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你上班那个人事考试中心上班时间明摆着想收礼,你跟你妈说了你妈说你犯病,后来辞职后,你妈也说那个人事考试中心上班时间是想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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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12337 &宝宝生日&积分8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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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女儿一岁7个月了,我现在怀孕26周了。辞职在家一个月了,自从我不上班后女儿的所有事情都得我来,肚子越来越大了给她洗澡感觉好吃力。今天心情不好朝老公说了一通,老公说是我自己什么事都包着干,凡事都得按我的来。还说是我和婆婆没好好沟通她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但我觉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为什么非要我说才行?大家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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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1004 &宝宝生日&积分427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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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豆豆妈咪
妈豆8371 &宝宝生日&积分25932&
能偷懒尽量偷点懒吧,毕竟肚子大了,行动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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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12337 &宝宝生日&积分8392&
是真的没沟通好吗?但明摆着的事婆婆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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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52741 &宝宝生日&积分49732&
怎么说呢?人都是有惰性的嘛。你不说,她即使知道也觉得你可以做就算了。只不过最好叫老公来做,因为照顾老婆孩子是老公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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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10572 &宝宝生日&积分48133&
和老人家说说看看,有没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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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2806 &宝宝生日null&积分2238&
美妈好辛苦!不过还是好好沟通一下,以后行动更加不便了,家务要好好分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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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1004 &宝宝生日&积分427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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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28594 &宝宝生日&积分26782&
我怀二宝的时候刚开始几个月也是什么都自己做,后来几个月就叫老公帮大宝洗,怀二胎辛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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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30891 &宝宝生日&积分29429&
不要以为人人都善解人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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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Izellah
妈豆43846 &宝宝生日&积分40023&
怎么说呢?人都是有惰性的嘛。你不说,她即使知道也觉得你可以做就算了。只不过最好叫老公来做,因为照顾老 ...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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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Izellah
妈豆43846 &宝宝生日&积分40023&
你跟你老公说也没用,下次你做什么做不来的时候就喊你老公帮忙,你婆婆心疼儿子,自然就会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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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42719 &宝宝生日&积分278497&
唉,有时还要叫那些老人才动的啦。我也是,只要一回家,那怕包都没有放,女儿所有的事我要全包了,全家的饭也包了,不过现在我不理了,女儿的事我全包,全家的饭有空就帮做一下,我也要有自己的空间,难得回家几天,不单没休息到,还得做足保姆,现在我不想时时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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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18780 &宝宝生日&积分16265&
一定要和老公说,要不让他帮忙,要不让他叫PP帮忙。不然累着了很容易早产的,不要太辛苦了,等生了就好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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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2235 &宝宝生日&积分1865&
叫你老公跟婆婆说说.....比自己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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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10108 &宝宝生日&积分9059&
我记得我怀女儿到后期的时候咳嗽了,那时家婆还没和我一起住,我也是一个人照顾儿子,然后老公看到我这样心疼了,就自己开声叫我家婆帮我做些家务和我休息的时候帮我看一下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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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4443 &宝宝生日&积分3740&
叫你老公跟婆婆说说.....比自己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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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3198 &宝宝生日&积分5710&
大着肚子照顾大宝真的挺不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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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3625 &宝宝生日&积分2524&
美妈真笨,有杀手锏在还担心什么。去医院随便看看回来就说怀孕反应大,身体难受要保胎,医生说要多休息不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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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豆33827 &宝宝生日&积分33122&
有的你不说她是不会干的,要么是自己偷懒,要么怕得罪你
自从怀上二宝辞职后,大宝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来,现在还每天大着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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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冬季的一天,北风呼啸,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向大地。青源县城的路上行人稀少,不时有打着双闪的车子驰过,卷起地上的积雪。  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十八分,紧邻路边的机关大楼上灯光廖廖,大部分单位早已下班,人去屋空。只是在五楼的一间屋子里,却还是灯光大亮,秦昊趴在桌子上,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双手在键盘上不住敲击,打出一行行文字。  “关于下一步的工作,我再强调几点,时间已经快到年底,离考核只有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但是我们的工作还有不少没有完成。各单位一定要加紧进度,挂图作战,以时不我待的决心和敢作必成的信心,打好这场攻坚战,确保我县在年终考核中拿到好的名次......”  这个讲话,秦昊前前后后已经改了不下六次,连续三个晚上加班到凌晨2点以后。可是今天下午拿到领导面前,领导翻了翻,点了点头,又皱起了眉头。  “总体上差不多了,就是细节上再推敲推敲,小秦干的不错,费心了,再加把劲!好吧?”  最后那个“好吧?”虽然带着问号,但却没有一丝询问的意思。人家是说,再去改改!还有,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秦昊点头微笑,然后退出领导的办公室,回到自己屋里。看着桌面上铺的乱哄哄的一堆纸片,又看了看对面除了一个桌牌之外空荡荡的桌子,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秦昊是这个单位的综合科科长。综合科,其实就是综合文字材料的科室,也就是俗称的“材料员”。  “科长”虽然听起来挺威风,其实综合科里就两个人,科长是他,还有一个副科长小张,就是对面名牌上那位。  提起这个副科长,秦昊就来气。一天除了上下班能在科室里见一面之外,别的时间,秦昊根本别想见到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同事。  副科长去哪了?联络感情!反正是从他半年前来到综合科之后,这大楼上每个办公室,除了几个大领导的屋子里没进去过以外,这位基本上全转了一遍,和大家都混了个脸熟。  认了门以后,小张每天便是到科里露个面,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打开电脑,点开一个旧文档,便出去到别的屋子串门去了,时不时的还到领导屋子扯个闲篇拉个家常,帮领导倒倒水,秦昊经常可以听到小张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进来。  起初,秦昊也给小张分配一些工作,比如起草个简短的通知之类的。他想这种工作轻松简单,汉语言文字专业本科毕业的小张一定可以干好。  小张一会儿就把通知弄好了,打印一张放到秦昊的面前,然后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他的网页游戏。  拿起小张起草的通知,秦大昊做了三次深呼吸,终于把跑到嘴边的一句骂娘话压回去。  一页A4纸都没放满,四百多字的一个通知,明显的语法错误就不下六处,“得”、“的”不分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还有,这位仁兄竟然把落款的时间也搞错了,年份写成了2016。  秦昊拿起笔,在A4纸上写写划划改了一阵子,站起来走到小张身侧,把通知放到他面前,强力压抑着心里的不满,说:“再改改,细心点。”  小张看着纸上几乎是全部重新写了一遍的通知,抬起眼皮瞟了一眼秦昊,哼了一声,把网页游戏的窗口最小化,然后打开电脑桌面上的通知文档,对着秦昊修改的内容,慢吞吞地敲字,打字的速度比平时QQ聊天的飞速相比,慢了许多。  本以为经过这件事,小张会长点记性,以后干活儿会认真点用心些。可秦昊很快就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家依然故我,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任你秦科长怎么说怎么改,小张只是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手下人这个样子,秦昊当然不乐意。他左思又想,犹豫了好几天,终于鼓起勇气,敲开了单位主管综合科副职领导办公室的门。  秦昊倒不是想给小张打小报告,这种小动作他不屑为之。他的本意是让领导给小张换个岗位,单位那么多科室,找个清闲点的地方不难。省得他天天占着茅坑不拉屎,出工不出力,让自己担着两个人的名,一个人干活。  秦昊被领导轻飘飘的几句话弄的没有了脾气。  “小秦啊,你是单位的中坚骨干,这一块工作,多压点担子,小张年轻不懂事,你多担待点儿。”  听到领导这么说,秦昊知道这位又要和自己打太极了。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领导说了关键的一句。  “小张和大领导是亲戚,这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见秦昊嘴巴一动,领导又说:“别怪我,这事我也是刚知道,正要给你透个气呢,你就过来了。”  看着秦昊张大的嘴,领导笑了,玩味地说:“我也不想他在综合科影响你的工作,可是没办法,别的科室他去更不合适。你脾气好,忍一忍,反正他不会呆的时间太长。”  秦昊站起身来,对自己这位老上级感激地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个事。”  领导心照不宣地笑笑,秦昊转身走出去,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吐出一口浊气。  从这以后,秦昊再也不给小张安排工作了,人家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开什么玩笑,领导的亲戚,自己闹个什么劲儿,这不是自找别扭吗?  不过从心里,他还是看不惯这种年轻人的作派。  想起自己刚上班时,面对领导、同事的诚惶诚恐和一如既往的兢兢业业,再看看现在潇洒自如的小张,秦昊不禁感叹:“没有根基******,简直是自已找虐啊!”  细细地把电脑上的领导讲话材料重新修改了一遍,秦昊抬起头,转了转酸痛的脖子,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凌晨1点25分。  桌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秦昊拿起来一看,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妻子打来的,刚才搞材料怕分心,手机设成了静音。  “回来吗?”妻子发来短信。  “快了,一会儿回,你睡吧,别等我了。”秦昊给妻子回了信息。  长年加班,妻子已经习惯了秦昊的早出晚归不着家,只会在夜深的时候打个电话,更多的时候是发个短信。  把讲话打印了两份放在桌子上,秦昊关掉了电脑,穿好羽绒服,拿起电动自行车钥匙,关灯锁门,下楼回家。  整栋楼里空荡荡的,走廊的灯照在地板上,反射着昏黄的光。秦昊走到楼梯口的台阶处,突然脑袋一阵眩晕,身子不由自主地重重倒地,朝台阶上滚下去。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秦昊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楼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妻子和父母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着急吧?
    就像是做了一个极长的梦,秦昊在梦中挣扎了许久,终于在一阵巨大的敲门声中醒来了。  “醒醒,秦昊,大会议室开会了!20分钟后!”  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声音从不远处的窗外传来,还有一束手电光在窗上晃了一下。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远去。  “开会?这个时候开什么会?领导没在单位啊?”秦昊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加班完毕、摔倒在单位楼梯上的那一刻,听到窗外突兀的这一嗓子,一时有些失神。  下意识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双腿一动,秦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光着身子。两只手一划拉,摸到了身上盖着的被子。  怎么回事?自己刚刚搞完材料下班,怎么会突然躺在了被窝里?  不是摔倒了吗?难道是被人发现,送到医院或者送回家了?  那这开会是怎么回事?  正在迟疑间,一阵手机铃声从身边传来。  循着“叮铃铃”的声音翻开被子,秦昊找到一个闪着幽幽蓝光的手机,还是键盘的那种,比自己的五寸智能机小巧不少,厚度倒是增加许多,看上去感觉怪怪的。  接下接通键,一个声音急匆匆地从里面传来。  “老秦,我吴一超,你在乡里吧?刚才办公室通知开会呢,我回不去了,帮我和乡长圆个谎啊!多谢多谢,回头请你吃饭啊!”  秦昊刚要说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看着陌生的手机,秦昊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借着手机的亮光在墙上摸了摸,秦昊伸手一按,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屋子里两张床,秦昊睡了一张,另一张床上被子没动。  地面是砖铺的,有的地方砖碎了,坑洼不平。  屋顶上某处有个大洞,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房梁。  床边的桌子上杂乱放着几张报纸,似乎还有几份红头文件,桌面脏乎乎的,油漆掉了许多。  重新打量扔到枕边的手机,嗯........索爱的,白色的,键盘的,怎么有些面熟?  等等,这不是自己上班时买的第一部手机吗?  由于是人生第一部手机,秦昊记得非常清楚。买这个索爱C901,算上手机卡,一共花了1500元,这对刚刚毕业上班的秦昊来说,可谓是一笔巨款了。当然,是家里支持买的,用秦妈的话说,“在乡里上班,别让同事们看不起”。  秦昊清楚地记得自己拿到手机时的激动,那时候大家都爱把手机别到裤子腰带上的手机套里,有的还拴上一根手机链。有个同事为了能露出自己腰上的手机,冬天的时候还特意把毛衣束到了腰带里面,显得滑稽无比。  秦昊记得,那个同事叫吴一超。  吴一超,吴一超,刚才打电话给自己的人,就是自称叫吴一超!  秦昊脑子嗡的一声,调出通话记录,看到刚才打来的手机号,上面三个字“吴一超”。  伸手抓起桌上的报纸,翻到头版的位置,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日”。  拿起报纸旁边的红头文件,标题是《****青源县委员会关于做好冬季困难群众生产生活工作的通知》,落款日期是“日”。  重新拿起手机,秦昊看到显示屏上的时间显示:“日农历  十一月初十星期二”。  我靠,一下摔到15年前了!  秦昊有些难以置信,三两下穿好衣服蹦下床,走到墙上挂着的一镜子前面,闭了一下眼睛,又慢慢地睁开。  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的脸,有着几分稚气,头发乌黑,皮肤光洁。  回头仔细打量所在的这间屋子,秦昊的记忆慢慢恢复过来,这不是自己在乡里时候的宿舍吗?屋顶上的破洞,是夏天时候漏雨弄的。另一张床上的人是吴一超,家在县城,和自己是比较谈得来的同事兼朋友。  挽起一只袖子,秦昊瞅了瞅自己的左臂。这只胳臂在2013年的时候受了一点伤,疤痕一直没褪。  可是现在,胳臂上面光溜溜的,一点疤也没有。  用力在大腿上拧了一下,钻心的疼痛。  腿上火辣辣的感觉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场梦。  秦昊有些发晕。  有关重生的网络小说看了不少,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这种离奇的事情会落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人家都是重生到儿提时代,中学时代,最不济也是大学时代,自己偏偏重生到15年前?  重生到学生时代,好歹可以丰富一下知识储备,什么有用学什么,有备无患嘛。  可是回到这个破旧的乡政府大院里,一时间,秦昊的心情五味杂陈。  2015年的自己,加班到凌晨一点半,在回家的时候摔倒在单位楼梯上人事不醒。  再次睁开眼,却回到了15年前,2000年。  2000年,是自己大学毕业,在元玉乡参加工作的第二年。  2015年,自己离开元玉乡已经6年。  2000年的秦昊,22岁,未婚。  2015年的秦昊,37岁,娶妻,生女。  2000年的秦昊,怀着一颗好奇敏感的心,奋斗在这个小小的乡机关里。  2015年的秦昊,心如止水,不悲不喜,成天与文字和电脑为伴,一份材料改上十次八次不厌其烦,经常加班到深夜,熟悉了机关里的套路,不再与人生做无谓的挣扎。  2000年的秦昊,每月几百元的工资,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2015年的秦昊,工资涨到三千多块,除去家庭开销……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再世为人,从中年的门槛前重新迈回到青年时代,秦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把这十五年的生活再重复一遍?继续混迹于小机关,看那些蝇蝇苟苟?还是开始一段不一样的生活?  不过当下最主要的任务,是抱着一颗15年后的心,去15年前的乡政府会议室里开会。  秦昊拉开门走了出去。  2000年的乡政府还没有改建,会议室在院子的最后一排,秦昊辩认了一下方向,快步朝会议室走过去。  空中挂着一轮残月,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把秦昊的影子拉的很长。
    贾群民坐在元玉乡的会议室里,看着屋子里哈欠连天的一群人,想想接下来要安排的工作,心里不由的一阵烦躁。  “小米,人到齐了没有?”  一个胖乎乎的年青人凑过来,看了一眼手里的会议签到表,说:“乡长,除了家在县城回不来的吴一超,就差秦昊了,刚才我喊他了,应该起来了吧?”  贾群民嗯了一声,刚要说什么,会议室的棉门帘一挑,秦昊大步流星地进来,一屁股坐在邻近门口的椅子上,同时看着贾群民笑了笑。  贾群民的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环视一下四周,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桌子,干咳一声。  “这么晚把大家叫来,天寒地冻的,不为别的,是因为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李裕村的超生户武凤梅今天傍晚回到了村里。”  看着底下人还是一副半醒不醒的样子,贾群民暗暗叹了口气,语调高了一些:  “这个武凤梅大家都知道,从96年开始,连生了三个闺女,这是第四胎了。因为她,乡里这几年在计划生育的考核上,每年都是全县倒数第一,我和书记没少挨批,大家的年终奖金也受影响。”  “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要把武凤梅控制住,把孩子引下来、打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任书记那里我已经请示了,这事办成了,我给大家发奖金!”贾群民拍了拍桌子。  听到奖金两个字,会议室的大家终于清醒了一点儿,支起耳朵,眼睛看向贾群民。  贾群民很满意大家的表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下面我分派一下任务。”  “老沈,小张,刚子,你们三个,负责堵住村南边的大路。”  “大刘,你们片的几个人,负责看住武凤梅的男人和她公公婆婆。”  “……”  大家领了任务,分头行动。2000年的元玉乡,大家上班下乡都是骑摩托车,一行人十几辆摩托车飞驰而去。  贾群民的座驾是一辆白色的2020,不过他没坐车,而是坐在了一辆摩托车后座上。这样行动起来方便,村子里巷子很窄,汽车根本过不去,动静也大。  秦昊刚上班,还没买摩托车,所以只能被别人驮着。12月的冬夜,寒风刺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挡不住身上的凉意。秦昊在摩托后座上侧身张望,看着前后路上车灯的亮光,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  “武凤梅,武凤梅。”  这个名字秦昊印象很深,15年前的这一晚发生的事,秦昊更是记忆犹新。  即将在武凤梅家中看到的那一幕,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惨烈。是的,就是“惨烈”。  前面开车的大刘微微侧头,对秦昊大声说道:“昊子,一会小心点儿,腿脚机灵些,别再被抱住腿啊!”  秦昊笑笑,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头回下乡收水费,被一个拒交费用的村妇抱住大腿纠缠的事情。最后同去的四五个人合力,终于把秦昊解脱出来。  这事被当成笑话在乡大院传了好一阵子,也就是从那时起,秦昊给大家落了个脑子不灵光的印象。大家都说这小子念书念呆了,脑子里少根弦。  李裕村在元玉乡的东面六公里,不一会就到了村外的大路上。村支书和妇女计生专干已经等在那里。乡计生办的一辆面包车也停在那里,等着一会拉人。  “李满红呢?”贾群民见村主任不在,有些不高兴,问道。  村支书搓搓冻的发红的耳朵,说:“他说感冒了,怕出来受了风,没出来。”  贾乡长哼了一声。一行人跨下摩托车,关掉车灯,推着车子悄悄地进村。  秦昊走在大刘的身后,眼光不时看向前面的贾群民。平心而论,这个贾乡长还不错,干工作风风火火,比起后来遇到的那些领导,算的上一员干将。  秦昊清楚,就算从15年以后重生回来,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信息优势,以自己的家世背景、性格观念和行事方法,要想在官场里闯出一片天地,也是难上加难。  那就需要借力了。不求走的多远,起码不能再回到15年后的老路上去吧。  和谁借?当然是和有力量的人借。  贾群民就是摆在面前的很好对象。  乡机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书记,最大的官儿是老贾了。这条路走对了,自己在元玉乡的发展就能顺畅的多。  以前秦昊看不起走上层路线的那些人,现在想来,这看法真是幼稚的很。  走好上层路线,是一门学问。其中窍门,不比干别的工作简单。  领导用谁不用谁,看什么?看工作成绩?成绩要看,但其中比重相当小。机关那点事儿,谁都会干,换了谁也差不多。  秦昊喜欢看历史书,他从历史里面总结了一条:历代君王用人,最主要的还是看他听不听自己使唤,和上级是不是一条心。  怎么能让贾群民感觉到,自己听他使唤,和他是一条心?  秦昊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月光惨白惨白在照在一行人身上,不时有狗叫声从身边的墙里面传来,在沉静的夜色中显得无比突兀。武凤梅家挨着一条巷子,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窗户黑黑的,看来这一家人还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一分一秒地接近。  贾群民一挥手,有人跳上墙头,有人把住大门,大家分头行动。  “吱呀”一声,武凤梅家的大门被从墙上进去的人打开,一群人纷涌而入。  秦昊和大刘等人的任务是看住武凤梅的家人,避免在乡计生办的人把孕妇带走后,引起更大的冲突。大刘拍了一下秦昊,示意他跟着自己。  看着冲在前面的乡长,秦昊叹了口气,朝贾群民的身侧快步走了过去。  在秦昊的记忆中,2000年的这一晚,在元玉乡李裕村村民武凤梅家中发生的这件事,轰动了整个青源县。  2000年的计划生育政策,还很严厉。当年三月份,最高层发布《决定》,指出:人口过多仍然是首要问题,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的主要任务将转向稳定低生育水平、提高出生人口素质。
    稳定低生育水平,靠什么稳定?当然是严厉甚至是残酷的工作手段。  农村的墙上,“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农村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提高人口素质”等等的标语口号层出不穷。但越是宣传,大家对生育男孩的热情越是高涨。  没办法,在以劳力论英雄的农耕年代,多一个儿子,就意味着家里多一个劳动力,种地可以多种几亩,年底收入也可以比别家多一些。  至于多出来的支出,相比之下就是毛毛雨了。  更多的人还是抱着“养儿防老”的思想。在农村,你家里没有儿子,别人根本不和你打交道。  为什么?因为你家里后继无人,没后劲。  所以越生越多,越多越生,想尽各种办法逃避计生政策。“超生游击队”比比皆是,乡镇一级的主要工作精力,就放在了计划生育上。  因为计划生育有一票否决权。  什么是一票否决?举个例子,比如你这个乡镇,乡镇企业的数量和产值在全县各乡镇里排名第一,农业税费收入在全县排名第一,教育质量在全县排名第一,等等等等,有了这么多第一,年底考核的名次,就算不是第一,也该是第二第三了吧?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可是如果,你乡里的计划生育工作没做好,人口出生率没达到上级的标准。那么对不起,前面的多少个第一也白搭,直接划为末位,没商量,哭都没地方哭去。  更形象地形容一下,计划生育,就是那一长串“0”前面的“1”,没有这个“1”在前面领路,后面再多的“0”都是无用值。  所以,乡镇干部对计划生育这块活儿,是又怕又烦。  所以大家就做了许多违心的事,这些事情多年以后想起来,都隐隐做痛。  秦昊清楚地记得2015年的一条新闻:西部一个农村妇女,曾经因为超生被计生办人员实施了大月份引产。在国家实施全面二胎政策的当年,她成功生下又一个孩子。  孕妇当初被引产的照片,秦昊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前一刻还在母体肚子里活动的小生命,躺在冰凉的手术床上,浑身青紫。她的母亲躺在另一侧,表情无助,欲哭无泪。  秦昊的记忆中,李裕村的武凤梅,也是在这个冬夜里被实施大月份引产的。  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终于还是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一项政策的出台与终结,都有它的历史背景和现实需求。这个无可厚非,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秦昊无心去细想这些,因为武凤梅已经被两个女人拉扯着迈出了屋门。两个女人,一个是村里的计生专干,另一个是乡计生站的四术员。  看到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武凤梅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  身边两个女人赶紧拉住她,武凤梅的眼神变得绝望,不再挣扎,摸着自己的肚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她的公公婆婆被大刘等人挡在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急的直跳脚,却无可奈何。  见事情办的这么顺利,贾群民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来的路上他一路琢磨,生怕有人通风报信,让这个武凤梅再次跑掉。要是那样,自己在县里可不好交代。  “赶紧,上车,回乡里。你,和乡卫生院联系一下,让他们准备动手术!”  贾群民一挥手,大家开始往院外走。  秦昊的目光一直盯着贾群民,见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说道:“书记啊,我老贾,对,人到手了,嗯,我们马上回乡里,对对,放心吧,这下没事了,好,挂了。”  贾群民和乡党委书记任全伦在电话里通了气,拍拍手,回身看看被大刘一群人控制住的武凤梅家人,点点头说道:“这下好了吧,让你们早点把人叫回来,你们不听,现在怎么样?”  武凤梅的婆婆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不敢指着乡长,只好狠命指着村书记骂道:“你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货,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老天爷雷劈了你!老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这叫什么事呀?”  她男人,也就是武凤梅的老公公气的直哆嗦,张牙舞抓地扑上来要踢贾群民,却被大刘紧紧地抓住两只胳臂,脸涨的通红。  贾群民本来想在这家人面前抖一抖威风,顿觉无味,转身就往院门口走去。  只是他刚到院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姓贾的,老子和你拚了!”  贾群民大惊转身,只看见一个干瘦的汉子站在自己身后,双手举起一根椽子,两眼冒着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李大刚你干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你这是什么行为知道吗?想进派出所了是吧?”  贾群民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面前这人他认识,这个干瘦的汉子就是武凤梅的男人李大刚,平时老实巴交,三棒子也压不出一个屁来的主儿。见他居然拿着根椽子躲起来想吓唬自己,贾群民觉得很可笑。  秦昊早就注意到院子墙角里的黑影,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两步,站在了人们不注意的黑暗里,离李大刚近了几分。  院子外面几个人听到院里的动静,趴在门上瞅了瞅,又放心地缩回去。  原因无它。这个李大刚在大家心目中的战斗力基本上为零。  就算是要在领导面前表示一下护主的意思,也犯不着这个时候出头,因为这样做,动机太明显了。  就像是一个人在路上走着,你突然冲过去从他头上接住一片树叶,然后和他说:“看看,幸亏我救你一回,要不这树叶还不把你砸伤?”  这不明摆着被人说“神经病”吗?  所以大家都没把这当回事,继续各干各的,任凭乡长大人和手持棍棒的农民李大刚对峙。  贾群民见李大刚举着椽子,张口结舌地瞪着自己,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指了指对面干瘦的汉子,继续说道:“你以为你拿根棍子就是孙猴子了吗?在这充什么大尾巴狼,赶紧滚回去睡觉,你个软蛋!”  说完,贾群民转身就走,把后背留给了李大刚。  千不该万不该,贾群民不该最后说出“软蛋”这两个字。  这对于老实巴交的李大刚来说,可以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了。  自己的老婆被人推着去做引产,自己却丝毫没有办法去解救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这对一个农民来说,是无比悲哀的事情。  李大刚的父亲眼里要喷出火来,大叫一声:“小子,敲他,敲死了,咱爷俩给这王八蛋抵命!”
    听到老爹这一声,李大刚的情绪到了最高点,他爆发了。  碗口粗的松木椽子带着风声,抡圆了,朝贾群民的脑袋上飞过去。  一群人都惊呆了,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贾群民更是没想到,看起来十分老实的李大刚,竟然会冲动之下对自己这个乡长下手。  听到背后的风声,他想躲,但是已经躲不开了。  其它人下意识地向前冲,想拦下李大刚和他手中的椽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只见一个黑影从旁边斜着冲过来,重重地横着撞到了李大刚的身上。  大家都惊呆了。  秦昊又醒来了。  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墙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床单是白的,一切都是白的。  动动双手双脚,似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摸摸脑袋,裹了一层纱布。  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被子上有六个红色大字:“元玉乡卫生院。”  看到这六个字,秦昊松了口气,自己还在2000年。  在撞向李大刚,让他手中的椽子方向偏离轨迹,避开贾群民的时候,秦昊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行动方向,让自己的脑袋和木棒的边缘,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必须受点伤,这样才真实,才能起到预想的效果。  在昏过去那一刻,秦昊脑子里在想:会不会醒来后,又是15年后的自己?  现在看来,回不去了。  病房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儿,一个脑袋探进来张望一下,见秦昊转过头看他,大笑道:“我靠,老秦,可醒了,我还以为你上帝去了呢!”  “去去,要见也是见马克思,不济也是见佛祖,我和上帝不熟。”秦昊看了看进来的人,没好气地说道:“吴一超?你不是回家了吗?”  “是我是我,还认识人,看来没被那一棍子打成二百五。”看秦昊精神尚可,吴一超大为放心。  “现在几点?”秦昊关心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吴一超看看表,说:“中午1点32分。你在佛祖那里呆了半天时间,他老人家没请你吃素斋?”  想了想,吴一超又说道:“老秦,你胆儿可够肥的,我听大刘他们说,当时那李大刚可是要和乡长玩命的,那一棒子落到身上,没准就……”  贾群民姓贾,是乡长,可是他不喜欢别人叫他“贾乡长”。所以大家就成了习惯,人前人后称其为“乡长”,或者“贾乡”。  看着吴一超满脸的不理解,秦昊暗笑。  确实,这次是自己救了贾群民一次。记忆里,就因为李大刚这一棒子,贾群民在医院里躺了小半年,还落了个神经性头疼的毛病,从此再也不提“下乡”和“计生”两个词。  吴一超不等秦昊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你的手机,刚才你爸打电话了,我说你在开会。”  “办的漂亮,我受伤的事可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啊!”秦昊马上就想回家去看看15年前的父母,可这个样子回去,只会让他们担心受怕,还是再忍忍吧。  “那是,咱俩什么关系,一张床上都躺过,百个才修得那什么同床睡,你什么心思我还不明白?”  听吴一超这么说,秦昊赶紧把被子往紧收了收,一副如邻大敌的样子,口中说道:“我只对异性感兴趣!”  不过吴一超说的没错,乡里宿舍的屋顶破了,夏天漏雨,吴一超那一侧睡不得人,只好把他的床和秦昊的床并在一起,可以称为“一张床上睡过”。  两个人嘻嘻哈哈了一阵,秦昊问:“事情后来怎么样了?武凤梅引产了吗?”  吴一超随口回答:“别提了,你把乡长救了,大家都吓坏了,也气急了,全围上去对付那个李大刚了,武凤梅趁着没人注意她,又跑掉了。”  “李大刚被弄到派出所了,乡长发话了,什么时候他女人回来引产,什么时候放他出去。”  听说武凤梅竟然跑掉了,秦昊一阵庆幸。从乡里出发到李裕村的路上,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秦昊也动过阻止引产事件发生的念头,只是很快便压制下去。  有些事情,想想就算了。一个人对抗一个体制,现在还有些疯狂。  孕妇跑掉,这样的结果秦昊很满意。在另一个时空里,李大刚举起棒子,把贾群民送进了医院,把他自己送进了看守所,却没能把武凤梅从手术台上拉回来,孩子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吴一超坐在病床边,说:“老秦,没想到你小子平时蔫了巴叽的,关键时候倒是豁的出去。不过你这一下,挨的也算值了。我听大刘他们说,乡长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念叨你,说要不是你机灵,他早就被李大刚一棒子开了瓢了。”  “哦,他还说什么了?”  “说了一句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吴一超扁了扁嘴,说:“你这也太不记仇了,这离你俩吵架才几天啊,就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了,换是我,巴不得这一棒子敲他身上呢!”  秦昊哑然。前一世的记忆里,2000年11月的一天,贾群民借着一个小小的由头,在办公室里没头没脸地训斥了秦昊一通,秦昊忍不住回了几句嘴,造成了冲突的进一步升级,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才息事宁人。  这件事情在乡大院里尽人皆知,贾乡长看不上秦昊,秦昊和贾乡长不对付,成了许多人闲唠的话题。  秦昊又很好奇,想知道贾乡长接下来会如何对待自己。  印象中,在元玉乡的期间,贾群民一直对自己不感冒,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给自己找小鞋穿,弄的他无比郁闷。  可现在不同了,自己在众人注视下救了贾群民一次,这家伙的态度也该转变了吧。  秦昊猜度贾群民心思的同时,贾群民也坐在乡长办公室里想着秦昊。  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李裕村武凤梅院子里发生的一幕,贾群民就后背冒冷汗。  后怕,真是后怕,要是秦昊的脚步再慢一分,要是李大刚手里的椽子再快一点儿,现在躺在医院的,就不是秦昊,而是他贾群民了。  没想到这个秦昊,关键时候还顶了上去。人不可貌相啊!  
    贾群民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秦昊。  就算是从前看不上这个小子,十来天前还大吵了一架。可人家今天救了自己,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贾群民觉得自己都应该去这一趟。  再者,乡大院里许多人都在盯着这边,贾群民要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别人心里会怎么想?  知恩不报?薄情寡义?生性凉薄?不关心下属?  人心要是散了,这队伍真的不好带啊!要是下次再来这么一椽子,贾群民想想就背心发寒。  贾群民把手里的烟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推开了门。  坐在贾群民的2020吉普车上,秦昊不时左右张望,看着路边陌生又熟悉的景色。  司机老班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转头看秦昊。  秦昊被他看的直发毛,挤出一个笑脸说:“班哥,我脸上有花吗?”  老班转了一下方向盘,避开一个把自行车骑的歪歪扭扭的小男孩,转脸说:“没花,我就是纳闷,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么一手?”  秦昊知道他指的是武凤梅家里那件事,心说,怎么乡里的人个个都拿自己当怪物?  这也难怪大家议论,你想啊,一个平时闷声不响的小伙子,刚刚和乡长闹完别扭,转回身来就替人家冲锋陷阵,还光荣负伤。换了谁,都觉得这事有些不寻常。  有心打个哈哈随便编个借口把这事糊弄过去,转念一想,秦昊开口说道:“班哥,也没什么,上次和乡长吵架的事,是我年轻不懂事,考虑事情不周到,事后我就后悔了,但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一直就没和乡长道歉。在李裕村也是凑巧,正站在旁边,也没多想,就是想着不能让乡长吃了亏,就冲上去了。”  司机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可不小。别看老班没事的时候捧个玻璃茶杯东流西逛没个正形,可秦昊知道,他和乡长贾群民的关系,可不是领导和司机这么简单。  所以有些话,老班听了,也就等于说给了贾群民。  十多年的机关生涯,秦昊悟出一些道理:  第一,最好不要得罪人,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对身边的事不管不问,除非你甘于平凡不求上进,但凡是要干点事,在一个大锅里搅食吃,马勺没有不碰锅沿的。至于优秀一点的人,更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  第二,可以得罪一个人,但不要得罪身边的一群人,哪怕这个人是你的上司。因为上司随时可以调走,但身边同事不可以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只要他们在,你就等着时时受挤兑吧。  第三,得罪谁,也不要得罪领导身边人,特别是司机。相比于秘书,司机通常是既管领导的八小时之内,又参与领导的“八小时之外”,信息灵通,办事麻利,领导视为心腹。许多领导喜欢派司机去干自己的私事,特别是家务事。因此,司机和领导的关系,并不止于工作,更多的是生活方面。这种人,给你添光加彩有难度,但是给某个人上点眼药使个绊子,平日里时不时地说上你两句,一天没事,两天没事,时间长了,领导肯定有想法啊!而且从领导的眼光看,司机嘛,就是一开车的,和单位的工作没有利害冲突,不会和别人有工作上的矛盾,说的话肯定是公允的,大多数会听信,即使不信,心里也有疑惑,无风不起浪嘛!所以说,司机,成人之事,或许不能,败人之事,绰绰有余!  春秋时有一则故事:宋、郑两国打仗,决战前夕,宋将华元特别准备羊肉慰劳部下,希望借此来鼓舞士气。将士们人人都吃到羊肉羹,唯独替华元驾驭战车的车夫羊斟没有份。司机羊斟觉得很不公平,认为领导华元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因此怀恨在心。当郑、宋两军交战得很激烈时,车夫将华元的战车驶入敌军阵营……  有这种前车之鉴,当然,人家那也是车,比宝马赖不了多少,你说,领导还敢不信任司机吗?  所以,秦昊面对着老班的时候,是处处小心。  秦昊说的在情在理。刚才在病房里,面对着乡长贾群民,他也是这套说辞。贾群民听了这话,大为感动,见四下无人,干脆拍着秦昊的肩膀,叫起了“老弟”。  “兄弟,别的不说了。以前的事就是个屁,让它随风散了吧。从今往后,咱哥们好好处,听明白了吧?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贾群民也是真动了感情。  贾群民是退伍军人出身,一直对秦昊这种“秀才”有些看不惯,前阵子的吵架也缘于这种因素。但是秦昊今天的举动和病房时的一番话,打动了贾群民。  这小伙子,够义气,不矫情,值得处!  老贾发话了,秦昊也不客气,马上要求出院,借车回家看父母。  他实在是等不及了,15年前的父母,头发还没有发白吧?  我还在,你未老。真好。  秦昊的家也在元玉乡,不过离乡里挺远,有十四五公里的样子。夏季的时候,秦昊一般每天都会下班回家,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冬天太冷,天黑的早,便改成了一周一次。  15公里的路途,有一大半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半个小时后,吉普车进了村,在一条巷口前停下。  秦昊冲着远去的车子招了招手,转身看着面前的院子,心中五味杂陈。  秦家的院子和15年后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现在还没有砌院墙和修大门。透过一排木栅栏,秦昊看到了自家的五间青砖瓦房。  父亲正在院子里挥着斧子劈木头,身边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小的木头山包。母亲站在一旁,端着鸡食筺子,一小把一小把地往地上洒着饲料,一群芦花鸡在她脚边“咯咯”地叫着。  时光倒流十五年,父母的身躯比年老时挺拔了许多,鬓角也没有了白发的痕迹。  秦昊鼻子一酸,推开栅栏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好说歹说,秦昊才让母亲相信,自己头上只是骑车摔倒造成的皮外伤,没有任何问题,不会耽误工作,不会耽误娶媳妇,更不会耽误她和父亲抱孙子。  一家人吃完晚饭,秦昊抢着要洗碗,被母亲张着双手轰出厨房。只好返身坐到电视机前,看了两眼,一边的父亲放下茶杯,轻声问道:“伤是怎么回事?”  “昨晚去李裕村抓计生户,被人碰了一下。”秦昊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瞒不过父亲。  秦父点了点头,“哼”了一声。  “那个女的跑了,没回来。”  “嗯。好。”父亲笑了笑,看了看秦昊,又点点头。  秦昊明白父亲的心思,既是担心,又不愿他过多地参与到这种事情里。父亲本本分分种地半辈子,看到秦昊终于不用再重复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路,很是欣慰。但看着儿子这样成天“催粮要款抓大肚”,还是有些不安和惶恐。  当初毕业分到元玉乡,秦父秦母很是高兴了一阵子。秦昊是村子里头一个分到乡镇当干部的,许多邻居看着他的眼光里都带着崇敬,或者,有些惧怕。  没错,就是怕。  90年代前后,乡镇一级的权力很大,乡镇干部的工作很忙,农业税、提留款、三提五统,计划生育,结婚离婚,批宅基地,等等等等。可以说,什么都管,什么都能管到。  家里有个人在乡里上班,对农村人来说,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同时,农民对乡干部也很怕。  他们一来,就意味着有事情发生了。好事情不多,坏事情不少。  收农业税,收超生罚款。你没钱交吧,可以。家里有粮食没?抬走,充作税款!有牲口没?拉走,干什么?顶帐!  看着父亲的神情,秦昊嘴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夜深了,睡在自己15年前的床上,秦昊翻来覆去。  重生后的第一个夜晚,他失眠了。  在另一个时空的官场里奋斗了15年,秦昊倦了,烦了,也累了。  ******是个体力活儿,******是个技术活儿,******是个运气活儿。  体力活儿,是说自身因素,包括父母的,家庭的,家族的,各种能量。  朝中有人好作官。从小在干部家庭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全是机关里那一套东西;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见过最大的官儿恐怕就是个村长乡长。这两个人一起放在官场,你说哪个有优势?  家里没人当官,做生意也行啊。自古官商不分家,生意做到一定程度,你不想认识官场中人,他们也会来接近你。不为其它,为钱而已。有的是从中分一杯羹,有的是拉个投资,反正是各种手段齐上,不由你不乖乖就范。  更重要的是,有熟悉的人在体制里面,自会在能力范围里给你打通各种关系,有人的捧人场,有钱的捧钱场,紧要关头有人托一把,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  有些人出身寒门,最后也功成名就,那是人家掌握了官场技术。  什么技术:察言观色的技术,见风使舵的技术,只栽花不栽刺的技术,欺上瞒下的技术,多了去了。  你得了解领导的喜好,从作息习惯、饮食偏好、讲话风格,到喜欢喝什么类型的茶叶,是普洱龙井还是茉莉花;喜欢喝什么酒,是一口闷还是小口抿,上菜的时候是快点还是慢点,喝完以后是喝歌是喝茶还是闷头睡觉。  除了这些小事,领导的执政风格你要把握住。领导爱搞大拆大建,你就不能当小脚女人畏畏缩缩不往前冲,领导这阵子关注民生,你就得多弄保障房多建小广场时不时地组织大妈们跳“小苹果”,领导在讲话中着重提了“作风”,你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突发而来的查岗。  除了体力和技术,运气也很重要。  这世间的不可抗力太多太多,人不是万能的,钱不是万能的,聪明才智不是万能的,面对突发情况,运气就显得特别重要。  秦昊前世看过一条新闻:一个地方上的老领导去世了,大家纷纷去吊唁。有记者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网站上。照片上网的第三天,照片上的一个当官的被拿下。  他落马的原因很诡异:因为从照片的角度来看,这个人的中指,正指着躺在鲜花丛中的逝者。  冲死者竖中指,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更何况,老头的女婿,是主管纪检的常委。  尽管这个人再三解释,说自己手指关节不舒服,医生让他多活动一下,当时只是动了动手指,再说他离遗体距离很远。  可是没用,纪委明确表示,对他采取措施,是因为有人举报他在某个工程里贪污受贿,事后调查结果也属实,和竖中指事件没有一点关系。  秦昊当时看到这则新闻,简直是啼笑皆非。  莫名其妙地回到十五年前,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秦昊观照自身,再次断了在机关里上升的念头。  一来是实在厌烦了机关生涯。二来是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那块料,硬着头皮往前冲,只能是各种不自在。三来,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什么要重复从前的日子呢,那岂不是天大的浪费?  前世的秦昊,有许多遗憾。  没能让家人住上大房子,没能让父母开心地旅游一次,没能让妻子痛快地在商场血拼,没能实现女儿的生日愿望。  时光倒流15年,二十多岁的皮囊里装着奔四之人的灵魂,秦昊用俯视的眼光观察着这个再次属于自己的世界,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  15年来国家的大政方针、经济走势,他知道。  青源县15年来的历任领导和每个人的执政风格,他知道。  15年来发生的各种大事要闻,他也知道。  这是专属于秦昊的私人武器,也是他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出口的秘密。  把脑中各种各样的念头梳理一遍,秦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告别父母,秦昊回到元玉乡,继续上班。  虽然心中存了离开官场的念头,但秦昊明白,在当前的环境下,一个商人要想取得成功,和官面上的人打好交道,还是必须的因素。  不说别的,盖一个章让你跑前跑后跑个几十趟,只是负责盖章的大嫂大妈们轻飘飘一句话的事。而且你还不敢不满意,不敢不听话,你发个火试试?立马有更严厉的打击在等着你。  说到底,当前的经济环境下,大部分市场资源,还掌握在官方手里。  秦昊不想在官场里混的太久太深,他只是想给自己的今后增加几分保障。  贾群民见秦昊这么快就来上班,有些意外,说:“怎么不多休息几天?我准你的假,好好养养身体,别落下什么毛病。”  秦昊笑笑:“大小伙子没那么金贵,我好着呢,乡长放心吧。”  贾群民赞赏地点点头,喝了一口茶道:“有什么事就言语一声。”  从乡长办公室里出来,秦昊遇上一个人,还是一个美女。  美女没理他,径直擦身而过,走进她的宿舍,呯一下关上了门。  秦昊着着紧闭的美女宿舍门,摸了摸脑袋,想起这个美女同事的名字:席心。  等等,席心?这不是市里席副市长的女儿吗?  席心和秦昊同年分到元玉乡,与秦昊的本乡本土不同,席心是外地人,乡里同事对她的情况不了解,只知道这位漂亮冷冽的年轻女孩家在市里,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席心在乡里工作的时间不长,2003年初就离开了,所以秦昊当时对她的印象除了漂亮以外,别的方面不深。  到了2006年春季,在全市组织的一场副处级干部公开选拔中,秦昊才真正了解了席心的底细。  全市笔试第二,面试第一。事后有人说,这个面孔让人羡慕、成绩让人嫉妒的席心,竟然是时任常务副市长的千金。  内幕消息曝光后第三天,市里有关部门公开表示,席心和席副市长确实是亲属关系,但与此次考试无关,原有成绩照常生效,席心顺利成为副处级女干部。  当时秦昊听到这个消息,倒吸了一口气,隐隐猜到当年元玉乡党委书记任全伦非正常调离的原因。  当时乡大院就流传着这样的小道消息:说乡党委书记任全伦看上了新分配的乡干部席心,以“汇报工作”为由,好几次把席心叫到办公室里“面谈”。  秦昊当年听到这话,没放到心里,书记的事他够不着,美女的事他也管不了,够不着管不了的事情,何必自寻烦恼?  席心调离元玉乡的当月,县委一纸公文,把任全伦调到了县政协,当了个管文史的科长。  堂堂一个乡党委书记,正当壮年,遇到这样的待遇,是谁都会嚷一嚷闹一闹,起不到别的效果,起码让组织知道,自己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  可是任全伦呢,不哭不闹,乖乖地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  秦昊当时很纳闷,可再过几年看到席心的消息,他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席副市长在替自己宝贝女儿出气呢。  这市领导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够强的,闺女在自己管的下面县里工作,除了********和主管组织人事的常委,其它人楞是瞒的死死的。  要不是席副市长怕这事影响了席心的个人名誉,任全伦的下场可比去编文史资料还要惨的多的多。  任全伦运气坏,他招惹到了他不该惹的人。  可是今天秦昊见到了2000年底的席心,他心里一动。  这件事情有点意思,可以管一管。  秦昊决定观察一下任全伦的举动,再摸一摸现在的事态进展。  要是现在任全伦已经对席心动了心思,并且有了行动,秦昊就要替席心出这个头。要是任全伦还处于“有贼心没贼胆”的阶段,自己就帮他点点火,让事情快点发生。  反正,席心这事,秦昊是管定了。  这算是秦昊重生后的第一步。  一连几天,秦昊都泡在乡大院的人堆里,听大伙传播各种有趣好笑的消息,偶而也插话问一句。  期间乡里开了一次大会,任全伦主持并讲话。秦昊注意观察任全伦的举动,发现他一切正常,对席心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  秦昊判断,到目前为止,任全伦还没有对这位漂亮下属动心。  秦昊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机会来了。  2001年元旦到了。依照惯例,乡机关要聚餐,然后放假,让辛苦一年的大家休息放松一下。  秦昊拿了一份文件,进了贾群民的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贾群民进了任全伦的办公室,打个招呼坐下,说道:“书记,我有个想法,今年元旦,乡里除了聚餐,是不是可办一个晚会?”  任全伦从报纸上抬起头来,想了想说:“晚会?表演节目?”  “对,我是这么想的,以前光是聚餐,大家喝一顿酒,热闹一场就散了,没什么意思。这两年分到乡里上班的年轻人不少,唱歌跳舞的应该都有一套,不如趁元旦的时候让大家各自出个节目,会唱的唱,会跳的跳,可以加深一下大家的感情嘛!”  这几句话,和秦昊刚才对贾群民讲的差不多,他现买现卖,立马学给了任全伦。  贾群民之所以听了秦昊的建议,提出办元旦晚会,主要是秦昊的另一句话打动了他:“拉住下属的心,要靠物质激励,更要靠精神激励,乡大院里年轻单身汉有十几个,要是能有机会搞个联谊活动让大家增进一下了解,对乡长您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大伙儿都会记得您的好。”  贾群民起初不以为然,仔细想了想,觉得秦昊这话在理,反正也是一句话的事情,花不了多少钱,就能让自己在下属面前加分,赢得大家的支持和拥戴,何乐不为呢?  任全伦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乡长想的周到,要搞就搞吧,我同意,费用方面……”  贾群民赶紧接上说:“费用不是问题,我和几个乡办企业打个招呼,向他们化点缘,到时候让他们也参加活动。”  任全伦“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贾群民目的达到,起身告辞。  ……  
    宿舍里,席心看着秦昊,说:“出节目?我元旦要回家过的啊!”  秦昊指了指手里的通知,笑笑说:“12月30号办晚会,耽误不了你回家,书记乡长都要参加,大家都要出节目的。”  席心犹豫了一阵,点点头说:“那好吧,先给我报个名吧,至于唱什么我再想想。”  秦昊说:“好,不过别太晚了,还得安排出场时间和次序。”  席心点头,见秦昊转身,问道:“你呢,也要表演吗?”  “当然,也是唱歌。”秦昊回头玩味一笑:“要不要来个男女二重唱?”  席心面无表情道:“对不起,没兴趣!”  秦昊倒不是想泡席心,在他眼里,席心不是他的菜。  有了十五年的经历加成,现在的席心,在秦昊眼里只是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孩子。  ……  在秦昊的建议下,元玉乡元旦晚会的范围从开始的乡机关,逐步扩大到包括果仁厂、纸品厂、粉笔厂3家乡办企业,还有乡中心小学、乡初级中学、乡卫生院等单位的干部职工。地点放在了乡中学的礼堂,至于经费方面,三家乡办企业凑了凑,也就差不多了。  80、90年代前后,乡办企业在神州大地上蓬勃而生,如火如荼。借助搞活开放的东风,几乎每个乡镇,都办起了自己的企业,什么赚钱办什么,什么好弄办什么,反正是四处开花,“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短时间内也创造了不小的经济效益。  到了后来,这些企业一个个倒下了,大多数都湮没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成为历史中的一段段回忆。倒闭的原因很多,资金不足,市场萎缩,管理不善。但从根子上讲,就是所有制的问题。  乡办企业,顾名思义,所有权属于乡镇集体。集体这个概念是很空泛的,人人都可以说我代表集体,但人人又不能说是集体。这就造成了乡办企业管理体制的混乱。  反正是集体的钱,花了就花了,亏了就亏了,没人心疼,没人监督。  乡镇没经费?好办,企业出!乡镇有难处,好办,找企业!  许多企业就是被这样吃垮、拖垮、搞垮的。  元玉乡最多的时候有十八家企业,到2000年的时候,也就剩下果仁厂、纸品厂和粉笔厂三家了,这三家也是好死不活的样子,靠着变卖固定资产和利润微薄的产品,过一天算一天。  企业困难,企业负责人不困难,听到乡里办晚会要经费,三家企业的厂长一听,答应的十分畅快。  他们不敢不畅快,企业是乡集体的,乡里一个不高兴,厂子就要抖三抖。  拿到乡中心小学报上来的节目单,秦昊仔细看了一遍,抬头问送节目单来的一个女老师:“就这些?”  女老师有些不解。“对啊,6个独唱,1个合唱,不少了吧。”  秦昊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  摸着脑袋想了想,秦昊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郑晓若的?”  “谁是郑晓若?”女老师摇头,更加疑惑,转身走了。  郑晓若是秦昊的老婆,前世的老婆,秦昊是2004年在元玉乡中心小学见到郑晓若的,当时她是乡小学的语文老师。  秦昊知道,郑晓若是2003年底到乡小学的,离2000年底还有三年时间。  可是他不死心,还是问了那个女老师一句。  得到否定的答案,秦昊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要等到三年以后才能见到妻子郑晓若?要是三年后她不出现呢?  要是她在别的地方遇到别的人呢?  秦昊拿不准了。  上一世亏欠妻子许多,秦昊想在这一个时空里好好补偿。  补偿的前提是要找到郑晓若。  寻找郑晓若的事情被暂时放下,因为秦昊的主要精力要筹办即将举办的元玉乡元旦晚会。  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这其中的事情还不是一般的多。秦昊有心推掉这个差事,想了想还是咬牙挺了下来。刚和贾群民建立良好的关系,不能因为这点事情搞的前功尽弃。  花钱的事秦昊没参与,自然有乡财政所的人去办了。这是由来已久的惯例,秦昊不想去抢。  晚会得有主持人,找了几个人,纷纷推脱说难以胜任,没办法,秦昊又找到了席心。  听说要自己当主持,席心眉头不易觉察地一皱。见秦昊眼巴巴地看着她,席心有些不情愿地说:“实在没人的话,我可以主持,但另一个是谁?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在台上念词儿吧!”  秦昊摸摸鼻子:“你看我行吗?”  看看席心的腿,秦昊又补充一句:“晚会的时候,你能继续穿今天这双平底鞋吗?”  秦昊身高一米七六,今天打量了一下,席心的高度和自己差不多,当然这是在席心不穿高跟鞋的前提条件下。  席心嗤之以鼻:“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秦昊挺了挺胸:“不是,学校礼堂的台阶滑,我怕你摔着。”  主持的事定了,接下来是节目安排。加上学校医院,最后确定了28个节目,以歌曲居多,还有两个相声,一个小品。  席心报了一首陈慧娴唱过的《千千阙歌》,让秦昊很意外。想来想去,把脑海中2000年前后的流行金曲过了一遍,秦昊自己报了一首张信哲的《信仰》。  布置会场,摆放桌椅,调试音响话筒,计算节目时间,调整出场顺序,和席心对台词,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元旦快到了。  元旦前后,正是年底收农业税和各种税费的时候,乡大院没几个人,大家都骑摩托车下乡转户了。贾群民告诉秦昊:“你的任务就是筹备晚会了,别的活不用管,片里的工作让大刘替你,年底奖金照算!”  秦昊点头称谢,贾群民笑了:“别来这套,好好准备晚会,我请了县领导来,你可别在领导面前丢元玉乡的脸!”  见秦昊一脸“佩服”的神色,贾群民又说:“这事保密啊,书记还不知道呢。”  秦昊马上换成“打死我也不说”的庄重表情。  
    元玉乡党委书记任全伦和政府乡长贾群民不对付,这是乡大院里公开的秘密。  乡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尿不到一壶里,外人看不正常,其实这是官场上的潜规则。  乡镇是最基层的政权,主要的任务就是经济发展,到后来加上维护稳定。按照规定,书记和乡长是有分工的,书记管党务、管干部、管人、管大政方针,乡长管经济、管财务、管发展。  说得明白点,在利益社会,所有的矛盾,实际上都是利益矛盾。要是都按照自己的分工行事,那自然不会出现矛盾。但是问题来了,分工归分工,现实归现实,乡镇就是那么点利益,那么点资源,乡里的活儿,分不了那么细那么清楚,这么点资源和利益,两个人都想沾,怎么办?  这就要看书记和乡长谁更强势了。  书记强势,就大权独揽,运用自己的人事权和召集党委会的权力,把财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把主要工作交给自己的人去做,把乡长压制的死死的。  乡长强势,就拉拢党委成员搞自己的小圈子,利用“民主”二字对付书记的“集中”,把书记架空。不过这样的情况不多,通常会弄的两败俱伤,除非乡长的背景比书记的深厚。  更多的情况是二人达成某种默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利益方面根据拳头大小进行合理分配两不吃亏。  不过,大多时候,乡里党政正职的不和,是上级故意为之。你一个乡里书记和乡长关系好的很,搞成铁板一块,水泼不进,上级怎么领导你?所以,适当的分歧和不和,也是领导搞平衡必不可少的因素。  不过这回贾群民做的有些明显了,竟然绕开任全伦去请县领导,犯了官场的忌讳。  秦昊有心提醒一句,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还是要摆正身份,下属就是下属,别把自己的位置弄混了。这点距离感,要把握好。再说任全伦也呆不长了。  12月30号,元玉乡中学小礼堂。元玉乡乡直机关元旦晚会正式举行。  有了前期的精心准备,晚会办的很成功,乡里的同事很满意,乡直单位很满意,中小学的老师们很满意,贾群民很满意,百忙之中来元玉乡参加元旦庆祝活动的县领导很满意。唯独一个人不满意。  对晚会不满意的人是任全伦。  任全伦倒不是对晚会的节目或者什么安排不满意。他上台代表乡领导班子做了致辞,也在大家的掌声中唱了一曲《北国之春》,整个现场,任全伦都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样子。  任全伦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把乡长贾群民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来的县领导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是直接管干部的,也是贾群民的老上级、老领导,更确切一点儿说,是贾群民的后台。  这还不算,最重要的,县领导是贾群民绕过任全伦请来的,没和他这个党委书记打一声招呼。  这就有些不地道了。任全伦很生气。  生着气的任全伦只好压住心头的火,往台上看,看节目。  越看越入迷,越看,心里的火气越小。  他看到了台上主持节目的席心。  席心今天穿了一件修身的羽绒服,白色的,稍微紧身一点,腿上是一条小脚牛仔裤,恰好勾勒出她的身材,该鼓的地方鼓出来了,该细的地方细回去了。整个人透着一股青春的活力,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虽然没穿高跟鞋,席心的身高还是直追她身边的秦昊。  任全伦心里不由的一动。  任全伦的老婆年轻时也算是半个美人,可结婚二十年,当初的半个美人,现在的体积已经快到等于两个美人,任全伦对枕边的黄脸婆早就没了兴趣,却没有出去偷腥。  这倒不是因为任全伦持身有道,对自己要求严格,是因为他怕这种事情让妻子和她的家人知道,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任全伦的大舅子是青源县的副县长,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拜这位大舅哥所赐。所以任全伦只能心甘情愿地做一名模范丈夫,每天下班除了必要的应酬,就是回家陪老婆,至于交公粮,那是必须的,每一次都要尽心尽力,把身边人想像成电视里某位明星的模样,任全伦才能保持身体某部位的正常。  压抑欲望的任全伦很辛苦,很无奈,很感觉人生无趣。直到今天在乡元旦晚会上看到清水芙蓉一样的席心。  “以前怎么没注意这个小丫头呢?”任全伦收回自己的眼神,暗自想到。  元旦晚会曲终人散,秦昊长出一口气。自己的动作打出去了,接下来就看任全伦接招不接了。  明天就是2001年元旦,乡大院里没几个人。席心提着一个旅行包从宿舍出来,看到秦昊经过,笑着打了个招呼:“今天歌唱的不错啊!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唱的。”  “哪里哪里,比不上你,粤语歌都会,挺有原唱的味道。”秦昊倒不是恭维,实在是席心演绎这首陈慧娴的《千千阙歌》十分到位,把那种分别在即、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开始、只有以歌寄意的情绪表达的百转千回。  至于秦昊唱的《信仰》,虽然日才发行,但秦昊已经在以后的十五年间唱了无数遍了,自然是驾轻就熟不在话下。  之所以选择这首歌,因为郑晓若也喜欢张信哲。  见席心收拾东西往外走,秦昊问:“这是要回市里吗,这个钟点还有班车?”  席心支吾了一句:“嗯,应该有吧,我看看,不行就到县城找同学住一晚。”  秦昊知道有车在外面等着接席心,不好点破,招招手告别。刚进自己宿舍坐下,手机响了。看了看号码,是乡办公室的号。  “秦昊,我是米成力,书记让你过去一趟,马上。”  米成力是和秦昊同批分到元玉乡的,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很是一般。道不同,不相为谋。秦昊看不上米成力的抖机灵、打小报告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米成力瞧着秦昊不顺眼,生怕他威胁到自己,处处下绊子挤兑他。前世秦昊被迫离开元玉乡,在很大程度上有米成力的一份功劳。  PS:点击和推荐收藏又涨了,谢谢关注本书的朋友,祝大家天天开心!我会努力的!  
    任全伦的办公室布置的很简单,一张大大的桌子,一圈皮沙发,一个大大的玻璃鱼缸,十几条锦鲤在里面懒洋洋地游动。看到秦昊推门进来,任全伦站起身来招呼:“小秦啊,进来坐。”  秦昊半个身子坐在沙发一角,抬头正看到任全伦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暗笑,这位还是沉不住气啊。  “书记,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特别的事,今天的晚会办的不错啊,我听乡长说,是你做了大部分的准备工作,辛苦啦!”  秦昊马上从沙发上站起来:“书记,这是我应该做的,请佻多批评指正!”  任全伦摆摆手说:“唉,坐坐,搞这么严肃做什么啊,有什么批评的,好就是好,我这个人不搞那些没用的!”  问了几句晚会的事,任全伦越发觉得秦昊说话滴水不漏,和以前有些冒失的印象大相径庭。  以前的秦昊,还褪不去学生的那种稚嫩,说话办事直来直去,有些理想化,和人不太合拍。用办公室主任米成力的话来讲,就是:“怪人一个。”  现在呢,沉稳,内敛,话不多,却句句似乎经过深思熟虑,让人找不出破绽。  任全伦真是看不明白了。  “小秦啊,好好干,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很优秀的,我一直很看好你。”任全伦还是决定抛出自己的橄榄枝。  至于秦昊最近和贾群民走的比较近,任全伦压根没有在意,自己才是这乡里的一把手,谁轻谁重,他相信秦昊能够搞明白。  秦昊再次站起身来说:“谢谢书记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干,让党委放心,让领导满意!”  任全伦露出笑容,顿了顿又随意问道:“乡长请县领导来的事,你事先知道吗?”  按说这事,任全伦不应该问秦昊,可是他实在是忍不住,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多问了一句。  果然,秦昊想了想,说:“这事我不知道,书记,乡长只是让我筹备晚会,邀请县领导这事,我没资格参与。要是事先知道,我想我一定会报告您的。”  秦昊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有些肉麻。  果然,任全伦大为赞赏地看着秦昊,说:“好,好。”  临出门前,任全伦很随意地问了秦昊一句话。  “和你一起主持的小席,她父母是干什么的?”  回到宿舍,秦昊躺在自己床上,回想一遍自己刚才应对任全伦的话,脸上露出笑容。  任全伦对席心动了心思了,事情提前了两年。  听到秦昊“席心家是市区的,她父母的情况不清楚,刚才坐公交车回家”的话,任全伦微微吐了口气,流露出一丝轻松之意,被秦昊看在眼里。  只要任全伦相信席心没有什么背景,他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猫,哪有不吃腥的?  秦昊有些觉得对不住席心。想想又释然了,自己只是让事情提前了一段时间而已,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早晚之分,晚到不如早到。  元旦放假三天。在家陪了父母一天,日,秦昊来到了青源县城。  15年前的县城还很破旧,秦昊来到自己的单位门前,望着大门里面的浅黄色楼房站了一会儿。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看看秦昊,问:“哎,你找谁?今天放假不上班。”  单位大楼是2000年建成投入使用的,现在看上去还特别新,在周边低矮平房的衬托下更显得高大雄伟。秦昊特别想进去看看自己那间办公室,看看自己摔倒的地方,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爱你的人儿来了,  你爱的人儿走了,  孤独的风儿唱着,  还能有谁在没完没了地听着……”  路边的店里面播放着小柯的《日子》,不急不慢的曲调,这首歌是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的主题歌,秦大昊很喜欢当中的梁冠华和朱媛媛,跟着哼唱了几句。  走了半个上午,秦昊把县城转的差不多了。15年间升值的那些地块,现在几乎还都是居民区、荒地或者农田,走在路上,秦昊脑中想着:“要是拿到这其中三五块地,随便盖几幢房子,几年以后倒手卖掉,可就是千万富翁了!”  摸摸口袋,秦昊苦笑,自己现在除了一脑子超前的记忆,资产几乎等于零,拿什么来炒地皮?  看到路边一条写着“矿业兴-县”的标语,秦昊想了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老吴,在哪呢?”  “在矿上,有事没老秦?”  “没事,你家的那个矿还生产着呢?”  “对啊,这不,大元旦的,也不得闲,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啊,请你喝酒带洗头,全套的!”吴一超语气里带着轻松。  秦昊笑骂:“滚远远的,我可是纯洁青年,你小子注意点儿啊,记得戴雨具,别把自己淋-病了!”  吴一超的父亲是个搞建筑的个体小老板,见这几年开铁矿赚钱,便凑了一百多万找人合伙买了个小井口,吴一超在元玉乡上班,经常翘班去自家的矿上过一下“小老板”的瘾,顺便打打麻将弄几个零花钱,小日子过的特别潇洒。  一个农二代,一个富二代,虽然住一间宿舍,但本该不是一路人。但不知怎地,吴一超和秦昊的关系不错,用他的话讲是“如胶似漆”。为什么呢?因为吴一超看出来了,秦昊不图他的钱。  富二代身边通常会有一个小圈子,哄他开心的同时,替他花钱,吴一超也不例外。每次回到乡里上班,都有人闹着要他请客,但秦昊一次也没参加过他们的饭局,这让吴一超很不解。  不光不巴结吴一超,秦昊还敢教训他。  同一个宿舍第一天,吴一超洗完脚不倒洗脚水,秦昊半夜起来上厕所被水盆绊到,抬手就把吴一超从被窝里拉出来说了二十三分钟,从讲究卫生到社会公德,从个人素养到同事关系,反正是没一句重样的。  吴一超听得不耐烦,想给秦昊一个耳光,但掂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乖乖地服气。  慢慢的,吴一超竟然成了秦昊的好朋友,让人大跌眼镜。  重生的秦昊知道吴一超面前的危机,他想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一下自己这个富二代好朋友。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网吧,秦昊走了进去,网管告诉他:“一小时二十元,等有人空出来位子就可以上机了。”
    网吧里面人不少,中学生模样的居多,大部分人在玩仙剑奇侠传,或者暗黑破坏神二,秦昊转了一圈,站在几个玩暗黑的后面观战。  不得不说,暴雪公司出的这款暗黑二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2000年上市,直到15年后,还存在于许多游戏迷的电脑硬盘内,这其中包括秦昊。看着身前的玩家操控着野蛮人挥着大斧头横冲直撞,不时兴奋地吼一嗓子,秦昊想,要是弄个游戏代练,卖装备和武器,也能弄到不少钱吧?  “怎么不玩传奇?比这个好玩多了。”秦昊问。  玩暗黑的中学生回头看了看,问秦昊:“传奇是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退机,秦昊赶紧挤了上去,打开电脑,点开QQ,输入自己的QQ号和密码,点击登录。  “用户名或密码错误。”  再输入,还是错误提示。  再三确认自己的输入正确,秦昊猛的想起来,自己的这个QQ号是2003年非典时候申请的,离现在还有两年多时间。  重新申请了一个8位“1”开头的QQ号码,看着空空的好友列表,秦昊叹了口气,点开WINDOWS95桌面上的浏览器。  输入百度的网址,打不开,现在是2001年1月,百度要到本年8月份才推出测试版的搜索引擎。  秦昊心里哀嚎一声。  试着输入糗百的网址,还是熟悉的“404”页面。  前世工作之余,秦昊经常会在电脑上看糗事百科。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小段子,成了无味工作中不可或缺的调味剂。  糗百是2005年面世的,这个时候,它的创始人“黑衣大葛格”还在大学校园里。在头脑中努力回忆前世看到的糗百网站模样,秦昊想起那个独特的网站LOGO,心想,要是自己能让这坨东西提前五年出现在网络上,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糗百的成功,就是抓住了都市人紧张生活的节奏,让大家在悲催的工作之余,能乐呵一下放松一下。“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宝塔镇河妖,蘑菇放辣椒。”把自己亲身经历的、耳闻目睹的搞笑事情通过网络的方式,匿名分享出来,这种欢乐加二逼的自嘲精神,配合上各种神评论,不火才怪。  选择糗百,更主要的是因为这个东西比较容易弄,不像别的互联网事物一样,需要丰富的专业背景、复杂的团队协作和雄厚的资金支持,这些都是秦昊没有的。他只有大学时期学到的一点儿网页编程知识,弄一个论坛模式的糗百网站,应该不是大问题。  ……  三天假期过去,元玉乡大院里忙碌起来。  上一年结束,新一年开始,又到了计划总结的时候。任全伦在乡村干部大会上强调,2001年,元玉乡要重点抓好农业种植结构调整、烟叶扩模提质、计划生育等工作。  武凤梅一直没有音信,她丈夫李大刚被乡派出所关了十几天后放了出来,这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秦昊看起日历上新翻开的一页,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他感到孤单。是的,就是孤单。  前一世里,有什么心里话,还可以和父母说说,和妻子说说,和三五知己喝个小酒发泄一下。可一下子回到15年前的身体里,秦昊不知道,自己满腹的心事,该向谁说。  就像一个知道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的理发师,无处倾诉,只能对着挖出来的洞,悄悄倾诉藏在心中的秘密。  重生后的秦昊是幸运的,他掌握了未来世界的秘密。  硬币都有两面,幸运的秦昊有时候也很烦躁,因为这些东西只能存在于他的脑海里,无从宣泄。  ……  任全伦开始找机会接近席心。  第一次是借着布置工作,把席心叫到他的办公室。十几分钟后席心离开,任全伦看着她牛仔裤包裹着的背影,脸上泛起微笑。  第二次,县乡镇企业局来人,检查乡办企业工作,任全伦点了几个人中午陪客,包括席心。  第三次,周末,任全伦问席心要不要搭车回县城。席心婉拒,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  太老套了,太拙劣了,太……没新意了。  权力是最好的****。  任全伦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所以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稍施手段,拿下这个初出校门的小女子,易如反掌。  席心有些后悔来元玉乡了。  在大学校园里就无数次应对过学长学弟的不断纠缠,席心对任全伦这个老男人的小心思早已看的清清楚楚。席心心中气恼,却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任全伦是她的领导,毕竟现在人家只是表现的略微有些过火,并没有越雷池一步。  席心的家庭早就替她描绘好了人生的发展蓝图:大学毕业-进市直机关当科员-两年后提拔成为副科-两年后正科-三年后成为副处级女干部-期间结婚(男方当然必须是干部家庭,职务资历相当),短期的目标就这些。这条步步高升的成长路线,在一般人看来是极好极好的,但席心不喜欢。  席心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对“朝九晚五”的机关工作很是抵触,对父母提前安排好自己的人生路,席心表示强烈不满。  无奈之下,席心父亲席副市长一狠心,把女儿安排到了最基层的乡镇。  你不是不愿意呆在机关吗?那到乡镇试试吧。吃点苦头,就会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  席心要求父亲不要把自己的特殊身份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她的领导和同事。她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她想靠自己的力量闯一闯、试一试。  席副市长点头同意。当然,让秘书在恰当的时候委婉地提示一下县里的同志们,不在席心父亲的承诺范围之内。  父母以为,席心在乡下呆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喊着回来。但他们想错了,席心在元玉乡似乎呆的很滋润,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  席心喜欢乡里的自由自在,有工作时就干,没事的时候就可以呆在自己宿舍里看书想事情,出门就是青青的山绿绿的水,没有城市的车来车往和人声喧杂,挺好。  当然,要是没有任全伦不断在眼前晃悠,就更好了。  可是任全伦忍不住。心里的火苗一旦被点燃,就无法自动熄灭,一团火烧的任全伦十分难受。  秦昊骑着一辆借来的“宗申125”摩托车,来到元玉乡加油站。  “加满。”  “多少钱?”  “35。”  看了一眼加油机上“2.7元/升”的显示字样,秦昊暗叹,这样的价格要是一直保持下去多好啊。  沿着乡间公路一路前行,秦昊把摩托车停在河边。冬日的太阳照在河边薄薄的冰层上,反射着白色的光。由于水流较大,河中间并没有结冰,可以清楚看到一群筷子粗细的小鱼飞快地游动。  元玉乡因这条“元玉河”而得名。元玉河的源头是距离乡驻地30公里的五秀山。秦昊的记忆里,青源县矿难事件发生后,继任的县委、县政府提出了发展旅游的思路,元玉乡紧跟上级步伐,引来企业主承包了五秀山,搞了一个旅游区,不过一直不温不火。  这个“五秀山旅游区”给秦昊的最深刻印象就两个字:脏,乱。  到处是游客丢弃的矿泉水瓶、面巾纸、火腿肠外皮,甚至,秦昊还看到了一个TT,当然,是用过的。  山上盖了一个小庙,有几个和尚,摆了一个功德箱,见人就说:“施主,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来结个善缘吧!”  这样的旅游区,许多人只会来一次,口口相传,游客越来越少。  旅游业不行,乡里又在河滩地块上建了个工业园区。这下好了,一下子引来了好几家企业,经济效益一下子就上去了。  只是这河水,却一天天变得浑浊灰黄。附近的村民开始莫名其妙的得病,大批的鱼儿浮上水面,向天空露出白白的肚皮。  用后来流行的话来说,就是金山银山有了,绿水青山没了。  看着远方的五秀山和脚下的元玉河,回望四周一望无际的冬日原野,秦昊举起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圆。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乡里一个村书记儿子结婚,晚上把任全伦叫到家里去喝暖炕酒。任全伦酒量不多,却喝的不少,从车子里歪歪扭扭地下来,一手搭在乡办公室主任米成力的肩上,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我喝多了吗,没喝多,你们都不行,我才是老大!”  米成力一边费力地搀着他往书记宿舍走,一边从口袋里找钥匙,好不容易把任全伦放到沙发上坐好,拿起暖水瓶沏了一杯热茶端到茶几上,然后转身回到办公室,用冷水抹了把脸,赶紧跑出去到隔壁看人玩牌了。  没多大一会儿,米成力又来到任全伦的宿舍门口,犹豫一下,伸手拉开了门。  任全伦头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米成力把茶杯挪了一下发出响声,见任全伦还是沉睡不醒,咬牙推了推他,口中说道:“书记,醒醒,到床上睡吧!”  任全伦被人从美梦中叫醒,有些不快,抬头看看,嘟哝了一句,进了里间的卧室。  米成力跟着进去,一边弯下腰展开床上的被子,一边不经意地回头说道:“书记,刚才听他们说,席心感冒发烧,这会儿在乡卫生院输液呢。”  任全伦本来靠在墙边喘粗气,听了这话一下子精神了,问:“谁?席心?”  米成力似乎没有察觉任全伦的异样语气,抖了抖被子说:“对,刚才老张他们玩牌时说的。”  “哦,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任全伦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挥挥手,说:“我躺会儿。”  米成力出了门,微微有些失望。  米成力曾经狂热地追求过席心,但不幸的是种种努力都付诸东流了。自视甚高的他搞不明白,自己这么优秀的一个大好青年,席心怎么就看不上呢?  屡战屡败的米成力由爱生恨,偶然之间看到任全伦盯着席心的眼神,他心里浮上一个阴暗的想法。  可是刚才在宿舍里看到任全伦的举动,米成力又有些泄气。“难道是我的判断不对?难道领导没有那种想法?”  手机响起,米成力接通,任全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成力,和我一起去卫生院看看席心,毕竟是乡里的同事,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米成力从床上蹦起来,三下两下穿好大衣,冲出门去。  席心无力地躺在床上,身体的不适让她昏昏沉沉,想抬起胳臂理一理杂乱的头发,手动了动又放了回去。  这场感冒突如其来,同事兼室友把她扶到了乡卫生院。医生量了体温,说是高烧需要输液,开了药后施施然离去。席心看着护士给自己扎上针头,看着无色的液体一滴滴掉落,忽然鼻子一酸,有些想家。  病房的门开了,元玉乡办公室主任米成力探头朝里看了一眼,说:“席心,任书记看望你来了。”  任全伦走进来,脸上泛起亲切的微笑:“听小米说你感冒了,严重吗,要不去县城医院再查一查?”  席心没想到任全伦会来这里看自己,有些意外地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动了动又无力地躺下去。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微弱地说:“书记,您怎么来了?”  米成力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对席心说:“这是书记买的。唉,这热水不多了,我去打点水来!”又对站在一旁陪席心的女同事招呼一声:“小李,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个报告放在办公室的电脑桌上,你帮我回去打印然后编辑排一下版吧,书记明天要急着用,我这边有事离不开。”  女同事有些狐疑地看了看米成力,又看看背对着她的任全伦,对席心歉意地笑笑,跟着米成力出去了。  米成力无意间碰了一下门把手,病房的门虚掩上了。  ……  秦昊站在乡政府大门外的黑暗里,看着两个人影走出乡大院,走进街对面的卫生院,脸上现出玩味的笑容。  重生后的秦昊,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机会来了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不要给自己后悔的余地。刚才在同事们打扑克的宿舍里随意把席心生病的消息散布了出去,放了一点饵,米成力便急冲冲地扑过来咬住,这让秦昊心中暗笑,自己这十五年还是没有白白多活,厚黑之术竟然大有精进。  心理年龄已经奔四的老男人,对付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似乎有些胜之不武,但秦昊顾不了这么多了。  ……  卫生院的值班室里,米成力和值班护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就你一个人值班?”  “嗯,晚上就一个人,咱们这晚上很少有患者。”  “不害怕?”  “开始有点,现在习惯了。”  ……  面对米成力,刚分到乡卫生院的年轻护士有些拘谨,一边说话,一边想:“他和我套近乎,难道是那个意思?”  米成力支起耳朵想听听走廊另一头病房里的动静,可惜离的有点远,病房的门又关上了,听不到一点动静。  想着十几米远可能发生的事情,米成力咬了一下嘴唇。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但想到席心对自己不加理睬的高傲劲头,一丝愧疚又消散不见。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米成力一个激灵,飞快地跑到门边,刚搭上门把手,门开了。  “秦昊?你来干什么?”  秦昊回身把贾群民让进来,对一脸紧张的米成力笑笑说:“没事,乡长身体有些不舒服,我陪领导来弄点感冒药。”  米成力脸色有些难看。书记还在一侧的屋子里,乡长这是来干什么,莫非是知道了什么风声?但看贾群民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一颗提的老高的心又慢慢放下来。  小护士手忙脚乱地给贾群民量体温、拿药,秦昊随意张望了一下,拉开值班室的门朝外看了看。  米成力大惊失色,三步并做两步迈过去扯住秦昊的一条胳臂,压低声音说:“你干什么?”  秦昊大为奇怪地看着米成力,指指自己的胳臂,诧异地问:“米主任,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出去上个卫生间,你搞这么隆重做什么?对了,还没问你,大晚上的来这干什么,你也有病吗?”  
    米成力一时语结,他当然不能说书记就在那边搞一点个人的小事情,你最好不要过去打扰。但还是紧紧拉着秦昊的胳臂,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嘴里下意识地说:“我,我也有点不舒服,来拿点药。”。  贾群民咳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小米,你干什么,怪里怪气的?”  米成力讪讪笑了笑,说:“乡长,没事,我闹着玩的,是吧老秦?”  秦昊拍拍米成力的肩膀,一脸玩味地说:“这大晚上的,我不喜欢有人和我闹着玩。”  米成力心里已经是万马奔腾了,心里把贾群民和秦昊骂了个遍,见小护士终于替贾群民拿好了药,轻松了不少。药开好了,二位可以走了吧?  “听说席心也在这里输液,米主任你见到没?”秦昊见米成力脸色稍霁,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米成力的心情刚从过山车上落到地面,被秦昊轻飘飘一句话又抛上半空,张了张嘴,艰难地说:“没,没见到,大概,大概是回去了吧,回去了,不在这里。”  “哦,那就好。”秦昊又晃悠悠地踱到门边,嘴里说着:“我还得上个卫生间,刚才让米主任你一拉,尿吓回去了,不行,不行,实在是憋不住了。”  米成力刚要拉住秦昊,贾群民一把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板起脸来说:“小米你今天很奇怪啊,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护士,快帮他量个体温,看这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病的不轻啊!”  米成力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秦昊出门,直奔走廊的另一头而去。顿时,他的头上“嗡”的一声,嘴唇颤动着,一层细汗从脑门上密密地泌出来,在灯下闪闪发光。  “乡长,书记,书记在病房里……席心,书记,他……”吐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字句,看着贾群民似笑非笑的面孔,米成力有些后悔,要是十几分钟前自己没有重新进入任全伦的宿舍就好了,要是没有听到关于席心生病的消息就好了,要是任全伦听到消息无动于衷就好了……  米成力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四周一切都好像在转,转啊转的,有些晕。  值班的护士看着屋子里不同表情的两个人,脑门上浮现出一连串大大的问号。  扭头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同事秦昊,席心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她费力地从被子里抽出双手,拼命推开任全伦因为突然被人撞到、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指了指这张曾经道貌岩岸然、但现在只会令她厌恶和恐惧的面孔,嘴里说着:“他,他……”,眼泪不可抑制地淌落下来。  任全伦晚上喝了不少酒,看到病床上因为感冒而更加楚楚可怜的席心,小腹部位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坐在床边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便乘着酒意站起身来,扑到病床上,双手隔着被子乱摸乱抓,红通通的脸孔也努力地凑上席心的脸。  身下的女子在无力的挣扎,更撩动了任全伦的心火。他有些不顾一切,席心说了什么喊了什么,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正要拉开被子做下一步的动作,秦昊却突然闯进来,冷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在任全伦的脸上,他打了一个寒战。  “你,你干什么?”贾群民大为羞恼,对着秦昊用力挥舞着手臂,似乎要将这个煞风景的家伙从面前赶跑。  秦昊看了看衣服齐整的席心,暗暗松了口气。在算计任全伦的同进,有意无意把席心这位美女同事牵涉进来,秦昊有些不安。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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