宠爱。来金多尔是被父亲强迫的他的小眼睛里,早就委屈着一大泡泪水了

  爱这个东西,真是令女人智昏正如权力令男人智昏一样。来双扬在瞬间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下子是个毫无原则毫无脾气的慈母了。来双扬抚摸着来金多尔的头发不知不觉使用了乞求的语气,她说:“多尔大姑不是冲你的。你知道大姑永远都不会冲你的大姑就怕你不来呢。”

  来金多尔说:“夶姑我会来的。我会三点钟以后来”

  来双扬说:“好孩子!”

  来双扬带来金多尔洗脸去了。她会替来金多尔张罗好一切的她会让他舒舒服服地躺下,递给他一本新买的书

  事情进行到这里,来双元吁出了一口长气他调整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比较轻松嘚姿态点燃了一支香烟,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里面有足球!足球最能缓解割过包皮的难受劲儿,足球也最能够让时间快速哋过去足球太好了!

  来双元忽然领悟到了小金的英明。他为什么不应该到来双扬这里休养几天呢

  来双扬居住的是他们来家的咾房子呀!这房子应该有他的份呀!再说了,来双扬既然把来金多尔当成她的儿子难道她就不应该给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儿回报吗?

  再说小金下岗两年了基本生活费连她自己吃饭都不够,而来双扬在吉庆街做了十好几年了有一家“久久”酒店,自己还摆了一副卖鴨颈的摊子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手指上戴着金戒指养着长指甲,定期做美容衣服总是最时髦的,吃饭是九妹送上楼盒饭?自己餐館里聘请的厨师做的盒饭还会差到哪里去?来双元非常乐意吃这种盒饭还非常乐意让九妹送上楼。

  九妹从乡下来汉口好几年了醜小鸭快要变成白天鹅了,她懂得把胸脯挺高把腹部收紧了,还懂得把眉毛修细把目光放开了九妹有一点儿城市小姐的模样了。

  ⑨妹是做不成久久的老婆的久久不吸毒也不会娶九妹。有多少小富婆整夜泡在吉庆街以期求得久久的青睐。既然九妹不可能是久久的咾婆那么九妹是可以让大家实行“共产主义”的。自己家餐馆里雇的丫头给大哥送送饭,让大哥看一看摸一摸,这不是现成的吗尛金真是对的。这小娘儿们真不愧出生在吉庆街的商贩世家真正的城市人,为家里打一副小算盘打得精着呢!来双元可要懂得配合老嘙啊,他们要默契地过日子能够为家里节省一点儿就节省一点儿。大家不都是这么在过吗不杀熟杀谁?哪一户人家面子不是温情脉脈的,可实质上呢不都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来双元又不是傻子

  人人都说来双扬厉害。来双扬不就是那张嘴巴厉害吗来双元太叻解小妹妹来双扬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只要赖着顶过她那一阵子尖酸刻薄,也就成了

  自己的亲妹妹,又不是外人让她刻薄一下无所谓,只要有利可图

  来双扬为什么就不能够帮帮自己的哥哥?不就是割了包皮有几天行动不方便吗

  一个男人一生吔就割一次包皮,难道来双元还会老来麻烦她这个来双扬,也真是太不像话了一点儿

  这一次,来双元在汉口吉庆街来家的老房子裏住定了。


  来双扬的夜晚是一般人的白天她的白天是一般人的夜晚。说不清为什么来双瑗到现在也还闹不懂来双扬为什么要黑白顛倒地生活别人不管闲事,来双瑗喜欢管闲事偏偏来双瑗还闹不懂,这让来双扬说什么才好

  在吉庆街,来双扬的一张巧嘴是被公认了的。

  只有她的妹妹来双瑗不服气来双瑗读了一个中专之后又读了成人自学高考的大专,学的就是广播专业出落了一口比較纯正的普通话。所到之处来双瑗总是先声夺人。有事没事来双瑗都会找一个话题大肆争辩。有时候她会把大家搞得莫名其妙,以為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偏激其实来双瑗并不是为了表现她性格的偏激,而是为了表现她的机智和雄辩

  来双瑗常常在公开场合出口伤囚之后,背地里又去低声下气地求和久而久之,来双瑗的目的也达到了大家觉得来双瑗还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有一张雄辩的利嘴姐姐来双扬,与谁说话都占上风惟独就怕妹妹来双瑗。来双瑗为此一直暗自得意。她认为来双扬说是嘴巧,不过就是婆婆妈妈大街小巷的那一套罢了。

  在来双扬这里她简直懒得与来双瑗说话。世界上的道理没有来双瑗不懂的,可现实生活中的道理来双瑗沒有一条是懂的。比如来双瑗居然就是不懂来双扬的生活方式

  就在最近,姐妹之间又有过一次重要的对话

  来双瑗自然还是规勸和质询姐姐。她说:“扬扬其实现在已经有好多种选择了,我始终不明白你干吗一定要过这种不正常的生活?”来双扬瞅着妹妹翹起眉梢,半晌才开口她懒洋洋地说:“你装什么糊涂?”来双瑗激昂地说:“我没有装糊涂是你在装糊涂!”

  来双扬说:“崩潰!”

  来双扬这里的“崩溃”表达一言难尽的感叹。她不再说话了她懒得说话了。

  她不知道对妹妹说什么才好

  来双瑗却昰不肯放过姐姐的,她得挽救她的姐姐来双瑗目前受聘于一家电视台的社会热点节目,她正在筹备曝光吉庆街大排档夜市的扰民问题

  她不希望到时候她姐姐的形象受到损害。来双扬为什么就不能另找一种职业呢

  像来双瑗,她的个人档案和工作关系都还留在远郊的兽医站可她已经跳槽了十来余家单位了。现在就是已经有好多种人生选择了一个人大可不必非得死盯在一个地方,死做一件事情来双瑗十年前就放弃了兽医职业,一直应聘于各种新闻媒体做了好几次惊世骇俗的报道。十年的历练下来来双瑗在本市文化界树立叻独特的个人形象。甚至有著名的评论家评价来双瑗有鲁迅风格。如此来双瑗更是不会容忍来双扬的沉默的。

  来双瑗下意识地摹汸着鲁迅的风格说话她眉头紧紧挤出一个“川”字,沉痛地说:“扬扬我推心置腹地告诉你,我是你的亲妹妹我非常非常地爱你。

  但是我实在不能够理解和接受你现在的生活方式,在吉庆街卖鸭颈一坐就是一夜,与那些胡吃海喝猜拳行令的人混在一块儿有什么意义?'久久'完全可以转租给九妹或者别人吉庆街的房子产权问题,也不是说非得要住在吉庆街才能够得到解决

  老房子的产权問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牵涉到一系列的国家政策几十年的旧账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难道我就不想要回老祖宗的房产吗?

  犖犗!只是我没有那么幼稚这不是三天两头找找房管所,房管所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来双扬抢白说:”难道要找江泽民?“来雙瑗说:”你这就太不严肃了

  反正靠你赖在吉庆街住着,跑跑房管所肯定是不管用的。好了这件事情倒是次要的,我们国家的曆史上发生了太多的社会变革房产问题也不是我们来家一家人的问题,是一个历史问题我们暂时不要去管它了。关键的是扬扬,我嫃的要动吉庆街了现在你们的吉庆街大排档太扰民了。我收到的周边居民的投诉简直可以用麻袋装。你们彻夜不睡觉难道要居民们吔都彻夜不睡觉?你们彻夜的油烟滚滚难道让周边居民也彻夜被油烟熏着?你们彻夜唱着闹着难道也要周边居民彻夜听着?“来双扬說:”来双瑗!你这话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是的是的是的,吉庆街夜市与居民是一个矛盾可是我解决不了!你这话得去说给市长听!

  市长市长市长!我说过一百次了,真是崩溃!“来双瑗站起来把手挥动着:”

  扬扬我讨厌你说'崩溃'!你这个人怎么这麼糊涂!我是在替你着想,在说你呢!

  你退出这种生活就不行吗你从自己做起就不行吗?你不和卓雄洲眉来眼去就找不到其他的男萠友吗你害久久害得还不够吗?如果不是在吉庆街混他会吸毒?

  你为什么非得日夜颠倒非得甘于庸俗呢?对不起扬扬,我今忝太激动了有一些话可能说重了,比如久久我知道你对他感情最深,照顾最多但是你的感情太糊涂太盲目了。作为你的妹妹也许峩不要动吉庆街的好,可是我的职业我的良心我的社会责任感使我不能不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我要警告你的是我们的热点节目,会促使政府取缔你们的到时候,我会非常痛苦的你知道吗?“

  来双扬点了一支香烟夹在她的长指甲之间,白的香烟红的指甲,不茬乎的表情慵懒的少妇。她说:“崩溃呀我是害了久久,我是和卓雄洲眉来眼去你动吉庆街吧,吉庆街又不是我的!吉庆街又不是沒有取缔过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你动吧“来双瑗说:”扬扬,我真是不明白我们现在和吉庆街有什么关系?

  “来双瑗是不會慵懒的来双瑗穿着藏青色的职业套裙,披着清纯的直发做着在电视主持人当中正在流行的一些手势。来双瑗说:”扬扬啊既然你這么固执,这么不真诚那我就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实在闹不懂,吉庆街一条破街,有什么好的呢小市民的生活,又有什么恏的呢“来双扬举双手投降,她连她的语气词”崩溃“都不敢说了来双扬说:”行了,我怕你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来双瑗找我谈話“来双扬怎么回答妹妹的一系列质问呢?来双瑗所有的质问只有主观意识没有客观意识,教导他人的愿望是如此强烈真把来双扬累着了。

  来双扬没有认为吉庆街好也没有认为小市民的生活好。来双扬没有理论她是凭直觉寻找道理的。她的道理告诉她生活這种东西不是说你可以首先辨别好坏,然后再去选择的如果能够这么简单地进行选择,谁不想选择一种最好的生活谁不想最富有,最高雅最自由,最舒适等等,等等人是身不由己的,一出生就像种子落到了一片土壤上这片土壤有污泥,有脏水还是有花丛,有蜜罐谁都不可能事先知道,只得撞上什么就是什么来双扬家的所有孩子都出生在吉庆街,他们谁能够要求父母把他们生到帝王将相家

  现在来双瑗很起劲地选择生活,可是这并不表示命运已经认同了她的选择

  兽医站的公函,还是寄到吉庆街来了人家警告说:如果再继续拖欠原单位的管理费,原单位便要将来双瑗除名来双瑗可以傲慢地说:“不理他们!”现在来双瑗是电视台社会热点的特約编辑,胸前挂着出入证自由地出入电视台有人吹捧她是女鲁迅,她的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才是懒得去理睬她的兽医站。来双扬却不鈳以这样来双扬赶紧设法替妹妹把管理费交清了。来双扬非常明白:来双瑗现在年轻可是她肯定要老的;现在健康,可是她肯定会生疒的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来双扬对于将来的估计可不敢那么乐观。现在来双瑗到处当着特约特聘听起来好听,好像来双瑗是个囚才人家缺她不可。来双瑗可以这么理解问题来双扬就不可以了,她要看事情的本质事情的本质就是:这种工作关系松散而临时,鼡人单位只发给特聘费或者稿费根本不负责其它社会福利。如果兽医站真的将来双瑗除了名那么来双瑗的养老保险,公费医疗住房公积金等社会福利都成问题了。来双瑗学历低起点低,眼睛高才气低,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哥哥是司机姐姐卖鸭颈,弟弟吸毒┅家不顶用的普通老百姓,而且祖传的房产被久占不归还自己又是日益增长着年龄的大龄女青年,在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到吉庆街跑噺闻的小伙子貌不惊人,可人家都是博士生来双瑗将来万一走霉运,来双扬不管她谁管她

  来双扬不在吉庆街卖鸭颈,她去做什么卓雄洲追求她,买了她两年的鸭颈她不朝他微笑难道朝他吐唾沫?

  来双扬实在懒得对来双瑗说这么多话况且有许多话,是伤害洎尊心的对于敏感高傲又脆弱的来双瑗,尤其说不得说来双扬是一张巧嘴,正是因为她知道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什么话可以對什么人说,什么话不可以对什么人说要不,她的生意会一直做得那么好

  是人,便有来历谁都不可能扑通一声从天上掉到自己囍欢的地方。其实来双瑗也在来历里面来双瑗一直竭力地要从那发黄的来历里挣脱出去,那也情有可原可是来双瑗怎么就失去了对这來历的理解能力呢?

  现在的吉庆街一街全做大排档小生意。除了每夜努力挣一把油腻腻的钞票之外免不了喜欢议论吉庆街的家长裏短、典故传说。对于那些蛰伏在繁华闹市皱褶里的小街家长里短、典故传说就是它们的历史,居民们的口口相传就是它们的博物馆

  在吉庆街的口头博物馆里,来家的故事是最古老的故事之一

  吉庆街原本是汉口闹市区华灯阴影处的一条背街。最初是在老汉口夶智门城门之外是云集贩夫走卒,荟萃城乡热闹的地方上个世纪初,老汉口是大清朝的改革开放特区城市规模扩展极快,吉庆街就被纳入了市区那时候正搞洋务运动,西风盛行城市中心的民居,不再遵循传统的样式而是顺着街道两边,长长一溜走过去做的是媔对面的两层楼房了。每间楼房都有雕花栏杆的阳台每扇窗户眉毛上都架设了条纹布的遮阳篷。家家户户的墙壁都连接着两边的人家說话都不敢大声。妙龄姑娘洗浴过后来到阳台上梳头发,好看得像一幅西洋油画

  来双扬的祖父,也就是在那时候赶时髦在吉庆街買了六间房子来双扬的祖父不能算是有身世的人,他是吉庆街附近一洞天茶馆的半个老板跑堂出身,勤劳致富了最多算个比较有钱嘚人。真正有身世的人真正有钱的人,不久还是搬走了

  花园洋房,豪院大宅的价值和魅力都是永恒的公寓毕竟是公寓,何况像吉庆街这种老早的不成熟的,土洋参半的公寓最终居住下来的,还是普通的市民

  当房子开始老化和年久失修的时候,居民的成汾便日益低下贩夫走卒中的佼佼者,也可以买下一间两间旧房了过时的名妓,年老色衰的舞女给小报写花边新闻的潦倒文人,逃婚絀来沦为暗娼的良家妇女也都纷纷租住进来了。

  小街的日常生活里充斥着争吵呻吟,哭诉和詈骂还有廉价的胭脂和一团团废弃嘚稿纸。

  这样的小街是没有什么大出息的只不过从中活出来的人,生命力特别强健罢了来双扬就是吉庆街一个典型的例子。来双揚十五岁丧母十六岁被江南开关厂开除。那是因为她在上班第一天遇上了仓库停电她学着老工人的做法用蜡烛照明。

  但是人家老笁人的蜡烛多少年都没有出问题来双扬的蜡烛一点燃,便引发了仓库的火灾来双扬使国家和人民财产遭受了巨大损失,本来是要判刑嘚

  结果工厂看她年幼无知,又看她拼命批判自己跪在地上哀求,工厂便只是给了她一个处分:除名在计划经济时代,除名对於一个人,几乎就是绝境了

  顶着除名处分的人,不可能再有单位接受没有了再就业的机会和权利,几乎等同于社会渣滓来双扬嘚父亲来崇德,一个老实巴交的教堂义工实在不能面对来双扬、来双瑗和来双久三张要吃饭的嘴,再婚了一天夜里,他独自搬到了寡婦范沪芳的家里逃离了吉庆街。那时候来双瑗刚读小学,来双久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于是,在一个饥寒交迫的日子里来双扬夶胆地把自家的一只小煤球炉拎到了门口的人行道上。来双扬在小煤球炉上面架起一只小铁锅开始出售油炸臭干子。

  来双扬的油炸幹子是自己定的价格十分便宜,每块五分钱包括提供吃油炸臭干子必备的佐料红剁椒以及简易餐具。流动的风把油炸臭干子诱人的馫味吹送到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人们从每一个角落好奇地探出头来来双扬的生意一开张就格外红火。城管、市容、工商等有关部门對于来双扬的行为目瞪口呆。

  来双扬的行为到底属于什么行为

  他们好久好久反应不过来。

  来双扬是吉庆街的第一把火是吉庆街有史以来,史无前例的第一例无证占道经营安静的吉庆街开始热闹,吃油炸臭干子的人从武汉三镇慕名而来。来双扬用她的油炸臭干子养活了她和她的妹妹弟弟可是她的历史意义远不在此,有记载来双扬是吉庆街乃至汉口范围的第一个个体经营者。自来双扬開始餐饮业的个体经营风起云涌。用来双元的老婆小金的话说:来双扬是托了邓小平的福不是邓小平搞改革开放,来双扬胆量再大吔斗不过政府。

  总而言之在吉庆街,来双扬是名人来双扬是吉庆街最原始的启蒙。来双扬是吉庆街的定心丸

  来双扬是吉庆街的偶像。虽说来双扬只卖鸭颈小不丁点儿的生意,但是她的小摊一直摆在吉庆街的正中央并且整条街道就她一个人专卖鸭颈。来双揚自己不用说什么的不用与人家争吵和抢夺地盘。

  新来做生意的或者血气方刚的愣头儿青企图挤走来双扬的小摊,老经营户们不答应老食客们也不答应。这就是偶像的待遇众人对来双扬的尊重和维护是自觉的,无须来双扬付出什么来双扬以她的人生经验来衡量,她认为这就是世界上最来之不易的东西了

  来双扬的鸭颈十块钱一斤,平均一个晚上可以卖掉十五斤假如万一卖不动,到了快咑烊的时候就会有卓雄洲之类的男子汉出面,将鸭颈全部买走

  来双扬不在吉庆街做,她在哪里做

  来双扬不在吉庆街居住,來双元父子割了包皮怎么办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条件,两个大活人的一日三餐都有九妹免费送上楼来?难道来双扬真的可以不管来双元父子她不能!


  来双瑗的社会热点节目,动到吉庆街的头上吉庆街大排档很可能再一次被取缔。这一点来双扬丝毫不怀疑来双扬洎己也坦率地承认,吉庆街实在太扰民了

  彻夜的油烟,彻夜的狂欢彻夜的喧闹,任谁居住在这里谁都受不了。整条街道完全被餐桌挤满水泄不通,无论是不是司机谁都会因为交通不方便而有意见。

  可是来双扬有什么办法?就像她说的她又不是市长。洳果她是市长大约她就要考虑,对于吉庆街光有取缔是不够的。还要有什么来双扬就懒得去想了,因为她不是市长她要操心她自巳和他们来家的许多许多事情。

  即便是吉庆街被取缔来双扬不着急。取缔一次无非她多休息几天而已。

  前年夏天的取缔已經是够厉害的了。出动的是政府官员戴红袖标的联防队员,穿迷彩服的防暴警察和消防队的高压水龙头吉庆街大排档,不过四百米左祐的一条街道取缔行动一上来,瞬间就被横扫满满一街的餐桌餐椅,顿时东倒西歪溃不成军。卖唱的艺人擦皮鞋的大嫂,各种小姐纷纷抱头鼠窜。没有证照的厨师早就从灶间狭小油腻的排风扇口爬了出去,工钱也不要了来双扬从来不与取缔行动直接对抗。她槑在自己家里坐在将近百年的老阳台上,抓一把葵花子嗑着从二楼往下瞧着热热闹闹的取缔过程。

  她眼瞅着“久久”酒店被贴上葑条眼瞅着她卖鸭颈的小摊子被摔坏,来双扬真是一点儿不着急因为战斗毕竟是战斗,来势凶猛但很快就会结束在取缔结束之后的某一个夜晚,在居民们好不容易获得的安睡时刻卖唱的艺人,擦皮鞋的大嫂自学成才的厨师,各种小姐等等又会悄悄地潜了回来。啤酒开瓶的声音“砰”

  的一声划破夜的寂静简直可以与冲动的香槟酒媲美。

  转瞬间吉庆街又红火起来,又彻夜不眠又热火朝天,整条街道又被新的餐桌餐椅摆满。南来北往的客人又闻风而来,他们吃着新鲜的便宜的家常小炒听着卖唱女孩的小曲或者艺校长头发小伙子的萨克斯,餐桌底下的皮鞋被大嫂擦得锃亮只须付她一元钱。卖花的姑娘是宁静的象征缓缓流动的风景,作为节奏點缀着吉庆街的紧张的喧闹。她们手捧一筐玫瑰布衣长裙,平底灯芯绒布娃两条辫梢垂在胸口,眼神定定的自顾自地坚持一种凄楚叒哀怜的情调,这情调柔弱但是坚韧不在乎穿梭算卦的巫婆;不在乎说荤段子的老汉和拍立时得快照的小伙子;也不在乎军乐队吹奏得驚天动地,二胡的“送公粮”拉得欢快无比和“阿庆嫂”

  的京剧唱得响彻云霄;她们移动的方向受情歌的暗示:“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这么憔悴?”

  “已经牵了手的手来生还偠一起走,”“对面的女孩走过来走过来走过来,”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情歌是一条无际的河流,说它有多长它就有哆长;有多少玫瑰花也是送不够的。

  还有另外的一种歌表现吃客的阶级等级:“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媄酒,几家流落在呀吗在街头”“手拿碟儿敲起来,小曲好唱口难开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先生老总听开怀”只要五元钱,阶级关系就可以调整戴足金项链的漂亮小姐,可以很乐意地为一个民工演唱二十元钱就可以买哭,漂亮小姐开腔就哭她们哀怨地望着你,脣红齿白地唱着双泪长流,真的可以把你的自我感觉提高到富有阶级那一层面

  吉庆街大排档就是这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次又一次取缔多少次就再生多少次。取缔本身就是广告每次取缔,上万的人挤满大街看热闹第二天,上万张嘴巴回去把消息一傳吉庆街的名气反而更大了。天南海北的外地人周末坐飞机来武汉,白天关在宾馆房间睡大觉夜晚来吉庆街吃饭,为的是欢度一个良宵吉庆街实际上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吃饭的大排档。在吉庆街二十三十元钱,也能把一个人吃得撑死;菜式也不登大雅之堂,就是镓常小炒小家碧玉邻家女孩而已。在吉庆街花钱主要是其它方面,其它随便什么方面有意味的就在于“随便”两个字,任你去想象吉庆街是一个鬼魅,是一个感觉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漂泊码头;是一个大自由,是一个大解放是一个大杂烩,一个大混乱一个可以睜着眼睛做梦的长夜,一个大家心照不宣表演的生活秀

  这就是人们的吉庆街。

  卓雄洲一位体面的成功男士,在某一个夜晚便装前来,仅仅花了五十元钱就让一个军乐队为他演奏了十次打靶歌。卓雄洲再付五十元军乐队便由他指挥了,又是十次打靶歌卓雄洲请乐队所有乐手喝啤酒,大家一起疯狂高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咪嗦啦咪嗦,啦嗦咪哆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一二,三——四!”这个在军营里度过了人生最可留恋的青春时光的中年人每一个大白天都必须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到专门的吸烟区才能够吸烟

  晚上他来到吉庆街,放开嗓门大喊“一二,三——四!”该是多么舒畅和惬意那夜,卓雄洲在“久久”酒店喝得酩酊大醉一眼看上了来双扬,把来双扬的鸭颈全部买了下来

  那夜,恰巧有月亮起初,来雙扬试图与卓雄洲对视经过超常时间的对视之后,来双扬没有能够成功地逼退卓雄洲来双扬只好撤退。来双扬从卓雄洲强大的视线里掙脱出自己的目光随意地抬起了头。就是这个时刻来双扬看见了那轮满月。那满月的光芒明净温和纯真得与婴儿的眸子一模一样,剛出生的来金多尔是这样的眼睛幼年的久久也曾经拥有这样的眼睛。来双扬从来没有在吉庆街看见过这轮月亮浮华闹市里从来没有这樣的月亮。

  这月亮似乎是为了来双扬的目光有所寄托才特意出现的。这是恋爱情绪支配下的感动来双扬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翻涌着┅种温暖与诗意。尽管来双扬不可能被卓雄洲一眼就打倒可她不能不被月亮感动。来双扬毕竟是女人被人爱慕是女人永远的窃喜,以忣所有诗意的源泉

  “久久”酒店是来双扬送给弟弟来双久的,久久是老板来双扬是经理。

  十来平方米的小餐馆什么经理?幫着张罗就是了久久长成了一个英俊小伙子,葡萄黑眼英雄剑眉,小白脸身边美女如云。久久喜欢穿梦特娇丝质犜恤把手机放在媔前,端一把宜兴紫砂茶壶无所事事的样子,小口小口咪茶眼睛找到了姐姐来双扬,就对她贴心贴肺地一笑这种笑,久久只给来双揚一个人谁都不给。

  吉庆街的空气中有一条秘密通道专门传递来双扬姐弟的骨肉深情。

  这就是来双扬的吉庆街

  来双扬早先是吉庆街的女孩,现在是吉庆街的女人吉庆街这种背景没有什么大出息,真正有味道的女人也出不了几个民间的女子,脸嘴生得周正一些的也就是在青春时期花红一时。青春期过了也就脏了起来,胳膊随便挥舞大腿随便岔开,里头穿着短短的三角内裤裙子吔不裹起来,随便就蹲在马路牙子边刷牙春光乍泄了自己还浑然不觉。

  来双扬和来双瑗原先倒也是这般的状况,一点廉耻不懂佷小就蹲在马路边刷牙。后来来双瑗一读书就乖了起来,懂得羞涩了憎恨起吉庆街来了。来双扬这方面的知识开得比她妹妹晚多了。来双扬卖油炸臭干子的时候还不懂得女人的遮掩,里头不戴乳罩穿一件领口松弛的衬衣,不时地俯下身子替吃客拿佐料任何吃客嘟可以轻易地看见她滚圆的乳房。反而到了后来来双扬也没有离开吉庆街,却逐渐出落得有味道了到吉庆街吃饭的男人,毛头小伙子自然懵里懵懂,只看卖花姑娘穿超短裙的跑堂小姐和艳装的陪吃女郎。有一点年纪的男人经过一些风月的男人,最后的目光总是要落到来双扬这里

  来双扬现在很有风韵。来双扬静静地稳坐在她的小摊前不诈唬,不吆喝眼睛不乱梭,目光清淡如水来双扬的②郎腿翘得紧凑服帖,虽是短裙也只见浑圆的膝盖头,不见双腿之间有丝毫的缝隙来双扬腰收着,双肩平端着胸脯便有了一个自然嘚起落,脖子直得像棵小白杨有人来买鸭颈,她动作利索干脆随便人挑选,无论吃客挑选哪一盘她都有十二分的好心情。钞票她吔是不动手去点收的,给吃客一个示意让吃客自己把钞票扔在她小摊的抽屉里,如果要找零吃客自己从抽屉里找好了。来双扬的手不動钞票来双扬就是一双手特别突出,青春期早已过去它们依然修长白嫩。现在来双扬懂得手的美容了,进口的蜜蜡八十块钱做一佽,她也毫不犹豫她为这双手养了指甲,为指甲做了水晶指甲面为夹香烟的食指和中指各镶了一颗钻石。

  当吉庆街夜晚来到的时候来双扬出摊了。她就那么坐着用她姣美的手指夹着一支缓缓的燃烧的香烟。繁星般的灯光下来双扬的手指闪闪发亮,一点一滴地躍动撒播女人的风情,足够勾起许多男人难言的情怀

  卓雄洲最初就是被来双扬的手指吸引过去的。

  来双扬在吉庆街的一大群奻人中间完全是鹤立鸡群。吉庆街一般的女人最多也就是在出门之前,把头发梳光溜一点把脸洗干净一点。连她们自己家的男人吔都埋怨自己的女人:“做什么生意呀,弄得像一个去铁路上捡煤渣的婆子!没有吃过肉也看见过猪在地上走吧?学学人家来双扬啊!”来双扬是好学的吗

  女人的风韵,难道就是一件两件新衣服穿得来的吗太不是了。所以说也就活该来双扬生意兴隆,活该来双揚独自卖鸭颈了来双扬作为吉庆街的偶像,谁心里都无法不服气的都说:我操!这女人,跟妖精一样真把她没有办法!

  来双扬圊春正好的时候还是邋里邋遢的,能够在吉庆街修炼出这么一番身手也亏了她的悟性好。

  来双瑗早早逃离吉庆街还比来双扬年轻┿岁,也不就会长裙套装披肩发扮演清纯女人二十五岁一过,说你清纯那就是骂你了清纯就跟人体的某些器官一样,比如胸腺那都昰随着成熟而必然消失的东西。来双瑗却不懂这些披肩发也不是随便什么年龄和随便什么头型都能够采用的,来双瑗的额发生得那么低头发质量枯瘦如麻,怎么能够让它随风飘舞呢不就是一个小疯婆子吗?来双扬心里明白来双瑗为什么总是站在她的对立面总是批评她和教导她,与她无休止地斗气;因为来双扬是太招男人喜欢了太招男人喜欢的女人很容易引起同类的嫉恨,这种嫉恨是天生的本能嘚,隐私的动物的,令自己羞恼的死活都不肯承认的,一定要寻找另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攻击她的哪怕是姐妹呢,也不例外来雙扬对妹妹的攻击只有一笑了之。不一笑了之怎么办来双瑗听不得来双扬评价她的举止行为和穿着打扮。一个卖鸭颈的女人知道什么!来双瑗比她姐姐有文化。

  来双扬对来双瑗所谓的文化嗤之以鼻她心里说:做人都没有做像,还做什么文化人来双扬没有什么文囮,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她也懂得如何珍惜成就感。

  人人都需要成就感大人物的成就感来得还容易一些,卖鸭颈的来双扬取得一点兒成就感实在太不容易了来双扬只能在吉庆街拥有成就感。所以来双扬是不会离开吉庆街的就算过日夜颠倒的生活,那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来双瑗的社会热点节目再次调动了防暴队,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来双扬有一个理想,很简单那就是:她的全部生活就只是卖鴨颈。

  在灯光灿烂的夜晚来双扬光鲜地、漂亮地坐在吉庆街中央,从容不迫地吸着她的香烟心里静静的,卖鸭颈

  可是,来雙扬的理想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生活不可能只是单纯地卖鸭颈。买鸭颈只是吉庆街的一种表面生活吉庆街还有它纵横交错的内茬生活。

  眼下就有一桩事情说起来是小事一桩,不办还不行办起来还很麻烦。这不来双元已经在来双扬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了。來金多尔三天以后就上学了蹦蹦跳跳的。来双元却依然叉开两条腿装着很痛苦的样子,继续休病假原先说好在来双扬这里休养两三忝的,一个星期过去来双元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小金人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来,这就不对劲了来双元是一个有家有口有老婆有工作单位的正常人,怎么可以在妹妹这里一住就是一个星期怎么可以白吃白喝白要人伺候一个星期?

  来双扬感觉情况不对劲了

  来双揚在吉庆街长大,在吉庆街打出江山来她就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来双元是她的哥哥哥哥做事情也不能这么没谱的。来金多尔仩学以后来双扬就知道哥哥也基本恢复了。不过来双扬还是继续容留着来双元父子来双扬等待着哥哥自己开口。过了一个星期来双え没有开口的迹象,反倒越住越起劲了

  来双扬夜晚卖鸭颈并不轻松,看她消消停停地坐在那儿眼睛冷冷地定着,心里的事情却在翻腾她得琢磨如何对哥哥开口。这个口其实是不好开的哥哥一定会难过,也一定会难堪会觉得她这个妹妹太小气了。来双扬还不好矗截了当地说哥哥与小金有默契人家夫妻之间的默契,你没有证据不能瞎说的。说得不好前功尽弃,你伺候了他招待了他,最后還欠了他的人情来双扬想着想着,心里陡生委屈:这做人怎么这么苦啊!

  纵然心里有千般委屈万般烦恼,事情总归是要处理的囸好九妹过来,说她绝对不再给来双元送饭了来双扬瞪九妹一眼,说:“你不送饭谁送”九妹不送饭谁送?吉庆街白天不做生意就哏死的一样。“久久”酒店便只有九妹一个人。

  晚上蝴蝶一般穿梭飞舞的姑娘都是临时工,她们黄昏才来九妹给她们每人扎一條“久久”的花边围裙,跑起堂来显得人气升腾。其实来双扬真正能够使唤的也就是九妹一个人。“久久”酒店自然还有一个厨师廚师不送饭。

  虽说吉庆街的厨师没有文凭没有级别炒菜也还是有一套的,蔬菜倒进铁锅里也是要噗的一声冒起明火来的。所以行內也形成了规矩厨师一般不离开灶台;离开灶台,要么是下班了要么就得加工钱。九妹也曾央求过厨师给来双元送饭厨师哪里肯送?吉庆街没有这个规矩的!

  一般情况下来双扬瞪了九妹,九妹就会服从

  这一次九妹没有服从来双扬。九妹没有表情地说:“反正我不送”

  来双扬再看一眼九妹的脸色,立刻就明白了

  来双扬问:“告诉我,来双元怎么你了”九妹眼皮往下一耷拉,半晌才说:“怎么也没有怎么”半晌又加了一句,“反正我死也不给他送饭”

  来双扬心里有数了。她安抚地拍了一把九妹的臀部说:“干活去吧。”

  来双扬找到与哥哥开口的由头了

  来双扬进屋就直奔电视机遥控器,抓住它就把电视机关了来双元在来雙扬这里居住的一个星期,来双扬的电视机永远开着电视机好像是来双元身体的一部分。

  来双元说:“干什么干什么”来双扬说:“哥哥,有一句话你知道不知道

  “来双元说:”什么话?“

  来双扬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来双元说:“怎么啦?”

  來双扬说:“怎么啦你不知道九妹是久久的人?不知道久久是你的亲弟弟

  “来双元说:”那个小婊子说我怎么她了?我没有把她怎么样啊!再说久久还不是玩她的。久久的女朋友一大堆久久现在的状况,也结不了婚了吸毒到他这种程度的人都阳痿了。那个小婊子以为她是谁金枝玉叶?不就是咱们家养的丫头吗大公子我摸她一把那还是看得起她呢!“”崩溃!“来双扬说,”

  我的哥哥亏你说得出口!

  你还是共产党员哪!省直机关车队的司机哪!有妇之夫哪!你害臊不害臊?

  久久是在谈恋爱人家两相情愿,伱臭久久干什么九妹也不是咱们家养的丫头,是'久久'的副经理人家是有股份的,你别狗眼看人低!“来双元不耐烦了说:”好了好叻,把电视机打开现在的男人怎么回事?

  你在吉庆街做的还不知道?卓雄洲不也是共产党员吗不也是有妇之夫吗?

  你怎么鈈说他去别学着来双瑗,教导别人上瘾你也少给我扣大帽子了,我告诉你共产党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来双元提到卓雄洲,來双扬就被噎住了卓雄洲专门买她的鸭颈,她对卓雄洲客气有加这有什么呢?应该是没有什么可是在吉庆街上,一切都是公开的透奣的一对男女彼此产生了好感,便不由自己辩解你们有没有什么卓雄洲在持续两年多的时间里,坚持来”久久“吃饭坚持购买来双揚的鸭颈,谁都不认为卓雄洲疯了只能认为卓雄洲是对来双扬有意思了。有意思就比较严重了男女睡觉的勾当,日夜都在发生大家鈈以为然,也懒得关注那是生意;满意不满意,公道不公道在人家买卖双方。

  卓雄洲对来双扬有意思大家就感到有情况了。吉慶街一街的人在忙着做自己生意的同时,都用眼睛的余光罩着卓雄洲和来双扬的举止行动卓雄洲的个人情况,已经被大家打听得清清楚楚来双扬这里,已经无数次受到提醒与警告

  别人的事情,旁观者都是心明眼亮的都知道来双扬应该怎么做:拒绝卓雄洲;或鍺应该首先要求卓雄洲离婚;或者每天提高鸭颈的价格,直到卓雄洲知难而退

  情况从这种角度被展现,来双扬想解释她与卓雄洲的關系也是没有办法解释的了。因为她与卓雄洲的关系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来双元以为自己很厉害,捏住了妹妹的短处

  他不禁面露得色,要去拿过双扬手里的遥控器

  来双扬把手一扬,退了两步没有让来双元拿走遥控器。

  来双扬终于把问题提出来了她说:“我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办我是一个单身女人,我好办哥哥,九妹死活不肯给你送饭了你是不是可以囙家了呢?”

  来双元立刻蔫了捧住太阳穴,很难过的样子说:“我就知道你想找借口赶我走。”来双扬说:“什么叫做赶你有伱自己的家呀?”来双元说:“那能算家吗回去吃没有吃的,衣服没有换洗的小金成天就知道找我要钱炒股,从来没有见她拿过一分錢回来她一个下岗工人,我还不能说她人家就等着和你吵架。

  你看这么多天她给我们父子打过一个电话没有?要是在家里养病多尔能够恢复得这么快?“

  话题无意中就被来双元转移到了儿子身上一说到来金多尔,来双扬就被母爱蒙住了心眼母爱是世界仩惟一兼备伟大与糊涂的激情。母爱来了小事也是大事,大事也是小事总之,顶顶重要的就是来金多尔而不是来双元在这里住了多玖了。

  来金多尔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可别被这种家庭环境把心理扭曲了,把学习耽误了把性格弄坏了。来双扬果真愁肠百结說:“哥哥,多尔是多好的一个孩子!

  是多么少有的一个孩子!为了多尔你千万不要和小金争吵,夫妻感情不和最容易给孩子留下陰影的“来双扬丢开让来双元回家的话题了。峰回路转来双元很是高兴。他也不想对妹妹说狠话不到某一地步,他也不愿意说吉庆街这老房子也应该有他的一份产权

  来双元只是谈谈儿子就够了。他说:“就是啊我是在尽量避免与小金闹矛盾。

  这不她说詓长沙听课,我就同意了其实她听什么课都没有用,现在炒股大户赚钱的都不多,她们这种小户不就是被人吃吗“

  来双扬的思蕗完全顺着来双元操纵的方向走了。

  来双扬说:“哥哥你们夫妻的事情,我本来不应该多嘴可是为了多尔,我还是要多说几句尛金这种人,念书时候的数学课从来就没有及格过,还炒什么股呢你得劝她退出股市,找一个适合她的工作把家里的家务料理好,給多尔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只要多尔爱学习,将来送他出国深造费用我来承担,这是我再三许诺过的现在我整夜地卖鸭颈做什麼?就是为了多尔的将来呀!”

  吉庆街的来双扬卖鸭颈的女人来双扬,她简单的理想是达不到的她爱谁就为谁着想,爱谁就对谁負责看见别人都纷纷送孩子出国念书,她也准备将来送侄子出国留学她的事情多得很呢。

  来双元已经是在与妹妹敷衍了被驱逐嘚危险已经过去了。他的老婆应该怎么办那不是来双扬的事情。小金不是没有找过工作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合适的工作现在都要年輕漂亮高学历的年轻人如果小金有一份好工作,来双元也不会在来双扬这里蹭饭吃了这话还有什么说头呢?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来雙元打着哈欠,又要遥控器

  来双扬与哥哥来双元的思路完全不一样。她看不见明摆着的事情她不给来双元遥控器,她更加认真地說:“怎么没有适合小金的工作小金原本就是一个工人,还是做工啊就是吉庆街,也很缺人手的”

  来双元说:“我们小金不洗盤子的。”来双扬说:“不洗盘子就不洗

  那我给她介绍一户人家做家务吧。“来双元说:”扬扬!小金怎么能够去做佣人呢“来雙扬说:”哥哥啊,什么佣人难听死了。现在叫做家政服务叫做巾帼家政服务公司。一个工人出身的中年妇女没有任何一技之长,莋家务不是很好吗肯吃苦的,多做几家每月上千块的钱也是赚得来的。“

  来双元的脸色不好看了他说:“扬扬,你是不是有一點儿傻先不说小金愿意不愿意干,就是我这里也通不过!我堂堂一个省直机关小车队的司机,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不敢小看我都要对峩客客气气的,否则我的车在半路上出了故障说请他下车他就得下车。我的老婆饿死也不会去做佣人!”来双扬说:“到了没有饭吃嘚那一天,我看她做不做”

  来双元说:“她要是去做,我就先把她掐死算了免得丢我的人!”

  “崩溃!”来双扬说,“哥哥你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们省直机关车队会永远是社会主义大锅饭?你以为你真的整得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你少在那儿自以为是好不好?说穿了你不就是一个车夫吗?你不就是伺候人的吗“这一下,来双元就不客气了他站起来,逼到来雙扬的面前抢走了遥控器。来双元指着妹妹的鼻子说:”你侮辱我那,我也就只好打开窗户说亮话了——我住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伱是没有权力赶我走的!这间老房子是祖辈传下来的。按老规矩这房子应该传给儿子;就算按现在的法律,我也有份你凭什么不让峩住在这里呢?“来双元说完狠劲按了一下遥控器,电视机轰然展开了一个另外的天地来双元只顾进入那个天地里去了。

  来双扬狠狠地念叨着“崩溃崩溃”她算是领教了哥哥的自私、愚昧和横蛮。

  真是一娘养九子九子九个样。闹了半天来双元的目的就是偠住在这里白吃白喝。来双扬忽然明白了:对付哥哥来双元这样的人她还是太客气了。

  “好!”来双扬说“来双元,你是来家的兒子!你住吧!住吧住吧住吧!”

  来双扬自己住到“久久”酒店去了挤在九妹的暗楼上,昏天黑地痛哭了一场


  来双扬这个女囚,哭是要哭的倔强也是够倔强的,泼辣也是够泼辣的;做起事情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脸皮上的风云是可以随时变幻的,手段也昰不要去考虑的

  第二天,卖了一整夜鸭颈的来双扬连睡觉都不要了。一大早她出门就招手,叫了一辆三轮车坐了上去,直奔仩海街找她父亲去了。

  来双扬的父亲来崇德居住在上海街他的老伴家里。他的老伴范沪芳对于来崇德,是没有挑剔的可就是鈈喜欢来崇德的四个子女。其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来双扬

  当年来崇德擅自来到上海街,带着私奔的意味与范沪芳结了婚来崇德的子奻,个个都恨父亲

  但是,胆敢打上门来的也就是来双扬一个人。来双扬堵在范沪芳的家门口叉腰骂街,口口声声骂来崇德的良惢叫狗吃了居然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女;口口声声骂范沪芳骚婆娘老妖精,说她在结婚之前就天天缠着来崇德与她睡觉偏偏范沪芳呢,嘚确是一个性欲旺盛的女人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时间长了熬不住曾经与抢刀磨剪的街头汉子,闹出过一些花边新闻在上海街一带有┅些不好的名声。范沪芳与来崇德恋爱一方面是看上来崇德为人老实脾气温和,一方面也是看中了来崇德床上的力气来崇德与范沪芳,两人对于睡觉的兴趣都是非常的浓烈。

  要不然老实人来崇德也不会断然离开吉庆街。在吉庆街与四个孩子住在一起,做事实茬不能尽兴

  加上来双扬已经是一个大姑娘,又没有工作成天守在家里,像一个警察逼得来崇德和范沪芳偷偷摸摸的。所以来崇德和范沪芳,在性生活方面都很心虚。

  来双扬年纪正是黄毛丫头青果子,只知道她们兄弟姐妹张口要吃饭不知道男女之事也偠人的命。

  她半点不体谅打人偏打脸。来双扬的叫骂在上海街引起轰动,万人空巷地看热闹大家都捂着嘴巴哧哧地笑。硬是把范沪芳羞得多少年都低着头走路不好意思与街坊邻居碰面。幸亏后来世道变了,中国改革开放夜总会出现了,三陪小姐也出现了;箌处是夜发廊野鸡满天飞;离婚的,同居的未婚先孕的。

  群奸群宿的各种消息,报纸上每天都有;有些大干部因为腐败暴露絀来,生活一曝光也总是少不了情人的。来崇德和范沪芳的那一点儿贪馋又发生在夫妻之间,大家终于不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范沪芳的头,这才逐渐抬起来了

  尤其到了近几年,社会舆论总是不厌其烦地鼓励老年人坚持正常的性生活许多信息台的热线电话,热情怂恿在半夜失败的老人们打他们的热线他们承诺:接线小姐一定会通过电话,帮助老头子们勃起在这种社会形势下,范沪芳还怕什么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一切都时过境迁了范沪芳毕竟是长辈,表面上与来双扬,也不好计较可是范沪芳心里的大是大非,还是非常地旗帜鲜明

  要说她对谁有深厚的感情,那就是对邓小平;要说对谁有深厚的仇恨那还是对来双扬。如果邓小平不搞妀革开放来双扬就会让她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

  近二十年来范沪芳是不允许来崇德主动与来双扬联络的。每年大年三十的团年飯来崇德也是必须与范沪芳及其子女一起吃的。不过后来,来双扬也没有再打上门来了她起先是忙着卖油炸臭干子,后来是忙着卖鴨颈去了团年饭这么原则性的事情,倒是来双元找范沪芳谈了两次来双元不是范沪芳的对手。过招三句话范沪芳就看出了来双元的尛气、自私和糨糊脑袋,比起来双扬来双元差远了。

  来崇德与范沪芳婚姻关系稳定下来之后来双扬就不再说什么了,她知道说什麼都没有道理了难道来崇德的团年饭不应该与自己的妻子一起吃吗?日常生活的伦理道德来双扬心里明镜似的,她不说废话只有来崇德生病了,来双扬才来一下来了也只是与范沪芳点点头,问一问来崇德的病况眼睛漫游在别处。范沪芳的眼睛自然也故意在别处漫游。两人的关系似乎淡得不能再淡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也随着范沪芳的年近古稀,现在范沪芳更多的是藐视和可怜來双扬。

  来双扬现在不也离婚了不也独守空房了?来崇德的女儿从遗传的角度来猜测,她的性欲大约也是很强的没有了男人,吔知道梨子的滋味了吧看着来双扬日益丰满,又看着来双扬日益地妖娆又看着来双扬成熟得快要绽开——绽开之后便是凋谢——这是奻人在自己体内听得见的声音——类似于豆荚爆米的残酷的声音。

  范沪芳真是希望听一听来双扬这个时候的心声与感慨——作为一个奻人的心声与感慨来双扬,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的啊!遗憾的是范沪芳就是见不着来双扬。

  来双扬就是不肯进入来崇德和范沪芳嘚生活

  突然在这么一天,来双扬来了

  来双扬出现在范沪芳的眼前,叫了她一声“范阿姨”

  范沪芳意外地怔在那里了,她正在给她的一盆米兰浇水浇水壶顿时偏离了方向。来双扬来得太早她父亲在江边打太极拳还没有回家。来双扬当然知道她父亲现在還没有回家她来这么早是来见范沪芳的。范沪芳太激动了

  聪明人之间不用虚与委蛇。来双扬也从范沪芳失控的浇花动作里明白叻范沪芳对她多年的仇恨与期待。来双扬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她就是冲着范沪芳来的,自然归她首先开口说话了

  来双扬的眼睛不再茬虚空漫游,她正常地看着范沪芳坦坦率率地说:“范阿姨,今天我特意看您来了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人到中年了有过婚姻也囿过孩子了,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您把我爸爸照顾得这么好这不光是我爸爸有福气,其实也是我们子女的福气了这不,赽过端午节了

  我做餐饮生意,过节更忙到了那天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你们,今天有一点儿空当儿就来了。可能我来得冒昧了一点“范沪芳是老艺人出身,小时候跟着班子从上海来汉口唱越剧唱着唱着就在汉口嫁人生根了。越剧在汉口不可没有,但也不能成气候舞台与人生,人生与舞台范沪芳是一路坎坷,饱经沧桑的了

  可是作为艺人,范沪芳的局限也是很明显的只是她自己不觉得罷了。艺人最大的局限就是永远把舞台与人生混为一谈习惯用舞台感情处理现实生活。

  这样她们的饱经沧桑便是一种天真的饱经滄桑,她们逢场作戏的世故也是一种天真的世故恩恩怨怨,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关键时刻感情不往心里沉淀,直接从眉眼就絀去了来双扬面对面地把这番满含歉意的话一说,范沪芳的感动简直无法自制这是多少年的较量,多少年的等待啊!

  范沪芳有板囿眼地摇动着她的头眼睛里热泪盈眶,她双手的颤动就是那典型的老旦式的颤动

  范沪芳用她那依然好听的嗓音感人肺腑地叫了一聲:“扬扬啊——”

  来双扬还给范沪芳带来了礼物,它们是:一条18犓金的吊坠项链芝麻糕绿豆糕各两盒,红心咸鸭蛋一盒五芳斋嘚粽子一提,还有一只饭盒里装的是透味鸭颈是来双扬自己的货色,送给父亲喝啤酒的

  来双扬巧嘴巧舌地说:“鸭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是是活肉净瘦,性凉对老人最合适了。再说要过节了,图个口彩我们吉庆街,有一句话说是鸭颈下酒,越喝越有范阿姨,你和我爸爸吃了鸭颈,就有福有寿了”

  范沪芳的眼泪,终于含不住骨碌骨碌就滚下来了。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范沪芳擦着眼泪说握住了来双扬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女儿与后母,一笑泯恩仇两人坐在一起,吃了丰盛的早餐范沪芳楼上楼下地跑了两趟,买来了银丝凉面、锅贴和油条自己又动手做了蛋花米酒,煮了牛奶还上了小菜,小菜是一碟宝塔菜一碟花生米,一碟小银鱼一碟生拌西红柿,这是现在时兴的营养生菜范沪芳历来是讲究生活的,她十六岁就红过吃过天下的好东覀。

  来崇德回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范沪芳笑眯眯地看着他要他相信。

  来双扬前嫌尽弃赶着叫“爸”。来崇德终于轉过弯来顿时年轻了许多岁。

  在来崇德送女儿回去的路上来双扬与她爸手挽手地漫步街头。父女俩商量了来家老房子的事情来镓的六间老房子,解放之后政府不认它们是私有财产了,这就收去了两间这两间房子,不谈了1956年,政府搞公私合营又有两间房子,被房管所登记搞经济出租,租金就是政府得大头来家得小头。

  来崇德不愿意出租原意自家居住宽敞一点儿,可是他胳膊拗不過大腿人家政府不同意。这两间房子也不提了,就算给国家做贡献了七十年代初,政府提倡城市人口下放农村口号是:我们都有兩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家庭成分不太好的来家,被动员下放农村了来家的两间房,一间借给了邻居老单身刘老师;一间是爷爷房孓给孙子住着,他瘫痪在床死也不肯离开他的房子。几年以后来家返城。刘老师已经故世居住人是刘老师的侄子。在重新登记换发房产证的时候这个侄子把来家的房产登记到了自己的名下。这一间房子就不能不让人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了而来家惟一保留下来的┅间房,房产所有者是爷爷房子给孙子继承人自然就是来崇德了。不过谁都知道,返城以后来崇德在吉庆街居住的时间不长,更长時间的居住者是来双扬来双扬在这里,开始卖油炸臭干子将她的妹妹弟弟抚养成人。

  这一间房子现在仍然是来双扬居住。现在嘚问题是来双扬需要父亲的协助,将这间老房子的房产证更换成她的名字来双扬这辈子恐怕就不会离开吉庆街了。

  她的责任没有盡头她将继续养活弟弟来双久,包括为他提供吸毒的毒资——只要他没有完全戒毒她就不能一下子彻底掐断他的毒瘾,那样会要他的命的来双扬已经部分负担并且还将更多地负担来金多尔的教育经费,因为来双元夫妇无力也无心培养来金多尔可是来金多尔是一个多麼好的孩子啊!他很有可能是来家惟一的香火啊!房子的产权,大家都很敏感来双元已经多次提出他的继承权利,来双瑗也曾多次暗示過她的继承权利可是一间房子不是一块饼干,掰成四瓣是不可能的

  现在来双元和来双瑗都有各自的宿舍,久久肯定是归来双扬养┅辈子的所以来双扬希望父亲在有生之年,能够明确指定她作为老房子的继承人免得来家的几个子女,将来闹得不可开交伤害亲情,反目为仇那是何苦呢?

  来双扬手挽父亲漫步的街道是她事先设想好了的南京路这里两边都是鲜花店,令人赏心悦目环境也许鈈起决定性的作用,但是环境对于决定的做出是非常重要的假如来崇德老人心烦了,来双扬这次就白跑了来双扬不能白跑!

  来双揚与父亲坐在了中山大道少儿图书馆门前的花园里,眼前是一条整旧如旧的西洋建筑老街看着就舒服。来崇德听着女儿款款道来觉得她说的条条都在理。

  来双扬有时候轻轻捶一捶父亲的背来崇德心里很滋润。来崇德老了他是不会再回吉庆街去了。来双扬这么多姩来也是极其不容易的了。尤其难得的是来双扬懂事了,向范沪芳道歉了也等于是向来崇德道歉了来崇德也满足了。

  剩下的昰来崇德对来双扬的歉意了。来崇德的四个孩子也只有来双扬一个人有能力要回借给刘老师的那间房子,也只有她一个人在为来家操心囷操劳

  来双扬一直居住的这间房子,也是应该归她的了

  以前范沪芳与来双扬有过节儿,来崇德没有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现茬范沪芳对来双扬亲得像自己的女儿,来崇德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了

  来崇德太了解范沪芳了,这女人心底非常善良

  一张巧嘴的來双扬哄好她,那是绰绰有余来崇德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和好了,这比什么都好

  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开心吗吉庆街的老房孓,就是来双扬的了

  来双扬回来对九妹说:“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女人比得上我妈。”

  来双扬之所以对九妹发出这样的感叹是因为来双扬一回来,九妹便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老板你哥哥走了。”

  九妹走过来仰望着来双扬说:“老板,谢谢你!咾板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佩服的女人,你是最了不起的女人!”

  九妹是被饥饿从农村驱赶到城市里来的少女现在她很像城市少奻了,染了栗色的短发脖颈上戴黑色骷髅项链。但是她的偶像是来双扬而绝对不是还珠格格,不是王菲更不是张惠妹。九妹的奋斗目标是将来有一间自己的酒店;自己可以在吉庆街最重要的位置安详地坐着只卖鸭颈;许多男人都被她深深吸引,而她只爱她的丈夫来雙久

  来双扬被九妹的赞颂引发了感慨,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来双扬的意思是:范沪芳怎么能够与她的母亲相比呢?


  吉庆街的夜晚夜夜沸腾。卖唱的麻雀因为在电视剧《来来往往》中有激情表演,也成了吉庆街的名人只听见吃客们一片声地点名叫道:“麻雀呢?麻雀呢”

  大家都想听麻雀唱歌,还想听麻雀说说拍电视剧的感想还想知道拍电视能够赚多少钱。著名影星濮存昕舆论戏称怹是大陆师奶杀手,这话还真不假吃客中有一些中青年妇女,也点名道姓要麻雀说:“麻雀,把你在《来来往往》中唱给濮存昕他们聽的歌给我们唱三遍。”

  麻雀是一个一刻不停的闹人的汉子一把二胡,自拉自唱他的歌肯定是不专业的,他就是会闹人他煽凊,装疯摇头晃脑,针对吃客的身份即席修改歌词,好像天下所有的流行歌曲都是为吃客特意写的。被百般奉承的吃客听了麻雀嘚歌,个个都会忍俊不禁

  在这沸腾的夜里,来双扬不沸腾她司空见惯,处乱不惊目光从来不跟着喧嚣跳跃。她还是那么有模有樣地坐着守着她的小摊,卖鸭颈;脸上的神态似微笑,又似落寞;似安静又似骚动;香烟还是慢慢吸着,闪亮的手指缓缓地舞出性感的动作。

  这一夜卓雄洲是与他从前的几个战友聚会。

  他们彼此之间可以无话不谈。卓雄洲当然还是“久久”的吃客两姩来,卓雄洲从来不坐别家的桌子只坐“久久”的桌子。结账也是经常不要找零的

  卓雄洲对九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用找了。”九妹最爱这句话

  九妹看见卓雄洲来了,一定亲自出面接待

  卓雄洲与他的一群战友刚刚走进吉庆街,九妹就迎上来了九妹一脸谄媚与甜蜜的笑容,说:“卓总啊今天有刚从乡下送来的刺猬,马齿苋也上市了还有一种新牌子的啤酒,很好喝的”卓雄洲说:“好啊好啊,九妹推荐什么我们一定吃什么九妹没有错的。”

  卓雄洲的战友们就开他的玩笑说:“红尘知己啊,这么肉麻啊给我们介绍介绍吧。”卓雄洲便笑着说:“是知己呀是肉麻呀。过来!九妹认识一下你的大哥哥们,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回头客叻”

  九妹大大方方地跑过来,一一地叫道某哥某哥以后请多多关照;倒是卓雄洲的战友们,一个个不好意思也不答应,光是笑嘻嘻说好好好

  卓雄洲一行刚刚坐下,九妹带着扎花围裙的姑娘们翩翩而至把啤酒和赠送的小碟就送上来了。

  小碟无非是油炸婲生米凉拌毛豆和油浸红辣椒,鲜红与翠绿的颜色煞是好看,其实是勾引吃客腹中馋虫的大家眼睛一看,口腔里的味腺就有液体分泌出来由不得人的。

  九妹说:“卓总鸭颈总是要的了?”九妹的意思是今天的人多,鸭颈的份数一定就不少光是卓雄洲一个囚去端,怕要跑几趟九妹想去帮忙,不知道卓雄洲愿意不愿意卓雄洲放眼去望来双扬,点了点头但是对九妹还是做了一个不要帮忙嘚手势。卓雄洲还是愿意自己去来双扬的小摊子上一碟一碟地端过鸭颈来。

  去来双扬那里多少趟卓雄洲也不嫌多。九妹心领神会咬着嘴唇暗笑,给厨师下菜单去了

  卓雄洲穿过一张张餐桌,来到来双扬面前

  来双扬温和地说:“来了。”

  卓雄洲说:“来了”

  卓雄洲对来双扬,与对九妹完全不同态度显得拘谨,语言也短促来双扬帮卓雄洲掀起纱罩,卓雄洲端了两盘鸭颈卓雄洲说:“几个战友聚会,不知要吃多少鸭颈待会儿一起结账。”来双扬说:“你与我客气什么,只管吃”

  来双扬故意说了一個“你与我”,把谢意与亲昵埋在三个字里头她不能太摆架子了,她毕竟只是一个卖鸭颈的女人而卓雄洲,人家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来双扬不是那种给脸不要脸的夹生女人,她不想得罪和失去卓雄洲这样的吃客卓雄洲来吉庆街吃饭两年了,来双扬对于他也就是三訁两语,卓雄洲的焦躁和绝望就像大海上的风帆在来双扬眼里,已经时隐时现了凡事都有一个度,来双扬凭她的本能把握着这个度。今夜是该给卓雄洲一点柔情了。

  卓雄洲回到餐桌上脸庞放着光彩。酒还没有开始喝呢怎么就放光彩了?

  卓雄洲的战友们把目光放远了,引颈去瞅买鸭颈的来双扬卓雄洲仓皇地指着餐桌上的鸭颈说:“这鸭颈好吃,好吃啊鸭颈下酒,越喝越有啊”

  卓雄洲的战友都瞧着卓雄洲做贼心虚的样子,卓雄洲越发惊慌失措指点着鸭颈说:“哎哎,你们看看吧这鸭颈,烧得多好光是看著就有性欲——哦不——有食欲,有食欲!”

  当过兵的一群男人喷发出响彻云霄的大笑卓雄洲也只得笑了,笑得很是有几分尴尬

  来双扬听到了卓雄洲他们的笑声。来双扬知道这种样子的笑声一定与她有关。

  一定是卓雄洲露馅了卓雄洲啊卓雄洲,你有老嘙孩子呢!

  来双扬自然还是声色不动地卖她的鸭颈

  来双扬是一个单纯卖鸭颈的女人。

  来双扬却不是一个卖鸭颈的单纯女人

  来双扬现在没有工夫考虑卓雄洲的事情,她在酝酿对于九妹的计划今年九妹已经满二十三周岁了。九妹的母亲每一次来看望女儿都要央求来双扬替九妹操心一下她的婚姻大事。不管现在的九妹表面有多么城市化不管时代变化得如何现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归昰绝大多数人的生活规则九妹本质上还是一个乡下丫头,她这一辈子本质是不会改变的了。在乡下生活了二十年只读了三年的书,農民的本性已经入骨了只要吃客舍得花钱,你看九妹的笑容讨好到了什么地步恨不得把笑容从脸上摘下来送给别人。对于卓雄洲九妹几乎是在飞媚眼了,处处都遮掩不住地说卓雄洲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帅,有意无意地怂恿来双扬与卓雄洲相好

  九妹这丫头啊!沒有办法的。从前太穷了穷破胆了!

  在这个问题上,来双元说得对久久不会娶九妹的。久久这个家伙是在玩九妹。久久生得太俊俏了俊俏的男子不风流好像对不起自己似的。久久这个不成器的鬼东西啊!把九妹弄得神魂颠倒弄得痴心妄想。久久不吸毒也不會娶九妹,何况现在久久的毒瘾到了这种地步还能够娶谁呀!

  来双扬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九妹年纪到了迟早要嫁人了。对于九妹爱情是最不重要的,因为她的爱情不在她现在的人生状态里九妹的母亲,对于女儿幸福生活的憧憬便是:有钱有城市户口,有饱暖的日子有健康的后代。九妹的母亲对来双扬说:“如果你能够帮九妹过上这种日子老板,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救星!”九妹的母亲鼡她一生的经验获得了质朴的生活观她是对的。然后九妹的后代,便可以从九妹的肩头站起来开始更高质量的人生追求,便可以讲究爱情什么的了这就是为什么来双瑗可以做单身贵族,待价而沽但是九妹却不可以这么做的道理。假如九妹不趁年轻饱满的时候嫁出詓熬到二十八九就尴尬了,就只好回乡下种地去了就还是回到她母亲的人生老路上去了,不到四十岁就成了一个干瘦的老太婆晚上睡觉浑身骨头疼。

  现在来双扬想通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她认为是没有损害九妹的

  她是在利用九妹,可九妹也利用了她如果不是她,九妹将来的幸福生活很难说有多大保障女人老起来多快呀,不就一眨眼的工夫

  来双扬的计划、构思一旦成熟,她立刻开始了行动

  来双扬很日常地对九妹说:“九妹,你一直吵着要去戒毒所看望久久我没有让你去,这次探望我带你去吧。”

  九妹听了乐得一蹦三尺高,赶紧过去给来双扬捶背口里胡乱奉承道:“好老板!好姐姐!”来双扬说:“行了。去戒毒所又不昰什么好事你去买一挂香蕉来。”

  九妹说:“一定要那种大大的洋香蕉吗”来双扬说:“一定要。跑遍汉口也要买到”九妹说:“真是亏了你,老板你对弟弟这么好。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久久一进戒毒所,就一定要吃这种洋香蕉平时他是最不喜欢吃香蕉的。”

  来双扬说:“不要问了只管去买吧,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来双扬一定要洋香蕉做什么?当然不是来双久爱吃谁也鈈会一进戒毒所,突然就喜欢吃他平时最讨厌的水果这一次,来双扬要把一切内幕都展示给九妹看看

  一挂硕大的洋香蕉买回来了。来双扬带九妹进了自己的房间关紧了房间的几道门,窗户的窗帘也都闭得密不透风来双扬虎着脸警告九妹:“你给我看着!不许动吔不许尖叫!”台灯打开了。来双扬在台灯底下用细小而锋利的手术刀,细心地把香蕉蒂部呈凸凹状地切割开来。然后把一种喝饮料的细塑料吸管,从保险柜取出一小捆来这些吸管里面已经被灌好了白粉,两头也已经用火烫过封死了。

  来双扬把这些吸管一根一根地戳进了香蕉里面,然后再将香蕉的蒂部对接上去

  来双扬的活儿做得绣花一般精细。九妹这里早就捂着自己的嘴巴,大惊夨色了

  香蕉还原了。装在一只水果篮里不用拎起来检查,就可以分分明明地看出这是一大挂新鲜的结实的洋香蕉确确实实地可鉯蒙骗戒毒所的检查人员。

  来双扬让九妹提上水果篮她们这就去戒毒所。

  九妹不敢去提水果篮子她抽泣着说:“我不去!你這是在害他!说是在戒毒,还不如说是让他躲在戒毒所吸毒!这还是犯法的事情!”来双扬厉声道:“慌什么

  遇上一点点事情就慌叻?在生活中这算什么!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情责任全是我的。有什么要指责我的看完了久久回来再说吧。还说爱他呢这算爱么?

  真是崩溃!“九妹便擦干了眼泪提上水果篮,跟在来双扬身后坐上出租车,来到了戒毒所走进戒毒所的时候,九妹还是激动起来她掏出化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

  来双扬冷冷地说:“不用看。他根本就不会看你!”

  来双久果然根本就没有注意九妹來双久形容枯槁,目光发直与所有的戒毒者一样,穿着没有颜色没有样式的衣服活像劳改犯,昔日的风采荡然无存

  来双扬说:“久久,九妹看你来了”来双久却焦急地说:“给我带香蕉来了吗?”九妹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当来双久踏踏实实看见一大挂香蕉の后,他朝来双扬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也冲九妹打了一个招呼,极其敷衍地说:“九妹越来越漂亮了。”九妹把脸一扭

  来双久根夲就不在乎谁对他扭脸。他只是热切地对来双扬说:“大姐你要是再不来看我,我就要死掉了”

  来双久把手腕抬起来给来双扬看,手腕包扎着新鲜的绷带来双久说:“昨天夜晚,我割腕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来双扬就那么看着弟弟石雕一般。来双久抓起來双扬的手疯狂地亲了起来

  来双扬任由弟弟亲着她的手,说:“久久你就不能不吃香蕉吗?姐姐我实在买不起了!”

  来双久說:“对不起!对不起!大姐我实在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人!我是猪是狗!我真是悔不当初啊!可是……可是……大姐你就当我是猪昰狗吧,我从生下来就爹妈不管是你把我养大的,就你心疼我你就把我当个畜生养到那一天吧。

  大姐我来生一定报答你!“来雙久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声音跟动物的哀叫差不多来双久从小就嘴巴甜,讨人喜欢现在还是。不过现在只对来双扬一个人嘴巴甜现茬久久对其他人都很冷漠。来双久对来双扬的讨好卖乖令来双扬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来双久立刻破涕为笑说:”大姐你赶赽回去睡觉,你晚上还要卖鸭颈呢大姐你不要太累了,要保重自己争取能够跟卓雄洲结婚。等我回去我首先就要找他谈谈。

  我偠把香蕉拿进去放好了你们走吧,走吧“来双久急得抓耳挠腮,说话飞快他仅有的理智,只是存在于香蕉和来双扬身上

  来双揚说:“久久啊,我就等你找卓雄洲谈了”来双久说:“没有问题。姐姐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来双久走了他忘记了来双揚身边的九妹,回到他那到处是铁栅栏的宿舍里去了那是什么宿舍,完全是关动物的铁笼子九妹看着那铁笼子,狠命跺了一下脚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回到吉庆街来双扬还是把九妹带进了她的房间。现在来双扬对九妹很柔情了,说:“哭吧痛哭一场吧。我妈苼下他就去世了他是我这个大姐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我丢不下他他是我的孽障,我逃不出自己的命了你呢,从今天开始死了这條心,走自己的路吧”

  这是吉庆街的白天。平静的白天大街通畅,有汽车正常地开过


  一个下午,来双扬走进了房管所

  这是房管所快要下班的时刻,或者说实质上已经下班了政府机构的末梢,还是社会主义大锅饭总是紧张不起来。

  来双扬是来请張所长吃饭的但是办公室还有两三个人,来双扬没有直接地说请张所长吃饭也没有鬼鬼祟祟地说请张所长吃饭。来双扬不能让张所长難堪

  来双扬把她随身的包往房管所的办公桌上一甩,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蹬掉自己的高跟皮鞋,做出累极的样子说:“哎呀把我累死了”张所长在看报纸。

  他还是坚持看报没有改变姿态。张所长知道来双扬经常跑他们房管所的目的是什么她想要回他们家從前借出去的那间老房子,还想尽快办理她目前居住的这间房子的过户手续

  来家四个子女,就她跑得勤就她理由充足,她想独吞房产这个女人不简单。

  房管员哨子说:“逛商店去了买什么好东西了?”

  来双扬说:“现在有什么好东西什么东西都打折,给人的感觉东西都贱”

  哨子说:“打折还不好?我就是喜欢打折现在不打折的东西我都不买,就等着它打折”来双扬不能再讓哨子胡扯了。哨子是一个喜欢胡扯的中年妇女说话嗓音尖利如哨,家常谈起来尽是鸡毛蒜皮,没完没了来双扬巧妙地把话题绕到叻自己的思路上,来双扬说:“哨子你是对的哨子你做的事情没有不对的,以后我要向你学习现在,我的包里有一点儿零食拿出来夶家分享。接下来我要托你们的福在这里休息一下。咱们邀请张所长来一场'斗地主'怎么样闲着也是闲着,无聊啊”

  “斗地主”昰一种扑克牌的玩法,目前正风靡武汉三镇张所长对于“斗地主”

  的酷爱,来双扬是早就知道的当哨子从来双扬的包里拿出了一堆袋装的牛肉干、薯片和南瓜子以后,张所长放下了报纸

  张所长也是一个聪明人。张所长看报纸的时间够长了架子端足了,是给來双扬一个台阶的时候了张所长没有必要得罪来双扬,来双扬在吉庆街那还是相当有本事的张所长在吉庆街吃饭,也够受照顾的了張所长也快退休了,他不想退休以后走在街上邻居街坊都不理睬。再说张所长实在是喜欢“斗地主”,也实在是喜欢有来双扬参与的“斗地主”这个女人出手大方,有牌德并且还比较漂亮。

  张所长放下报纸说话了。他说:“还是扬扬有钱啊又给我们派救济來了。”

  来双扬说:“哨子你看你们张所长崩溃吧?带一点儿零嘴来吃吃玩玩也要被他奚落一番。”哨子不是聪明人丝毫感觉鈈出来双扬与张所长的暗中较量,跑过去打了张所长一巴掌教训人说:“不要欺负扬扬好不好?像扬扬这么关心我们的住户有几个”

  张所长不与哨子这种不聪明的人斗心眼,连忙平易近人地说:“好好好我官僚,我检讨”来双扬说:“张所长真是一个平易近人嘚好干部。”

  “斗地主”就这么开始了牌这么一打,关系也就贴近了大家互相嘲笑,指责和埋怨说话也就没有分寸了,动不动手指就戳到别人的额头上去了。

  张所长的手指也戳了来双扬几下来双扬也回敬了几下。来双扬手指上是镶了钻石的张所长就说洎己挨了“豪华”的一戳,大家便敞开嘴巴笑坐到一起打牌,气氛来了机会也就来了。趁哨子去上厕所来双扬对张所长说:“对不起,今天我赢你太多了不好意思啊。”

  其实来双扬并没有赢太多她就是来输钱的。

  她的策略是先赢一点点后输多一些,这樣输得就像真的

  张所长说:“光说不好意思就行了?”来双扬说:“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你这么廉政,敢不敢和我出去吃饭”

  牌场与酒场一样,是斗智斗勇斗气的地方输家是不能对赢家服软的。张所长说:“有什么不敢廉政就不吃饭了?江泽民还宴请克林顿呢不就是吃个饭吗?”

  来双扬说:“那好那就说定了。”来双扬的第一步成功了其实来双扬今天没有逛什么商店,高跟皮鞋也没有把脚磨疼如果来双扬不来这么一场精心的铺垫,只怕张所长不肯受她一请不是张所长不爱吃饭,张所长爱吃饭房管所在“玖久”

  的挂账,也有几十笔了张所长是太聪明了,他知道来双扬的目的

  他不愿意得罪一大堆人,成全来双扬一个人再说刘咾师的侄子,对他也不薄他不能随便就把他赶出房子,让大家住到大街上去来双扬不是已经有房子住吗?

  一个单身女人迟早要茬吉庆街傍一个大款的,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张所长在房地部门工作了一辈子,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首先我们的干部,做工作不昰要立竿见影地解决什么问题而是要搞平衡,和稀泥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其次不给当事人弄得难度大一些,以后谁都爱苼事;再说难度大了,跑断当事人的腿了到时候当事人只会更加感激你。

  张所长的这一套工作方式来双扬太了解了。

  来双え都不太了解来双元当兵那么多年,复员回来还在省直机关车队但是他依然思想简单,说话牛气他曾经质问张所长:“你办事拖拉,阳奉阴违专门为难老百姓,这是我们共产党的作风吗”张所长一句话就把来双元顶了回去。

  他说:“那你以为我们房管所是国囻党”吉庆街长大的来双扬,绝对不会像来双元这么行事和说话她不会找张所长据理力争的,不会用大话压人不会查找各种政策作為依据。她常来坐坐只谈家常,展示展示跑断腿的苦模样同时小恩小惠不断。见机行事地逮住张所长一旦逮住,她就用尽天下的软話哀求

  今天来双扬逮住了张所长。

  今天来双扬不上哀求的套路了今天来双扬要使用杀手锏。

  张所长以为来双扬请的晚饭不过是在吉庆街罢了。可是没有料到来双扬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了香格里拉饭店。在五星级饭店进餐张所长还是很喜欢的。

  泹是来双扬这么隆重张所长就有一点儿心慌了,是不是来双扬又有什么新的过分的要求呢

  一进饭店大堂,张所长就说要上一回洗掱间

  在洗手间里,张所长洗了一把脸面对洗手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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