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红楼梦 小红 贾云小红说奶奶,去看圣经,原来有几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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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纵横谈&(一)
来源: 更新时间: 11:41:09
  《红楼梦》就像一棵树,看完了这本书,这棵树就种在心里了,种在脑子里了。然后慢慢地长出枝杈,长出叶子来,开出花来,一夜没见,又开出一朵花来,又一夜没见,又长出一个枝杈来。这样的书非常少。 各种各样的人生,千奇百怪,各种故事都可以在《红楼梦》里找到某种比照,或者是反面的,或者是对比。
  人生性是我独出心裁的一个词儿。我们喜欢看一部文学作品,特别是长篇小说,原因说来不过有两条,一是文学性,一是人生性。文学性包括得很多,包括作者才华、作品风格,以及人物描写、情节安排、故事结构、遣词造句、语言运用等等。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具有人生性,也都具有文学性。文学性也离不开人生。但是有一类作品,看完了之后,能让你感觉到它描述的是活生生的人生,是血淋淋的人生,是充满着血泪又充满了各种美好事物的人生,以至于你会忘记了它是一部小说,忘记了它是一个作家写出来的,而就像面对真实的生活一样。
  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例子,清朝就有由于读《红楼梦》得精神病的,这是事实,历史都有记载的,读完《红楼梦》,他就整天惦记林黛玉,整天惦记晴雯、芳官等等,得了精神疾患,于是家里人就把《红楼梦》烧了,患病者就在那儿抢天呼地的:为什么烧了我的林黛玉?为什么烧了我的晴雯?不吃不喝,最后就死了。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的1977年,中国还发生过一件事,还不是《红楼梦》这部书,而是越剧《红楼梦》,有一对青年男女,他们的爱情不是特别顺畅,但也没有碰到太大的问题,看完了越剧《红楼梦》以后太难过了,觉得天下有几个有情人能成眷属?有几个男女爱情能给人带来幸福?爱来爱去最后能得到什么?以致最后双双殉情。当然这是很极端的例子,我们也非常不希望出这种事。但这就说明,《红楼梦》能够给人一种人生的悲凉感、荒谬感和罪恶感,曹雪芹就写到了这种程度!
  鲁迅先生说《红楼梦》“悲凉之雾,遍被华林”,在美丽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柱之上,在美丽的风景之中,处处透露着悲凉。
  《红楼梦》一开始就告诉读者,这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都已经过去了,只剩下了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只剩下了一块石头,是这块石头上记载着这些往事。它先宣布那些人物的已经死亡、消失,再写那些人物,而且从头到尾,中间不断地提醒读者这种死亡和消失,生怕你会忘记这个人物已经死亡了。为什么老在“玉”上做文章?为什么老在“一僧一道”上做文章?就是要告诉读者这个现实世界是虚无的,是转瞬即逝的,一切的美貌都会消失,一切的青春都会淹没,一切的富贵荣华都会无影无踪。我想来想去还是用“悲凉感”这个词儿来描述《红楼梦》好,本来可以用“虚无感”这个词儿,但《红楼梦》又没有真正做到 “虚无”,因为还有一块石头,石头上还有记载,记载中还有故事,而且仍然让人看了之后感觉到是那么悲哀。
  记得五十年代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一个食堂的做饭师傅,他就告诉我说他不爱看《红楼梦》,他说不爱看,实际是对《红楼梦》的表扬。因为他说他看《红楼梦》看到荣国府被抄家那一段,实在看不下去,太痛苦了,太难过了,以至于饭都吃不下。
  而且,中国的小说一般是教化性的,所以真正写到罪恶,而且又不是真正的特别坏的人的罪恶,并不多。但是《红楼梦》里却充满着罪恶。譬如说贾宝玉,贾宝玉本人就充满着罪恶。一开始就说他辜负了天恩祖德,他也是公子哥儿,同茗烟闹书房的时候,那种强梁,那种不讲道理,见到一个稍微漂亮一点的,不管是男性女性,表现出来的那种轻薄;还有回去的时候叫门,开门慢了一点儿,开门的是袭人,袭人是对他最好的人,他既接受袭人的关爱,接受袭人的引导,而且贾宝玉同袭人还有试云雨情的关系,却仍然照着袭人就是一个 “窝心脚”。再比如说王夫人,她的罪恶就更大了,但王夫人似乎是无懈可击的,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坏人,她是为了维护封建道德,为了维护男女之大防。但王夫人手底下又有多少条人命啊?金钏是被她迫害死的,司棋是被她迫害死的,晴雯是被她迫害死的……所有这些无一不充斥着罪恶感。至于《红楼梦》里的那些男人,那些下三滥的行径,就更充满着罪恶。像贾雨村,刚开始还想搞点 “廉政”,但如果要搞廉政的话他这官就没法做了,经过手底下人对他的 “教育”,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红楼梦》能将罪恶感写到这种程度,正如柳湘莲所言:贾府里除了两个石狮子以外都是不干净的,都是肮脏的。
  还有就是《红楼梦》所表现的荒谬感,什么事都是事与愿违,特别是几件大事。一个就是为秦可卿办丧事,借着丧事交了钱,捐了官给秦可卿的丈夫贾蓉;又是北静王路祭;又是贾宝玉受到北静王的赏识;轰轰烈烈,将一场丧事变成了一场没落官僚的示威,真是荒谬绝伦,何况秦可卿的死还有诸多可疑之处。贾宝玉挨打也荒谬,贾政打得荒谬,非要把他打死不可。贾母一出来就更热闹,她一句话就让贾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比他高一级的人出来了,贾政威风就没了。到了搜检大观园,就更加荒谬,为了追查一个淫秽的工艺品搞抄家,闹得整个大观园杀气腾腾,鸡飞狗跳,整个都震撼了,但绣春囊到底是谁的?责任到底是谁的?没有人出来负责。而且王夫人做这件事的时候充满了一种道德责任感,好像维系家国的道德面貌就靠此一举。这就是《红楼梦》所表达的荒谬感。
  要是仅仅只有这一面还好说,我们可以认为红楼梦是一部颓废的作品,是一部悲哀的小说,但是不,问题是在充满着悲凉感、屈辱感、荒谬感、罪恶感的同时,又有爱恋感和亲和感。我想了半天,用什么词儿好呢?可以叫依恋,可以叫眷恋。我想《红楼梦》还是讲“爱恋”,因为不管讲多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中心还是讲“情”,“情”在《红楼梦》里是难分难舍的,比生死还要强烈。贾宝玉毕竟是小说里的中心人物,他不但对林黛玉是充满了情的,而且对其他姐妹也是充满了情的。这种情是真诚的。我无法用道德的观念去分析,说贾宝玉爱情应该专一。他对林黛玉是真情,以至于紫鹃的一句玩笑话引发得他差点儿得了神经病,他对薛宝钗也有情,对史湘云也有情,对晴雯也有情,对袭人也有情,对芳官也有情,对金钏银钏也有情,他见一个, “情”一个,都是为了“性”吗?我想不能这么理解。他对爸爸妈妈奶奶也有情,你能说这种情是假的?空虚的?荒谬的?不错,最后这些 “情”都完了,都没有开出花结出果来,是没有结果的,但又是难分难舍、难以释怀、刻骨铭心的,“到底意难平”。即便最后贾宝玉变成石头了,整个贾府变成石头了,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灰飞烟灭了,《红楼梦》里的这种爱恋之情依然弥漫在天地间,弥漫在宇宙中。
  《红楼梦》会让你觉得是这么亲和,虽然它抽象地说一切都是空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一切都是泡影,一切都要毁灭,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但是一进入具体的场面,一切又都是那么可爱:一块儿吃螃蟹,吃螃蟹不是空虚的,有没有螃蟹吃感觉是不一样的;一块儿做诗;一块儿说说笑笑。譬如说“芦雪亭联诗”,简直就是一次青年联欢节,也是一次诗歌节,即便是现在,倘若能够参加这么一次活动也是非常好的,既有美女,又有靓仔,又有美酒,又有烤鹿肉,外面天空飘着大雪,你一句诗,我一句诗,争相联诗,才思敏捷,诗作得非常好。所以说《红楼梦》是充满了生活的魅力。你会觉得空虚,但又觉得这种空虚很值得,因为它不是一开始就空,从空到空,而是无中生有,有再归于无,不是从无到无。从无到无有什么可说的?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有就是无,有最后会变成无。“有”本身是非常可爱的,是值得我们为之付出一切的,是值得为之承担对“无”的种种焦虑和悲哀的。即使感到种种焦虑和悲哀,也能觉得到此世界上走这一趟是值得的。
  《红楼梦》就是这样,一方面给人的感觉很荒谬,很空虚,而另一方面,又是很真实的,很值得的。譬如贾宝玉,一个年轻人,体验了那么多爱爱愁愁,“享受”了那么多女孩子对他的情谊,就是活十几岁、二十几岁也是值得的,不一定非得活一百零八岁。还有贾母,刻画得很真实,栩栩如生,很容易为读者接受。这是《红楼梦》的人生性
  有很多很好的小说最终只能算是行业小说。武侠小说是行业小说。《儒林外史》也是一部行业小说,写当时读书人的事。再比如农村题材、商业题材、工业题材、环保题材等等都属于行业小说,凡是能够用题材划分的小说,一般都有点行业小说的痕迹,而《红楼梦》是超行业的。不仅如此,《红楼梦》最大的总体性,在于它超越了中国文学自古以来以道德教化为剪裁标准的观念。在这里,善和恶、美和丑,兽性和人性乃至佛性都是结合在一起的。没有回避任何东西。
  解放以后,以毛主Xi为代表的新红学侧重于从阶级斗争和社会发展的观念去看《红楼梦》,往往把人物分为两类:一类是反封建,一类是封建的鹰犬。前一类是正面人物,如贾宝玉、林黛玉、晴雯等,后一类是维护封建道德和封建秩序的,如贾政、王熙凤、袭人等。自古以来都有认为袭人是奸臣的看法,但产生这一观点的时代就有问题,它所批评的,是袭人没有为贾宝玉守寡,也没有自杀以守住名节,又改嫁了,而且嫁的是一个戏子蒋玉菡,所谓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所以有的评者就将袭人视为奸臣,这本来就是靠不住的。但是我们细细看来,不管林黛玉还是晴雯,不能说她们没有毛病,她们也有很讨厌的地方。譬如说晴雯,有反封建的一面,但也有维护封建秩序的一面。我们知道,怡红院的丫头是严格分等级的,谁能够做贾宝玉的贴身丫头,谁能够给贾宝玉倒水,谁能够给贾宝玉铺床,谁只能够在院子里扫扫地,谁只能够在门口看看门,都是非常严格的。有一个小丫头没有按照这种次序,过来想给贾宝玉倒杯茶,就使得晴雯大怒,另一个小丫头偷了东西,晴雯对之施行肉体迫害。但我们曾经为贤者讳,为“革命者”讳,老想把晴雯打扮成一个革命者的形象,一个半女侠的形象,从来就不提这些。整个贾府,整个大观园,美和丑就是如此糅合在一块儿。有的人,比如贾琏、贾蓉、薛蟠,他们有些做法就像野兽一样,但是古人还都挺喜欢薛蟠。其实现在也是这样,一个人粗俗不怕,但假如自己承认粗俗,别人就能理解他,原谅他,人性就是这样的。其实刘姥姥也很粗俗,可刘姥姥的粗俗是贾府所需要的,尤其是贾母所需要的。因为贾母经常接触的都是一些上层人物,人五人六的,装模作样的接触得多了,就希望有一个粗俗的人。即使是读者读到薛蟠口中那些低级下流的语言的时候,也觉得很过瘾。本来,世界上有子曰诗云的高雅,也有一张口什么都来的大荤大素。
  《红楼梦》这一点尤其难得,在一部爱情小说里居然写了如此多的经世致用的东西,写了如此多的“政”。《红楼梦》有两条线,一条是“情”,感情,一条是“政”,政治。但《红楼梦》具体表现的不是朝廷政治,而是家族政治,家庭行政,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而且曹雪芹一再表现“事、体、情、理”,自古以来中国都强调这些,《红楼梦》也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所以说,《红楼梦》是一部超题材的小说,它有爱情的主线,可政治家也喜欢读,有材料证明慈禧太后就喜欢读《红楼梦》,而且还有批语,只是批语已经找不到了。毛主Xi也喜欢读,长征中曾经发生过《红楼梦》是否可读的争论,有人对长征中读《红楼梦》进行批斗,但毛主Xi说可以读。他在《论十大关系》中说,中国对世界的贡献是什么?我们对世界的贡献还是太小了,我们无非就是地大物博,历史悠久,还有一部《红楼梦》。这是我们中国立国的依靠啊,一、地大,二、物博,三、历史悠久,四、《红楼梦》。这是毛主Xi说的,不是我说的。据说江青也爱读《红楼梦》,她自称是半个红学家。陈伯达也写过几十万字的关于《红楼梦》的文章。
  所以说《红楼梦》是一部超题材的作品,如果说这是一部政治书,那说法就更多了。这恰恰反映了文学的一个特点,因为文学的特色不在于开药方,不在于把生活、人生分成一条一条的,再给一条一条的生活和人生开出一条一条的药方。文学的力量在于把生活的状态、生命的状态揭示出来,“横看成岭侧成峰”,文学必定要揭示人生的本质,但提供给人的却永远不是本质,文学要是本质的话就变成哲学了,文学提供给人的永远是剪不断理还乱,永远是纷繁的现象、形象、情感、色彩和声音。而中国的文学作品,能够做到从总体上反映人生的只有《红楼梦》。外国作品中,就我所读过的来讲,能够和《红楼梦》相并提的,不好找。托尔斯泰很伟大,著作比曹雪芹多得多,《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复活》,卷卷是精品。但托尔斯泰在自己精致的天才的笔端,有着过多的取舍,写舞会,写一群贵妇人在说无聊的话,用法语在不断地对话,很精致。但是不像《红楼梦》那样,滋味是如此地难以咂摸,难以拿捏,难以掌握。我个人愿意非常谨慎地低调地说,到现在为止,《红楼梦》是唯一的一部这样的小说:能从总体上逼近人生的一切方面,酸甜苦辣咸、美丑善恶、空无实在、情与政、有趣与无聊、吃喝拉撒睡、生老病死、金木水火土、地水火风等等,全有
  《红楼梦》有一种活性,有一种开放性,香港有一个词叫做“动感”,《红楼梦》给人一种动感。这本书本身是活的,让人觉得《红楼梦》就像一棵树,看完了这本书,这棵树就种在心里了,种在脑子里了。然后慢慢地长出枝杈,长出叶子来,开出花来,一夜没见,又开出一朵花来,又一夜没见,又长出一个枝杈来。这样的书非常少。
  《红楼梦》的一个最大特点,现在被各派专家所普遍认定的,就是《红楼梦》前八十回是曹雪芹的原作,后四十回是高鹗的续作。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遗憾,因为人们已经找不到最后那四十回的原作了。但是这遗憾又给《红楼梦》带来了很多开放性和活性。为什么呢?既然已考证出《红楼梦》的后四十回是高鹗的续作,不是原作,那么我们读者立刻就增加了信心,我们的专家立刻就增加了信心,立刻就指出后四十回这一点是不对的,那一点是不对的,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那样的。解放以后,大家尤其指责它写到了兰桂齐芳。本来曹雪芹就已经讲了,《红楼梦》的最后结果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为官的当不成官了,有家的家业凋零了,飞鸟各投林,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哪儿像高鹗写的那样,荣国府被抄家以后,后来又还给他们了,贾政又恢复了原来的级别待遇。哪有这事儿?说他写得不对。俞平伯也分析过,说用掉包之计,明明娶的是薛宝钗,但是偏要告诉贾宝玉说是林黛玉,贾宝玉把盖头掀起来以后,才知道不是林黛玉而是薛宝钗。这个写得也是不对的,是不合理的。
  对后四十回有各种各样的推测,各种各样的说法,这种现象使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红楼梦》压根儿就是无法结局、难以结局的。因为前八十回实在是写得太生动了,太繁复了,太复杂了,它的层次太多了,方面太多了,可能性太多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你想把它收拢已经不可能了。曹雪芹也是没有办法控制了,怎么给它结束?怎么给它收拢?要想把它变成一部能收拢的书,前面的线索必须明确,必须有一种封闭式的结构。什么封闭式的结构?譬如说,一件侦探案,一上来是一具女尸,最后弄清楚了,是谁杀了人,中间有四个、五个人都不是凶手,但是你看着都像是,最后真凶出来了。基本上就是从哪儿开始,到哪儿结束,它是封闭式的。再譬如奸臣陷害忠良,把忠臣搞得好不狼狈,但是最后忠臣又翻过身来。《赵氏孤儿》也是最后翻过身来了。原来是你砍我的脑袋,现在变成了我砍你的脑袋了。再或者是才子佳人,已经定了亲了,小姐慧眼识英雄,但是又有很多的坎坷,中间有很多的风波,最后仍然是成功了,男的做了大官,女的封了一品夫人,五男二女,子多孙多,这才结束。可《红楼梦》不行,写出来以后就结尾不了了。世界上许多事都是这样。所以你看,《圣经》一上来就讲世界是怎么制造的。上帝说应有光,所以就出来太阳;上帝说应有水,就出来海、河,上帝说应有陆地,就有了陆地;上帝说应有植物,就有了植物。基本上还是有条有理的,你觉得上帝造世的时候很有章法,很有条理。但是上帝造出世界以后,上帝也管不了了。上帝造出了这么多人,人越繁殖越多,人越活越聪明,还有各种的主义,各种的意识形态,而且人还会杀人,会用刀片杀人,会用毒药杀人,会活埋人,然后有了枪,有了炮,有了导弹,有了原子弹,有了热核武器、化学武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说这时候上帝怎么办?它管得住谁?
  我从《红楼梦》里得到这么一种启示,它是一种开放性的结构,它各种的矛盾,各种的问题,各种的任务,它每一种关系,都有无穷的可能性。尽管曹雪芹在开始的时候,通过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对一些人物作了大概估计,但这个判词本身就是很玄妙的,模棱两可的,是无法让她们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的。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曹雪芹压根儿就没有把这四十回真正写完?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现在真找出曹雪芹后四十回来了,假如说,某年某月某日,在哪儿挖掘墓葬,发现了曹雪芹的后四十回,很多问题就都解决了。为什么史湘云也有一个什么麒麟?为什么王熙凤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都解决了。这是不是好事呢?这会不会使《红楼梦》反倒减少了一些魅力呢?当你一切都知道,既知道它从哪儿来,又知道它往哪儿去,而且知道它一步一步怎么走,那你对它的关切是不是反倒减少了呢?命运的吸引力就在于它的不可预知性。当然有些人说命运就像下棋一样,说他能看好几步。对,好几步是能看的,有人看三步,有人看五步,有人能看到十几步。如果他一上来一下子就把这一百二十步全都看完了,那这棋他还用下吗?就不用下了。人活一辈子也是这样,算卦也好,科学预见也好,计算机预测也好,假如一生下来某人就能把他一生的年表制定出来,你一看我这年表,就知道日我要在国家图书馆讲《红楼梦》,最后一直看到哪一年生病,哪一年寿终正寝,还是死于非命,这就没有人生了,是不是?连人生都没有了,还要文学干什么?所以,我们从这后四十回的不可靠,体会到《红楼梦》的开放性。神秘性并不是这本书的弱点。手稿的丢失完全是偶然的,但是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种文化现象,已经合乎天意了,已经是必然的了,已经是《红楼梦》魅力的一部分了。
  还有一个奇怪的事儿,是我始终不得其解的。高鹗后四十回已经被读者接受了,已经被历代的读者接受了,后来是胡适、俞平伯这些人才考证出来这是个续作,甚至于是伪作,而不是原本。《红楼梦》能被续四十回,而且续得能被读者普遍接受,这是不合乎情理的,这是不合乎文学的基本常识的。纯情节性的可以续,比如《悲惨世界》之后,就珂赛特这个人物写出一个续集来,这都是有可能的,但《红楼梦》不可以续。最近我听说《红楼梦》的电视剧又在重新拍,说要严格按照曹雪芹的原意拍。我听了之后就相当地紧张。因为就按照后四十回高鹗的续作拍的话,它起码是个东西,如果说按原意拍,可是原意在哪儿呢?你有没有办法请曹雪芹复活,给你这个电视剧当顾问?因此,所谓按原意,就是按你所理解的原意是不是?譬如说是张教授,就按张教授的原意拍,是李教授,就按李教授的原意拍,更可怕的呢,是按八个教授的原意拍,是不是张王吕郑赵钱孙李一共八名教授都是专家,都洞彻曹雪芹的原意,都明白高鹗的胡涂,这八个教授加在一块儿再重新拍《红楼梦》,我怎么觉得这么恐怖呢!我说还不如就按高鹗的拍,因为高鹗至少有个本子在那儿,这是有根据的呀,年代起码比现在更接近曹雪芹。现在有人要改后四十回,要突出刘姥姥的作用。看到后来,刘姥姥一出来,我立刻就感觉到像抗日战争时期的贫农老大妈,遇到好人有难的时候,出来一个老贫农照顾大家,那个味儿就不如高鹗的,高鹗的起码是当年清朝的味儿,可这样一改就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味儿了。
  到现在为止,指责后四十回的种种理论还没有能够完全说服我。譬如对它最大的指责是没有写“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而剩下一个贾兰贾桂,兰桂齐芳,而且又是科举拔了头筹等等,好像这样就影响了《红楼梦》的悲剧性。但是我觉得,为什么《红楼梦》是悲剧性的呢?《红楼梦》中真正被人们所关切、被人们所接受的人物是贾兰吗?是贾桂吗?如果说贾宝玉出家了不知所终,如果说林黛玉死了,如果说薛宝钗苦苦守寡,如果说探春远嫁,如果说迎春误嫁中山狼婚姻极不美满而且经常遭遇家庭暴力,那么这种情况下,只有贾兰和贾桂在 “芳”,无非就是这个悲剧的一个纪念,这个悲剧的一个见证。相反,假如说贾府这儿发生了一次断层地震,哗啦一下子全部人都没了,老太太没了,丫鬟也没了,小孩也没了,老的少的全部干净了,那就没有悲剧了。就像研究哪年地球毁灭一样,地球毁灭不是悲剧,它已经毁灭了,谁来悲啊?月亮为地球悲?不可能的。有存在才有悲,没有存在还有什么悲?《红楼梦》的结局给人一种非常悲凉的感觉,绝不会给你一种温暖的感觉,欣欣向荣的感觉。什么人看《红楼梦》专看“兰桂齐芳”?贾宝玉临走了还留了一个种,然后他还作了官,贾宝玉死了就死了吧,只要他子孙还能混个司局级也就行了,我想不会有人这样想的。
  还有,说后四十回写林黛玉死的时候不对,哪能那么快就死了?我也想啊,林黛玉她什么时候死才合适呢?底下要写一大堆人的死,这是小说家的大忌。你不能一章死俩啊,一共计划着死三十个,从倒数第十五章开始,一章死俩,那不是小说,那叫机关枪点射啊。如果没有林黛玉的死在前,贾宝玉是出家也好是干什么也好,你不能写贾宝玉也死了。林黛玉死时说,好你个狠心短命的贾宝玉或者怎么样,然后贾宝玉快死的时候说,好你个林妹妹不象话……这是无法处理的。即使作者在事先已经计划好了要怎样写,到时候他也无法处理,他必须拉开,死了之后也还得有点别的事儿。如果一部作品前面写得很全面,有坏事,也有好事,比如元妃省亲,如何地张扬,如何地辉煌。还有过年,过年的时候既有好事也有坏事,家乡收成不好,歉收。但是也有大家一块儿,又唱又吃又喝又玩,吃喝玩乐。写到最后呢?就写死、写哭……任何一本书,假如连着三章都是写哭和死人的话,这本书是卖不出去的了,也没有读者看,自己也写不下去。所以这也是一个非常离奇的事情。就是说,这是高鹗的续作,这也增加了《红楼梦》结构上的一种神秘感。
  我没有考据学的工夫,也没有做这方面的学问,我宁愿相信曹雪芹,他是有一些断稿残篇,而高鹗呢,作了一种高级编辑的工作,这个比较能够让人相信。如果说这就是高鹗续作,而且完全违背了作者的原意,这是我的常识所不能接受的。何况还有人做这方面的研究,就是把《红楼梦》的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作语言的定量分析,比如说,他喜欢用哪些语气词,喜欢主谓宾的结构怎样排列,喜欢用哪些定语和状语,有哪些和正常的语法相违背的等等,有人把这些输入计算机进行搜索,搜索的结果,说是后四十回和前八十回没有差别。所以,我觉得后四十回的问题是一个特别有趣的、有魅力的问题,使你老惦记着《红楼梦》,使你老不踏实。有时候我想《红楼梦》就像是人生,对后四十回的讨论就像是对人生的关切,对亲人的关切。不知道后四十回是什么,要是什么都知道,也就没有这种关切,没有这种惦念了啊!【原载】 《王蒙活说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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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研究 栏目《红楼梦》拥抱《圣经》 中国文化走进西方主流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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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上最大规模的书展——法兰克福书展上,书与书的相会从来都是水到渠成。“把《红楼梦》和《圣经故事》一起出版一起捆绑销售是第一次;把东西方这两本不同的书做成跨超本这种形式,更是第一次。”
红楼梦世界董事长刘金星在演讲。&
德国著名汉学家吴漠汀现场示范如何读跨抄本。
德国法兰克福书展,《红楼梦》拥抱《圣经》。
在世界上最大规模的书展&&法兰克福书展上,书与书的相会从来都是水到渠成。&把《红楼梦》和《圣经故事》一起出版一起捆绑销售是第一次;把东西方这两本不同的书做成跨超本这种形式,更是第一次。&红楼梦世界董事长刘金星在书展的&Forum Dialog&(国际论坛广场)向台前的各国听众倾情演讲,&天堂在左,人间在右。把东西方这两部经典统一于跨超本模式之下,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跨文化行为。&当刘金星示范向曹子致敬的招牌动作后,在场听众纷纷擦掌响应,显示出了对人类共通文化的崇敬之情。
跨超本为何首先选中《红楼梦》与《圣经》?
跨超本是为名著度身定做的移动互联网数字阅读新模式,《红楼梦》是中国最经典的、首屈一指的文学名著,最值得用精彩唯美的影视画面来体现年轻人的一场青春大梦。因此,跨超本率先选中《红楼梦》进行编创,跨超本《红楼梦》已经在2014年5月问世。而《圣经》作为西方经典,恰好是一部与《红楼梦》形神相通的旷世名著,为此刘金星现场例举了康熙的《十字诗》,作为两部著作内在联系的有力佐证。
德国著名汉学家吴漠汀作为受邀演讲嘉宾,他本人不仅是是基督徒,还是德文全译本《红楼梦》的翻译者。吴漠汀直言能够挖掘到《圣经》与《红楼梦》之间那种灵魂的联系,是一个令他震惊的重大发现:一个是仰望天空的敬畏,一个是俯瞰大地的悲悯;一个极力歌颂上帝的威严与慈爱,一个动情诉说人类的喜怒与哀欢;一个激发了亿万人矢志不移的信仰,引人去那神圣的天国;一个催发了无数人肝肠寸断的柔情,诱人前往美丽的人间;这两部伟大的书都是刻于石头之上,&圣洁&&纯洁&是它们共同的精神诉求&&两部东西方最伟大的文学经典彼此拥抱,破天荒地统一于崭新的跨超本模式之下,让读者既获得从未有过的东西方神性思想文化的激荡洗涤,又饱享空前的视听盛宴。
被誉为西方文化重要源泉的《圣经》和中国的《红楼梦》一样,都是备受瞩目的文学正典,但是现代社会阅读氛围发生变化,阅读群体的结构更加年轻化,原有的叙事节奏,白纸黑字的单一纸质书形式,对当下&读图时代&的年轻读者很难构成吸引力。跨超本作为全新的互联网数字阅读新模式,为经典名著度身定做,通过&三跨一超&(跨媒体、跨时空、跨文化)展现精彩纷呈的视频影片以及震撼人心的艺术大师杰作,为经典文学名著注入青春活力,引领最新潮的阅读时尚。
19世纪来到中国的德国传教士郭实腊,在《中国丛报》上撰文介绍《红楼梦》,是最早将这部中国文学经典介绍给西方读者的人。他如此具有远见卓识,在向中国人传播基督教的同时,也将《红楼梦》传播到西方,促成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与对话。今天,红楼梦世界站在新的历史高度,借助更先进的科技手段,更快捷的传播方式,将《圣经》与《红楼梦》这两部东西方文学巅峰之作一起在法兰克福书展上向海内外读者推广,既是弘扬中华民族经典,又是传播世界灿烂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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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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