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和孩子无缘,是要当真命小和尚之无字天书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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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瑾老师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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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童年时光一九一八年农历二月初六(阳历三月十八日),南怀瑾老师生于浙江温州乐清县翁佯镇地团村。小名银奶,生肖属马。南老师六岁开蒙,接受几千年沿袭下来的旧式的教育,上私塾,读四书五经。只在县小学插班读了最后一个年级的课,拿他自己后来的话说,自己一辈子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拿到,勉强算是小学肄业。南老师能有今天这样的盛名,并不是生来就是天才,小时候,聪明、机灵都称得上,但并不是一个乖孩子,甚至可以说很调皮,很爱玩。只是父亲管得太严了,严得几乎不近人情,母亲这把保护伞有时也失去了效力。这样,在严格的私塾教育下,他打下了深厚的国学底子,四书五经不管懂不懂,他都能背下来,几十年后,都没有忘记。南老师自己也对人说,他现在“这点墨水”,就是小时候打下的基础。根据南老师自己的回忆,童年时代,从一岁到六岁,浑浑噩噩,糊里糊涂,没有太多太深刻的记忆。从六岁到十二岁,除了读书之外,只记得自己身体非常弱,正餐不好好吃饭,喜欢吃零食;三天两头生病,生来是个多病的身体,什么病都生过。十二岁以后,小病随时有,大病没有;伤风感冒是经常的事,但没有生过大病,一辈子也没有得过大病。他说,也许十二岁之前把所有的病都生过了,所以后来就不生病了。童年时代,家里遭遇一件大事,南老师刻骨铭心,在一定程度上,这件事的教训,融入了他的人生哲学之中。那一年,大约十一岁,父亲送他到县第一小学上学。二十年代的中国,推翻清朝封建王朝虽然已经十多年了,但社会,文化、教育还处于新旧交替时期,尤其是在地处一隅的乐清,现代教育还不普及,上小学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小学毕业就相当于过去的秀才了。南老师上过私塾,古书读过不少,但现代科学知识,比如算术、化学、卫生等等,则一窍不通。父亲拉关系、走后门,总算把他送到县第一小学,插班读六年级。县小学在城里,没有寄宿,父亲找了城里一个林姓朋友,让南老师借住在他家里。正好这位朋友有一个孩子也在念小学,名叫林梦凡,也是一个独子,两人正好作伴。梦凡的母亲对南老师很好,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在学校里,南老师个子小,上课坐在最前排,排队排在最后一个,加上是乡下人,常常受别人的欺侮。不过,南老师在这里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换了一个新的环境,什么都新鲜。读了半年,放寒假了,就回家过年。过阴历年,农村里都是热热闹闹,一般从初一到十五灯节,走亲访友,大宴宾客。加上这一年正是他祖母的六十大寿,凑在一起,南家更是热闹非凡,天天席开十几桌。父亲在乡里本来人缘不错,加上他刚刚为地方上修了一个陡门,就是蓄水放水的水闸,很得民心,来祝寿的、“蹭饭”的人特别多。这样闹到正月十五,南老师一觉醒来,突然出观一个念头:不行,我要走,不能呆在家里,要上学去。父母亲拦他,学校还没有开学,你去上什么学?南老师执意要走,反正不愿意在家里呆着,到城里找同学去。父母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去。那一天,南老师一个人,步行两三个钟头,住到了同学林梦凡家。第二天上午,父亲派人来,告诉他昨晚家里被抢,并带来一份状纸,叫他到县里报案。原来,头一天夜里,一伙海盗洗劫了南老师的家。南老师的父亲开了一商店,卖米、卖布、卖杂货,像当时镇上的一般商店一样,前店后屋。海盗来打门撬门的时候,他的父亲被惊醒,知道情况不妙,顾不得老人妻子,光着脚从后门跑了。等海盗撬开门进来时,他母亲在惊恐之中还能急中生智,摘下戒指耳环拱手交给强盗,说:主人都跑掉了,我是他家的佣人。南老师的母亲平素不爱打扮,穿衣服不大讲究。海盗看她这副样子,不像是老板娘,就放过她了,只是把店里能抢走的东西席卷一空。等到他父亲带领一群“盐兵”赶到时,那伙海盗早已扬长而去了。这是南老师记忆中家庭经历的一件大事。全家人的命都保住了,但财产损失惨重。好在他的父亲“留得青山在”,就会 “有柴烧”。南老师说,他那天如果不离家进城,很可能会被海盗绑票了,也许早就没命了。当然,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几十年后,南老师从这个偶然事件上,引出了一个人生的哲理,他说:如果不大事操办祖母的六十大寿,可能不会招来海盗;所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轻言做寿;拿佛学的道理来讲,一个人在“福报”很好的情况下,不要把“福报”都用完了。南老师的意思是:一个人,在有钱、有权、有势的情况下,不要张扬,不要忘乎所以,不要得意忘形。南老师一辈子的为人,都是遵循着这个原则,哪怕在他声名鼎盛的时候,自己都是那么冷静,那么低姿态。十三岁,私塾念完了,该读的书都读了,小学也念了,倒数第一名,那时候叫“背榜”,拿了个肄业证书。下一步怎么办?父亲说,不要上学了,交不起学费。上中学,乐清县还没有一所中学,要到温州去上。但家庭经济的状况又无力负担,那时侯,供养一个中学生,不是一般家庭所敢奢望的,比现在供一个大学生还难,何况家里刚刚被海盗洗劫一空。父亲叫他学一门手艺,当地有一位木雕艺人,远近闻名,南老师觉得木雕很好玩,但一辈子干这种事,不干。父亲又叫他去学生意,到人家商店里当学徒,南老师也不干,他不能反抗父亲,他反抗父亲的唯一武器是眼泪。父亲说一次,他哭一次,硬是不愿意去学生意。父亲说了三次之后,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由他去,在家里读书自修好了,反正年纪还小,家里还养得起他。那年暑假,在温州读中学的表兄王世鹤回来度假,王家是当地一个大户人家,请了一位老师给他补习,父亲叫南老师也去听课,一共有七八个孩子,南老师年纪最小。请来的老师姓朱,名味渊。朱味渊先生学问很大,在前清的时侯没有考上功名,就到处游历讲学;论及时政,愤世嫉俗,唾沫横飞,被乡里视为奇人。南老师后来说自己同国民党政要陈诚是“同门”,指的就是同朱味渊先生的这一段师生因缘。陈诚是浙江青田人,朱味渊曾在青田教过陈诚,在古时讲究师从关系,受过同一个老师的教诲,就称“同门”。其实,南老师比陈诚小二十多岁,一辈子同这位学长没有直接打过交道。南老师同朱味渊的师生因缘,也只是这个短短的暑假,算下来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真正一对一的教侮只有一个来小时,但在南老师的心里,对朱味渊先生怀念了一辈子。这个暑假,朱味渊给这七八个孩子讲古文,讲诗词,朱先生的诗词功底很深,当年诗坛上小有名气。南老师那时候早就把《唐诗三百首》背得滚爪烂熟了,而且,十来岁就会写对子写诗了,但古诗究竟妙在何处,也不知其所以然。一天,南老师到朱先生的书房,看到案头有清人吴梅村诗集,拿起来翻阅朗读,爱不释手。朱味渊见他喜欢,乘兴为他朗吟吴梅村的《琴河感旧》四律,井借给他清诗一卷。于是,南老师从吴梅村入手,读遍了清朝名家的诗作,发现其情怀磊落,比读唐诗更有心得。南老师认为,清朝的诗词,“寄意遥深,托情典故,殊非唐初盛晚诸世旷达疏通所可及者,宜乎情之切近于衰乱哀思而尤擅其胜场也”。朱味渊先生的教导,使南老师开拓了眼界,对学诗“须先习盛唐,宗法李杜,方为正规,如清初诸家,不可学也”的观点产生了怀疑。这么短短的一个小时,留给了南老师终生难忘的印象,使南老师知道,除了唐诗之外,清朝的诗另有境界。南老师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受朱先生的教诲,朱先生第二年就去世了。但南老师把朱先生尊为自己诗学的启蒙者,一辈子不忘这位恩师。我们现在读南老师的著作,里面引用了许多清朝诗人的诗句,特别是郑板桥、袁枚、赵翼、龚定庵、钱谦益和吴梅村等人的诗,南老师都是推崇备至,从中可以看出朱味渊先生对他的影响.在家自修这三年的时间里,南老师读书的范围更广了。家里的藏书不少,《史记》、《文选》、《纲鉴易知录》,还有唐诗宋词等等,南老师都翻出来读了个遍。《红楼梦》、《三国演义》、《浒传》以及武侠小说,这些“闲书”、“野书”也都想办法弄来看。父亲对这个独子,有严格管教的一面,同时,对他的培养还是很用心的。父亲给他请来一个老师,名叫叶公恕,叶先生古文底子好,又通现代学问,一个月来家里两三次,从他那里南老师知道了孙中山、康有为,还有外国的林肯、华盛顿、兴登堡、卡内基的传奇故事。在家里自修,总是容易懒散。父亲认为环境不好,就把他送到家庙里去读书。南氏家庙建在附近的山上。离家大约有五六里地,庙里安放南氏先祖的牌位,每一代里选派一人看管;平时,这里是人迹不到的地方,只有在过年过节或婚丧嫁娶的时候,后代才会到家庙去祭拜祖宗。父亲把南老师送到家庙读书,平时不准他回家,隔三差五给他送一些好吃的东西。按道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且还是一个独子,当时一般的家庭总是把他拴在身边;而南老师父亲这种独特的管教方式,也许是南老师日后那种特立独行、桀骛不驯的性格形成的原因。家庙的环境确实很好,庙里一片幽深,陪伴他的只有一个又呆又瘸的公公;庙外,有清澈的溪流,有山花,还有美丽的裴翠鸟。南老师在这里读书,读中国的历史,读中国的地理,他的思想可以自由驰骋,他立志要当一个“大人物”。尽管他对外部世界的形势,什么欧洲风云、国共两党的斗争,他都是模糊一片,因为这个小地方的人还是过着古老、宁静的生活。十七岁是南老师人生历程上的一个里程碑。也许是书读多了,他不愿意局促在家乡这个小小的地方,他要出去闯天下,他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他的这个理念非常强烈,没有谁能理解,也没有谁能阻挡,可能只有上天知道。还在他少年时代,南老师在家乡附近的一个道观抽过一支签;过了几年,在一个庙里又抽了一支签、抽签这种东西,属于迷信骗人的东西,讲得好听一点,属于神秘学的范畴,本不足以拿来当真;但南老师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抽到的这两支签竟完全一样,这确实有点神秘色彩了。这个签语说:脱却麻衣换绿衣,恰如扬柳遇春时。飞腾要取蟾宫桂,许折东南第一枝。这个签语可能对南老师的一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南老师不是一个迷信的入,但签语中的蟾宫取桂、折“东南第一枝”,对他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动力,鼓舞着他,鞭策看他,一辈子自强不息。过了几十年后,南老师经常向人谈起这个签语,颇有几分津津乐道之状,说自已的一生经历被这个签语说准了。我没有请他详细解释这几句话,“脱却麻衣换绿衣”,“绿衣”大慨是指他曾经穿过军装;“麻衣”相当于“布衣”,是古时平民、学子穿的衣服。至于从蟾官里取得什么桂,“东南第一枝”究竟指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当年,正在他满怀壮志、雄心勃勃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一位在外地做事的同乡回乡度假,鼓动他到外面闯荡,说杭州浙江国术馆是公费,不要钱,还管吃管住,两年毕业后,分配到各地当武术教官。国术馆,是教授武术的学校,这正合南老师的心意,《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岳全传》以及武侠小说里的英雄人物,他早就崇拜羡慕;现在有这个机会,自己如果能够学会十八般武艺,走南闯北,当一个英雄好汉,也不枉活一生。父亲的管教,母亲的宠爱,没有能够拦住他那颗远走高飞的心,父母只得筹借一笔路费,送他上路。【南怀瑾老师(谱名:南常铿)为乐清南宅太祖殿题写的楹联:百代渊源河洛东南留一脉;千秋忠义神灵海上有孤臣。】
(二)西子湖畔学武艺一九三五年夏天,南老师跟了一位同乡离开家乡,到温州坐船去上海,又转火车去杭州。这时,南老师已经结婚并已有了一个孩子,但在当时,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出这样一趟远门,还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好在有这位同乡照应,一路上平平安安。南老师一来到杭州,就喜欢上这个地方。杭州是文化名城,历史上出过不少名人、有道的人,加上这里有山有水,风景优美、浙江国术馆的校址就在里西湖,刚刚开办了三年,学生不多,前面两期学生还多一点,南老师这一期是第三期,学生只有七八个人。学校的老师可都是武林高手,内功、外功,少林、太极,各门各派,人才荟萃。国内武林,千百年来,素来沿习师父带徒弟的方式传授技艺,而且师父对徒弟一般都留一手,有些绝技都没有传下来,只成为奇闻轶事充当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办学的方式传授武术,而且没有门派观念,浙江国术馆可能在近代史上开创新风。南老师在这样的环境中求学,如鱼得水,他学得很认真、很努力,学校每天八小时的课程,他不满足,自己每天清晨四点多就起床,一个人先到西湖边上练拳练棒,练一两个小时,回去吃早饭上课。在同班同学中,南老师年纪最轻、个头最小,但每门功课,每种武艺,他学得最快最好。学校的武术老师有十几位,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都是身怀绝技的人,而且都有传统文化的根底和侠义精神。南老师至今对几位老师还有深刻的印象。一位老师叫刘百川,传说他功夫很大,外号“双刀刘”,他用手拍你一下,你就吃不消。一位教内功的,姓田,则是文质彬彬的样子,南老师经常上他家拜访,家里挂满了字画,摆满了书籍,完全是文雅书生的样子。还有一位教少林拳的,很有名。这些武术教师在传授武功的同时,总是不忘给学生讲做人的道理。那位少林拳教师的训活,南老师记忆犹新,为了国家,练好身体,不要玩女孩子,谁要是玩女孩子,就不要来学武功;特别要记住“好兔不吃窝边草”,身边有最好最爱的女人也不要动。这些人生的经验,几十年后,南老师经常拿来教育他的学生:要做事业,就不能沉迷于女色;尤其是你当了单位首长,当了公司老板,你玩了女秘书,后果不得了,大家会攻讦你,她也要控制你,往往搞出难以收拾的局面。国术馆除了武术训练外,还开设文化课程,教授国文、历史、生理卫生等等。南老师喜欢读书,这些课学起来津津有味,甚至觉得学校里教的东西还不过瘾,还抽时间跑到之江大学旁听;听了几节课,又觉得大学教师的学问也不过如此,就没有再听下去。社会上的英文补习班也去上过,学了几次,也没有坚持下去,这次他没有怪老师,而是觉得自己不行,要学会英文太难了,要花太多的时间,还是先把中国文化学好,英文就放弃了。从那以后,南老师再也没有动过学英文的念头,他一辈子也不懂英文,只认得英文宇母。大概是年龄的关系吧,究竟要学什么?将来究竟要干什么?南老师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国标,到国术馆求学,并不是为了毕业后可以当武术教官,那只不过是离家出走的一个借口。但是有一条是明确的,要学一身本领,做一个叱咤风云、君临天下的人;要是不成,哪怕当一个浙江省长或杭州市长也不错。这个梦想,或者说是野心,南老师是很强烈的,他的少年时代,青年时代,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梦想挥之不去。也正是有这个梦想的支撑,使他总是有一股强烈的求知欲,读书,习武,求道,他从来不使自己闲下来。国术馆的课程本来已经不轻松,南老师却还给自己加码,能够找到的书都找来读。当时,商务印书馆编了一套“大学丛书”,讲电、光、航空这些现代科技知识,南老师都去借来读。杭州有个孤山,山上有个文澜阁,是一个很有名的藏书楼,是乾隆年间把圣因寺改建而成,专门珍藏《四库全书》。南老师想办法弄了个借书证,每个星期天都跑到文澜阁去,借出几本,就在那儿翻。按规定,这些书不能带回家,细读是不可能的。南老师好读书,酷爱书,但那时候没钱买书;不过,他好像天生同书有缘。也是在杭州国术馆学习那段时间,有一次在西湖边上练拳,邂逅一位和尚,斯斯文文,戴一副眼镜,宁波人,南老师把他的名字忘了,只记得当时叫他“四眼和尚”。交谈几句后,“四眼和尚”请南老师到他庙里去坐坐。庙子就在西湖边上,名则“闲地庵”,是一个非常清静幽雅的去处。庙里挂着一张史量才的遗像,原来,这个“闲地庵”是史量才的家庙,隔壁是“秋水山庄”,是史量才为他的姨太太沈秋水修建的别墅。别墅和家庙有一扇小门相通。史量才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个大名人,有关他的文字资料很多,从南老师嘴里讲出来的故事是这样的:史量才本是穷人家出身,一面读书,一面给报馆送报卖报。沈秋水是上海滩上的名妓,天天看见史量才送报,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就之才,就资助他、鼓励他好好读书。后来,史量才学有所成,办了《申报》,沈秋水就嫁给了他。不到一二十年,史量才就成了上海滩上的名人,连杜月笙、蒋介石都怕他几分,不过,他最后还是死在蒋介石特务的黑枪之下。南老师从来没有见过史量才,但自从认识了“四眼和尚”后,史量才的家庙“闲地庵”成了他读书的好地方。他经常到这个地方来,教和尚打拳,同和尚聊天,有吃有喝还有书读。史量才的学问很大,藏书很多,他搜罗了许多道家的书,有些秘本,都是别的地方见不到的。南老师后来同人说:“史量才大概没有想到,他搜集的这些道家的书等于为我准备了。”史量才的武功很高,修道也修得很有心得,他的师父就是一个道家人物,在情况危急之中,他的师父叫他连夜逃跑,他没有听,结果第二天就被害了。而史量才为南老师准备的道书,南老师读了以后,都派上了用场。他后来到康藏求道,参拜密宗上师,就是拿这些道家学问,赢得密宗上师们的尊敬,而把藏传佛教里的奥妙传授与他。在西子湖畔,南老师虽然只生活了短短的两年时间,但在他的心里却留下了总也抹不去的印象。几十年过去了,南老师也到了晚年,他想回来定居,杭州成了他的首选之地,在西湖边上,他早就买好了一所房子。他同杭州有这份情结,因为这里是他闯荡天下的第一站,他在这里不仅学到了武功,还读了不少书,跑遍了杭州的名胜古迹。他跑名胜古迹,自然有年轻人爱玩的习性,而他心思更重的是求仙访道。杭州庙宇多,传说中出过不少神仙高士,南老师一心要寻访到一位得道高人,学一手济世救人、天下无敌的本领。学校附近有一处名胜,称葛岭,相传晋代著名道家人物葛洪在这里修过道。葛岭上还留下一座庙,南老师经常去,希望能碰到一个指引自己得道的高人,结果是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有一次,在路上看见一个长相怪怪的和尚,南老师就尾随着这个和尚,跟着跟着,那个和尚进了一个山洞,南老师上去往里一瞧,山洞又小又黑又潮,一领破席,一捆稻草,是那个和尚的全部家当;南老师向和尚请安,那个和尚理都不理,连着问候了好几声,和尚好像都没有听见,南老师只得扫兴而回,心里想,这个和尚不是一个得道的人,看他那面黄肌瘦的佯子,说不定是快要死的人了。还有一次,南老师结识了一个和尚,和尚送给他一部《金刚经》,南老师念《金刚经》念了三天,当念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时候,感觉到一片空灵,找不到“我”了,“我”到哪儿去了?南老师放下《金刚经》,不念了,跑去找那个和尚,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境况。和尚一听,表示很惊讶,对他说:“你真了不起。人家修行几十年都做不到,你念了三天《金刚经》就达到这种境界,你就是再来人。”“再来人”在佛学里就是得道悟道的人。和尚的这句话南老师也没有在意,他到处求仙访道没有结果,而面前的这个和尚可能就是指点他的高人,却擦肩而过。南老师后来回忆说:其实那时自己已经开悟了,只是当时自己不知道,后来几十年走了很多弯路。在浙江国术馆两年的生活,很忙碌,很充实,除了学校安排的课程表之外,南老师自己还有一个日程表,几点几点干什么,每天都排得满满的,严格按照自己订下的日程表执行,晚上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他对自己的管理非常严格,不让自己闲下来,不浪费时间;那时候养成的这习惯,后来一辈子都没有改。古人有言:“人非有品不能闲”,今天,南老师被推崇为有品有道之人,他仍然不使自己闲下来。在国术馆的两年当中,不是一切都顺心的,最大的问题是钱,没有钱。来杭州之前,听说这所学校是公费的,家里给他准备的钱有限。来到学校之后,才知道因为经费困难,从他这一期开始,许多费用都要学生自己负担了。这样,过了一个学期,南老师就要为下学期的费用操心了,只剩下八块大洋了,冬天的棉衣还没有。怎么样省吃俭用,也不够一学期的开销。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了一件意外的事。一天,一位同学急匆匆跑来告诉南老师,西湖里捞起一个跳湖轻生的入,说是乐请人,是南老师的同乡。南老师一听,赶紧跟了那位同学,来到湖边,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像一个落汤鸡。一问,他说自己是一个生意人,从乐清来杭州做生意,赔光了钱,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也没脸回家了,萌生了轻生的念头。西湖冬天的水不深,他跳下去没有死,被人救了上来。南老师看他一副可怜的模样,就把那人带到学校里来。到厨房给他弄了点吃的,把湿衣服换下来,然后,从自己仅有的八块钱里,拿出六块钱给他,叫他赶紧回家过年。南老师在自己阮囊羞涩的情况下,资助了一个落难的同乡,做了一件好事,自己心里当然很高兴。过后,他在信中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在回信中说,这个人是个骗子,他已经骗了不少人了;不过,你这样做也没有错。这是南老师一生中头一次受骗上当,后来,几十年下来,找上门来骗他钱的骗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在他经济状况比较好以后。他曾经对我说过:“有时候明知这个人是个骗子,他来向我借钱,我还是会借给他的。他向我开口,说明他有难处,我能帮他忙,为什么不帮。”南老师的这种思想和这种作风,我理解不了,当然也学不会,连追随他多年的学生有时候都不能理懈,但南老师照样我行我素。这次,他自己的钱被别人骗了,自己的经济问题竟意外地很快就解决了。南老师说:是在西湖边上捡到的,五十块钱的票子,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钱。南老师捡到钱后还站在原地,等失主来领,大冬天,在雪地里站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见失主的人影,那时候还不兴把捡到的钱交给警察叔叔,他把这笔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几十年后,南老师给他的“徒子徒孙”们讲起这段故事时,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有人说,这是天意,上天看到他专做好事,就给他一个回报。一九三七年,南老师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浙江国求馆毕业,获得武术教官的资格,但他没有谋得一份差使。不久,抗战爆发,国难当头,南老师只有二十来岁。满怀壮志,一腔热血,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但他没有投身行伍,拿枪杀敌。这时候的南老师,还是单身匹马,走着一条自己的路。他一心想闯荡江湖,到处求仙学道,想学一身功夫本领。这在当时一部分年轻人中是件时髦的事,都幻想学会一手飞剑本领,可以直取日本鬼子的首级。鬼子的首级没有取到,南老师从未上过前线,但他学到的学问功夫使他终生受用不尽。
(三)初到四川的艰苦生活南老师第一次出门到杭州,第二年暑假,回家住了一个月,妻子怀了第二个孩子。毕业后,他没有回家,只是在十年之后,才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家乡。南老师从杭州出发,经九江、汉口、重庆,最后到了成都,一路上相当顺利。南老师似乎有先见之明,他如果晚走几天,就要吃更多的苦头了,因为南京不久被日军占领,国民党的中央政府迁移重庆,大批难民跟着涌向西南大后方。而南老师在难民潮之前已安然抵达四川。初到成都,南老师落脚在贵州会馆。会馆里供奉着南霁云将军的神像,南将军是唐代名将,姓南的本来不多,想不到在他乡遇到,也许是一种缘份,南老师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在这里,他和钱吉(钱宗本)成了莫逆之交,南老师对他永志不忘。钱吉是四川彭县人,有一段非常惨痛的恋爱放事:他年轻的时候,在封建思想极为浓厚的彭县乡下,他与同村的一个少女有了恋情,结果被女方家里知道了,家族群起反对,他们想要离家出走。那个少女被家族中人抓回去,活埋了。钱吉怀恨在心,想杀人放火,后来受一高僧指点,带着老母离家,出家为僧,住在成都贵州会馆成都佛学社里,养母修行。同是天涯沦落人,南老师同钱吉结成患难之交。在一段时间里,钱吉追随南老师,帮助照顾南老师,直到后来南老师闭关学佛,钱吉改行做小生意去了。钱吉当时写了一首诗赠南老师:侠骨柔惰天付予,临风玉树立中衢。知君两件关心事,世上苍生架上书。“知君两件关心事,世上苍生架上书”,南老师当时才二十出头,难得钱吉的两句诗,判定了南老师的一生行谊,确实是高山流水有知音。有一次,我同南老师说,钱吉的这两句诗写得不错。南老师说,是古诗上借用的。时间过了差不多五十年,到了一九八六年,南老师在美国开始同成都的老朋友联系上,他要打听当年朋友的下落,其中就有这位钱吉。但钱吉怎么也没有找到,连当年他们共同栖身的贵州会馆,也因城市的扩建而无迹可寻了。有人写信告诉南老师说,在“文革’”期间曾见到过钱吉一次,他在街上卖旧衣服,境况大概很不好。南老师写下了一首很富感情的诗怀念这位老朋友:蜀道初登一饭难.唯君母子护安康。肯知苏季非张俭,不信曾参是项梁。徒使王陵有贤母,奈何维诘学空皇。千金投水淮阴恨,今古酬恩枉断肠。从这首诗可以看出,南老师刚到四川的时候,生活上是很窘迫的。“蜀道初登一饭难”,这个“一饭难”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一般人大概一辈子都没有尝过这个滋昧,但南老师尝到过。有一次,在从宜昌到成都的路上,他同表叔两人,整整三天没有吃过一顿饭。饭馆酒家里飘出的美味佳肴的香味,馋得他们口水直流,但他们身上没有一分钱。在饿急了的情况下,南老师在一个馒头摊上偷了两个馒头,一人一个,就像雨果《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一样,不过他的运气比冉河让好,没有被人抓住。所以,南老师后来讲课,多次引用古人的诗句“美人卖笑千金易,壮士穷途一饭难”,来告诫他的学生们,要知道人生的艰难,要珍惜青春年华。在台湾的时候,他对很多家境清寒的学生,总是寄以极大的同情,并尽量给与资助,因为他自己尝过“一饭难”的滋味。钱吉母子,同南老师萍水相逢,却伸出援手,使他摆脱困境,“唯君母子护安康”,南老师自然没齿不忘。南老师在上面这首诗中,提到好几个历史人物,涉及好几个典故,都是历史上很有名的,南老师给我一一解说过,为了节省篇幅,我不想把它都记录在这里;其中一句,“千金投水淮阴恨”,讲的是淮阴侯韩信的故事,韩信在早年落魄甚至饿肚子的时侯,曾经得到过一位漂母——在河边洗衣服的老太太的一饭之恩,等到韩信成功发迹之后,回来找这个老太太,却再也找下到了,韩信不忘旧恩,“千金投水”,拿出千金,撒在当年老太太洗衣服的那条河里。这个故事流传千古,成为传统文化中知恩必报的典范。南老师在他的著作里曾引用过这个故事。对南老师来说,钱吉母子犹如漂母对于韩信,南老师现在虽然不能说发迹了,但他要报答他们,遗憾的是,却再也找不到钱吉母子的任何踪迹了,南老师只能“千古酬恩枉断扬”了。南老师在成都住了一段时间,无所事事,他就远走高飞,去创一翻事业。他到了川康边境大小凉山地区,在那里办起了一个“大小凉山垦殖公司”,自任总经理兼自卫团总指挥;钱吉在母亲的动员下,还了俗,跟随南老师。说是垦殖场,实际上是南老师,一个乳臭未干、嘴边无毛的小青年,在一个偏懈的蛮荒之地,拉起了一支队伍,要做保家卫国的事业。当年他有一首诗很能说明他的这个志向。东凤骄日九州忧,一局残棋尚未收。云散澜沧江岭上,有人跃马拭吴钩。南老师的这个举动,在当时颇引入注目。南老师的一位朋友也是自称学生的王启宗回忆道:“几乎已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记得那时正值日本军阀对我发动侵略,全国上下奋起抗战,一般爱国青年无不热血沸腾,纷纷投笔从戎,救亡图存。当时我也投身军旅,于役重庆,一日见报载:‘有一南姓青年,以甫弱冠之龄,壮志凌云,豪情万丈,不避蛮烟瘴雨之苦,跃马西南边陲,部勒戎卒,殚力垦殖,组训地方,以巩固国防。迄任务达成,遂悄然单骑返蜀,执教于中央军校。’”王启宗先生的这段回忆,给我们留下了十分宝贵的历史资料,但是,也许时隔几十年,他并没有讲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说南老师“任务达成”,实际上,好像没有人给南老师什么任务,也就无所谓达成未达成。南老师一时热血沸腾,远赴凉山,戌边保国,其志不可谓不大矣,但理想同现实之间的距离也不可谓不小矣。据南老师自己回忆说:这么个地处穷乡僻壤的垦殖场,竟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当年,四川一直在地方势力控制之下,同蒋介石的中央政府矛盾很大,控制与反控制的斗争非常尖锐。南老师在这里突然拉起一支队伍,因为他是浙江人,当地的地方势力以为他是国民党派来的;而重庆的国民党特务机关,发现这个地方突然冒出来一股武装,非同小可,就要收编他。南老师受到两面夹击,不到一年,就放弃了垦殖场,回到了成都。他曾把这一段经历写成书,题为《西南夷区实录》,可惜这本书没有保存下来。这段时间,南老师找到一个工作,在宜宾《金岷日报》担任编辑。说起来也很简单,南老师为了找碗位吃,找到这家报社。柜台上坐着一个老头子,南老师上去请安,问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差使。老头子把他打量了一下,问他是哪里人,不是日本人吧。那时候的人都很怕日本的特务或汉奸。南老师连忙说:我是浙江人,逃难逃到这里,想找一个差使,好有碗饭吃;随便什么事都行,倒茶扫地也干。这时,坐在里面的老板听见了,伸出头来看看,就叫南老师进去。南老师还是那句话,流浪到大后方来,举目无亲,没有饭吃。老板就说:那好啊,你就来上班,我们缺一个工友,扫地的。南老师当天就在那家报馆上班——扫地。这个老板姓许,他在一边看着,一会儿,便把南老师叫过去,对他说,看样子你不是干这种事的人;南老师以为自己做得不对,老板却问他会不会写文章。南老师不敢说大话,只说自己在私塾里念过子曰什么的。许老板马上出了一个题目,叫他写一篇文章。南老师大笔一挥,许老板看了非常满意,让南老师当报纸的副刊编辑。报社也就那么几个人,所谓编辑,除了经常写些文章外,什么杂事都要干;对南老师来说,吃点苦算不了什么,总算有一个立足的地方,有一碗饭吃。编辑,写文章,都难不倒南老师。有一次,那天报纸排好了,还空一小块地方,拼版的师傅要南老师找一点东西凑上去。南老师手头实在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灵机一动,编了一份《征婚启示》,为拼版的人救了急。想不到报纸出来以后,收到了好多来信,都是看了那则《征婚启示》来应征的。南老师现在同别人谈起新闻工作的职业道德时,说自己也干过新闻这一行,指的就是这一段,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
(4)在成都担任武术教官的经历从宜宾回到成都,他谋到了一个公职,在成都中央军校军官教育队担任武术教官和政治指导员,并在中央军校政治研究班第十期毕业。蒋介石投靠孙中山先生后,以黄埔军校校长而发迹,后来,黄埔军校改名为中央军校,蒋介石仍担任校长。军校出来的人,成了蒋介石的嫡系,在国民党的派系里是最有实力的。成都军校在成都的北校场,规模相当大,当时是总校,其他地方还有中央军校的分校。南老师到军校任教,少校军衔,穿军服。名义是政治指导员,实际上教的是武术。武术的本事是他小时侯以及在浙江国术馆学的,想不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在成都军校当教官的时间并不长,他也没有成为蒋介石的嫡系。此后再也没有在国民党政权中做事,但他这一段经历,至少在感情上把自己同国民党政权连在了一起,影响了他人生的很长一段时期。他在军校穿的那身军服,经过几十年的流离颠沛,至今还保存在身边,每年总要拿出来穿一次,关起门来,自我陶醉一下。南老师后来常说:对蒋老头子,尽管我好多地方不同意他,但我见了他还是要敬礼的,因为他是我的校长。军校的生活是很严格的,那是对学生而言的;作为教官,则比较自由。南老师没有家室的负担,除了上课之外,很是自由自在,他又像在杭州那样,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到处求仙访道。军校后门外,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庙子,那是南老师经常去的地方,同庙里的老和尚谈经说佛,研习武功。星期天和节假日,他更到处游逛,访贤问道。军校成了他的一个很好的落脚点,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结交了不少名人;后来,等他结识了禅宗大德袁焕仙,干脆辞去了教官的职务,跟着袁老师学禅去了。南老师在成都军校这一段,最值得提的是一个人——贾亦斌。当年,贾亦斌和南老师是军校的同事,他比南老师大六岁,上校军衔,教军事战术课。贾亦斌的前半生颇具传奇色彩,根据他向我提供的资料,我在这里做简要的介绍。贾亦斌在成都军校执教的时间不长,便离开军校,上前线打仗去了,很快升到师参谋长,领少将衔。后又进陆军大学深造。一九四六年,经人介绍,投在蒋经国麾下,为蒋经国所赏识,成了蒋经国的副手,担任“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副局长;不久,又接替蒋经国任该局代局长。一九四八年,蒋经国在上海“打老虎”,一时间搞得轰轰烈烈。所谓“打老虎”,就是国民党政权在前方兵败如山倒、经济面临崩溃的情况下,企图挽回败局,推出经济改革方案,以“金圆券”限期兑换形同废纸的法币,所有商品必须限定在八月十九日的市价上,官方称为“八·一九防线”。蒋经国被任命为“上海经济督导员”,发动犬规模的“惩治奸商”的运动,他的“勘建队”喊出了响亮的口号:“只打老虎,不拍苍蝇”;蒋经园高喊“一路哭不如一家哭”,名噪一时。开始时,贾亦斌对蒋经国此举寄以希望,但这个希望很快就破灭了。要说贪污腐败,蒋家政权的“四大家族”是最大的贪污腐败,蒋经国根本不愿也不能触动“四大家族”的一根毫毛,他只能“拍苍蝇”而不“打老虎”,贾亦斌终于与蒋经国分道扬镳,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一九四九年四月,贾亦斌率领“预干团”在浙江嘉兴起义,加入了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事业。“嘉兴起义”在当时是一个颇为轰动的事件,因为贾亦斌被认为是蒋经国的亲信,而 “预干团”又被认为是蒋经国的嫡系,这次起义当时被认为是 “从蒋家的心窝里反出来了”,这对本已民心丧尽、风雨飘摇的国民党统治,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建国后,贾亦斌长期从事统战和对台工作,担任的最高职位是政协全国常委、民革中央名誉副主席。南老师与贾亦斌在成都军校同事的时间也不长,南老师没有在仕途上求发展,很快就离开了军校。但想不到四十多年后,这两位当年的同事,别后重逢,虽然都是鬓发斑白、年愈古稀的老人了,但他们没有悲叹年华易逝、人事沧桑,而是“烈士暮年,壮志不已”,为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在尽心尽力。我写信给贾亦斌,希望他谈一谈成都军校这一段历史。他接到信后,马上打电话给我,表示很欢迎我去。贾亦斌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还很硬朗,很热情,很健谈。他说;“你来找我,我很高兴。成都军校的那一段,我同南老师相处时间很短,没有太多的东西可讲;我主要向你谈谈南老师的后半生的事迹。古代名人贤士一生追求三件事:立德、立功、立言。南老师出了那么多书,在台湾,在大陆,那么多人读他的书,那是‘立言’方面的情况。但是,南老老在‘立功’和‘立德’ 两个方面的情况,现在知道的人并不很多。我在台湾有三位最好的朋友,一位是南老师,还有两位,胡秋原和徐复观。他们三位的共同点是,都很爱国,都很有学问。但南老师对弘扬传统文化、国家建设和实现祖国统一大业方面的贡献是很大很大的,是非常难得的。这些情况,一般人都还不知道,你现在着手写这本书,我很高兴,我愿意帮你。”贾亦斌已届耄耋之年,尽量减少应酬,在家写回忆录。他出于对南老师学问为人的推崇,鼓励我写好这本书,并给我提供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材料,更增强了我写作此书的信心和勇气。尽量把南老师的情况介绍给读者,哪怕写出了万一,也算是一件幸事。【南怀瑾老师在成都中央军校时期的旧照(1940年)】
(5):与恩师袁焕仙先生交往的经历南老师在成都军校当教官的时候,星期天、节假日经常外出寻仙访道,结交名人。在他结识的这些人中,对南老师影响最大的是袁焕仙。成都附近灌县青城山,有一座寺庙叫灵岩寺。灵岩寺的住持和尚是传西法师,他是佛学大师欧阳竟无先生的弟子。当时逃难到大后方来的各路名人很多,灵岩寺里就住着好几位大名鼎鼎的学者,如冯友兰、钱穆、郭本道、李源澄、王恩洋和傅真吾等人。传西法师虽然出家了,但也很愿意结交这些世俗名流;他让这些人住在灵岩寺,等于给他们提供了很好的环境,在国难当头、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有这么一个清静的去处,对这些知名学者来说,无疑是一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据说,冯友兰就是在这里完成了他的传世之作《中国哲学史》。一座庙里住着那么多的名人高士,自然引起南老师极大的兴趣,这里成了南老师经常拜访的地方。南老师在这里结识了袁焕仙,从忘年之交而成为师生。袁焕仙号盐亭老人,人称“大禅师”、“大居土”,当时已与佛门大德虚云大和尚齐名。袁焕仙是四川盐亭人,少年时就已博览群书,国学底子很好;但也很顽皮,很风流。在四川军阀杨森那里做过幕僚,算是一个军师;同后来当了红军总司令的朱德还有一段因缘。朱德早年在杨森底下当一个团长,威望高,人缘好。袁焕仙同朱德的关系不错,朱德平时称袁焕仙为“焕哥”。在关键时刻,袁焕仙对朱德有所帮助。解放后,袁焕仙给朱德写过信,朱德对他也有所照应,总算能过个太平日子,袁焕仙在“文革”当中病逝。袁焕仙当时在灵岩寺闭关,对经常登门的南老师已有所闻,他发现南老师虽然小小年纪,但非等闲之辈,他有意要传道与他。这一天,南老师又到灵岩寺去,正好袁焕仙出关,两人一见面,袁焕仙先打招呼;“南教官,你好!”南老师赶紧还礼,忙说:“听说你是有道的高人。”袁焕仙说:“哪里哪里。我看你武功很高,向你拜师。”南老师自然谦虚一番。袁焕仙叫南老师教他太极拳;南老师说:“不敢说教,陪你玩玩。”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简单的过程。后来。袁焕仙真的跟南老师学了一阵子太极拳,但真正有意义的是,南老师从此拜在这位禅宗大师的门下,走上学佛学禅的道路。其实,他初识袁焕仙的时候,只知道他是个大名人,并不知道他是禅宗大师,当时,南老师对禅宗的了解还很有限。南老师拜在袁焕仙门下之后,改变了他一生的道路。对那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已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军校武术教官的工作也不放在心上了,而是专心致志跟袁焕仙学佛学禅。一九四二年冬,袁焕仙出关,到成都创办了维摩精舍,等于是佛门禅宗的一个道场,设在当时的提督街三义庙里。南老师辞去中央军校的教职,追随袁焕仙。开始时,只有南老师一人追随身边。后来,追随袁焕仙的弟子起来越多,许多人年龄比南老师大十几岁、二十几岁,但都称南老师为大师兄。袁焕仙在维摩精舍的讲课,内容非常丰富,涉及儒释道三家学问,南老师和其他学生一起,把它记录下来,编成《维摩精舍丛书》。南老师漂泊几十年,这本书总是带在身边;后来,等他有了自己的出版社,就把恩师的这本书出版,使之流传。直到今天,时间已过去了五十多年,维摩精舍的弟子们早已飘零凋谢,健在的寥寥无几,最年高的将近百岁,但他们提起南老师来,仍称他为大师兄,并对他肃然起敬。袁焕仙有那么多的弟子,唯独对南老师最为器重,他如何接引开悟南老师,这里面有很多禅宗里的机锋妙语,我不懂禅宗,不敢随便禅外说禅,总之,是袁焕仙指点南老师走上学禅学佛的道路。现在,南老师的学生们,提起袁焕仙的名字,都很恭敬地称呼他为“袁太老师”。下面一段文字,题目叫《示南怀瑾》,由袁焕仙口授,南老师笔录,我把它收在这里,可以看出他们师生之间的关系。怀瑾谛听在山数十日,切见诸禅德巍然自拔,有独立振衣之概,老人至喜也。摄其众向道,导其徒回车,风其俦化行方国者,实为怀瑾。而怀瑾律己过严,责人如己,老人至虑也。律己严,可也;责人如己,不可也。何也?律己严,过必远;责人严,众必减。众果减矣,汝纵口如河沛法若雨,其谁辅汝绍隆玄化而导行天下?古人所以有遇风而息之惧也。谚曰:不痴不聋,不可作翁班。子曰:水太清则无大鱼,圆悟勤又尝以示大慧杲者也。统此故,纸怀瑾阅卷自悉,无庸老人重拈。今社会非古也,朋友可借援而不可期以辅汝绍隆玄化,古有之普化克符吾宗家范,今恐无必以无,而现诸有于内则多咎于外,必多尤,咎尤交倾,进程必碍,先哲所谓欲速则不达者也。余意然千圣之心灯,续四生之慧命,不必外期友朋,要在自育一期超士,所以孔子道行,内有颜闵曾仲,不假外交伯玉。原让怀瑾此后念头当改,不然,徒滋烦忧耳。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一方面,袁焕仙一生收了很多门生弟子,唯独对南老师最为器重,认为南老师“禅德巍然自拔,有独立振衣之概”,评价相当高;另一方面,也指出南老师的缺点 ——“律己过严,责人如己”,是他最担心的,“老人至虑也”。袁焕仙这么坦率、这么严肃地指出南老师性格上的弱点,在南老师的一生中,恐伯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因为他是南老师的老师。“律己过严”,经过几十年的人生历练,南老师的这个毛病始终没有改掉;“责人如己”,现在从南老师身上,只能看到一点影子,他希望别人,希望他的学生,能够像他一样读圣贤书,行圣贤事,但几十年看下来,实际上很难做到,所以,南老师对别人,对他的学生,已经表现出很深的谅解。
1946年南老师峨眉山闭关后下山照片南怀瑾老师的故事(6):在峨眉山闭关的经历正文:南老师一生中的一件大事,一件常人很难做到又很难理解的大事,那是在一九四三年秋天,南老师离开袁焕仙,没有打招呼,一个人悄然上了峨眉山,“闭关”去了。 “闭关”是佛门当中的事,道家也有类似的做法,叫“入圜办道”。一般读者也许都不太了解“闭关”是怎么一回事。“闭关”一词,最早见之于《易经》复卦象辞;“先王以至曰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是斋戒安身静养的意思,后世谈到闭关,就拿释迦牟尼掩室于摩竭,维摩缄口于毗耶等来说明。中国的禅宗盛行此风。到了后来,不管什么宗,动不动就是闭关,什么 “拜经关”、“念佛关”,名目繁多。宗门相传:“不破本参不入山,不到重关不闭关。”峨眉山是国内的名山之一,历史上有数不清的神话传说。南老师“闭关”的大坪寺,在中峰顶上。要到达大坪寺,只有悬崖峭壁上的两条山路,一条则猴子坡,一条叫蛇倒退,光听这两个名字,就知道大坪寺不是一般人可以上得去的地方,所以,这里几乎常年很少有什么游人香客。山上吃水困难,只靠一个蓄水池,积存雨水和冬天的雪水。南老师在这里同出家人一样,也是“过午不食”;吃的菜叫做“万年菜”,辣椒、盐巴和干菜;初一、十五,有一点豆腐吃,就算“开荤”了。每年农历十月以后,大雪封山,好几个月寸步难行,南老师有两句诗描述当时的情况;“长忆峨眉金顶路,万山冰雪月临扉。”由於大坪寺藏有全部大藏经,又有挚友印华法师的提议,以及普钦大法师的首肯,南先生便选定此处闭关了。大坪寺高处中峰之顶,和尚们的粮食给养,全靠两位苦行僧从山下挑上来。这两位苦行憎。一位又聋又哑,都称他为哑巴师兄,据说聪明绝顶;还有一位叫通永法师,贵州人,早年投身行伍,不通文墨。他比南老师年长,同南老师结成了深厚的情谊,他们两人之间,互称师兄。五十年后,南老师到厦门南普陀寺主持“禅七”,也把通永法师请去。这是他们分别了半个世纪后的第一次见面,通永法师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看起来身板还很硬朗;我想从他嘴里了解一点南老师当年“闭关”的情况,可惜他闭口不谈,我只好作罢。南老师一生有两次“闭关”,这次在大坪寺闭关是头一次。当时他只有二十多岁,做出了一般人特别是年轻人难以想象的事情,现在,我们这些方外之人要想了解南老师的那段经历,也是难以理喻的。南老师在“闭关”期间,留下了好几首诗,从他的诗中,或许能看到一点南老师那时的心路历程。南老师的一首诗是这样写的:云作锦屏雨作花, 天饶豪富到憎家。 住山自有安心药, 问道人无泛海槎。月下听经来虎豹,庵前伴坐侍桑麻。 渴时或饮人间水, 但汲清江不煮茶。南老师的这次“闭关”,在他的一生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现在家乡有的人,一提起南老师,就说他是个老和尚;其实他一生中并没有当过和尚,只有这一次“削发为僧”的经历,当的还是一个假和尚。南老师当时已经成家,他有妻子儿子,他不想出家;但为了修证佛法,他要到这里闭关。寺庙的规定,在这里闭关必须当和尚,要削发,要穿僧衣,南老师接受了,只是没有受戒。在这三年中,南老师独处幽室,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埋头阅读《大藏经》。《大藏经》是汉文佛教经典的总称,也叫《藏经》、《一切经》,内容分经、律、论,包括了印度和中国的佛教著述,南北朝开始编辑,至唐代已有一千零七十六部,五千零四十八卷,以后各代有新译经和著述入藏。近年来,海峡两岸都影印出版了《中华大藏经》和《敦煌大藏经》,我曾抽了一本翻翻,只能望书兴叹,恐怕没有见个人能读完这部经典。我问过好几个出家人还是颇有名气的法师,有没有读过《大藏经》,都是以摇头来回答我。而南老师在峨眉山闭关时,把整部《大藏经》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这就为他日后被奉为“禅宗大师”奠定了甚础。其间,袁焕仙先生特地上山看望这位心心相印的弟子,并在大坪寺为随众们举行了一次禅七,又欣然题笔为大坪寺作了一幅禅意隽永的对联——“此地即普贤道场,来天末雁,看岭外云,数遍色色尘尘,都是晴空一亘;何处觅秀头和尚,饮赵州茶,读慈明榜,历画山山水水,依然秋月半轮。”对提议他到此处闭关的印华法师,南先生心中亦时时感念。印华法师为当时川西尼众中之翘楚,南先生闭关期间,她是虔诚发心供养的外护之一。南先生在一首忆印华法师的诗中写道;“印心促膝记当年,定起绳床月满天。几点腊梅花欲蕊,经窗相对两无言。”对当时的修持生活作了精细的描述,亦对同道至交表露了深挚的友情。后来,南先生从峨嵋山又来到五通桥多宝寺闭关潜修,由於闻讯而来访者日见其多,遂移至弟子张怀恕家书楼之上安居,禅修打坐外,便埋头于书丛之中,披阅了全套《永乐大典》、《四库备要》等经史典籍,收获甚丰。首愚法师在“准提陀罗尼法门简介”中描述:“今南公怀瑾上师所传之准提法仪轨,乃师昔年于四川峨眉山闭关下山后,再掩室于嘉定(乐山)五通桥多宝寺期中,蒙文殊师利菩萨显现亲授,内涵性相融通及即身(生)成就奥密。师誓愿如世缘过百龄,得机而宣说其中全部内密,再正式传授传法上师之正式灌顶。不然,没身而已。平常不易轻传仪规灌顶,只恐慈悲生祸害,方便出下流之故。”峨眉山大坪寺,在南老师的人生轨道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驿站;在他的心路历程中,是一个抹不去的记忆。几十年后在他开始同国内联系时,最关切的一批朋友中,就有大坪寺的师兄弟们。可是后来,师兄弟们请南老师出资修建大坪寺,重续大坪寺的香火,南老师却没有答应。这本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南老师只要一点头,一张嘴,就会有人愿意出钱来做。南老师不做,不愿意做,我看大概有两个原固:一个原因是,南老师熟心钻研佛学、传播佛学,但他对纯粹的宗教活动并不很热心,他认为那是宗教界的事,他自己不想涉足宗教界,他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另外一个原因,南老师也是人,同凡人一样,南老师也有怀旧情结,到了晚年,对自己当年生活过的地方,自然有一种怀念之情。但南老师同凡人的不同之处,正在这种地方。南老师不原意花钱修建大坪寺,正同他不答应修建他的故居一样,为了不给别人留下一个为自己树碑立传的印象。南老师不搞个人崇拜,他也不愿意别人对他搞个人崇拜,凡是有一点点这种味道,他都不会答应。
南怀瑾老师的故事(7):康藏求道的经历正文: 南老师“出关”以后,抗战已经胜利,在四川的外省人纷纷东迁,或回归故里,或当“接收大员”去了。当时的四川省主席王赞绪劝南老师留下来,出山当官;曾任四川省财政厅长的甘典夔要把自己在百花洲的别墅让给他住,都被南老师婉言谢绝了。南老师说;“梁园虽好,决非久住之乡。”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国民党准备召开国民大会,一时间,“民主政治”搞得热热闹闹。南老师有两个朋友,一位是曾担任四川大学哲学系主任的傅养恬,一位是中央军校教官、留苏出身的叶道信,他们因在报上发表和毛泽东《沁园春》的词而被蒋介石免职。他们觉得此时正是另组新党、参与国事的大好时机。他们在成都西门外茶馆里开讲座,傅养恬讲《大学》、《中庸》,叶道信讲社会革命,听众都是普通百姓,非常热闹叫座。他们准备组织一个新党,要南老师担任新党的党魁,他们认为南老师年轻有为,而且具备世间、出世间的学识修养。南老师听了后,哈哈大笑。他说:“你们大家是我的好朋友,真想把我抬到火炉上烤啊!”在这种情况下,南老师没有在四川久留,也没有立即返乡,而是去了昆明。在昆明教了一段时间的书,又远走康藏,参访密宗上师。一个小青年,能受到上师们的接待和礼遇,都是得益于他在峨眉山的“闭关”和在成都结识的宗教界人士。一九四五年,南老师在神通俱足的风了和尚陪同下,远走西康、西藏,参访密宗各宗各派。风了和尚为他护法并安排行程,满空法师为他担任藏语翻译,四川高等法院首席检查官谢子厚大居士则供养他红教、白教、黄教、花教等多种秘藏法本。也许由於南老师拥有当时西康行辕公署少将参议的头衔,因此他能在康藏一带得到顺利的安排,并有得以参透密宗各派奥秘的方便。总之,南老师参访了贡噶活佛、根桑活佛等,得到多位上师的印证,承认南老师为合格的密宗上师。后来,贡噶活佛还在成都古刹大慈寺,特地为南老师传授了显密大小戒律,并亲手书写了藏文传法传戒的证书交给了南老师。南老师虽历尽艰险曲折,然终於修得大成,岂非前世因缘?南老师有诗云:“云水萍飘岂偶然,九年足迹遍西川。管他鬓到秋边白,落得人间月似烟。肠空转,事难全,又入阎浮欲界天。樽前酒醒荒唐梦,君向潼南我向滇。”是即将离川的惘怅,还是哀民生之多艰,抑或是若明若暗的禅语,或许是三者兼而有之吧。一九四六年底,南老师离开昆明,经杭州,回到家乡。这里有一个小插曲,南老师逃过了一次劫难。在昆明的时候,南老师买好了飞机票,过两天飞杭州,也给杭州的朋友发了电报。这天,几个朋友为他饯行,其中有军界的朋友,商量着在南老师离开之前,大家一起到石林玩一趟。这时来了一个电话,说一架军用飞机明天去杭州,还有两个座位,问有没有人搭乘。南老师当即表示,第二天就走。朋友们劝他,何必急呢,不在乎这一天,但南老师执意要走。结果,南老师第二天搭机平安到了杭州,而那架他原来要坐的航班,撞山坠毁,机上乘客全部罹难。南老师在当年的春节前回到了老家,这是他离开家乡后第二次回家,也是最后一次。抗战八年,他都是单身在外,好在父亲还在壮年,妻子也很贤慧,这个家没有他也已经习惯了。亲戚朋友一阵接风应酬、热热闹闹之后,南老师还是要走,他在家里待不住,这个地方太小了。南老师又走了;他的妻子又怀孕了,不足月生下一对双胞胎,一个是死胎,一个生下来时还有微弱的生气,遗憾的是,当时农村的医疗条件太差,没有救活,这是南老师事后才知道的。南老师离开故里,旋即归隐杭州天竺,细细披阅了浙江省立图书馆所藏文渊阁《四库全书》与《古今图书集成》,继而避乱世于江西庐山天池寺结茅棚清修。一九四八年,南老师去台湾,住了三个月回来。一九四九年春天,南老师只身一人去了台湾。这一年,他三十一岁。三十岁以前,南老师的经历颇富传奇色彩。有两点值得往意:第一,他没有走上仕途,没有去当官;第二,他没有遁入空门。按一般道理看,这两条路其中不管哪一条,他只要迈出一步,都是很自然的,都是在情理之中。因为,第一,如果他想当官,不说易如反掌,也是门路很宽。当年,国民党统治集团为江浙帮所控制,南老师是浙江人,算是蒋介石的小同乡,国民党党国要员中有很多朋友,只要他稍为表现出一点投靠的意思,在国民党里谋到一官半职是不难的,或许还能青云直上。但是,南老师没有走这条路,他一辈子始终没有走这条路,这大概同他受道家思想的影响有关系,“薄帝王将相而不为”。当年,他还只有二十多岁的时候,陈诚曾推荐他给蒋介石当秘书,他没有干。第二,他学了那么多年的佛法禅宗,而且年纪轻轻,就被认为是得道开悟了的高人,但他没有踏入空门,出家为僧,他一辈子没有踏入空门,因为他还牵挂着世间的事。一九四七年,南老师写了一首诗《自题照影》的诗;前因后果问如何,眼阔心空且放歌。浮海十年家国事,闲情留取付梨涡。不二门中有发僧,聪明绝顶是无能。此身不上如来座,收拾河山亦要人。在南老师的诗集中,这首诗是比较重要的,这是一首言志的诗,也是一首自我剖析的诗,诗中很明白地说明了自己不出家、不入空门的原因:“此身不上如来座,收拾河山亦要人。”南老师在这里说要“收拾河山”,他到底怎么去收拾?又收拾得怎么样?对南老师他一生事功的评价,都可以循着这首诗的思路去探讨。
南怀瑾老师的故事(8):背井离乡过海峡【南怀瑾老师一九五五年于台湾基隆的旧照】正文:一九四九年二月二十八日,南老师到了台湾,直到一九八五年七月四日离开,一住就是三十六年。这个时期是南老师的壮年和中年,也是他开创一片天地、达到享有盛名的时期。为了叙述的方便,大至可分为前期、中期和后期。五十年代为前期,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为中期,八十年代为后期。南老师一个人到了台湾,把父母、妻子和两个儿子留在了大陆家乡,一别四十年,恍如隔世。有些文章说他去台时“挈妇将雏”,那是不确切的。抗战胜利后,他在一九四七年回了一趟老家,住了一段不长的时间,又出去闯荡了。一九四八年,他去了一趟台湾,但时间不长,很快便回来了。一九四九年,他是只身渡海,便再也没有回过老家。话说台湾被清朝政府割让给日本以后,被日本统治了五十年,抗战胜利,台湾回归中国。国民党派浙江省主席陈仪去接管。接管工作需要人,当时愿意去台湾的人并不多,派到台湾去被认为是流放。国民党的官员忙着当“劫收大员”,忙着搞 “五子登科”。当时,国民党在内部登记,征集五类人员去台湾工作,台湾省籍人;福建人,主要是闽南人;留学过日本的;浙江平阳人,因为也讲闽南话;还有其他特殊情况的人。至于后来,有些不属于上面这五种情况的人,也志愿报名去了台湾。这种人因为复员没有路子,没有靠山,在大陆找不到差使,只好去台湾找一条出路。那时候,南老师没有跟随国民党接收大员的潮流回乡,他还在大西南东奔西跑,访师求道。在国共两党和谈失败后,内战烽火再次燃起。战场形势发展迅速,中国人民解放军从弱到强,势如破竹,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到了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党国要员’和巨商富贾,携带妻儿老小、黄金美钞,坐飞机坐轮船,来个大搬家,纷纷跑到台湾,照样过他们的富贵生活;跑到台湾去的人,像南老师这样的单身汉,也大有人在。一种是当兵的或机关的下级人员,随着部队或机关一起过去;一种是并不属于哪个部队或机关,只是全家一起走太不容易,要卖掉大陆的家产,凑足路费,在当时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谈何容易,只好一个人先去,等那边安排好之后,再把全家老小接过去。这样做的人确实有,但很少。那些脑子特别灵,动作又特别快的人,把全家搬到台湾安顿下来;动作稍为慢一点,想再来接家属,就接下成了,只得天各一方,望洋兴叹了。南老师一九四七年回家乡时,谈不上衣锦还乡,但在家乡这种小地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了。当时,温州虽然还听不到枪声,但内战的消息也不断传来。有一天半夜,父亲把他叫起来,问他天下大势将如何收场,共产党会不会成功。南老师回答:国民党已是落日残阳,共产党绝对会成功,肯定会坐天下。父亲问他,你是不是共产党。南老师回答;我是你儿子,我要是共产党,我会告诉你的;这次我回来,是同你商量,全家一起走。南老师的父亲没有被他说动,对他说:我不走,你赶快走。南老师没有说动父亲,只好辞别了年迈的双亲和妻儿,再次离开家乡,但他没有马上去台湾。南老师到了上海,住在虹口区的一个佛教医院里,当家的智方法师,把一间特等病房的钥匙交给了南老师,使南老师在兵荒马乱的年头,有一个又舒适又清静的安身之处。在这段时间里,有一件事值得提一下。杭州一个老和尚,巨赞法师,被国民党特务列入黑名单,想要他的命,罪名是:他,还有虚云大和尚,陈铭枢等人向共产党靠拢,同共产党有联系。巨赞得到这个悄息后,来找南老师求救。南老师问他到底同共产党有什么关系。巨赞说,他同共产党己搭上手,共产党来了,他也不走,他要留下来,目的是保护佛教。南老师听说他要保护佛教,这个想法很好,这个忙一定要帮,救巨赞一命。南老师立即奔赴南京,找保密局。戴笠已于一九四六年坠机身亡,军统局在他死后改编为保密局,由郑介民主事。南老师同郑介民底下的人还能说上话。南老师说:这个和尚不要杀,请手下留情,放巨赞和尚一条命;巨赞同共产党搭上手,是要保护佛教,其实,你们最好也去同共产党搭个手。郑介民底下那个人口头答应不杀巨赞后,南老师还不放心,要他写一张条子,拿回去,让巨赞自己交给保密局杭州站站长。南老师的这一番奔波,总算救了巨赞的一条命。解放后,巨赞和尚曾经当过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南老师没有留在大陆等待解放,他怎么也不会留在大陆迎接解放,这一点是肯定的;虽然他不是国民党的要员,但他毕竟在国民党统治下生活了几十年,在政治上、思想上以及人事关系上同国民党政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曾经在成都军校当过几个月的武木教官,并接受过政治训练,自认为是蒋介石的学生;在西南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国民党的西康行辕主任贺国光,曾经送给他一个“少将参议”的头衔,虽然国民党里将官头衔满天飞,他的这个头衔完全是一顶没用的帽子,但在南老师的心里,共产党来了,他的这顶帽子足以使他掉脑袋。还有,从政治思想上来看,南老师受儒家的思想影响很深,尽管不满国民党政权的腐败无能,却不会跳出这个营垒反戈一击,他不会这样做的。在南老师要走未走之际,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一日,蒋介石宣布“引退”,李宗仁当上代总统。李宗仁的“军师”白祟禧,从武汉托人传话给南老师,请南老师出山,许诺的官衔是政治参议兼秘书。有人说这是“老亮”找“小亮”,因为白崇禧有“小诸葛”之称。南老师听了,笑话,我怎么会去。他引用了两句古诗:“千里长江皆渡忙,十年养士得何人。”这个时候请南老师出山,南老师当然不为所动,他已经看到,国民党政权“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败局根本无法挽回了。真正促使南老师离开大陆的是一条新闻:台湾当局宣布,从一九四九年三月一日开始,台湾实行出入境管理制度,凡是进出台湾的人,都得有当局颁发的出入境证件。南老师一看,情况不妙,得赶紧去,晚了就麻烦了。南老师不是怕拿不到一个证件,而是主管这件事的人,南老师不愿意向他低头,于是,南老师立即买好了去台湾的轮船票,赶到台湾的那天,正好是二月二十八日。南老师庆幸自己能活着跑到台湾,因为那时都是仓皇逃难,大陆去的船一般都超载,就在前几天,发生了一起翻船沉船的事件,酿成几百人葬身鱼腹的惨剧。南老师平安抵达台湾基隆,回想这段狼狈出逃的经历,非常感慨,想起古人两句诗:“三百年来养士潮,为何文武尽皆逃。”
南怀瑾老师的故事(9):五十年代在台湾的艰难岁月 (1955年于台湾基隆)台湾。南老师一九四八年已来过一趟,给他的印象有好有坏.南老师觉得惊奇的是.台湾的基础设施搞得不错,电力、马路、自来水,都搞得不错;社会秩序也比较好、但老百姓都很穷,满街的木拖板,老百姓都穿木拖板。台湾的“酒吧女”很漂亮,大概是混血的关系.因为菏兰人、葡萄牙人、日本人在此都统治过.但“酒吧女”上下都不能看,上面,一笑,“满口金牙”;下面,一抬脚,“两条烂腿”,没有袜子穿。总之,台湾的老百姓那时过着贫穷的生恬。南老师到台后,先是栖身在基隆海滨一陋巷中,他带到台湾来的不是黄金美钞,而是一大堆书。到台湾干什么?南老师没有自已明确的打算。蒋介石后来“退到”台湾,是想把台湾变成“反共基地”,梦想有朝一日从这里“反攻大陆”,夺回在他手中失去的王朝。南老师当时并不相信蒋介石的这番话。南老师是熟读史书的人,古今中外,从海岛反攻大陆,没有成功的先例。一个政权,被打败了,被赶到海岛上去了,再想反攻到大陆上去,绝对是不可能的;拿破仑失败后,被流放到圣赫勒那岛,最后死在那里、何况面对现实,共产党在大陆如风卷残云,势不可挡,说不定哪一天共产党就要打过来了,渡过海峡,占领台湾。蒋介石到台湾不久,就到菲律宾作了一次访问,据《蒋经国传》的作者江南分析.蒋介石这次出访.实际上是为自己安排后路,万一共产党打过来,美国他是不会去的,他很可能流亡菲津宾或者南美洲。南老师也要为自己的下一步作出安排。万一共产党过来怎么办?逃到外国去?南老师不干、他曾经说过;这一点我同吴佩孚一样,一辈子不喜欢外国。南老师给自已想了一条后路:万一台湾守不住了,共产党过来了,就再跑,找一个小岛,在那里住下来.做点生意.当时.要做海上生意,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一样是船,一样是枪.可是,这两样东西,当时一般人不容易搞到。还是南老师的朋友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戴笠的一些老部下也来找南老师。三条船,十几条枪,很快就搞到了。南老师同几个朋友一起,在基隆办起了一个公司。那时候不兴叫公司,而叫“行”,南老师为公司起的名字叫“义利行”,又讲义又讲利,这是孟子的话.南老师熟读古书,生平第一次做生意,也忘不了古人明训。“义利行”开张,南老师自己当大老板,但他自己没有多少钱,资金大部分是别人的。当时仓皇逃到台湾的人很多,官僚、土豪、劣绅、地痞、流氓,这是共产党的形容词,南老师说,事实上就是那么回事,这些人都跑到台湾来了。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黄金美钞。但这些人个个如丧家之犬,惊魂未定,加上人地生疏,也不知道到哪儿赚钱,怎么去赚钱。南老师朋友多,人缘好,四川的朋友,云南的朋友,浙江的朋友,同乡的亲友,什么“立法委员”、“游击司令”,都来找南老师,许多人都愿意把黄金美钞交给南老师,同他合伙做生意,“义利行”很快就筹集了几千两黄金、南老师现在经常讲.天下的钱多得很,就看你会不会去拿来用。我看,南老师的这个经验之谈,最早是从“义利行”的实践中得到的.现在有些介绍文章,把南老师说成是“台湾商人”,那是不准确的。从真正意义上说,南老师做生意,“义利行”是他生平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南老师现在虽然挂着香港一家公司董事长的头街,那不过是挂名而已,董事长不“懂事”,他并不管实际操作、而南老师第一次做生意,把个“义利行”还真弄得有声有色,三条机帆船。从琉球运货到舟山,当时舟山还在国民党手里;再从舟山把货运到琉球去卖,钱赚得不少。’‘义利行”天天宾客盈门,经常是席开五六桌。赚来的钱,别人入股的钱,金条拿布一裹,随手塞在枕头底下。既然又讲义又讲利,南老师在这段时间里,烛了不少“义事”.大陆逃来的人当中,穷光蛋也不少,这种人找到南老师,南老师都慷慨解囊,雪中送炭。国民党的一些残兵败将,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来找南老师,南老师就接济他们。更重要的 “义举”是.南老师救了不少人的命、国民党在大陆杀了千千万万的人,“撤退”到台湾以后,又杀人不计其数。有名的“二·二八”事件,杀的大多数是台湾本土人,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冤魂, “二·二八”的死结至今还没有解开。紧接着,国民党又在“抓匪谍”的口号下,又大开杀戒,抓了人,往麻袋里一装,扔到海里去、这批被杀的人,以大陆去的人为多,说是抓“匪谍”,其实,真正的共产党并没有几个,被杀的绝大多数是冤枉的。那时,国民党实行身份证制度,凡是从大陆来的.办理身份证都得有人担保.如果查明是共产党,担保人也要跟着送命.南老师早亲一步,基隆的擎察、宪兵联检处处长是当年成都军校的学生,同南老师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这样,来找南老师担保的人很多;南老师又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人家找上门来,他就有求必应,掏出私章在人家的担保书上一敲,不管是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不管是不是共产党,救人济难的事.他是很乐意干的。启来。求的人多了,他嫌这样做麻烦,干脆把自己的私章放在联检处处长那儿,凡是能说出南某人名字的人,他都给担保。南老师回忆,那时候被国民党杀害的人无数,都是冤枉死的,哪有什么共产党的影子。台北有个叫马场町的地方,枪毙人的地方,每天都有人被拉去枪毙,一提起马场町,人人不寒而栗。有一天,南老师碰到那位联检处处长,一问,用自已名义担保的人已有四百八十多人。南老师一听.赶紧把自已的私章要回来,还是得慎重一点好,万一担保的人当中,真的出了个共产党,自己这条命也要搭进去;几十年来,能活下来也不容易,不要毫无意义地把这条命往马场叮送。南老师当年担保了那么多人.有些人后来成了南老师的好朋友;在危难之中,能得到别人的帮助,自然是终生不忘。“义利行”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但好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就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一天中午,在舟山做生意的合伙人突然出现在南老师的面前,面如士色,一副狼狈相。他是从舟山回来,刚下的船,向南老师报告:国民党要撤退,三条船被征用,用来运国民党的残乒败将;三船汽油被烧掉,损失黄金三干两.他觉得很惭愧.对不起南老师.南老师一听,“义利行”的老本通通输光,何况许多钱都是别人的血本。但是,南老师表现得很镇定,就像他一生对待钱财的态度那样,他对这位合伙人说,没有事,不要紧.你先回家去,洗个澡,睡一觉,生意的事明天再说.明天,南老师也没有什么高招。一夜之间,南老师从一个有钱的老板,变成一个穷光蛋,甚至要靠典当衣服来维持生活,生活陷入平生从未遭遇的困境。不久,南老师离开基隆,迁到台北,住在一个菜市场旁边。此后,在整个五十年代,南老师几乎都是过着清贫的生恬。关于南老师的这一段生活状况,他的学生张尚德教授曾有这样的描写:“一家六口挤在一个小屋内,‘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穷,因力他连‘四壁’都没有.然而.和他谈话,他满面春风,不但穷而不愁.潦而不倒,好像这个世界就是他,他就是这个世界,富有极了。”这是一九六 O年的事。在这段文字里提到,南老师“一家六口”,我来解释一下事情的背景.八年抗战和三年内战,使千百万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制造了无数的人间悲剧;同时,也大大地冲击了人们的婚烟关系。在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里,有所谓的“抗战夫人”、”胜利夫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国民党官场的状况。一九四九年,国民党败退到台湾以后,“改组婚姻”又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最高层的“党国要人”、富商巨贾,都是全家老小搬到台湾,但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孤身一人,随大流而去,把妻儿留在了大陆。本以为“委员长”能很快带领他们”反攻大陆”,打回老家去,与家人团圆,但这个梦想很快就破灭了、于是,那些在大陆有家室的人,纷纷重组家庭,被称为“改组派”,不重组家庭的反而是少数。南老师到台湾后.不久也重新组成了新的家庭。新夫人名叫杨向薇,东北长春人,为人热情,心地善良,也是孤身一人随大流到了台湾。南老师同杨向薇的姻缘,说起来也带有一点偶然性。南老师那时在基隆,有一天,基隆一间小旅馆失火,住在旅馆的旅客本来都是从大陆逃难来的.现在又成了无家可归者.南老师天性慈悲仗义.他的家就成了接待所.杨向薇也在这批火灾难民之中,住到了南老师的家里。不久,难民们一个一个先后搬出去了.只有杨向薇还住在南老师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结为夫妻。在家乡的原配夫人,从同乡的嘴里知道南老师在基隆落脚后,带了还不到十岁的二儿子小舜,颇费艰辛,寻到基隆。南老师有两位夫人,当时没有现在的《婚姻法》,不犯重婚罪;两位夫人融洽相处,相安无事。后来,南老师做生意失败,经济上陷入困境,原配夫人领着儿子返回老家,从此天各一方。新夫人结婚之后,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生活是十分的艰难。这段婚姻维持了二十多年.夫妻没有能够白头到老,于一九七三年最后分道扬镳了,其中的原因肯定非常复杂,讲起来是一个长长的故事,我只好一言以蔽之了。总之,整个五十年代,也就是南老师到台湾后的十多年的时间里,除了“义利行”兴隆红火的几个月时间外,属于他一生中生括最困难的时期,他胼手胝足。默默耕耘.做出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惰。在这段时间里,即使在个人生活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他还念念不忘弘扬中华传统文化。日本统治台湾五十年,推行奴化教育,早年,学校里还可以教“四书五经”,到了抗战开始,报纸的中文版被禁止了,学校里“四书五经”也不让念了。南老师刚到台湾的时候,书店里买不到“四书五经”、《红楼梦》;现在台湾某些高官,从小接受的是日本的教育,连《三国演义》都读不懂,要看日文版的.国民党逃到台湾后,根本没有心思顾得上文化建设的事、南老师看到这种情况,心里很着急。重视文化是南老师的一贯思想,他认力,文化是根本,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没有文化.不管你经济怎么发展,这个社会也不可能繁荣安定的。南老师就在文化方面全力以赴,做他想要做的事。当时,到处找不到一部佛经.南老师就从自己带来的书中选了一部佛经。没有钱印不了。不过.好事自有好心人相助,有人出钱给他印了几百套佛经,但是。很长时间里也没有卖出去。后来,碰到一位商人.他愿意出钱全部买下,南老师当然很高兴,算碰到好心人,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谁知道,这个商人原来是一个肉商,他把这些佛经买回去,然后把书都撕开来,拿来包肉用。这件事,南老师后来经常提起,当作一个笑话、实际上,这里面包含了多少文化人的悲哀。这里还有一点值得提一下,在他到台初期的那段艰苦的日子里,他仍然保持了那种热情好客、仗义疏财的豪放气派。他得知邻居揭不开锅,可以把自己家仅有的米送去。那时,台湾整个社会经济不发达.一般老百姓生活都比较困难,比南老师穷的大有人在,只要求到南老师,他总是慷慨解囊,受过他的接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种作风或这种品德.贯穿了他一生的行迹.一个人,当他的钱多得花不了的时候,拿出一小部分来.捐给教育机构.捐给慈善事业,自己留个好名声,这样的人当然也不错,西方国家和港台地区,很多人就是这样做的,但毕竟还是比较容易做得到的;难的是在自己并不富裕的情况下,能从自己的碗里拨出半碗饭给饿肚子的人,这就非有菩萨心肠不可了,南老师就是这样的人.近年来,我碰到南老师有的学生,在南老师面前表示.等自己赚了大钱.发了大财以后,一定去做事,做善事.南老师听了,一笑了之。1955年,困境中南怀瑾老师出版了他的第一本书《禅海蠡测》,书刚出版时每本定价新台币5元,在基隆出售,根本没有人买。但10年后,少数流传的此版旧书,在香港书摊被居为奇货,每本价值20美元。
南怀瑾老师的故事(10):六七十年代在台湾之大学任教正文南老师在台湾的第二阶段中期,大概从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期,这十几年的时间,是南老师的事功最辉煌最鼎盛的阶段,所谓著作等身、桃李满天下的局面,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形成的。这个阶段,台湾社会的特点是.一方面,国民党、蒋介石的独裁统治,恩想上采取禁锢主义,但又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口号来维系人心,蒋介石的“反攻大陆”的口号喊了十几年.天天喊,年年喊,喊得老兵们胡子长了,头发白了,也看不到反攻大陆的影子。另一方面,台湾经济从稳定开始走上繁荣,人民生活开始富裕,但因为没有一种理念、一种精神来支撑,整个社会的价值观、道德观出现了问题、如果说,时势造英雄.那么,在这佯一个大环境中,南老师的一整套理论,或者说他的全部学问,才有了需要,有了市场,他的弘法传道、济滋救人的理想才能够实现.这十几年里,南老师做了很多事情,而且,做得都比较顺心。随着台湾经济的复苏,文化逐渐得到重视,南怀瑾隐士生涯中打下的那些根基就逐渐显出了实际意义。邀请南怀瑾讲学的学校、机关、社会团体越来越多。其中最早邀请南老师出来执教的是台湾中国文化学院创办人张其昀。张是当时台湾影响力很大的人,曾出任“教育部长”,部长卸任后,创办了该校。有一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都到南老师的住所,为的是要恳请南老师出任一个独立的礼学院院长。但南怀瑾拒绝了,理由是他认为自己和张其昀都是爱管闲事的人,将来免不了有意见不协调之处,为维护友情,最好不要共事。最后接受了研究院教授的聘书,但附加条件,不到学校上课,由研究生到他蓬莱新村的寓所受教。一九六三年,“中国文化大学”聘请南老师担任教授,这是南老师在台湾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南老师接到聘书后,非常感慨,他写了一首诗:门外忽传走转车.聘书递送却愁余。自从长揖山林后,又向人间填表书。后来,辅仁大学也邀请南老师给学生讲哲学讲禅宗。辅仁大学和中国文化大学都是私立大学,规模和名气都相当大。南老师没有到公立大学上课,原因是南老师没有学历资格,前面说过,南老师一辈于没有一张文凭,连小学的文凭也没有。台湾当时还是沿袭国民党在大陆时的老办法,公立大学的教授都由“教育部”任命,不管你学问多大,你是自学成才.没有学历资格,“教育部”也不会任命你当教授。后来,南老师名气越来越大,教课很受学生的欢迎,教育部想给南老师特批一个教授资格。六十年代初,“教育部长”几次派人登门,请南老师在一张表格上签名盖章,就可以给他颁发教授资格证书.但南老师就是不签名盖章.他对来人说:“麻烦你跑了好几趟,真对不起部长和你、并非我不识抬举,不通人情,无奈我从来不想取得什么资格,事实上我不想把我这些不成文的著作拿去请人审查,我当然不能在申请表上签名盖章。”这就是南老师!别人拉关系走门路都求之不得的东西,白送给南老师他都不要.南老师不希罕这种任命的教授,就是不去公立大学教书。当时.台湾大学校园里流传着“不三不四”教授的称呼,这自然是贬义的,是讽刺那些教“三民主义”和“四书五经”的教授,满口的教条和空洞的口号.学生当然不爱听。但南老师认为,学生不爱听.原因是你老师教得不好。他甚至自愿去代课.讲四书五经,结果,大受学生的欢迎。南老师讲课有一个特点,不带讲稿。他的普通话不很标准,略有家乡江浙口音和四川口音,除个别字外,一般还比较容易懂。他讲课非常生动,所谓厚积薄发,他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真是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我开头三次去香港,都是他叫我做记录整理工作的。第一次讲《大学》,第二次讲《禅宗与生命科学》,第三次讲《庄子》.每次上课大约一个半小时。他自己拿一本原书,叫学生也准备一本书。有时侯.没有那么多的书,他事先叫秘书把有关的章节复印出来,听课的学生人手一册,南老师逐字逐句解释。像《大学》,《庄子》这些书,我们现代人读起来确实感到很深奥,很难懂。近年来,国内出版界掀起一波一波的传统文化热,把我们的老古董翻了个遍,或注释.或今译,甚至一部古书有好几种今译本、这种古书的今译本,翻译得好不好,效果到底怎样,早有出版方面的权威人士提出过质疑。南老师对古书今译这种事当然是不以为然的.因为就他而言,差不多所有的古书都是青少年时代念的,私塾里的老师教他们的时候.只带领他们念,一天一段,第二天就要背出来.背不出来就要打板子,打手心,教书先生的“戒方”就是拿来打学生的手心用的,起一种震慑作用。可怜古代的学子,从五六岁开始.整天在“戒方”的威胁下.摇头晃脑,死记硬背四书五经。如果有哪句话是什么意思搞不懂,去问问老师,老师根本不理踩你,眼晴都不看你一眼,恶狠狠地说;”‘叫你背就背,什么意思,你大了自然会懂的。”这种教育方法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学生可以不受“戒方”的威胁,可以不用背那么多的古书了、那么,这种古老的教育方法是不是一无是处?南老师的回答是“不!”因为他从这种老式教育中受益匪浅。尽管他没有吃过多少板子,但老师教他的,老师要他背的书.他都背下来了,当年没有搞懂书中的意思,等他长大了。经过人生的磨练,书中的道理自然明白了,当年背的书使他一辈子受用无穷、所以,南老师经常对他的那些二三十岁、四五十岁的门生讲;“你们算是读书啊?你们读过几本书?我讲过一百遍你们都记不住。”有道理吗?当然有。但用南老师当年所受的那种方法来教现在的小孩,行不行得通呢?恐怕行不通.南老师有个学生想出钱在国内办学,让学生从小接受传统文化,要学生从小背古书,这事恐怕办不成,毕竟时代不同了,不要说孩子不干,家长也不会送孩子去受这份罪。南老师自己能背书.但并不要求他的那些成年学生背书,他知道这是做不到的事.但他要求学生在读古书时,要“以经解经”、“经史合参”,从原书里找答案,而不要被前人的注解套住了,以至越弄越糊涂、这是他对学生的要求,也是教给学生的读古书的方法、“以经解经”,说起来很简单,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南老师讲课。先是逐句逐段解释原书。碰到有些字句.千百年来学术界有不同的语释.争论不休,南老师也会点出来,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南老师非常自信,他认为自己这样解释是对的,讲话从来不模棱两可。他经常说这样一句话:“至少我今天是这样看的.也许,明夭我发现自已错了,再改过来。”解释完一段原文以后,南老师就进行发挥,古今中外.天南地北,人情世故,随手拿采说明书中讲到的道理,可以说是理论联系实际,也是大家最爱听的.有时候,还拿在座学生的事情来当例子,经常引起哄堂大笑。诗词歌赋更为南老师的课增加了色彩、每节课.他总会引用好多诗词。每当他提到一首诗时.他的助手或者说他的学生,就在黑板上写出来。近年来给他写黑板的学生是李素美和李淑君小姐.她们两位都是大学毕业,而且追随南老师十几年二十几年,对南老师讲话的口音和讲课的内容都很熟悉,所以南老师一提到哪首诗,她们马上能在黑板上写出来偶尔想不起来或写错了,那就要挨骂了:“都听了一百遍了,还不会写!”一般人肯定受不了这样的骂,但这两位学生只是笑笑。打是亲,骂是爱,南老师的学生都知道,南老师不随便骂人,他只骂他最亲近的学生。南老师讲课,那么嘻笑怒骂,海阔天空,他会不会毫无条理地胡侃一通?恰恰相反,他讲课很有条理,逻辑性很强。实际上,他每次上课前都作了充分的准备.头天晚上找好资料,第二天上午叫秘书复印出来.因为他搬了好几次家,现在的住处是临时性的,地方又不大,很多书没有带在身边。有时侯,手头没有他所得的资料,他就叫人到书店去买,或者给台北的一位学生发传真,请他查到了马上传真发过来。这样的条件,内地恐伯没有哪个专家学者能办得到。
为南老师的讲课作记录整理的工作。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他上完课以后,第二天,根据录音整理。他讲一个多小时的课,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整理出来。一节课整理出来有五六千字,最多的一次.记得有一万字。把整理好的材料拿给南老师,他翻了翻,说整理得好。我说,老师,这里面没有我的一个字,甚至连顺序都是照老师讲的那样,我所做的只是把一些重复的话去掉、他这三次讲课,记录整理出来.有三十多万字,只要再花点时间加以润饰,就可以出书.但南老师不急着出版.他把整理的书稿通读了一遍后,表示不满意,说不能出书、他不是对记录整理不满意,而是对他自已讲的内容不满意,他要重新讲,从头再来。我开头不太理解,你辛辛苦苦讲了.我认认真真记了,你一个不满意,大家都白辛苦一场.后采了解到,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南老师己经出版的书,都不是一次就完成的,他自己不满意,都不会匆忙出版;在他讲课的过程中,也发现,如果碰到他情绪不好,或者身体不舒服,讲课的质量就要打折扣,难怪他有时会对自已讲的内容不满意。南老师的三十多部专著大多都是这样出来的,就是他讲,学生记录整理,自己再反复修改.从已经出版的书中,可以看出记录整理的水平是不一样的.南老师最满意的,也可以说公认整理得最好的,是《论语别裁》。这本倾注了南老师和他好几位学生的心血,南老师在前言里特别提到了蔡策先生.说他“不但记录得忠实,同时还详细补充了资料”,“其情可感,其心可佩”.蔡先生比南老师还稍年长一点,当时还在《中央日报》担任秘书.在繁忙的公务之余,帮助南老师完成这部六十多万字的巨著,确实功德无量。后来,蔡先生还想帮助南老师完成其他著作,南老师看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很好,就没有忍心让他做。遗槽的是,蔡先生已经作古了,现在,再要找到蔡先生这样的人是很难的了。所以,南老师那里有一大堆讲课的录音带,整理的进度很慢。南老师周围的学生很着急,他自己也经常为此而苦恼。找过不少人。有台湾来的,有大陆去的;还有人自告奋勇,以为这还不容易.不就是记录整理吗?拿了南老师的几盘录音带.吭哧吭哧。整理出来,拿给南老师,南老师翻了一下.就扔在一边了。上面讲了一大堆话.都是关于南老师上课的情况,可以想象,南老师当年,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在台湾大学里受欢迎的情景。书教得好.学生爱听,一传十,十传百,“南怀瑾’三个字不径而走,南老师的名气越来越大,请他教课的学校也越来越多。这段时间,南老师总算有了一个比较安定的生活环境。在大学里教书,传道授业,桃李满园,社会上也有人请他去讲课。但南老师并不满足这个现状,他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在巨大的范围里,弘扬传统文化。把他自己脑子里的好东西装到更多的人的脑子里去。大学校园这个天地太小了,他要走向社会,走向更高的层次。他在《禅话》这本书中提到禅宗著名人物傅大士(傅翕)时,有这么一段话;’‘我们从傅大士的卖妻子、集资财、作布施的事.便可了解世间法和出世间法事难两全的道理。世间法以富贵功名为极至,‘洪范’五福,富居其一。出世法以成道的智慧为成就,所以佛学以般若(智慧)解脱为依归。但作法施(慧学的施舍)者,又非资财而不办、自古至今,从事宗教与学术思想者,莫不因此困厄而寂寞终身、否则,必依赖于权势与财力,方能施行其道.傅大士力了要弘法利生,先自化及平民.终至影响朝野。”南老师当然要弘法利生,当然也要影响朝野.这是他一辈子的心愿,一辈子的理想。但他没有依赖权势与财力,他要自己干。一九六三年,当时台湾的某委员会给南老师送来一个聘书,请南老师担任委员,南老师坚辞不受,他写了一首诗:一纸飞传作委员,却惭无力负仔肩.人间到处宜为客,免着头衔较自然。各种各样的职位、头衔是很有诱惑力的,多少人为此孜孜以求,有人名片上印满了各种头衔,令人眼花潦乱、而南老师又是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什么头衔都不要.“免着头衔较自然”。他这个作法到他晚年都没有改,内地好多单位要送给他这样那样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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