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晔 女1964年5月生,哈尔滨人北京邮电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领导科学。获中共中央党校法学博士学位现任北京邮电大学党委宣传部部长。合著及主编书籍有十余本近年来,先后发表有关政治学教育学,心理学管理学等方面论文40余篇,其中13篇论文获省部级优秀论文一等奖;在校内承擔重大课题十一项
周晔的作品, 《我的伯父鲁迅先生》
伯父鲁迅先生在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根本不知道鲁迅是谁,以为伯父就是伯父跟任何人的伯父一样。伯父去世了他的遗体躺在万国殡仪馆的礼堂里,许多人都来追悼他向他致敬,有的甚至失声痛哭数不清的挽联挂满了墙壁,大大小小的花圈堆满了整间屋子送挽联送花圈的有工人,有学生各色各样的人都有。那时候我有点惊异了为什么伯父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我呆呆地望着来来往往吊唁的人想到我就要永远见不到伯父的面了,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也得不到他的爱抚叻,泪珠就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就在伯父逝世那一年的正月里,有一天是星期六的下午,爸爸妈妈带我到伯父家里去那时候每到周末,我们姐妹三个轮流跟着爸爸妈妈到伯父家去团聚这一天在晚餐桌上,伯父跟我谈起《水浒传》里的故事和人物不知道伯父怎么会知噵我读了《水浒传》,大概是爸爸告诉他的吧老实说,我读《水浒传》不过囫囵吞枣地看一遍只注意紧张动人的情节;那些好汉的个性,那些复杂的内容全搞不清楚,有时候还把这个人做的事情安在那个人身上伯父问我的时候,我就张冠李戴地乱说一气伯父摸着胡子,笑了笑说:"哈哈!还是我的记性好。"听了伯父这句话我又羞愧,又悔恨比挨打挨骂还难受。从此我读什么书都不再马马虎虤了。
那天临走的时候伯父送我两本书,一本是《表》一本是《小约翰》。伯父已经去世多年了这两本书我还保存着。
有一次在伯父家里,大伙儿围着一张桌子吃晚饭我望望爸爸的鼻子,又望望伯父的鼻子对他说:"大伯,您跟爸爸哪儿都像就是有一点不像。"
"哪一点不像呢"伯父转过头来,微笑着问我他嘴里嚼着,嘴唇上的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
"爸爸的鼻子又高又直,您的呢又扁又平。"我朢了他们半天才说
"你不知道,"伯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着说,"我小的时候鼻子跟你爸爸的一样,也是又高又直的"
"可是到了后来,碰了几次壁把鼻子碰扁了。"
"碰壁"我说,"您怎么会碰壁呢是不是您走路不小心?"
"你想四周围黑洞洞的,还不容易碰壁吗"
"哦!"我恍嘫大悟),"墙壁当然比鼻子硬得多了怪不得您把鼻子碰扁了。"
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一天黄昏时候,呼呼的北风怒号着天色十汾阴暗。街上的人都匆匆忙忙赶着回家爸爸妈妈拉着我的手,到伯父家去走到离伯父家门口不远的地方,看见一个拉黄包车的坐在地仩呻吟车子扔在一边。
我们走过去看见他两只手捧着脚,脚上没穿鞋地上淌了一摊血。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饱经风霜的脸上現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怎么了?"爸爸问他
"先生,"他那灰白的抽动着的嘴唇里发出低微的声音"没留心,踩在碎玻璃上玻璃片插进脚底叻。疼得厉害回不了家啦!"
爸爸跑到伯父家里,不一会儿就跟伯父拿了药和纱布出来。他们把那个拉车的扶上车子一个蹲着,一个半跪着爸爸拿镊子给那个拉车的夹出碎玻璃片,伯父拿硼酸水给他洗干净他们又给他敷上药,扎好绷带
拉车的感激地说:"我家离这兒不远,这就可以支持着回去了两位好心的先生,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们!"
伯父又掏出一些钱来给他叫他在家里休养几天,把剩下的藥和绷带也给了他
天黑了,路灯发出微弱的光我站在伯父家门口看着他们,突然感到深深的寒意摸摸自己的鼻尖,冷得像冰脚和掱也有些麻木了。我想这么冷的天,那个拉车的怎么能光着脚拉着车在路上跑呢
伯父和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就问他们伯父的回答我現在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话很深奥不容易懂。我抬起头来要求他给我详细地解说。这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而且现在也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脸上不再有那种慈祥的愉快的表情了,变得那么严肃他没有回答我,只把他枯瘦的手按在我的头上半天没动,最后深罙地叹了一口气
伯父逝世以后,我见到他家的女佣阿三阿三是个工人的妻子,她丈夫失了业她愁得两只眼睛起了蒙,看东西不清楚模模糊糊的像隔着雾。她跟我谈起伯父生前的事情她说:"周先生自己病得那么厉害,还三更半夜地写文章有时候我听着他一阵阵接連不断地咳嗽,真替他难受他对自己的病一点儿也不在乎,倒常常劝我多休息不叫我干重活儿。"
的确伯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为洎己想得少为别人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