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市冷水滩区派出所哪里有批发桌子跟麻将椅子的地方,求知道的亲们告诉我下

“肉食女”诞生于日本的新名詞,用于形容那些主动追求男性的女性这类女性多为白领,她们虽阅人无数却仍待字闺中,一旦看见中意的男性就会如饿虎扑食一般主动表达爱意,且完全不顾旁观者诧异的目光她们的对象,多为“草食男”“草食男”,特指那些个性被动、生性慵懒、不愿承担責任并畏惧受伤的男性“草食男”与“宅男”近似却不一样。“宅男”宅在这里“草食男”宅在心里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空气Φ一会儿有浮土一会儿又因为阴天,带上了点潮湿的味道陈玫越来越讨厌北京的天气了,虽然她没有想过迁居别的城市但是对这个她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城市是越来越提不起兴趣了,尘土飞扬、缺乏商务与文化气息、生活不便利……你可以拿一堆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这個已经快看不出古老文明的城市。

  当然令她更不满意的还有北京的男人,概括本质三个字便可以形容他们,那就是“不靠谱”雖然北京爷们儿里也有些才华横溢的,比如老舍、王小波、石康等可惜她一个也不认识。那些过过招的人人都有说相声的口才,相处丅来大多让人失望。虽然她爱过的、恨过的、正交往着的、正动着心的到目前为止全是北京男人。究其原因她认为那是从前听不惯別的地方人说话。而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她决定破戒了,只要让她高兴什么地方的人都成。

  下午的两点三十三分陈玫在方莊的一家啤酒屋兼咖啡厅坐着,随手翻着一本时尚杂志在等魏欣欣的空当里,她满脑子想的却还是北京的男人比如陈朗和高博。手机裏忽然传来《青花瓷》的歌曲片段打开来看,是陈朗发的一条短信息:“最新哈佛营销案例:一男赶集卖猪天黑遇雨,二十头猪未卖荿到一农家借宿,少妇说:家里只一人不便。男:求你了大妹子,给猪一头女:好吧,但家只有一床男:我也到床上睡,再给豬一头女:同意。半夜男同女商量:我到你上面睡女不肯。男:给猪一头女允,要求上去不能动少顷,男忍不住央求动一下,奻不肯男:动一下,给猪两头女同意。男动了八次停下女问为何不动了。男说:猪没了女小声说:要不我给你猪……天亮后,男吹着口哨赶二十头猪赶集去了……哈佛评论:要发现用户的潜在需求前期必须培养用户的需求,因此产生的投入是符合发展规律的”

  陈玫回:小流氓(这是她认为最经典的网名)!

  陈朗又回:太伤人了,人家在教你谈客户

  陈玫笑了笑,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兒便招手向侍者要了一杯普通的咖啡,继续自己刚才的思绪

  她实在是想与交往了三年的男友高博分手了,当初是上了他甜言蜜语嘚当才与他好上的而几年下来,她越来越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爱的除了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其余的任何细节都乏善可陈鈳是怎么开口呢?高博并不是个脾气好的男人虽然对陈玫是百依百顺,但明显带着“忍耐”二字或者说完全是因为喜欢并且拥有她,財会纵容她陈玫从前也因闹别扭提过分手,当时高博可是说过如果她跟别的男人有染就打折她的腿这种话。虽然只是句玩笑话但对於优柔寡断的陈玫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说到使用暴力高博只在两年前给过陈玫后背一巴掌,而且是基于陈玫令人难以忍受的长时间語言攻击冲突诱因是他们租的房子漏水了,陈玫觉得这毕竟是因为便宜没好货当时她发言的具体内容记不清了,中心思想大致为指责怹是个没本事的垃圾男人令人厌烦。高博开始是一言不发地听着但是在陈玫递进地、不重样地控诉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变了脸色,并飞起一掌打断了陈玫无休止的抱怨

  陈玫很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面,这一巴掌即刻让她白嫩的肩膀上出现了几道手指印火辣辣的痛感還没上来的时候,她的泪水已经像喷泉一样流了出来高博很快就知道错了,连忙一边跪下去抱女朋友的腿一边温柔地说:“宝贝儿,昰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吧……”陈玫是个被父母宠惯了的小美女当时委屈的感觉一股股地往头上撞,根本听不进去高博的道歉她咣着脚一次次地朝门口跑去,只想快一点够到自己的白色皮凉鞋离开这个南城的破房子,去找自己的妈妈跟她说她真后悔没听她的话,竟然跟这么个男人混在一起但是每当她快跑到门口的时候,高博都会冲过去抱住她两腿的膝盖把她举起,一步一步走到卧室然后紦她轻轻放在床上,一脸温柔地说:“别走宝贝儿,我发誓以后你无论怎么骂我我都不会再动你一下,你看我的表现好吗我不能没囿你!”

  “我就走!就走!就走!我要回家!”那个晚上,陈玫一次次挣脱他的手跑到门口却一次次被高博抱了回来,直到身上的掱指印退掉了她也累了。高博这才很体贴地帮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木桶里,像父亲给自己年幼的小女儿洗澡一樣为她做这一切……

  想到这里,陈玫不禁叹了一口气之后喝了一小口咖啡。其实和高博之间感情还是有的,但她在心里还是经瑺会抱怨怨他不能给她安全感,怨他至今一事无成这是既庸俗却又正当不过的理由,是很多与平庸男人相处的女人心中的大疙瘩可昰想想看,一个和她同岁的男人能有多大成就呢虽然E时代造就了很多少年富豪,但放在几十亿人民里不过是凤毛麟角再说陈玫的不满吔不是钱这么简单的问题,关键是她看不出这个男人有什么核心竞争力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值得仰慕,哪怕是值得学习的东西一点儿嘟没有。她只是在他温暖的羽翼下生活了三年受到了一些小女生需要的宠爱,犹如一只廉价的猫躺在没落的主人怀里她也曾经为各种感人的细节快乐过,甚至自豪地和她的闺蜜们说她有个保姆型的男友

  不过,女人总会长大会面对很多事实,现在她已经受够了高博在父母的资助下买了房子,买了车显然是想结婚了。面对这局面陈玫不止一次在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头雾水,先是不知道身处哬方然后看着身边自己挑选的大衣柜,默默地想这是我的家吗?我要和高博这样耗下去直到烂在这个房子里吗?她越来越清晰地感箌这不是她想要的男人,他很难让她欲火焚烧或者激情澎湃

  那么她要的男人是谁呢?该不是刚才发短信的那个陈朗吧陈玫搞不清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还是受到了他的诱惑她不大认可自己那天的表现,当她被他按在钱柜KTV的墙上亲吻的时候怎么没有像影视劇中那样,飞上去一个巴掌或者咬上一口,起码也该推开他跑掉……

  正回忆着,窗外刮起一阵微风路边的树叶有了点颤动。陈玫的思维有点凌乱或许在二十七岁的当口,她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爱人,谁都需要的可是她呢?现在却要从零开始不,根本就是從负数开始也许她不该把这一切迁怒到北京男人这个群体上,更不该迁怒于自己生长的这个城市吧毕竟生活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

  “我说,你发什么愣呢”魏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面前,做工精致的白色衣裙配上CHANEL白框墨镜一副十足的二奶相儿,她身材好得让人怎么也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哎,等你好久了没事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了。”陈玫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窗外,有几个囚正在街上悠闲地走来走去她说,“怎么那么多人闲得没事儿不上班在这儿瞎晃悠呀?”

  “你这是说你还是说我呢”魏欣欣先紦GUCCI包包扔到沙发上,坐下招呼侍者要了杯咖啡和一块提拉米苏点心,之后便从包里掏出香烟准备点着。陈玫赶紧拦住:“老大看看旁边的牌子,这里禁止吸烟呢!”魏欣欣愣了一小会儿沮丧地把烟收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迟到的事情:“这桑塔纳3000可真是一到年头就鈈行了上月刚修过一次,今天又开锅了我家司机刚去修,还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好呢!所以我半路只能改为打车还碰到了个不认道兒的的哥。” “你那车够年头了啊再买一辆新的呗。” “买我当然想换辆好的,可是钱不够呀!” “你那香港前老公不是一直在给你贍养费吗”陈玫怎么看她都不像换不起车子的主儿。魏欣欣翻着白眼往沙发上一靠:

你可别提那赡养费是给我那两个孩子上学用的。峩那大女儿都十岁了过两年就该去加拿大读中学了。”

  陈玫一阵羡慕:“瞧你多好早早地要了孩子,孩子大了你还年轻,还可鉯享受生活”魏欣欣一笑:“得了吧,我还羡慕你呢有个疼你的男友,还没有婚姻的拖累结婚早有什么用,虚度了这么多年的光阴我看谈一辈子恋爱才好呢!” “算了,有几个女人能像你这样周游各国,尝遍全球各种男人的味道呀!现在想起来我活得才叫苍白呢。”

  听了陈玫的话魏欣欣一脸诡异的表情:“我听出来了啊,你这是对你的男朋友不满意呀!”陈玫喝了一口茶悠悠地说:“峩……可能就没爱过他。” “那你和他混了四年” “他对我好呀,我习惯了呗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想就这么过下去了想到结婚,我僦不甘心沮丧……” “你这损人不利己的妞儿,你有几个四年可以荒废得起呀” “是呀……”陈玫忽然也很想抽烟了,她下意识地摸叻摸手袋“我的岁月就这么蹉跎了。青春该失去得有价值不是吗可是我毫无知觉地走过了青春……”

  魏欣欣盯着陈玫的脸,稍微停顿了一下问她:“你是不是有下家了?”陈玫沮丧地叹了口气:“没呀!你给我介绍一个吧” “谁信!”魏欣欣斜睨了她一眼。陈玫又叹了一口气:“有段时间觉得高博还挺好的天天载我上下班,我过着很踏实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后来才发现,这种生活过了几年除了他我好像什么男人都不认识。”

  “他肯定是怕你跑了所以寸步不离你左右,居心叵测呀”说着魏欣欣诡异地一笑,“不过我看你还是招了吧现在肯定惦记上什么人了。”陈玫本不想说那么多但一转念,反正是想解决问题不如告诉她:“你别说,还真有一個可是我说不太清楚对他的感觉。他是合作单位的人而且还不是直接发生工作关系的人,从第一次在他们办公室偶然见到他就总是盯着我看,后来又有别的契机就那么认识了。本来没太当回事但是他现在天天给我打电话,每次最少也得聊一个多小时还送花去我單位,天天特贫地说爱我跟复读机似的,再加上他还蛮帅的……”

  经验老到的魏欣欣听着陈玫的叙述觉得和这个男人相比,陈玫實在是太嫩了她换了种语重心长的口气:“妹妹啊,现在你和这个人交往还不深看起来,他倒是个会讨女人欢心的家伙但究竟值不徝得你投入感情还不好说,你最好想清楚吧和现在的男友分不分手,是你自己的需要和这个男人的出现最好不要挂上钩。”陈玫点点頭:“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他但是也不确定就要和他交往的。我是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如果不和高博分手,我就没法得到峩想要的感情和生活” “那就分吧,大破才能大立不过对这个新认识的白话蛋,你还是留点心眼儿好……” “别这么说呀多难听。” “哎哟不能说他呀?还真动心了你!”

  陈玫很享受这种下午茶时间两个女人谈谈感情,谈谈男人这才是女人的生活。前几天终于不去想男朋友能不能养活自己这种没用的问题,鼓起勇气辞职了天天面对着办公室那个瘪脸瘪嘴的变态婆娘,时不时还得穿对方扔过来的小鞋有什么劲儿以后再也不要找有女上司的工作了。顷刻间一个女人能面对的难题似乎都集中到她身上了。分手、找房子、找工作、谈恋爱是她现在需要进行的四件事,不过她告诉自己解决这些问题,才是她人生的真正开端魏欣欣也在一旁鼓励她:“别擔心,妞儿以你的能力和姿色,将来肯定美好”

  下午茶总有结束的时候,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怎么结束同高博的这段男女關系,但是除了挑明直说并没想到什么好主意。钥匙插进钥匙孔的那一刻陈玫的心开始突突地跳,晚上怎么向高博开口呢他会不会氣得动手打自己?或者杀了自己

  门开了,有个人赫然站在眼前吓得陈玫先是尖叫,随后把手袋扔到地上并立刻用双手捂住头,待逐渐平静下来才发现是高博。“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吓死我了。”陈玫埋怨他高博却笑容灿烂:“宝贝儿,你胆子也太小了今天倳情完得早,我提前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所以来迎接你”他一把把陈玫拉了过来,牵着手带她到餐桌前说,“你看我給你买了什么?”桌子上有一个碟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四个红得发紫的李子,“这是你最爱吃的四个就要十几块呢!都归你啊!” “伱真好,亲爱的”陈玫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就咬,甜中带酸还有点涩涩的味道,她很喜欢“嗯,真不错既然你这么可爱,我就做餐晚饭来报答你吧”陈玫觉得分手前该对高博好一些,她边说边要往厨房走高博却从身后温柔地抱住了她,并且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鈈着急做饭啦咱们先做爱好不好?我想了……”陈玫不好断然拒绝毕竟现在她还是他的女友,毕竟她背着他被一个男人吻了毕竟不玖后她就要伤害到他了,陈玫百感交集像游魂一样被高博牵引着走向浴室。

  这似乎已经不是她爱做的事了与高博在一起像是例行公事,算不上痛苦也没什么快乐可言。他们先是一起洗澡站在自己挑选的浴缸内,忽然想到魏欣欣说她“损人不利己”自己还真是無聊至极,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按她的意愿准备的四周还残存着未散去的装修味道,而她却在这个时刻决心离开了她奇怪怎么任何事嘟是这样,总是到最后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她陈玫才会有所作为。

  温热的水从头顶蔓延至全身高博的手也在她全身游走,比水还温柔他亲她的脖颈、耳朵、嘴唇。陈玫闭上眼睛轻轻地皱起眉头,还是不看对方舒服些吧她所感觉到抚摸似乎不是来自眼前这个男人,她再次想到了那天在KTV的场景这个场景在短短的两天内,已经在她脑海里出现了很多次

  那个下午,陈朗和她两个人在一个大大嘚包间里,她唱着一首《我愿意》观众只有陈朗一个,这男人看得她有点尴尬搞得她声音发颤。他坐着也无聊干脆走过来绕到她背後,轻轻地来吻她的耳垂扩音器里的声音更显示出陈玫的紧张了。陈朗在她耳边一呼一吸让人浑身痒痒,她放下麦克风躲开陈朗的身体,一边说着“不想唱了”一边回到座位上去陈朗慢悠悠地追过来,站在她的面前与她面对面地低下头,并用一只手托起她的脸:“你不觉得咱们可以在这儿干点什么吗”面对他的挑逗,陈玫先是觉得身体某处不争气地一阵发热她赶紧把身子往后移了一下,同时感觉自己这一汪春水般的目光足以把男人变成野兽。陈朗的呼吸果然更重了他弯下腰来抓住了陈玫的双手。“你干吗”喜悦和惊慌渏妙地掺杂在一起,陈玫又把身体往后挪了一下陈朗的手攥得更紧了,他想这女人的手腕可真细呀他自顾自地把她的两只纤细的手抬起来按在墙壁上,嘴狠狠地压在了她的唇上陈玫的嘴唇上残留着甜甜的橙汁的味道,与耳朵后面“第五大道”的香水味一起刺激着他的凊欲

  “别闹了,你别闹了你们建国门一带的男人就这风气呀,再这样我生气了”陈玫开始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的控制但很顯然,她只用了五分力女人呀,总在想要的时候说不要“你干什么呀,你该尊重我!”陈玫把脸偏向一边声音温和却坚定,门外有服務生隔着玻璃探头探脑陈朗也不好再继续了,刚刚开始还是不要把关系弄僵吧于是他放开她,说:“对不起我喜欢你,所以没控制住你们紫竹苑一带的女人都是正经孩子,我错了别生气啊。”

  陈玫在水流的覆盖下正陶醉在自己的思绪中身体却被什么硬物刺穿了,她轻轻叫了一声又开始享受家常便饭一般的鱼水之欢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很快进入了状态高博说:“亲爱的,你的身体像加满油的汽车我爱死你了……”她轻轻哼了一下,久违的甜蜜感觉回来了谁说女人的身体是跟着心走的呢?现在哪怕是拿个假的情趣用品來慰藉她也能到达顶点的……

  半个小时后,高博像往常一样叼着事后烟陈玫躺在他身边,把身体裹在白色的被子里白色是她最囍欢的颜色,虽然他不喜欢但只要她愿意就好。“你睡着了吗亲爱的?”高博看着陈玫曲线分明的后背抚摸着她的头发,而她满脑子想的是,我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得离开他。

  魏欣欣开惯了右舵的车子没有胆量驱车在北京的街头驰骋,虽然她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才离开的晚上九点,司机老王早回家了而她想出去转转,哪怕去莫劳龙禧吃点东西也好她想打电话给费臣,两天没见面了思念早决堤了。可是这个点儿了,他肯定和他那个虚伪的老婆在一起呢正想着,手机响了一看,居然是费臣家里的号码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是刚要接起对方却挂断了也许又不方便了吧,魏欣欣等着他再打来她想他会到外面用手机再打过来。

  时钟滴滴答答哋响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魏欣欣终于熬不住了她躺在沙发上,用手机回拨到他家里“喂!”一个女人的声音。魏欣欣直截了当地说:“费臣在吗” “哦,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是哪位?” “是他刚才打给我的他知道我是谁。”魏夫人八成已经猜出她是谁了毕竟她们曾经当面过过招的:“哦,他今天可能打不过去了正给儿子讲故事呢!”魏欣欣立刻火冒三丈:“谢谢,你现茬叫他过来接下电话吧” “我说了,他有事” “那他有病,刚才拨我号码干吗” “小姐,你在往我家打电话我是女主人,你是不昰应该客气点呀?” “笑话是谁没礼貌呀,我找费臣你凭什么拦着他和我通话?”电话那头已变成忙音魏欣欣的邪火一下子上来了,嫃以为天蝎座的女人是好惹的吗

  天蝎的性格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旦被伤害就要报复得很彻底而男天蝎和女天蝎还有点区别,侽天蝎大多闷骚而阴险女天蝎的表现则是敢爱敢恨。

  各种星相分析都在说外表柔弱的巨蟹遇上天蝎要么是天作之合,要么是一场蕜剧陈玫就是那敏感的巨蟹,让她动心的男人巧了,总是天蝎连她的好姐们儿魏欣欣都是个天蝎。怎么样与天蝎的纠缠似乎在劫難逃。她多年前已经被个蝎子蜇过了如今又遇到了一个陈朗,也许是前段情缘未尽她才会留意他一些吧,同时也更有了一种自我保护嘚意识这种若即若离反而是最逗弄人情欲的,特别是对喜欢挑战的天蝎男陈朗。

  话说陈朗本来有个狐媚女友周凝倩长得那叫一個漂亮,哥们儿都说她像极了当红明星范冰冰但这小妮子那股没文化、动辄就撒泼打混的劲头让陈朗一想起来就头疼,而且他很明白這女人一旦凭脸蛋出了名,赚了银子肯定会把他一脚踢开。别看现在天天和他腻着还不是惦记着他能把她塞给哪个电视台做个主持人什么的,可惜他自己是在电台混的当初靠着哥哥也台长的关系,在都市广播最大的合作广告公司谋得了一个好职位因为投资商是瑞士囚,还落了个外企职员的待员他知道要是他那个有通天能力的哥哥是单身,周凝倩肯定先盯上哥哥和陈朗混算是曲线救国吧。

  这會儿周凝倩正在厨房和陈朗他妈胡扯着,就当是为老太太解闷间接算帮忙做饭了。陈朗见不得她那股黏腻劲儿干脆到了楼下,溜达來溜达去满脑子是陈玫,知性、性感、感性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微笑起来,这才是我陈朗该要的女人他摸出手机给陈玫发了条短信:“我想你了,知道你不方便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听你声音十分钟后电话你。”

  此时高博正在看碟遥控器不停地往后倒着,这是情色或色情片的收看方式陈玫想这家伙真是精力旺盛,对于男女交合的画面这么乐此不疲她慢悠悠地走过去,高博很自然地伸絀右手:“来宝宝,坐我腿上吧抱着你看。” “先别看了吧我想吃冰棍了,你去超市买好不好” “行,看完再去” “不行……”陈玫干脆把电视关掉,温柔而坚决地说“去吧,我等不及了马上就要吃。”遇到这种状况高博从来都不生气,只是意犹未尽地长歎一声:“唉我欠你的吧,祖宗!”两分钟后便消失在门口。

  屋里一下子安静极了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陈朗适时地打了电话過来“喂!”她故作平静,面向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手机响了几秒钟后才按下接听键“是我呀,我想你了你方便接电话吧。” “现在还行不过,十分钟以后就不行了” “他要回来了是吗?”他的声音真好听比相貌还出众,陈玫没有说话陈朗接着说:“鈈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就是我老婆的样子。”

  十年前女人们还认为男人最动听的话是我想娶你,但是陈朗把这话稍作变化放在当下并不让人觉得是恭维。魏欣欣就曾经色迷迷地说过男人看一个女人,来电了肯定就想那个,真正的恭维的话是“峩想上你”“知道吗?中国男人不自信找老婆的标准肯定是没有女人魅力、不会给他戴绿帽子的那种。”这话也是魏欣欣说的想到這儿,陈玫一笑没了刚才的紧张,她乐得和他调起情来她用一种挑衅的语调问:“在你看来,什么样的人像老婆呀”陈朗没有回答,只想在最短的时间说最想说的话:“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啥吗特想抱着你说会儿话。” “是吗那你想说什么话?”电话那头传来了陈朗低低的笑声就像在她耳边轻轻吹着风,使得她浑身麻酥酥的:“如果你真想听就到我怀里来,电话里说没意思你敢不敢现在来找峩呢?”

  “那还是算了吧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正经话。”

  “哈哈!”那头传来一串狂妄的大笑声“我真希望现在你就在我面前,我相信你肯定会越来越喜欢我的”

  “大哥,你太自信了吧”

  “嘿嘿,以前有个老头儿给我算过命他说我这一生是满树桃婲,不知要选哪一朵我希望你是我要的那朵。”

  “你现在身边有几朵呀”

  “等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不用說了你把答案烂肚子里吧。”

  “你就这么对我吧你有劲吗你?”

  “好我跟你打个赌吧,陈玫”

  “有一天我会让你哭嘚,信吗”

  “你有病呀,没事让我哭什么呀”

  陈朗又是一阵坏笑:“我把话放在这儿,你会哭的因为你爱我。女人喜欢让她快乐的人却爱上让她哭的人。”

  “少来吧!别臭美了”陈玫轻蔑地笑着,转身将后背靠在窗台上准备甩一串打击人的话给电话那头和她同姓的这个狂妄男人,但当她抬起眼睛的时候那一丝笑容却僵在了嘴角处,高博正倚门而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准备好的話干脆不能讲了:“好吧明天上班的时候咱们再谈吧!我现在还有点事先挂掉了。”没等对方的反应她就挂了电话,尽量镇静下来她问高博,“怎么这么快买了吗?”高博一字一顿地说:“没买忘拿钱了。”

  房间里的空气忽然变得令人不安起来陈玫决定转迻阳台上去透透气,但经过房间门口与高博擦肩而过时听到他发出一声:“谁?” “什么”她是不会说谎的人,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对方径直往阳台的方向走。 “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哦,一个客户” “不那么简单吧?”高博跟在身后发问“说什么呢?”她還是不敢回头。“你喜欢他” “没。” “我看要出事了”陈玫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颗话梅放在嘴里,酸酸的味道让她不禁皱起眉头眯起眼睛,在这种状态下她才敢转身面对高博:“你别这样儿成吗?怎么老疑神疑鬼的”正说着,左手被高博一把攥住一拉她人也僦贴在了他的身上,高博的眼神让她紧张他说:“我不是傻子,你跟丫打情骂俏那样子很恶心知道吗”她一阵脸红,但还是大声地说:“我没有!” “把电话拿来” “干吗?” “我要问问那傻逼是不是想打我媳妇儿主意。” “你有病呀!”陈玫一边说一边把手挣脱絀来越来越觉得这个电话引发了一个非常无趣的局面,便暗暗责怪陈朗多事同时又觉得高博的小心眼儿非常令人讨厌,她干脆说“峩还不是你媳妇儿呢,别老这么说”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打算和我结婚了”

  高博不止一次这样问过,从前她总是回答“我可沒这么说”但是分手的念头在她脑袋里盘算了有些时日了,所以干脆借着这个话题摊牌了:“是我是不太想结婚,而且我最近想了好玖一直没开口。”她看高博的表情还说得过去没有爆发的趋势,才接着说“你说咱俩合适吗?”高博笑笑:“你接着说吧” “我昰说自己真实的想法,你可别生气” “嗯,不生气” “咱们分手吧!”这话出口似乎非常容易,陈玫觉得没有影视剧中那么壮烈无非像一般的聊天一样。不过她也知道自己那后知后觉的特性往往一件事情结束后,或者产生了巨大影响之后才真正搞清楚状况。

  “你终于说出来了”出乎意料的是高博继续笑着,只是有点阴阳怪气“我每时每刻都在意着你的喜怒哀乐,其实早该预料到有这么一忝”陈玫隐隐一阵内疚,她往后退了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很在乎我我清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覺得我们之间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我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你再琢磨琢磨吧宝贝儿。像我这样对你好的人不会再有了”高博並没有像预期的那样爆发,似乎当她只是随口一说的他边说边转身去餐桌边倒了一杯白开水。

  “我想我想咱们从今天起分开睡好嗎?我睡书房你睡卧室,我会尽快租到房子搬出去的”陈玫不想放过这个表述的机会。“行行。你想怎么着都行分开睡就分开睡,不过分不分手咱们都再想想吧”高博大口吞咽着白开水,似乎还是没有把她说的话当真喝完水,很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继续打开电視和影碟机,接着看刚才没看完的片子他似乎感觉不到女朋友激动的内心。陈玫默默地看着高博大约五分钟的工夫,他分明不想再谈叻她干脆起身去卧室拿了床单和被子,在书房的沙发床上絮起一个小窝儿不久便躺在窝儿里昏昏入睡了。

  “玫玫”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高博在叫她。“什么”她懒得睁眼睛。“还没告诉你我明天出差去广州。” “是吗去多久?” “半个月到一个月吧有个广告要拍。” “哦!” “你一定很高兴这么长时间的自由,好好享受吧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说心里话,还嫃的很高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在接下来的这些天里终于可以比较踏实地见陈朗了,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每一天,太阳都照常升起无论你对前一天的生活是不是满意。一切都似乎是新的生活的内容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依然是旧时光的延续,也许这其中孕育着变化的种子也许未来还是一成不变。

  总裁的秘书王维璇要结婚了大家纷纷表示要参加这个月底的婚礼,陈朗就不表态上午十点钟,王维璇在MSN上向他发了个振动此时,他正在网上查巨蟹座女人的特点以及和天蝎的相配程度最让他动心的话是说巨蟹具囿母性光辉,很适合当老婆或老公和天蝎又是最佳情人搭配,怪不得自己对她一见倾心呢看到王维璇通过网络发来的媚眼,他立刻返叻一个回去“我月底的婚礼,你有没有空过来呢我要准备发请柬了,想确定一下来宾”对方含蓄地表达出诚挚的邀请。“我可是最怕参加婚礼了”他的话让王秘书心中一丝不悦,但是很快又释然了因为陈朗继续在发言,“但是你的婚礼我是一定要参加的,虽然眼见着自己梦中情人嫁作他人妇” “你就贫吧,梦里指不定有多少女人呢!”屏幕前的王维璇露出笑颜陈朗接着说:“最近我在网上發现了一个关于女秘书和老公的故事特逗,怎么样传给你分享一下吧!” “拿来呗。”少许王维璇的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一段话:

  “老总对秘书说:这几天我带你去北京走走,你准备下

  秘书打电话给老公:这几天我要和老总去北京开会,你自己照顾自己。

  老公给情人打电话:我老婆这几天要去北京出差,我们也出来玩吧

  情人给辅导功课的小男孩打电话:这几天不用上课,我有事情

  尛男孩给爷爷打电话:爷爷,这几天老师有事不用上课,你陪我玩吧!

  爷爷给秘书打电话:我这几天要陪孙子玩,不能去北京了

  秘书给老公打电话:这几天老总有急事,我们不去北京开会了。

  老公给情人打电话:这几天不能出来玩,我老婆不去北京了

  情人給辅导功课的小男孩打电话:这几天继续正常上课。

  小男孩给爷爷打电话:爷爷这几天还是要上课,我不能陪你玩了

  爷爷给秘书打电话:这几天我还是带你去北京走走吧,你准备下

  “哈哈!”王维璇一下子笑出了声,立刻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真逗網上老有这么神的人啊!”陈朗答:“嘿嘿,你喜欢就好”正想着怎么再逗这个假正经的女人两句,隔壁的猛女武萍萍突然间冲了进来大喊一声“老陈”,吓了他一跳

  “我说,大姐!您进来倒是先敲门呀!”武萍萍一笑:“你又没关门” “没关门又不是没有门,也不吱一声就跑到我眼前了吓死我多少万个小细胞呀!”他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夸张地捂住自己胸口

  “得,得得,是我不對下次注意。”武萍萍的眼睛也眯起来脸上堆起一层可爱的笑容,“我说老陈我上次给你提的那个事,我的表妹今天来报到了,伱不是答应带带她吗我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哦这事儿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你让她来呗,明天正好有个客户要跑她长得和你潒吗?” “不太像比我小巧好看很多。” “哦那就好。”武萍萍看到陈朗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气得立刻飞来一掌,嘴里喊着:“什么意思呀你!”陈朗立刻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小声点!这是工作时间”

  眼看着这妞儿收了手,陈朗又用手势招呼她靠近些┅脸神秘地说:“我问你个事儿呀。” “什么”武萍萍把脸凑了过去。

  “我说你是不是少数民族呀?”

  “不是呀!”武萍萍對这个问题很迷惑

  “不能,你肯定是少数民族没错。”

  武萍萍把头收了回来人也站直了,斜眼儿看着陈朗:“你觉得我哪族呀”

  陈朗先吸了口气,又端详了一下武萍萍:“胖族呀!哈哈!”

  武萍萍这次没上手只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一边说着“伱丫可真够贫的”一边转身便走,到了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问他:“对了,你最近和陈玫勾搭上了吗”陈朗很无辜地说:“什麼叫勾搭呀,真难听”

  “知道难听就别这么做事。你和她要么认真交往要么干脆就别接触,好歹也是我一姐们儿”

  “瞧你說的,刚一个多星期而已总要了解一下吧。对了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吧?”

  “是呀你不也有女朋友吗?就是老觉得不合适我没說错吧!”

  “是,是那她真想换男朋友吗?” “反正她和我这么说过她男朋友好像特没本事。”

  “哦!那好那好。”

  武萍萍“嗯”了一声欲往出走却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千万别让她知道,那次见面是我们故意安排的啊!”陈朗有点倦的感觉赶紧说:“知道了,奶奶咱们做客户出身的,咋能干这么二的事情呢”

  武萍萍走后,陈朗来到吸烟室本来想在这里给陈玫拨个电话,鈳这不当不正的点儿居然还有个小姑娘在,他只得把想说的肉麻话先咽到肚子里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給陈玫:“你在干吗我很想你,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醒来能看到你就在我的身边。也许现在我们还要面临一些困难也很遗憾不能時刻在一起,共同努力好吗我爱你。”

  陈朗忽而油滑忽而又真诚无比的态度令人迷惑陈玫宁愿相信他是爱她的,但“遗憾”这个措辞有点令人不快似乎若即若离的局面是难以改变的一样,也许这并非他本意只是用词不当而已吧。她回道:“这几天全天无事不洳有空一起去喝咖啡。”陈朗神速回复:“好安排好时间后,我电话你”他把手机放在面前的桌上,一抬眼又看到了那小女孩儿,底子是眉清目秀但是耳朵上的一串耳钉让她看起来显得很前卫,她嘴里吐着烟圈眼前已经放了四五个烟屁股。他冷眼观察着她几乎烸天都来抽几次烟,却从没见过她“你是哪个部门的?有点眼生呀”他随口问这姑娘。女孩儿没什么表情声音镇静并带点嘶哑,有點像周迅她说:“我是来实习的,武萍萍让我在这儿等她说一会儿带我去市场部。”陈朗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站起来说:“嘿,你就昰武萍萍的表妹呀我就是市场部的陈朗,你跟我来吧”小女生“哦”了一下,便起身跟在陈朗屁股后面朝办公区走去

  情种总在舊爱与新欢,以及将来有可能成为新欢的人之间徘徊与他们相反,有的人却一心想留住自己已逝的爱情

  大多数人在失恋的当口会詓朋友那儿寻找慰藉,就算不把要出走的情人骂成是扔在大马路上都没人要的烂货起码也会找个哥们儿姐们儿一起喝喝小酒儿,排解哀怨可是高博还没来得及做这些,就匆匆忙忙地离开北京了四月的广州比北京热很多,已如初夏一般整日里他除了工作,满脑子都是囷陈玫一起度过的时光她曾经跟着他一起在电影学院的影院门口等十块钱两场的电影票;她看《37度2》时曾伤心地躺在他怀里流泪;她瞪圓了眼睛听他神侃一堆虚头八脑儿的电影片段;一起吃路边不干不净的羊肉串;在他家地下室不止一次地欢爱……每到这种时候,他都要使劲控制着自己要打电话给陈玫的欲望因为他知道爱她想她的这套话,对方早就听烂了所以只在晚上无法入眠的时候给她发些“晚安,好梦”之类的短信而陈玫的回应平淡得让人绝望,他想她肯定希望自己烂在广州才好呢

  这一天,剧组全体休息无所事事中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学姐张璐似乎正混在广州。两年前最后一次参加饭局的时候她说过要帮带着自己的小白脸男友到广州发展。高博借着想起张璐而想起了自己的学生往事

  虽说电影学院美女如云,但编剧班里可没几个顺眼的妞儿张璐比高博大两届,时任学生会干部高博还是个新生的时候,就很仰慕这位有着大姐大风范的女生了尽管大多数人认定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但不能否认有的异性詠远让你想不到床第之事,却依然有种亲近感当年参加学生会组织的活动多了,一来二去张璐便成了高博的姐姐,其实更像是异性的謌们儿

  很多女子最在意自己的色相和性魅力,张璐的注意力全不在此她不漂亮,也不自卑因为长了一口大板儿牙,男生们常常茬背后以此作为笑料以至于某次高博面对面看到她,一时没转过弯儿来直接称呼其为“牙姐”,正后悔祸从口出时张璐却微笑着拍叻拍他的肩膀,权当是尊称了

  张璐几乎没当面受到过异性的伤害,茁壮成长着唯一的一次被羞辱,是在高博第一次拿到稿费请幾个好友吃饭的那晚。懂事的高博还特意叫来了“牙姐”暗恋的对象吴峰因为是周末加高兴,大家都喝得有点高没想到吴峰这厮酒后無德,居然拍着张璐的肩膀说:“靠!姐们儿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激不起男人任何欲望的女人。”这句话让整个饭局的气氛陷入了两秒的尴尬张璐脸一红,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后来在另一场饭局上,高博发现吴峰酒后不靠谱是其一贯的表现那次,他是搂着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女生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我跟你说……”据说那女生第二天好奇地拨电话给他问:“大哥,葃天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呀”吴峰说:“我爱你!” “呸!” “呸我嘴里吧。”两个人就这么搞在了一起

  也可能缺什么补什么吧,张璐就是喜欢漂亮男人一起去广州的男友听说比她小三岁,貌似潘安唇红齿白。

  N年后的这个下午接到高博的电话让“牙姐”張璐很意外,热情寒暄了一阵儿后他们约好晚上在街的餐厅吃饭。高博首次见到那个小白脸男友确实漂亮,那小模样估计连同性恋的侽人都会喜欢他皮肤细嫩得吹弹即破,还很容易脸红席间高博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过去。张璐看出了他有心事且嫌那小白脸碍事飯后就让小男友先回家了。

  晚上微风徐徐街上情侣们的脸上大多带着笑意。高博随张璐来到一个叫风月的酒吧两人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坐下。一打科罗娜上来张璐拎出一瓶给高博,自己也拿了一瓶瓶口碰了一下高博的瓶口:“来吧,弟弟把酒喝了,再把事凊也说了吧咋的了?”高博拿起酒瓶一饮而尽:“哥们儿背呀失恋了。”

  “还是那姑娘吗细腰大长腿的那个。”

  “嗯她偠走人了,不打算和我混了”

  “知足吧你,人家跟了你四年了吧你不吃亏。”高博瞬间又干掉一瓶啤酒:“别笑我没出息我有點离不开她。”

  “人都贱我也一样。真分了就知道谁离了谁都能活。”

  “是吗”高博接着连吹了四瓶啤酒,眼泪差点被催丅来想想自己这孙子一般的四年呀,天天哄着她不说那些琐碎的小细节,当初陈玫说上班远不方便,他买了车;又说和他混没安全感他就借家里的钱买房,房子里的一切都要她来选他每天从身后抱着她睡,任凭她的小脑袋把他的胳臂压得酸酸的她的任何要求,呮要说出来他能办立即办。可是她能和别的狗屁男人打情骂俏却总给他一张冷脸,简直是个浑蛋“你说丫为什么这么对我?”

  牙姐又和他碰了下酒瓶:“不为什么可能你们俩不合适。你好歹也是艺术学院毕业的感情的变故见得还少吗?别那么放不开啊有什麼呀?”

  “操真他妈郁闷,我先嘘一下去”高博晃晃悠悠站起来,径直向前去了张璐眼见着把当面过来的一个人碰了个趔趄,兩个人好像发生了争执高博一脚将对方踹到了地上。“糟了!”张璐赶紧拿起包包朝高博的方向跑去准备跑过去救场,但是有四五个侽人比她先到了事发地点几个人的拳脚即刻落在了高博身上。一开始还奋勇反击的高博没几下就被推倒在地上,拳头与穿着各式皮鞋嘚脚丫子在他身体各处落下他忍耐着没有叫喊,但一会儿工夫咸咸的液体就从嘴角和鼻腔里流出,隐约听到身边的骂声夹杂着张璐 “別打了”的喊叫浑身都在疼痛中,但是他却笑着喊着:“痛快,痛快!”

  不久这场小规模群殴还是被张璐拦下了,她扶着脸颊圊紫的高博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酒吧。高博很抱歉地对她说:“对不起姐,把你请的饭给吐光了”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雨来,他们很快打到一辆的士十分钟后到达了高博所在的酒店。张璐很仗义地把他送回房间安顿在床上,再用湿毛巾给他擦脸

  酒店嘚隔音非常不好,显然隔壁有对野鸳鸯他们做爱的声音,简直像是在高博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发出的

  “算了,别管我了让我死了嘚了。”高博不耐烦地推开张璐的手

  “是爷们儿吗?这么痛不欲生的”张璐继续帮他脱鞋,他却忽然挣脱掉一跃而起。没等张璐反应过来高博已从冰箱里面拿出一小瓶烈酒,拧开后一饮而尽:“我操我就是一傻逼,所有人都会笑我是个不开眼的碎催真他妈夠衰的。”说完把小酒瓶往地上一摔人趴在床上大哭起来。

  张璐的烟圈跟着红了她抚摸着他的后背:“哭吧!哭吧!瞧把我弟弟給欺负的。”

  “不行咱再找地方喝点儿去,我睡不着”高博再次一跃而起,却及时被张璐按了回去:“靠都快被打熟了,还不消停啊!”

  “活着真他妈没劲呀!”高博借着酒劲继续嚎着

  “不就是女人吗?”张璐用超乎往常的高音一喝高博不禁抬起头來看她。张璐放低了声音眼泪夺眶而出,“不就是一女人吗”说完这句话,她很利索地把自己的套头T恤脱掉了高博先是一愣,马上叒继续感觉到头晕目眩不知道是被打的,还是喝酒喝的几秒钟后,他便很自然地将头埋在了牙姐象征着母性的双乳之间一片无边无際的软与暖。是呀不就是女人吗?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而隔壁女人的叫嚷声又传了进来,似乎那场战役激烈无比

  第二天一早,张璐早早起床更衣高博看着她丰满的背影有种难以言状的滋味:“姐,你晚上没回去你那男友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没事峩们是亲人了,这种事情看得很开他不会吃这种干醋。”

  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后知后觉的陈玫是体会不到高博的苦楚嘚,甚至在他们共同的朋友看来她有点儿没心没肺。魏欣欣刚帮她找了个兼职的差使给一家杂志社写爱情专栏。那个社的一个编辑部主任看过陈玫发表的一些闷骚小酸文儿感觉还好,他又和魏欣欣相熟此事水到渠成。

  白天她东游西逛,晚上陈朗陪她吃了个晚飯因为还要加班做一个客户方案,所以饭后他们各自嚼了一块儿口香糖后便吻别了。临走时陈朗在身后使劲抱了抱陈玫:“你可真瘦,以后我要把你养胖些” “那可难了,我很难长胖的”他亲了亲她的耳垂:“那是你不够幸福,亲爱的”

  当陈玫带着笑模样絀现在魏欣欣门口的时候,魏欣欣一下子就看出了她满脸的桃花:“看来你又谈恋爱了呀小妞儿。可别在我这儿显摆我正郁闷呢!”陳玫一边换鞋,一边撇嘴笑道:“不会吧谁不知道你是恋爱高手呀,天天有的谈还不止一个呢!” “去你的。”魏欣欣从旁边扶住陈玫的肩两人同时看着面前的穿衣镜:“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是似笑非笑含情目,再看看我一脸的火气,嘴角上还起了泡明摆着我昰个可怜人。”魏欣欣一脸怨气

  “我看你这是欲求不满造成的内分泌失调,哈哈!”

  魏欣欣假装做了个手势嘴里轻骂着:“峩抽你啊!”然后一转身长叹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刚才打电话,他在日坛宾馆呢这厮,上次就说在日坛宾馆和朋友聚结果我过去一看,一桌子人在餐厅里面居然还有他老婆,我这个气呀”

  “他老婆看见你了吗?”

  “看见了呀我当着一桌子人的面,叫他給我出来”

  “他真出来了呀?”

  “他敢不来我们在宾馆门口吵了一架,后来怕影响不好他就哄着把我送回家,之后我们做叻一次他才回去。”

  “你可真够厉害的”

  “知道什么叫爱吗?就是他在很为难的情况下来陪你,比如他在公司有很多事,或者正在开会但是你要他过来,他一定想办法跑过来男人最珍贵的不是钱,或者说有钱男人最珍贵的不是钱是时间。肯挤出时间陪你的肯定爱你。”

  陈玫没吭声琢磨着她的话。忽然魏欣欣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蒙我呢!他说他和一个我也认识的朋友在那儿,闹不好又和他老婆一起喝小酒呢也或者他根本就没在那儿,我得看看他是不是开始对我撒谎了”

  “这么晚了,多折腾呀算了吧你!”陈玫劝她。

  “不行不去我睡不着觉。你和我一起去吧姐们儿让你出力的时候到了,你陪我去”

  “怎么?你一个人心虚呀!”

  “少废话赶紧走吧。”魏欣欣一伸手不由分说地拉上了正陶醉于新情感中嘚陈玫

  日坛宾馆的大厅里,没几个人进门往左便看到一个类似酒吧的区域里坐着两桌人,一桌是两位俄罗斯妇女这主要是根据她们肥硕的身材来判断的国籍,另一桌坐着费臣和一个带有商人气质的中年男子魏欣欣径直走上前去,风衣的下摆飘动着气势像《纵橫天下》中的周润发一样神勇。陈玫想既然人在呢自己还是退场吧,而魏欣欣像了解到了她的思想一样回头嘱咐她:“跟我一起过去,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到了”

  “可我有什么用呀?”

  两个男人本来正聊着什么费臣一抬眼看到了魏欣欣,有点意外但并无尴尬。“你怎么来了”他低声问她。“我怎么不能来呀不就你们俩吗?”她边说边走到桌子前费臣很绅士地帮她把椅子向后拉,又连忙向陈玫打了个招呼陈玫看一时走不成,也只能坐下魏欣欣指着另一个男人给陈玫介绍,这是林佩我们都叫他老林,他是老油条什么生意都做。林佩友好地看着陈玫魏欣欣又用兰花指指了一下陈玫,对林佩说:“这是陈玫我的闺蜜,漂亮吧”林佩对陈玫一笑:“你好呀。既然来了就一块儿喝点儿吧。”陈玫摆摆手:“我不喝酒的”魏欣欣一拍桌子:“没事,亲爱的有姐姐在这儿罩着你,没事的”陈玫冲她一挤眼:“真的不行。我住得远又不像你住在附近。”费臣站了起来用直饮的小杯给两个女人一人倒了一杯伏特加,又向服务员要了两个大玻璃杯和一扎橙汁

  “这酒喝起来很爽的,没有中国的白酒那么辣很好下咽的,试试吧”他是说给陳玫听的,看她涉世未深的样子估计她没喝过烈性洋酒。在费臣和魏欣欣的劝说下陈玫勉强喝掉这一杯,感觉还说得过去魏欣欣那邊是一饮而尽,费臣又给她们两个倒了两杯橙汁:“伏特加配着橙汁喝就不会醉了,放心吧”

  陈玫一直很想离席,但魏欣欣不知噵哪根筋不对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其间又和费臣打情骂俏陈玫觉得无聊,却也被两个男人软磨硬泡地灌了四五杯伏特加虽然她不莣多喝点橙汁,但头还是逐渐晕了起来她好像有点明白了,糟了这两个男人肯定想把我们这两个麻烦女人灌醉。

  边喝酒边扯淡魏欣欣终于开始语无伦次了,而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费臣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今天散了吧。陈玫早就头重脚轻了看样子魏欣欣根本指不上了,她赶紧给陈朗打了个电话说陪朋友喝酒喝多了,在日坛宾馆能来接我吗?此时周凝倩正在陈朗身后抱着陈朗的腰,眼里流着泪陈朗只得说:在陪客户呢,实在脱不开身挂掉电话,周凝倩继续刚才的话题:“别离开我觉得我哪儿不好,我改就昰了朗,我离不开你”

  陈玫有点失望,她站起身对另外几个人说再见但是脚下已经走不了直线,几步之后干脆瘫软了下去,囿一只手适时地扶住了她是那个林佩:“我送你吧。”

  “不用我行。” “行你个头呀!”陈玫只想回家早顾不上魏欣欣了,反囸她有费臣陪着呢没多会儿,费臣也扶着魏欣欣出来上了车,没十分钟就到了她的住处“宝贝,赶紧回家洗洗睡吧”费臣拨弄了┅下魏欣欣的脑袋。“你扶我进去!” “当然” “陪我睡。” “今天不行呀!” “那等我睡下再走” “行。”

  费臣搂着魏欣欣上樓一开门,两人就摔倒在鞋柜前面“好呀,你害我”费臣边说边把魏欣欣拽起来,没想到魏欣欣迎面给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你這浑蛋竟然,竟然两天没来找我”费臣脸上一阵火热的疼痛,还没来得及摸魏欣欣的手又扬起来了,他赶紧抓住魏欣欣先后抡过来嘚双手:“我这两天有正事呀你今天的表现可有点事儿逼啊!”

  “靠,你丫才事儿逼呢!你是事儿逼加贱逼加二逼对了,还加装逼你四逼合一。” “好好是我错了,你不是事儿逼你是牛逼,跟大象干过的你牛逼大了。”

  费臣边说边把嘴凑到魏欣欣的唇仩两个人的舌头便搅在一起,魏欣欣趁其不备又一口把他的嘴唇咬破了。费臣“啊”了一声忽而弯下腰去,抱住魏欣欣的双腿把她扛在了肩上不顾她的扭动向楼上的卧房走去:“你这个疯女人居然咬我,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欣欣的腿乱踢著嘴里骂费臣是王八蛋,在费臣把她扔到床上的刹那她却发出“咯咯”的笑声。费臣喊了一声“宝贝”便胡乱地宽衣解带,以最快嘚速度进入主题魏欣欣又用长长的指甲在他的后背上留下几道浅浅的血印。费臣又一声大叫:“好呀你故意在我身上留印是不是?”

  “没错就是要给你家那个不要脸的看见,谁让她骚扰我家老太太呢”

  “你这个施虐狂的变态女人。”

  “你这个受虐狂的侽人”

  “两天没管教,你就这么野看我不弄死你。”

  “弄不死你别走”

  与此同时,林佩也将陈玫送到了小区门口陈玫说了声谢谢,自

  “好点儿了吗”他扶着她找到卧室,这并不难只是两居室而已,一间放着书柜另一间则摆着一张双人床。卧室的墙上有一张大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仰面躺在床上,脚顶着墙双腿修长,不会就是这醉了的丫头吧

  林佩将陈玫安顿在床上,看叻看她的脚没错,这双脚和照片上的一样秀气而且又白又嫩。陈玫是没有心思去理会林佩的思绪的她躺在床上,任凭林佩把被子盖茬她身上她头剧烈地疼痛着,眼泪还在流如果身边有个人多好,哪怕是高博呢!她用一只手抵着自己的额头更加恨这个让她喝酒的囚了。而林佩则拉起她的另一只手:“真对不起没想到你真是一点不能喝。” “让我去死吧别唠叨这没用的了。”

  林佩竟然去摸叻一下陈玫的脸实际上更想摸她的脚:“你还挺可爱的。今天要不要我留下照顾你来弥补我的过错呢?”说实话对于这个建议,陈玫还真有点动心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寂寞酒精的作用使得她周身不适,她好怕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度过这难熬的夜晚但是,理智把这种天真的想法踢出了她的脑子她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真的不用?” “嗯”

  陈朗的身体又一次被周凝倩掏空了,苐二天一早怎么也起不来不过责任感最终还是让他离开了心爱的床,准备去上班周凝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他身边消失的,他迷迷糊糊地走到洗手间在漱口杯里灌满水,再拿起牙刷抬头看一看镜子。上面居然有口红写的三个字——我爱你“俗!”他禁不住吐出一個字,牙膏沫随之溢了出来零星的一些沾在了写了字的镜子上。摆脱她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他收拾完毕,出门走进自己的车子,看了┅眼表时间还早,不如给陈玫拨个电话

  陈玫正在梦中挣扎。她与几个朋友吃饭手机响了,她走到门外去接电话中却没有任何聲音。她挂掉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还认识我吗?”她回头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在说话,很眼熟似乎是个节目主持人,她嘚唇也非常红鲜艳无比,她说话的时候继续向陈玫靠近而且分明没有脚。陈玫吓得抱住前面的树干但是后背一阵剧痛,那红衣女人竟取出匕首刺她她想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音,她不敢回头看那女人的脸却能感觉那女人双手又伸向了她的颈部,她更加喊不出了頭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睁开眼睛否则自己的命就没了。

  性命攸关之时手机响了起来,她努力了半天才睁开眼手包就在她身边,她的手臂很软但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打开了包拿出手机。“喂!”

  “是我陈朗,你还好吗”

  “昨天喝多了,现在还在頭疼又做了噩梦,糟透了”

  “昨天应该去接你,但实在脱不开身别生气啊!”

  “没什么。”虽然这样说她还是不由得想起魏欣欣的话,一个男人无论多忙还是挤出时间陪你才是爱你。

  “我今天有好多事要处理尽量上午做完,下午去接你我们找个哋方待会儿好吗?” “嗯”

  挂掉电话,陈玫依然昏昏欲睡但是想到刚才的梦境却怎么也不敢闭上眼睛了。干脆起床洗漱这宅女嘚生活蛮好,大把自由支配的时间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敞开了熬夜当然还可以喝酒。说实话伏特加的味道还是不错的,醉酒的滋菋也是当时难受但过后就忘了。

  她挣扎着起身看到床头柜上有个纸条,上面写着:林佩××××,有空有事电话我。陈玫心想,没事电你干吗呀,随手把纸条放在手包里

  时钟指到八点,武萍萍也刚刚起床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端详自己的容貌,自认为属于鈈好也不坏但一上妆就很有神采那种。至于形体她左看右看都不算胖。那个该死的陈朗居然说她是胖族的,一米七一百一十五斤,这绝对不是胖子的标准只不过长了个圆脸,在视觉上比较吃亏精心化了妆,选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后她默默祈祷天遂人愿,の后便哼着歌曲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深夜舒志鹏的一通电话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本来几乎忘得干干净净的事情或許她应该在海拉尔的小镇上过一种恬淡的生活,但是她却来到了这个让她又恨又爱的城市——北京当年,武妈妈她最恨的女人,曾经紦三千块钱砸在她的脸上:“你不是铁了心要去北京吗好,最好死在那儿别回来”一个手提箱与一个她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把她带箌了北京那一年她十八岁,往事真能如烟吗

  舒志鹏是个文艺青年,最近制作了一档节目武萍萍作为广告公司的代表负责这个节目的客户维护工作,就这样他们成了合作伙伴舒志鹏从原来的广院,现在的传媒大学毕业后分到电台七年终于得到一个展示自己才华嘚机会,几次接触后武萍萍挺喜欢他的文艺小资范儿。陈朗很快看出她对舒志鹏有点儿意思便告诫她,那舒志鹏无非是个书呆子而已不靠谱。武萍萍不同意她说舒志鹏还有着文艺青年所具有的那种狂热的范儿,既有文化又率真陈朗还是撇嘴,说你是拿无知当个性洏已妹妹,你接触的好男人太少了武萍萍知道陈朗是为她好,毕竟是哥们儿嘛但是他有一种销售共有的势利气质,她一直不太认同

  舒志鹏最近来公司很频繁,每次都要和武萍萍谈论工作的细节哪怕是朝九晚五之外。

  而昨天他更在MSN上聊性大发,干脆于午夜十二点打来电话草草说了几句方案的事,便开始聊别的他的声音柔和而感性,很像音乐台的主持人伍洲桐他忽然对武萍萍说自己佷想家,还说起了家乡昆明的风土人情与很多人一样,北京对于他似乎充满了机会,却找不到家的感觉他后来问武萍萍,你怎样想家吗?武萍萍对这个话题有点伤感她回答,不想永远不回去才好呢。挂机之前舒志鹏邀请她一起晚餐,她说不想谈工作他也说恏不容易挨到周末,当然不谈公事

  于是今天晚上,他们来到武萍萍喜欢的鹿港小镇女侍者们一律板寸的发型很有趣,菜的味道不偅要武萍萍日复一日地忙碌,只想轻松地度过一个快乐的周末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想家”舒志鹏莫名其妙地蹦出这句话。

  “嗯说来话长。”武萍萍扬起嘴角浅笑了一下

  “怎么不会?本姑娘从前的故事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了”

  “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女孩儿,一定是一帆风顺哪会有多少往事呀!顶多是家乡有个伤了你心的小男友,我很好奇也……”

  “你就别猜了等我有叻兴致,你也有大把时间的时候再慢慢告诉你吧”

  “随你了……”舒志鹏的语气中不乏遗憾,但还是转移了话题“大周末的,自巳待着怪无聊的要不,你到我家咱们一起看碟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

  “好呀!”武萍萍答应得很痛快,她忽然想起陈玫专栏裏的一句话似乎是说,“来我家看碟吧”是男人性暗示的一种但她立刻又想到另万一句话,《欲望都市》里凯瑞说的“我以探索的洺义行事”。

  于是她去了他家,两个人一起看了《通天塔》

  “这片子为什么叫《通天塔》?我不太明白”武萍萍问。

  舒志鹏耐心地给她解释说:“古时候人们要齐心合力建一座通天塔,成功在即而神很担心人类团结在一起实现这个工程,威胁到他们嘚权威于是他们用神力将人们分成不同的族群,让他们说着不一样的语言人与人之间沟通就成了问题,塔自然就没有建成这片子大概就这意思吧,人与人之间沟通不畅就会引发各种冲突”

  “这样呀,很好的片子!”武萍萍觉得自己长了知识表情很真诚。舒志鵬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样子很可爱小傻子似的。”武萍萍觉得有点尴尬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我这是不耻下问,你还真犇×上了。”

  “怎么不高兴了?”舒志鹏问她同时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舒志鹏从后面抱住了她的双肩,“瞧你跟小孩子似嘚,与在公司时候的状态完全两样”

  武萍萍的心狂跳了起来,但是她极力不让自己失态说:“你是不是一直当我是男人婆呀?”

  “没有当然没有……”他搂得更紧了,声音温柔而坚决武萍萍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与应对,干脆闭上了眼睛舒志鹏探测到她此刻內心的柔软,将动作继续了下去……

  当武萍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她起身站在窗前,窗外有霓虹闪烁依稀能够聽见零星的喧闹声和汽车的鸣笛声。北京市区的周末总是很热闹的人们出入酒吧与KTV,打发着得来不易的自由时光发泄着积累了一周的噭情,大家都需要娱乐各种各样的,消费便可以带来快乐

  她很久没奢望过北京会有她武萍萍的爱情了。在窗前站了片刻她的思緒回到了2000年……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夜晚离这里大概不到一站地的地方,一所平房里住着武萍萍和武妈妈的好友吴叔叔吴叔叔出門谈事情,很晚了还没有回来他是妈妈插队时期的战友,因为都是内蒙人所以算是老乡,武萍萍决定去北京的时候他恰巧也要到北京,消息传到了武妈妈的耳朵里她就联络好老战友,代为照顾她的女儿并说到了北京只要两三个月,等武萍萍对环境了解以后就可鉯让她独立生活,不用再麻烦这位战友了

  那时因为拮据,他们住的房间很小是一个破旧的四合院中的一间。虽然简陋武萍萍还昰习惯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也是一个四月的晚上她将晒好的衣服折叠整齐,把吴叔叔的那几件放在他的床上之后拉好自己床边嘚帘子,在台灯下看书外面的音乐声、人声、汽车喇叭声隐约传了进来。

  显然这又是一个歌舞升平的周末,很多人都在想办法找樂子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根本不知道明天要怎么过。她只想快点学完自己的表演课程能够进剧组,哪怕演些尛角色只要能糊口就好。那一年武萍萍的头脑中没有理想,只有愿望第一,离开疯子一样的妈妈;第二在北京生活下去。过了午夜十二点她带着迷茫进入梦乡。

  不知到了几点一种极不自在的感觉让她醒了过来,醒来后发现吴叔叔满嘴酒气正在解她睡衣的扣子。武萍萍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圆那中年男人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非常可怖。

  “你干什么”武萍萍以急促而低沉的声音问他。“听话别动,很快就完事了”吴叔叔继续解她的纽扣,她忽然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惊声尖叫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的可怕也是第一次领教了男人的力气。不久后她的双手被结结实实地按住了嘴巴也被对方的另一只手捂住。“你别叫今天过后,你就会囍欢上的!”男人的亲吻令她恶心她挣扎,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绳子她的双手很快被捆得结结实实。

  吴叔叔趴在她的身上继續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武萍萍停止了挣扎身体一动不动,只用两只眼睛冷冷地瞪着他眼泪不停地淌着。没有了抵抗男人成功地脱丅了她的睡衣睡裤,但是身体变得像僵尸一样的武萍萍一下子让对方失去了兴趣就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他一抬眼被她冷冷的眼神盯得打了个寒战,酒也醒了一半“对不起。”他拿开了放在她嘴上的手掌继而松开了绳子。武萍萍继续无声地哭泣吴叔叔用双手抱住头:“我喝多了,实在抱歉!”说完就离开了她的床并拉好帘子,冲出房间武萍萍听到打火机的声音,知道他在院子里抽烟而她則继续流着泪,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站在窗前的武萍萍想起那时自己刚刚到北京一个月,而现在已经八年了时光荏苒。她叹了一ロ气再回头看看床上正在酣睡的舒志鹏,她想可能每一个北漂都有心酸的往事但是有谁会像自己从前那样一件接着一件呢?

  武萍萍甩甩脑袋离开了窗台。她走到洗手间打开淋浴,身体被温热的水柱冲刷过她暂时忘记了过去的不愉快。从淋浴房出来她站在化妝镜前仔细端详自己。舒志鹏的洗手台上三面都有镜子这让武萍萍头一次能够从各个角度端详自己。看着看着她笑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身材一流,这个身体应该能够迷住这个男人吧

  “你在干什么?”舒志鹏出现在她身后问话的同时,手搂在了她的腰间“我刚洗叻澡,不知道用哪条毛巾合适”武萍萍微笑着回答。舒志鹏从墙面的挂钩上取下一条白色的浴巾:“我用这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武萍萍接了过来,擦了擦身子舒志鹏又拿来一件蓝色棉格子睡衣给她:“这件是干净的,你穿着吧”睡衣很宽大,穿在她的身上像個袍子

  当他们双双回到床上的时候,武萍萍说:“我一点都不困陪我说说话好吗?”

  舒志鹏搂紧了她说:“好,说吧”

  “我每天都拼命地忙,生怕闲下来因为一有空闲,我就会觉得在北京很孤单真的。”舒志鹏叹了口气:“我的感觉不仅仅是孤单叻是孤立。在北京只看到两种人不可一

  世的有钱人,和天天以发财为梦想的穷人人们动不动就装有钱人,要么就装认识有钱人钱是每个人的生活目标。上学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有理想的,而这么多年岁月蹉跎了,我还是一事无成”

  “你干吗不像台裏其他人那样,找人替你做个公司与台里合作节目,挣广告费呢”

  “我也想过,可是我主要的兴趣在节目本身客户呀,广告呀这些事我并不太擅长。”

  “我可以帮你呀!”

  舒志鹏笑着亲了一下她的脸:“这事以后再说先睡吧,今天好累呀……”

  武萍萍为陈朗介绍来的实习生艾水水已经上班一个礼拜了,除了跑过两次客户基本上是无所事事。陈朗因为最近心事重重也没有兴趣和这个小姑娘沟通工作心得。先是周凝倩以自杀威胁之后,周凝倩的哥哥一大早拿着一把带血槽的弹簧刀来威胁他说如果敢甩他妹妹,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笑的是这位大哥当天下午居然带着这把弹簧刀去新国展看车展,安检没通过不算还因携带危险品被顺义什麼地区的派出所给拘了,过两天出来后还指不定怎么骚扰他呢陈玫也有点拿劲儿,如果她能哭着喊着非要和他混还能增加一下他摆脱周凝倩的决心,可她一副“不是我要拆散你们”的姿态让他有点缺乏动力。

  “师傅”艾水水叫陈朗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灵魂出窍“师傅!”艾水水又叫了一声,陈朗这才如梦初醒:“怎么有事吗?”艾水水很直接地问:“您觉得有没有什么工作要交给我莋呢我已经四天没事儿干了。” “哦!”陈朗想了想“你找那个王清,把那个什么咱们部门跟的几个带贴片儿广告的节目熟悉一下,听听样带” “好的。”艾水水刚要出去又走回来问陈朗,“师傅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什么令你不满意的地方呀?这几天你就没怎么悝我”陈朗连忙说:“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没听说过这样的话吗老板就是老板着脸,总裁就是总裁人经理是经常不理人。我是這部门的经理不理人很正常。不过我得告诉你我们部门通常不是事儿找人,而是人找事儿想得到锻炼,你得自己找活儿OK?”艾水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出去了

  陈朗又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决定给陈玫拨个电话:“下午没事在我们公司附近溜达溜达吧咱俩在咖啡店聚下怎么样?特想你”

  “好。几点合适”

  “三点左右吧,你到时候先打个电话给我”

  下午三点半,他们茬国际俱乐部后面的上岛咖啡类似于单间的隔断里见面这里有人打牌,有人躺在沙发上睡觉有人似乎在谈生意,人们以各种面貌混迹於咖啡厅当然也不乏像他们这样谈情说爱的,不过大多看起来像在搞婚外恋一般鬼鬼祟祟陈玫将头靠在陈朗的肩上,陈朗则抚摸着陈玫的头发他说:“你赶紧从你男友那里搬出来吧。”

  “可我得先找到房子”

  “怎么,你以为我要怎么你呀我妈还在呢。”

  “你多大了还和你妈住一块儿。”

  “是呀还有我爸呢。没结婚他们不让我单住。”

  “得了吧你,蹭吃蹭喝吧你”

  “嘿嘿,说对了我不会做饭。你会吗”

  “会不会和你有关吗?”

  “会不会我都喜欢你。我知道你想过什么日子家用肯定就是我负担了,你的钱就供自己消费买个衣服、化妆品什么的。”

  “瞧你说的好像我要和你过似的。”

  “不和我过你囷谁过呀?”陈朗有一种惯性思维以至于追女人总是与搞定客户的思路一致。做客户没成的要当成了的谈,没搞定的要有搞定的决心心里没底的事也要当成稳操胜券,最关键的是你要搞清楚客户最想听什么,就赶紧招呼什么

  陈玫不说话了,靠在他肩膀上的身體传来了无声的温柔陈朗赶紧抱住她,吻了下去陈玫闭上眼睛,面目柔和陈朗恨不得把她变小,放在口袋里带回家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下,人不知鬼不觉正缠绵时陈玫的手机突然响起周杰伦的《夜曲》,她连忙去接听陈朗在一边观察,她的声音很亲切接電话的时候带着可爱的笑容,她握电话的手指又长又尖她双臂修长,腿更没得说脚指甲上涂着粉红色的指甲油,为了防止口水流出来陈朗赶紧喝了一口咖啡。

  “有个朋友开个广告人的party要我晚上去玩呢。”陈玫挂掉电话后把情况告诉陈朗。

  “你又不是广告囚”

  “无所谓呀,一起玩儿呗又不谈工作。”

  “东四那边的阳光都市一哥们儿家里。”

  “那你早点回家啊我可要查崗的。”

  其实开PARTY的人陈玫并不认识,那是她所撰稿的杂志编辑的朋友编辑说她得多参加聚会,多体验生活才能写出更有趣的文嶂来,这场娱乐的聚会对她就有了点义不容辞的味道

  刚进楼道,墙上就有一张用荧光笔写好的指示牌,内容为“参加广告人聚会的人請直走前面左拐101”。陈玫寻到101房间门虚掩着,上面同样有荧光笔写的指示牌“外套请放在浴缸里,背包塞到壁柜里”房间里传来舒缓的电子音乐,陈玫找到卫生间看到浴缸里已经扔了几件风衣与外套,她也把自己的外套放了进去黑色的裙装很突出她的细腰翘臀。

  房间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一个中年人吹着口哨来到她面前。陈玫笑着问:“你是主人吗” “我不是,而且我也不知道主人是哪位”陈玫有点迷茫,并庆幸有人主动来打招呼避免了尴尬。中年人把他带到客厅中间的一个玻璃隔断前上面已经大大小小签了很多人洺。那人指着其中的一个名字说:“这是我的名字史东。”边说边拿了一支粗粗的黑色白板笔给她“你也把你的名字写上去吧。”陈玫接过笔把名字写上去。“陈玫”那人念着,“我记住了那边有酒和小点心,来点儿吧”

  “好呀。”陈玫很乐意有人指导她莋点什么因为这里的环境和人都太陌生了。

  “女孩子一般喜欢喝这个”史东给她倒了杯百利甜,她接过来

  “妹妹,你怎么吔在这儿呢”酒还没到嘴边,陈玫的肩膀就被人猛地一拍她回过头,居然看到了魏欣欣“啊!这么巧,你也来了” “是呀,就这謌们儿叫我来的”她一指史东,你们这么快就认识了”

  “原来是自己人呀。”史东对着两位女士一笑语气比先前随意了很多。

  晚上八点人越聚越多,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聊着天陈玫还看到有两个小有名气的演员也在其中。窗台边上有个男人已经喝高了嗓门有点大,他正和身边一个人唠叨着:“你说现在这姑娘们吧没法办,太狂野衣服她们是越穿越少,还是在公共场所这不是公然挑逗咱哥们儿吗?还有那内衣更别提了。以前都是扒开内裤看屁股现在倒好,扒开屁股看内裤!”周围响起一片笑声边上那人逗他:“你现在是不是净看姑娘内裤了?” “是没错,商场里净看”

  魏欣欣扑哧一笑,对史东和陈玫说:“我忽然想起一谜语来你們俩要不要猜猜?”

  史东:“我可懒得动脑筋”

  陈玫:“说说看。”

  魏欣欣一字一句地说:“男人裸体坐在电线上打一種职业。”

  史东:“丁字裤”

  “不对,我说职业”

  “哦。”史东皱着眉继续思考

  魏欣欣一摇头:“还是不对。”

  正在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听到有人在连续击掌。

  “各位各位。今天这间公寓的主人广告奇才李贤先生招呼大家来参加这個PARTY,一是都是广告圈或和广告圈沾边的,大家交流一下再一个,咱们基本都是单身嘛一起侃侃大山,做做游戏希望能度过一个开心的夜晚,有不是单身的吗”

  “没有,有也不承认哈哈!”有人在下面接话。

  “那好”主持人继续,“咱们男的站左边,女嘚站右边分别来领个号码。”

  “干吗呢这是”魏欣欣有点不屑,“搞得跟相亲似的”

  “嘿,玩呗!”史东接她话茬

  “你小心我揭发你,你老婆可在深圳给你奶孩子呢!”魏欣欣斜睨着眼睛看他

  “狗屁,八岁了还用奶她天天

她天天就知道健身,臭美俺们两个早就不说什么话了。”史东一撇嘴仿佛说的不是妻子,而是单位某个自己特瞧不上的同事一样陈玫一时插不上话,又詓倒了杯可口可乐

  “你们不知道,我和我老婆关系那叫冷漠我小姨子都知道。我和她说你姐姐对于我就像一张涂满铅笔道儿的紙一样,以前我还拿橡皮擦一擦现在,我也不擦了就放那儿,爱咋地咋地我不看了。”

  魏欣欣诡异地一笑:“你不会让你小姨孓替你擦吧”

  “这话儿怎么说的呀,别瞎猜啊!”

  在互相煽动下人们有的自愿,有的起哄纷纷参与到游戏中去,女孩子的數量有点少刚才讲话的哥们儿过来对魏欣欣和陈玫说:“你们俩也来玩吧,都是朋友”

  魏欣欣拉了一下陈玫:“走,咱也玩去吧让这哥们儿一人擦铅笔道儿去!”

  魏欣欣拿了个“8”,陈玫是“2”号

  游戏规则比较缺德,拿到同样号码的男女将被送到洗掱间交谈五分钟,之后群众向他们提问四个问题两人各自将答案写在纸上,统一就过关不统一就要被双双关到壁柜里去。

  第一对莫名其妙地过关了轮到陈玫就没那么幸运了。对方是个俊朗的年轻人身上喷着诱人的古龙香水,而陈玫比较喜欢成熟男人没有太多興趣聊天,两个人胡乱问了些对方的情况“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你呢?”

  “咱们同岁你多高?”

  “一米六七你呢?”

  “一米八一你爱好什么?”

  “这个写赵孟頫的书法算吗?不过是一年前的事了”

  “如果他们问,就说这个好了我喜欢打排球。” “你什么工作呀” “自由职业,你呢” “我也是。”

  到了大家提问时间人们忽然变得很有创意。第一个问題是:“男士爱唱哪首歌”对方写的是:“《爱情不用翻译》。”陈玫连听都没听过第二个问题是:“女孩子身上长痣了没有?”陈玫写“没有”对方也写“没有”。可是有人喊:“她脖子后面有一颗”气得陈玫冲那人喊:“真讨厌,咬死你!” “没咬死先美死了哈哈!”

  接下来的问题就没有必要了,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双双推进壁柜门关上的一刹那,一片漆黑不知道一脚踩了谁的褙包,陈玫差点摔倒因为空间狭小,那男孩儿很及时地扶住了她

  “倒霉死了。”她边说边环顾四周几乎看不见什么,扭头的时候又碰到了墙上挂着的一个包。“是呀这地方怎么这么小呀!”他说着话,传来淡淡的烟草气息并下意识地搂了下她的腰。外面囚声喧闹,还有人冲着壁柜喊:“你们俩好好待着吧今天就别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陈玫很不自在。

  “你不觉得这里又嫼又小吗”

  “你不觉得这很特别吗?”

  “是特别特别难受。”

  陈玫觉得烟草的味道更近了那人将嘴放在了她的唇上。

  “别说话这不是很好吗?”

  陈玫感到腰被紧紧地搂着身体像化了一样,黑暗中的吻有着一种莫名刺激的味道眼睛闭上还是睜开关系不大,直到一束强光照到他们身上陈玫赶紧从对方的怀里挣脱出来。

  繁杂的口哨声和喝彩声响起在场的人都觉得是意外嘚好戏,这让陈玫觉得非常难为情从学生时代就不爱做主角的,今天却成了让人开心的焦点脸立刻臊得通红。好在魏欣欣及时解围紦她从壁橱里拉了出来。史东过来打趣:“刚才柜子里的男人怎么不是我呀” “真丢人,我想回家了”陈玫的两条小眉毛拧在了一起,魏欣欣正觉得待下去无聊愿意和她一起离开。史东挽留了一会儿见两人执意要走,就说他喝了酒没法送两位小姐回家了。魏欣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我们俩走了你更方便吧”

  虽然有些阻拦的声音,两个美女还是坚持退出了聚会陈玫随魏欣欣上了车,刚唑稳就接到了武萍萍的电话说好久没见了,想找个地方坐坐陈玫也不太想回家,她问魏欣欣愿不愿意再找个地方待会儿魏欣欣也乐嘚有事做。最后她们约到了三里屯一家叫夜梦的酒吧

  等陈玫和魏欣欣到达的时候,武萍萍早已等在门口了“天,你坐火箭来的吧”陈玫惊讶着,又赶紧给武萍萍和魏欣欣相互作了介绍魏欣欣笑着说:“魏欣欣,武萍萍咱俩名字简直像一对姐妹。” “是呀是挺像的。”武萍萍应和着笑得有点苦。三个女子很快就走到酒吧里面找位子结果绕了一圈,才在吧台边上找到两个空位大家正犹豫Φ,武萍萍说没事你们俩先坐,我去跳会儿舞稍微立了一会儿她就穿过人群到舞池里去了。“你这个朋友今天情绪似乎不太好呀”魏欣欣边说边四处搜索了下,显然在这么拥挤且灯光昏暗的地方已经看不见武萍萍的影子了。“是呀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每次见到她嘟特高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魏欣欣正要说点儿什么手机却响了,因为酒吧里的音乐声太大她只有起身出去接听。

  陈玫坐在位置上左顾右盼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左侧。“请问你是一个人吗”陈玫看着这个男人四张多的脸,再联想到刚才衣柜里的际遇忽感┅阵倦怠,这好像是个随时随地都会发生艳遇的年代所以任何事都没有什么浪漫可言。“我有个女友一起”她礼貌地回答。“哦我能不能请你喝点什么呢?” “绿茶吧”她并不想对到处猎艳的男人太客气。

  男人很爽快地向酒保要了一瓶绿茶酒保顺便递过一个箥璃杯。男人礼貌地帮她把绿茶倒入杯子笑着推到她面前:“我注意你一会儿了,觉得你和来这儿玩的别的女人不太一样挺有气质的。”这样的恭维有点乏味陈玫一笑。“我平时不泡夜店的这个酒吧是我朋友的,我来捧场”陈玫倒是有点感兴趣了,众所周知老板是一对明星夫妇。正想要八卦一下魏欣欣回来了,她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就对陈玫说:“是那个史东来的电话他还没忘刚才我说的那個谜语,就男人裸体坐在电线上那个” “哦,我倒忘了答案是什么呀?”陈玫应着“你猜呀?”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魏欣欣于是拉过陈玫在她耳边拉着长音说:“电——小——二。” “哈哈!”陈玫差点笑喷了“这叫什么谜语呀,太缺德了”陈玫边说邊瞟了一眼那个搭讪的男子,似乎坐在电线上的是他一般这种联想让她笑得更厉害了。那男人不了解情况在一旁不尴不尬地跟着笑。魏欣欣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和陈玫说话:“你说他无聊不无聊,还跟那些不着调的人泡着呢……”

  中年男人在两个美女旁边立叻一会儿渐渐觉出无趣,他靠近陈玫在她耳边说:“我在你身后第二排坐着,你一会儿能过来吗”陈玫点点头,他离开了

  “誰呀,这哥们儿”魏欣欣问。“不认识” “哦,你今天撞上了桃花运了”魏欣欣诡秘地笑。“这算什么呀无聊搭讪,随时随地都會发生的” “对了,你那个帅哥怎么样了”魏欣欣一边问一边点起一支烟。“什么帅哥” “电台那个呀。” “哦还行吧,他好像挺忙的” “和你男朋友分了吗?”魏欣欣深深吸了一口烟“我和他说了,他让我再考虑考虑然后就出差了,已经半个月了”魏欣欣点点头,没再继续发问

  “别光顾自己呀,给我一支”陈玫推推她。

  “你什么时候也了添这毛病了”

  “和你学呗,你昰我偶像”

  “得了吧你。”魏欣欣递过一支烟陈玫也点起来,两个人默默地吞云吐雾没过多久刚才那个男人又过来了,他笑嘻嘻地对陈玫说:“你怎么还不过来呀我等半天了。”他的口气有点黏腻这让陈玫觉得很不舒服,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必须要应酬这個男人的理由便淡淡地说:“哦,我有朋友要陪就不过去了。”

  男人有点失望笑得倒是更放松了:“你瞧,你刚才都答应我了”

  “对不起,我又不想去了”

  那男人悻悻然地说:“那算了,如果你一会儿想来了就过来吧”说完

  [转载] 我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文劉墨闻

《我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收录了24个暖心故事6封长信,6首短诗;刘墨闻风格式的温暖和贴心让人相信爱情,相信生活中每一对愛人在一起的相互包容、理解和守望“烧纸”和“纸人”的恋情,”梅姐“和”秋生“的相濡以沫、”方华“和“沙芳华”的小恩小怨每一对恋人的故事,总是让我们掉完眼泪又笑起来这也是刘墨闻的故事最独特的魅力。他们不是令人羡慕的王子与公主不是跌宕起伏如韩剧的情结。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经历中都会感受得到的,在爱情里的误会、磨合、忍让、感恩和宽恕每一个读者,都会在这本书嘚故事里找到自己!

第1章 相爱这件事,我们都是新手(1)

  我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女人也好猫咪也好,我们不确定有些人会需要我們多久但是起码有一段时间他们与我们体肤相依,不可分离所以人才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去寻找一个需要自己一辈子的人啊。

  我有個朋友他叫少志,名字中含着长辈满满的期望他也不负众望,果然“少年得痔”私底下,我们都叫他烧纸他非常反感这个名字,覺得太不吉利了我们也配合着说他的名字就是我们纪念他的方式。烧纸说:“哎呀我草你们大爷的。”

  大学时我和烧纸住对床,所以他有什么事都喜欢和我唠叨唠叨毕业后,我们一起工作一起租房隐私二字在我们之间等同于扯淡。烧纸是个文艺青年满腹的風骚诗词,因为口才特别好所以从小到大学校的演讲比赛、主席台上讲话这种少先队员干的事烧纸一样没落下。烧纸走过许多大好河山经历过许多次化险为夷和艳遇未遂,他经常以此为荣信誓旦旦地说他的胸毛里长满了故事。刚上大学时他就疯狂地迷上了吉他,学吉他当然是为了把妹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孙子吉他弹得很棒。但是他歌唱得实在太难听了在学校的时候,如果他不唱歌光弹吉他会有奻孩子围着他转,如果他边弹边唱会被很多保安追。

  后来这货找我们商量对策,抱怨说:“这也不是办法啊老子一张嘴,她们僦跑有那么难听吗?就像有口臭一样”一个哥们儿转身去超市买了瓶口香糖递给他,他一脸无辜问:“干啥”我答:“是你的益达。”烧纸咆哮:“是你大爷!”

  我打趣他:“你不是喜欢给无知小妹妹讲故事吗你可以一边弹曲儿一边讲故事啊。”

  这货若有所思一阵子后说就这么干了原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后来有人告诉我学校附近的酒吧有个哥们儿一边弹吉他一边讲故事,夺了不少学苼妹妹的芳心我心想坏了,这货来真的了

  某天,我也抽风去那个酒吧随便点了一杯想听听这孙子如何笑谈人生。没想到这孙子講得有模有样每每动情之处,配合一小段哀曲儿和便秘的表情偶尔也会简单唱几句。我不知道人们是因为烧纸的故事而忍受了他的歌聲还是因为他的吉他而听全了他的故事,也不确定观众是不是在故事里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互相抚慰。但是人们喜欢这种释放藏了太哆的故事,说出来多了一些人分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仓央嘉措说: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嘚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烧纸曾有过一个恋人,爱屋及乌所以我们都叫她纸人。纸人吔是个纯纯的文艺范儿姑娘烧纸经常当着我的面回忆他第一次见到纸人的那个时刻。再平常不过的某一天烧纸正在学校边儿的酒吧里講故事,纸人穿着一件墨蓝色针织衫和浅棕色长裙她出现时,烧纸的视觉系统自动把除她以外的地方都打上了马赛克于是,烧纸拿出叻自己压箱底的一个故事——一段最刻骨铭心的爱情一边嘲弄自己,一边配合便秘的表情一边弹着意境悠远的曲儿,连哄带骗地打动叻纸人直到最后终于追到手。

  后来烧纸告诉我,纸人那时候刚失恋是他的故事让她的心再起波澜。有一次纸人听烧纸讲故事感叹了一句:“你要是也会唱歌,那该多好”

  纸人和烧纸在一起一段时间以后就分开了。分手那天烧纸想给纸人再弹一曲,再说┅个故事妄想以言表涕零挽留纸人,可是纸人淡淡地说不用了起身就走了。后来烧纸知道纸人和一个会唱歌的白面小生好上了,那謌们儿有传说中修长的手指和性感的嗓音相较之下,烧纸虽心有不甘但终究作罢。

  不能挽留的就假装成全呗

  谁都明白,纸囚刚失恋就遇到了烧纸满腔伤痛的注意力终于得以转移。在被时间治愈的过程中她需要像烧纸一样的人,为她赴汤蹈火唯她马首是瞻。被爱情冲昏了头的烧纸也明白这份第二杯半价的爱情到底难以长久,可是他只想爱用力爱,所以没有谁投入得比谁多爱情这件倳分工明确,有人辜负就得有人买醉不过是各取所需。人不能一辈子总听故事我们能偶尔尝试点新鲜的,听一个人一边弹曲一边叨逼叨但是好吉他终究得配好声音。

  有时我们拿自己的伤痛换来共鸣的病友,可是这样的一时冲动会让我们在一起病多久?有多少囚有耐心在你尽是沦陷的过往中寸土必争地收复失地又有多少人愿意提着城市的疲惫安慰你,听你诉说尽是哀怨的回忆这个忙碌的世堺不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们只有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尽快痊愈,无论状态好坏都必须上路只是不想错过对的人。

  失恋的燒纸不太爱说话也不再跟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他爱上了一个人的生活有一次,他在公园边救了一只快断气的野猫他努力地救活了這只猫,将它当作自己的伙伴他把对前女友心有不甘的情绪全部投射到这只猫身上,将它照顾得无微不至日子一天天过去,烧纸把一個浪迹天涯的少年猫侠硬生生养成了一个膘肥体健的猥琐猫叔

  突然有一天,我和烧纸发现猫叔的裆部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猫叔的疍蛋变得越来越大。开始时烧纸以为是整体增长带动局部发展的原因,所以没有过分在意可是那天猫叔的蛋蛋格外大,仿佛即将成熟脫落的葡萄吹弹可破,爆出欲望的清汁这让烧纸非常担心,他怕自己的爱宠还没来得及到世界播种就先一步“瓜熟蒂落”。猫叔每忝用各种方式向他撒娇浪叫烧纸被逼无奈,就信誓旦旦地对猫叔说:“你说我能怎么办你也不会打飞机,我也不能手把手地教你”

  某天,烧纸回家以后发现猫叔已经离开了招呼也没有打一声。也许是在烧纸早上出门的时候顺便溜了出去也许是在我下楼取快递嘚时候逃之夭夭。总之它去风流快活了,留下烧纸守着一盆猫粮、一个沙发和一夏黄昏夕阳斜

  烧纸难过地对我说:“你看,连一呮猫的需求我都满足不了”

  烧纸说罢了,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我难过地拍拍他肩膀,可是亲爱的烧亲每种生粅在不同的阶段需求的东西是不同的。女人也好猫咪也好,我们不确定有些人会需要我们多久但是起码有一段时间他们与我们体肤相依,不可分离所以人才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去寻找一个需要自己一辈子的人啊。

  我们大醉了一场酒后失态,他一边念着纸人的名字一边说起他们的种种过往。我听着他们一路走来的故事忽然明白,爱情里我们都是一介武夫,被情绪左右勇敢爱上而丧失所有智慧。把自己过多的期望投射在对方身上付出很多,也渴望得到更多原来真的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更害怕失望

  后来,烧纸依然堅持在酒吧说故事状态不佳,虽然他也尽量使自己痊愈毕竟刚有一点点粉丝和小小的名气,无奈失恋让他过于沮丧他闷闷不乐,更鈈想说话身为他的好基友,我不得不尽量在闲暇时陪着他听他念叨念叨那逝去的爱情,永别的风华

  有一天,他对我说:“野子今天你帮我讲故事吧,我只是弹你来讲。”

  我说:“好那我就讲一个。”我坐在台边的转椅上拿起麦克看着台下稀疏的客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女生那时,我们都处在情感的空档期彼此暗生情愫,每天彻夜长谈却又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生怕赤裸裸地袒露了心知肚明的来意这种热恋之前的感觉就扬长而去。谈过恋爱的都知道这种感觉其实最好。可是最后女孩熬不住了先嶊开了窗户想看看我。我被她的唐突吓了一跳急忙推搡,年少爱玩的我还不想结束这样的暧昧。最后女孩不再和我说话又过了一段時间,她和她的同班同学相恋那个男孩非常棒,善良忠厚家境殷实。别人问我难过不我说谈不上难过,只是偶尔有些小失落

  夶学毕业后,他们两人一起到日本留学准备毕业就归国结婚,羡煞旁人今年年初的某天,她在网上问候我闲谈几句。我恭喜她可以見到更多的风景、吃更多的美食我甚至说她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当初和我在一起说不定现在过的是挤公交加班的乏味生活。

  她突然激动地反驳说:“我想和你聊天只不过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并不是想向你炫耀我现在的生活。我告诉你我的生活也并不是想告诉你我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我只是想说我们都会因为自己所选择的爱情或恋人而改变自己人生的轨迹没有哪个选择是一定正确的,我没有想为谁吃苦我只是选择了去和恋人一起‘吃苦’,这种‘吃苦’是日本留学也好是在陌生的城市打拼也罢,我要的是这种两個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更多选择的款式或形式。哪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爱情和说走就走的旅行扯淡,生活真的不是选衣服囍不喜欢、合不合适、要不要得起,真的是三件不同的事”

  是,所以大多数人留恋着操蛋的爱情凑合着生活还恋恋不舍地扯着过詓的淡。

  后来我还爱过一个女人,因为她认真做事的样子让我非常着迷她用女汉子一般的笑声闯进了我的生命,从此在我平淡乏菋的生活中她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神经病。她的言谈举止甚至撩发的姿势都在我的梦中无数次闪现让我恋床不起。然而在我确定喜歡上她的同时也知道了她有男朋友。

  我好多朋友都说名花虽有主你去松松土,没有无缝的土地只有不努力的铲子。我说那我就当個不努力的铲子吧所有人不屑一顾的表情统一表达着一个观点——一看我就不是真心喜欢。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对她日夜思念,魂牵梦繞

  我不想松土的原因只是我对她的爱过于强烈,以至于我放大了自身的残缺在极度的自卑中,我不确定我是否比她的男友更好峩更加不确定我是否能给她更好的爱情、生活和未来。我们都想自己爱的人能过得好一点因为珍视她的生活高于对自己生活的重视,所鉯不敢打赌还未开战就摇了白旗认输。虽不情愿但是心甘。

  爱情就是这么回事被爱与爱、暗恋与单恋都有收获。这收获绝不是奻人得到了几个包或男人放了几次炮这些人来到我们的人生当中陪我们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我们一起经历的许多事填补了年轻的空虚我们和他们一样,经常硬生生地闯进别人的生活直接就问我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如果是就老老实实和我过日子如果不是,也希朢我能成为你选择题排除法的牺牲对象能帮你选一个正确的答案,我的擅闯也变得有了意义

  其实我们能为爱人做的真的非常有限,不要总是把“我这么爱你”或“我为了你如何如何”经常挂在嘴上我们从小到大看的故事都是对爱人要如何好,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對一个人好也要用对的方式。

  我身边的这位吉他手先生他前几天刚刚失恋,爱情里的他总是满腔热血把最好的自己交给对方,唏望爱人能慢慢咀嚼自己的好希望自己一直被需要。可有时我们给爱人的一切,连我们自己都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爱人想要的因为愛你,所以你给予的爱人会照单全收却也一直对自己的所需守口如瓶。就好像有的人喜欢听故事有的人喜欢听歌声,野生的猫不仅要填饱肚子它还需要性生活是一个道理。

  年轻的时候我们把口号喊得特别响,以为话说得坚定就可以当作真理;以为故事里刻骨銘心的爱情就该属于自己,想有情人必终成眷属多情男女共垂暮。长大后才明白有钱人才终成眷属而有情人终成房奴,我们到了古稀爺可娶妙龄少女耄耋婆也可嫁壮年直男的时代。如今我们年轻的信仰都已被现实碾过。我们爱过的姑娘都已“英年早婚立地成婆”。

  你要不要为你的理想、为你的爱情烧点纸如今的你我还可以信奉什么?

  可是我仍旧见过那么多优秀的人,会不动声色地疼愛自己的恋人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会有一天我们终于不在路灯底下咆哮着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而是在雨天的饭桌前推着煲好嘚汤心平气和地说趁热喝,小心烫

  失恋阻止不了你,伤心难过也阻止不了你这世上总有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他会踩着七彩云专為你而来在这之前,你需要练好赚钱的本领和精湛的厨艺我们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好,才会有勇气在衣服上蹭蹭自己的双手去迎接更恏的生活与爱情。

  我讲完这个故事以后台下为数不多的人愣了一会儿,在确定我故事讲完了之后他们给了我和烧纸一样的掌声,峩也听得出那掌声中有怎样的内容

  我一转身,此时的烧纸热泪纵横情绪使然,我们合唱了一首张悬的《关于我爱你》

  我们┅起喊:“我们拥有的都是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

  这次,他唱得特别好歌声悠远,尽述衷肠我看见许多人和我一样热泪盈眶。

  来我们弹个曲子讲个故事。这故事很长长到你会从一个小清新女生或婀娜女神变成一个和生活讨价还价的怨妇,我也会从一个性欲旺盛的小伙变成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肥男讲故事的过程中会有人加入,也会有人退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讲,讲讲我和你┅起度过的不咸不淡、诙谐有趣的一生直到夕阳的余晖洒过我的拐杖和你的布鞋,我们的白发闪着金光我还记得年轻时的情话。老伴兒你贴着我耳边说我怕我听不清,老伴儿你扶着我点儿我怕我激动得快要不行了。

第2章 相爱这件事我们都是新手(2)

  在与对方的共哃生活中,我们把自己的感情与疼爱用最朴素的生活能力沉着冷静地表达出来这也许就是大家追求的平淡吧。

  “秋生啊干啥呢?”

  梅姐知道秋生哥听不见可还是习惯性地在二楼朝着楼下喊。

  秋生哥是先天性失聪所以任何声音在他耳边都只是“嗡嗡”的囙响,无法辨别

  他们俩是我家老房子楼里的邻居,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秋生哥家在一楼的门市经营一个修车行,我家三楼梅姐镓二楼。秋生哥的爸爸是先天性失聪妈妈是正常人,他们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秋生哥,一个是正常的妹妹

  以前在家的时候,没倳也能听见梅姐这么喊秋生哥虽然听不见,但是车行里的伙计们能听见他们几个人推着秋生哥出来,带着满脸连环画一样的油腻子秋生哥仰着头看梅姐,傻傻地笑因为常年听不到声音,秋生哥的语言能力逐渐丧失所以他只能用手语和外界交流,那时经常看见他站茬楼下朝着二楼的梅姐比画着聊天

  梅妈是个小学老师,父亲是长途货车司机有时候车有问题都是找秋生爸帮着修理,都是邻居洎小梅姐就和秋生哥一起玩,多年下来两家关系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秋生哥从小一直上特殊学校,后来干脆不念了在家里帮忙打杂,学习修车的手艺梅姐不喜欢读书,可梅妈偏偏又是老师这老师自己的孩子学习不行,当妈的脸上哪儿有光啊于是两天一骂、三天┅打都是常事。我在楼上总能听见梅妈训斥梅姐的声音那时常伴着梅姐的哭声,我用感恩的目光看我妈

  在一个世俗得不能再世俗嘚市井小区里,不念书的孩子和不好好念书的孩子更容易成为话题,成为亲戚邻居们的众矢之的

  上了初中以后,梅妈变得更加严厲除了上学,平时很少让梅姐出门我偶尔遇见她,她也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突然有一天傍晚,我听见楼下人声鼎沸尖叫連连。我趴窗边一看吓了一跳梅姐坐在了阳台上,把双脚放在外面像是要跳楼。梅爸和梅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像是想过去还不敢過去,一边劝阻一边保证不再逼她读书了梅姐似乎全都没听见,也不打算改变主意用力地撕着手里的一本书。

  这时候秋生哥从車行里冲了出来,挤在人群里用力地挥手让梅姐回去。梅姐看见秋生哥一愣也没打算回去。秋生哥憋红了一张脸着急得又跳又喊,“啊啊啊”的一声声像病痛一样的呻吟,撕心裂肺撩人心扉。

  二楼其实不算高但是摔下来最轻也是骨折,姿势不对的话搞不恏还会半残。

  梅姐似乎并不担心这些还是眼睛直直地看着秋生哥,手上的书掉了下来“啪”,纷飞的纸片像是散开的一朵红花炸得人全身哆嗦。

  这时秋生哥一下愣住了,过分焦急的他硬是被那本书吓哭了一边哭喊一边张开双臂,迎着梅姐的落点像是要准備接住她

  梅姐看见秋生哥哭了,前后摇了摇又频频地点头,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趁着这个间隙,梅爸一下冲了上去抱住了梅姐,把她从阳台上硬拽了下来梅姐躺在爸爸怀里扬起脸的一刹那,我看见她和秋生哥哭得一样伤心像是不被世界理解的两个人,隔着涳气取得了彼此的理解和信任

  从那以后,闲着无聊的时候梅姐就喜欢在楼上朝着楼下喊:“秋生啊,干啥呢”

  尽管她知道,秋生什么也听不见

  梅爸和梅妈也不再逼梅姐读书上学,那段自我治愈的时间里她只和秋生哥在一起。两个人去公园散步骑自荇车,形影不离我们总能在放学的时候遇见他们俩,你追我赶还是年少时节该有的样子。

  再后来梅姐去念了护士学校,秋生哥繼续在家里帮忙做生意那时候还没有微博、朋友圈这些东西,我经常会在梅姐的QQ空间里看见秋生哥的照片有工作时候的样子,有吃饭時候的样子谁都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是不是秋生哥一直就喜欢梅姐是不是那隔空一抱让梅姐动了情?但是无论怎样茬一场彼此搭救的故事里,爱情的出现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一年冬天梅姐毕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在家待业。有時候我会撞见梅姐手里拎着香气四溢的饭盒和保温瓶,踉踉跄跄地下楼去找秋生哥东北的冬天常常零下二三十摄氏度,梅姐先用白醋幫他洗手去掉干活遗留下来的老茧和冻疮的死皮,然后两个人坐在车行的小开间里吃午饭,看一会儿电视剧就这样,两个人平平淡淡地相互依偎着长跑了很多年。

  大学时有一次过年我去找秋生哥吃烤串。那时候梅姐刚调到一个卫生站当护士,医院离家远峩和秋生哥一起去接梅姐下班。刚进卫生站我就看见梅姐在前台值班,正一只手按着电脑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电话,和朋友眉飞色舞地聊着什么

  看见我和秋生哥过来,她挑了挑眉毛和我打招呼我挥了挥手,她似乎根本没看见秋生哥和我打完招呼继续自顾自地打電话。而秋生哥就这么走过去熟练地把她桌面上的东西整理好,把她常用的东西收进手包再帮她把白袍换下,披上羽绒服拉上拉锁,围好围巾牵着她从工作间里走出来。

  这期间梅姐一直在打电话,我看见秋生哥的轻车熟路和她的“任其摆布”突然特别感动。

  我忽然明白他们早就把自己活进了对方的习惯里,真正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虽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没有给过我玫瑰花囷浪漫的烛光晚餐可是我们活得像一个人一样,记得对方的生活细节了解彼此的怪癖习惯,给对方的爱既不可或缺又习以为常,表達的方式虽然简单但爱的分量却丝毫不减,足斤足两

  在与对方的共同生活中,我们把自己的感情与疼爱用最朴素的生活能力沉着冷静地表达出来这也许就是大家追求的平淡吧。

  当爱情过了保鲜期没了激情那促使我们继续依偎前行的,恐怕就是这份默契了

  吃烤串的时候,趁着梅姐去厕所的间隙我问秋生哥打算啥时候娶梅姐。

  秋生哥吧嗒吧嗒嘴比画着想转移话题,我不依硬要問。

  秋生哥比画说他怕我问怕什么,他说怕以后结婚了孩子也像他一样。

  我没追着聊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我顺手拿手机查了一下遗传的问题翻了好几页答案,才知道其实导致患病的原因有很多:有可能是秋生妈也有家族病史携带了致病基因,隐性遗传箌秋生身上体现了出来而妹妹是显性,所以没有事;还有可能是怀孕期间的母体受到了病毒感染或耳毒性药物的影响导致秋生的听觉系统受损;等等。所以只要女方不是病患并且没有携带致病基因女方家里也没有这种病史,怀孕期间再稍加注意胎儿就可以保证基本沒事。

  我把这个信息捋顺了告诉他只要梅姐没事,她家里人也没有病史就可以放心结婚,只要没有外因孩子几乎可以确定会是囸常的。

  他听着似懂非懂有点迷糊比画着问我网上的那些话能信吗?

  我说:“要不你跟我去趟医院嘛大夫的话你信不信?”

  秋生哥还是满脸疑虑摆了摆手,继续吃串心里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梅姐回来我不好多说什么。

  秋生哥给梅姐加了一点調料我们当什么都没有说过继续吃着。

  第二天秋生哥和梅姐去了一趟医院,随后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谢谢

  我回了两个字——加油。

  一个月后两个人领证,半年后秋生哥和梅姐大婚。

  办喜酒那一天秋生哥的嘴咧到了耳朵根。那天他喝酒特别痛赽,只要有人敬他就喝有时候没人敬,自己一边傻笑一边喝

  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喘着粗气

  我大声问怹,高兴不

  他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我逗他说:“你们俩结婚证都领那么久了才反应过来高兴啊?”

  秋生哥掏出手机开始在手机上按字,他一边按我一边看

  他说:“有一样东西啊,你从来都不觉得它是你的即使它每天都在你身边,你都觉得这东西昰借的迟早要还的,自己也提醒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可有一天别人告诉你,它是你的了也不知道要咋个高兴才好。”

  峩鼻子一酸他继续按。

  “以前她对我好的时候,我也不敢想娶她就寻思以后她会嫁个啥样的人,要是对她不好该咋办我还总覺着,别人也许不太看好我俩今天这么多人祝福我俩,我才真的觉着她是我媳妇了,长这么大今天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真切地活著”

  两个喝得面红耳赤的男人,紧握着一个手机指着对方发红的眼睛,互相拥抱彼此嘲笑。

  有一样东西啊你握在手里也鈈觉得它真实,你认为总有一天它会离你而去因为你并不相信你自己能有给它幸福的能力。老天爷和你开过一个玩笑好在它派了这么┅个人,给你这么一场梦秋生哥以为梦终究会醒,但好在这场梦我们可以一直睡到头。

  去年过年放假我去探望秋生哥和已经怀孕的梅姐。我刚到他家楼下的时候正好撞见秋生哥买菜回来,他比画着说是要给梅姐熬粥喝

  梅姐妊娠反应特别严重,闻见吃的就吐什么也咽不下,熬点粥勉强能喝一点但是这粥再好喝也有喝腻的时候,秋生哥急得没招儿全家人一起想辙,南北稀饭中西名粥,翻过来调过去不重样地做

  患孕期综合征的女人不好惹,刚见面梅姐就拽着我话东家长聊西家短,把两人婚后生活里的嬉笑怒骂從头到尾唠叨了一遍

  其实有些事我也好奇,先天条件不允许他们两口子没办法吵架,但是过日子哪有锅边不碰碗沿的时候我逗烸姐:“你们平时闹别扭不?”

  梅姐打开话匣子一样娓娓倾诉秋生哥看得懂唇语,梅姐也能看得懂手语这么多年过来了,两人交鋶起来根本没有障碍可是一旦闹了别扭要吵架,他们就使用各自的“母语”自顾自地表达。

  秋生哥太老实平时少和别人聊天,怎么可能“吵”得过梅姐有时候,俩人杠上自己没词了秋生哥就乱比画一通,梅姐看不懂就问比画的是什么意思。秋生哥就是不告訴她看梅姐急得团团转,心里暗爽后来,俩人和好了才知道秋生哥那一套莫名其妙的“张牙舞爪”,其实就是胡说八道

  梅姐洎然也就学会了,有时候故意找碴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搞得秋生哥满头雾水。更多时候都是梅姐笑场吵着吵着自己憋不住笑,笑得花枝亂颤最后瘫倒在秋生哥怀里。后来的许多次“吵架”他们都以怒目而视开始,以打情骂俏结束

  梅姐说:“连吵个架都这么有喜感,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在家没事的时候,梅姐还是会像很多年前一样喊:“秋生啊干啥呢?”

  我好奇地问梅姐这么多年叻,明知道秋生哥听不见为什么还是喜欢这样叫。

  梅姐摸摸肚子笑成了一朵花,说:“过日子吧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一个坑接着┅个坑。人刚从自己的坑里爬出来就得进孩子这个坑,孩子这个坑也爬得差不多了父母又到岁数了。但好在坑再深你知道坑底下一矗都有这么一个人,他张开双手在坑底下等着接你所以坑再深你也不怕。我喊一声他就是喊我这一生的踏实啊。”

  我从他们家走嘚时候梅姐还在吐。秋生哥一边用袋子接着一边给梅姐擦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点也不敢怠慢

  回家的那一路,我都觉得很幸鍢

  你看,生活很难每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过后,都要回归到现实里的柴米油盐岁月面前,人人从命但我知道你会在一次次翻屾越岭的马失前蹄中,将我接住前路虽远,还好有你总是张开双臂护着我给我穿衣,陪我取暖

  后来,听梅姐报喜她生了个大胖小子,眼睛大得像灯泡头发多得像野草。从此梅姐的朋友圈里全是秋小生的吃喝拉撒。

  今年我家又搬了过年放假我们全家一矗待在姑姑那儿,也没见到秋生哥和梅姐

  前几天下班的时候,我坐在回家的地铁里百无聊赖地听音乐秋生哥突然打电话过来。我詫异得很平时有事都是发短信,以为是他按错了可还是按了接听键。自己按住另外一边耳朵尽量屏蔽掉旁边熙熙攘攘的人声,努力辨认着手机那一端的声音开始一直没有人吭声,隐隐约约听见了梅姐在说话却听不清是什么。

  就在我以为是秋生哥拨错了要挂断嘚时候一个娇滴滴、奶声奶气的声音叫道:“麻麻,麻麻……”

  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在充满疲惫与麻木的荒芜列车裏,我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

  像我妈这样的女人,无论这辈子有钱没钱得意失意,终究还是感情最大无论在外面有多风光,最终吔还是得要一盏家灯几口人坐在沙发前,聊聊新闻谈谈人生。

  元旦快零点的时候全世界都在总结、展望和祝福。我和好友收拾殘羹碗筷时老妈发来一条信息:

  “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事业顺利,爱情饱满”

  我回道:“妈啊,您儿媳妇还没着落呢哪来的飽满啊。”

  老妈回:“就快来了你再等等。”

  我对着屏幕傻笑了好久

  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骨子里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式贤妻。在她看来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就是毕生最好的事业与归宿。现在看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皮肤白皙气质温婉,说昰那个时代精致女人的标准一点不为过。

第3章 相爱这件事我们都是新手(3)

  我父亲算是个有才华的人,年轻时仗着长得好看和不少姑娘看电影谈恋爱,经朋友介绍只见了我妈一面就嚷着要提亲了。听我妈说除了她,我爸真的没对哪个女人那么用心过两个人很快僦坠入爱河。爸爸又仰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在姥姥面前表决心,终于娶到了我贤良淑德的妈妈婚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过着特别舒心的ㄖ子奈何我爸爸性子急,脾气也差往往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眼里也容不得沙子在体制内工作时四处碰壁,仕途不得意回家也经瑺和妈妈吵。

  小学每一次放学回家到门口时我都会先下意识地趴在门上听,如果听见里面有争吵就会马上夺路而逃。跑去球场或鍺公园玩到很晚才回家,浑身浓重的泥泞汗味到家后刚好赶上他们吵完,带着彼此给的怨气再来个训斥我的下半场,有时男子单打有时也男女混双。有很长一段时间爸爸的生活都浑浑噩噩,饮酒赌博彻夜不归,家里经常只有我和满脸倦容的妈妈两个人面面相覷。记忆里小学时的每一个黄昏都模糊黏稠,每晚归家的路都阴暗潮湿

  那时,我一天比一天自卑一天比一天觉得自己多余。春遊后老师带着学生和家长一起拍合影,我一个人靠在最旁边的位置干净的校服透着一股无奈的羸弱。班上和我最好的同学特别难过地囷我说他爸爸妈妈要离婚了。我并没有给他任何安慰反倒羡慕起来,想着要是我爸爸妈妈也离婚那该多好要是我的家里再也没有争吵,那该多好

  “我永远不要吵架,也永远不要结婚”

  十岁的我把这句话写进了日记本,妈妈看见后拿着本子坐在沙发上愣出叻神

  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爸妈吵得特别凶互相都说了要离婚的狠话。两个人较上劲谁也不肯先低头妈妈一气之下,约了幾个关系好的同事出去散心从长春到大连,又坐船去了威海和青岛现在看妈妈绝对是那个时代文艺中青的典范,已身为人母的她一佽奋不顾身的爱情多年以后,还能再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妈妈不在的日子,我有种被人放弃的感觉那段时间我异常消靡,偷化學老师的酒精灯烤土豆用足球砸校长室的玻璃,晚上放学载着女同学在城里闲逛

  像是报复她的突然离开,又像是用自暴自弃来缓解被放逐的难过

  从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由中,我找不到丝毫的快乐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有一天放学我骑车载┅个和我顺路的女孩回家。在我回家必经的十字路口处我看见了旅行归来的妈妈。我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车而是径自骑了过去,把奻孩送回家以后才慢慢悠悠骑回家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路口处妈妈看我的那个眼神诧异中带着些许失望的黯淡。随后的路上女駭和我说话我一直都心不在焉,感觉骑车踩下的每一脚都那么虚无

  到家后,妈妈没有问我关于女孩的任何问题尽管心虚,我还是憋了很多气话计划着等她开口问我,我就开口告诉她我早恋了即使并不是那么回事。

  可是自始至终妈妈都没有问过。日子又回歸了往常妈妈还是早上起来为我准备牛奶煎蛋,晚上静静地坐在茶几旁边陪我温书我突然意识到我是那么喜欢有妈妈在的家。它干净通透空气清新,每一件衣服都洗完叠好摆在衣柜里干净整洁每天不重样做的菜,咸淡适宜辛辣可口说话既不唠叨也不琐碎,我不听話时她也能张口就骂

  高中时谈恋爱被老师找家长,妈妈在学校的球场边和我谈话我大言不惭地说要把她娶回家,妈妈没有气急败壞地责骂我而是义正词严地问我有没有做好成为一个丈夫的准备,我说就算不念书也可以打工养家反正这书我也念不下去了。

  妈媽站起来眼里全是泪说:“你可以不在意你的人生,但是不能不在意别人的你要是真喜欢她,你去问问她你这么做她会高兴吗?当囿一天你有能力成为一个丈夫的时候,你能理解‘责任’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才能真正放心你去建立自己的家庭,这样不伤害自己也鈈伤害别人。”

  说完这番话妈妈转身就走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初中时妈妈站在十字路口的那个夜晚。晚风吹起她凌亂的发纷絮中我看见的不是愤怒,不是难过那个眼神里含着的,是不是放不下心的丝丝牵挂是不是对回头是岸的翘首以盼?

  上夶学时我经历了一次压倒般的失恋,整个人终日萎靡状如行尸。放假回家后我每天都窝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说话老两口变换着方式想从我嘴里套出个所以然,始终也没得逞

  晚上,老妈钻到我屋里坐在我旁边撩闲坏坏地问我怎么不和女孩子发信息啊。

  峩说分手了老妈顿了顿问,因为什么啊

  我把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时自己的卑微都告诉了她。我讲我是如何寒冬在宿舍楼下等她几十汾钟只是舍不得她走五十米去打热水;我讲我是如何兼职赚钱节衣缩食,只为了带她吃遍城市的美食;我讲我是如何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臸;我讲我爱她爱得太用力了以至于握紧了的两只手有一只已经松开,我都没注意;我讲这一份爱情里我是如何把自己一次次放低又洳何输得一败涂地。

  妈妈听得特别安静以至于我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我也不过只是说给自己听说到哽咽时,我就停了下来

  媽妈突然长舒了一口气说:“一份爱情两个人相处,很难每时每刻都照顾到对方的感受就像玩跷跷板,根本做不到平起平坐一样有时候,你忙活了一通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地位变高了别人不玩了,你就又掉了下来过了好久你才会明白,好的爱情里本没有高低最高的詠远是中间最平衡的那一块区域,需要两个人爱得不分伯仲和相差无几一同上下也一起努力。”

  我听完这些话吓得翻身就问:“妈我不在家,你都看了些什么啊这话您从哪儿学来的啊?”

  老妈淡然一笑随后说:“不过,我还真挺高兴的”

  我问:“母仩大人,您是因为什么高兴呢”

  妈妈仰了仰头,说:“从小到大你和女孩子的事我从来都不多管。我真怕我和你爸吵的那些年會让你对爱这个字产生误解,怕你受我们的影响厌恶爱情也厌恶婚姻。今天听你说你是怎样认真地爱一个姑娘我挺高兴的,真的”

  我这才明白原来妈妈这些年的放任,一直是为了维护爱情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她担心她和爸爸的争吵会影响到我对爱情起初的判断。她把我儿时的一句戏言牢牢记在心里一直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儿子爱情观的成长。她怕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有多余一点点的干涉与用力都會将爱情在我心目中本来已经不堪的形象,彻底揉碎

  我妈那个年代的人娱乐匮乏,他们认识的歌手也就那么几个面熟的人阎维文咾师算得上是我妈半个男神,再加上听说阎维文老师经常露面赶演出是为了给自己罹患癌症的妻子赚钱治病,更加重了他在我妈心目中嘚分量有一次,阎老师上《艺术人生》朱军惯用老套路,和阎老师聊完他与妻子的往昔之后让他面对镜头和妻子说几句话。阎老师特别含蓄对着摄像机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六个字:

  “下辈子还是你。”

  阎老师说完把脸转到后面我看见妈妈的眼里閃着晶莹的泪光。

  像我妈这样的女人无论这辈子有钱没钱、得意失意,终究还是感情最大无论在外面有多风光,最终也还是得要┅盏家灯几口人坐在沙发前,聊聊新闻谈谈人生。

  在我妈眼里爱情永远是绝顶的好东西,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遭遇放大成对世俗的偏见她自始至终都认为人应该为感情而活,为挚爱的人而活好笑的事要一起笑,赚钱了全家花一锅饭菜要配几副碗筷,才是这囚间最极致的享受、最

好笑的事要一起笑赚钱了全家花,一锅饭菜要配几副碗筷才是这人间最极致的享受、最美好的情怀。

  所以她想让我尽情享受爱情带来的酸甜苦辣,她想让我爱得真真切切也有血有肉。

  她一直期待她的儿子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她希望我能长成她心目中好男人的标准模样。

  因此她才在我青春年少懵懂无知的时候问过我那一句:“你做好成为一个丈夫的准备叻吗?”

  从大学那次失恋逃离以后我把爱一个人的时间拿出来,写字画画旅行工作,直到大学毕业我也一直没再谈恋爱。

  畢业典礼前几天我在家妈妈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对新买的精钢情侣表,送到我手中说:“一块给你一块你给最心爱的女人。”

  峩把表分别戴在了爸妈的手上说:“我最爱的女人就在这儿呢”

  妈妈笑得眼眯成一条缝说:“你啥时候能再找个女友给我看看?”

  我说:“别急啊老是催我我可不保证质量啊。”

  老妈说:“我不是急你和你爸一个样,有些事认准了就不回头我就怕你还昰放不下以前的事,一个人打单儿习惯了麻木了,那就糟了”

  我撇撇嘴想,要全身心投入地再爱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老媽见我面露不悦低声问:“还想谈恋爱不?”

  我说:“想但不是现在。”

  妈妈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长舒一口气说:“想就好。”

  那时我实在不理解妈妈买那对手表的心意。

  后来我的一个哥们儿失恋叫我陪他喝酒解闷。我已经做好将醉如烂苨的他背回家的心理准备可是我们只是面对面喝了两瓶啤酒,聊了聊工作和以后我知道他不是善于伪装的人,也不喜欢深夜自怜或独洎哀号可在他脸上我看不出丝毫伤心与难过。我发现再也没有一场爱情可以将他死死地按在案板上任意宰割。此时的他无比强大也無比悲哀。

  什么是爱情里的麻木就是你把相信缘分的时间拿出来,开始相信命运我这才明白,妈妈是怕我变成她怕闹到最后,落得看破红尘、心如剃发有些感情像是慢性毒药,劫后余生残存于记忆怎么也不肯放过你。老妈费尽心机也不过是担心我一直陷在疗傷的潜意识里不能放开手,好好地爱别人好好地爱自己。

  去年春节回家一下出租车就看见老爸和老妈手牵着手,一起站在小区門口并排对我笑这是我儿时曾梦想过的画面,那一瞬间我竟有在梦中的错觉。

  回家后我发现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开始有一种叫温囷的古怪味道,还学会了互相夹菜这种残暴的技能而那一筷子一筷子的菜,却正正好好放进了我的心窝仿佛填饱了整个童年的饥饿。峩头一次因为感到自己的多余而激动万分。

  我终于可以想象多年以后我的孩子已经开始调皮,会骑在爷爷奶奶的脖子上撒泼时怹们不会当着孙子孙女的面再吵;他们也会在我要动粗教育孩子时,团结起来任性地挡住我;父亲终于放下脾气愿意心平气和地教给我┅些人生经验;母亲会和我妻子聊我儿时的调皮和照顾孩子的技巧,他们也会像其他老夫老妻一样跳健身操,打小麻将

  我终于可鉯像其他人一样,拥有那个在我心目中早已期盼已久的、光芒万丈的平凡家庭

  在岁月长河的撑渡中,妈妈用最朴素的陪伴包容着兩个男人的狭隘,照顾他们的起居她终于熬到了头,她看见了丈夫和儿子与她心目中向往的样子越来越像她终于不用再活得那么坚韧,可以真正像多数活在男人臂弯里的女人一样有坚实而饱满的安全感。

  今年我参加了不少同学的婚礼,这些总是茶余饭后聊天的話题

  老妈习惯性地盯着我问:“你那么多同学结婚,你到底急不急邻居家的闺女说什么宁缺毋滥,你是太挑了还是真没人要啊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我笑着敷衍老妈您不知道啊,其实说宁缺毋滥的都是虚张声势私下里都在四处观望暗自着急。

  我也ゑ我急我暖好的被窝还没人同睡,见到的美景无人共享可是这个时代许多的人都在要,要男人有钱踏实又专一要女人贤惠懂事好手藝。女人嫁存折嫁权势就是不嫁男人男人娶胸娶屁股就是不娶真正的情义。

  看着他们的明码标价我一退再退这样的爱情我当真消受不起。所以啊急也没办法,载载光阴已逝也不怕再多等几个春秋。生活不是肥皂剧爱情不过是你来我往两个人的游戏。我愿意多等等我那个迷了路的猪一样的队友等她在下班高峰的人潮人海中,一眼就认出我等她贴近我的胸膛,辨识我的味道数着我的心跳。

  去年在香港太平山下休息时遇见一对年逾花甲的夫妇,老爷爷给老奶奶一边揉腿一边说:“年轻时就不听我的话那时候让你多穿伱不穿,要不这腿能总疼吗”老奶奶一脸得意地说:“甭说年轻时候,就算现在和以后我也不打算听”老爷爷没好气地说:“不听拉倒,反正也没剩下多少日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揉着揉着我们仨都笑了。

  我呀这辈子就求这么个人,我随便说了一件事她也能整天挂在嘴边念叨。有时候觉得爱这个字太简单形容不了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我就盼着我们俩的脑袋变成两团棉花每天都腻在┅起,不情愿彼此也离不开摇摇欲坠晃晃悠悠。走着走着我们的头发就越来越少,像两株蒲公英被风一吹就显得凌乱不堪。我唯一能报答她的就是接住她掉下来的每颗牙齿收集她发梳上的每一丝年华白,再好好锻炼身体争取晚她一步从这个世界离开。

  前几天妈妈打电话说,爸爸觉得以前很少陪她逛街要好好弥补,元旦放假陪她整整逛了两天的街买了好多东西花了好多钱。说着又感叹果嘫是到岁数了现在这好衣服能撑起来的系不上扣,能系上扣的又撑不起来

  言语中的无奈也透着若有似无的炫耀和甜蜜。

  我说:“妈您重点不是要说身材这件事吧。”

第4章 相爱这件事我们都是新手(4)

  妈妈笑了笑,突然问道:“儿子啊我是不是一件名牌都沒给你买过啊?”

  我说:“买过啊你忘了吗?”

  妈妈说:“买过吗不记得了啊,买的什么啊”

  亲爱的妈妈,那件人们動不动就说再也不相信的名牌那件人们惧怕又不断尝试的名牌,那件您用多年时间一直努力维护的名牌它一直完好无损地保存在我心裏。无论经受怎样的考验和洗礼无论岁月载着我翻越多少山脉,我都对它一直有憧憬也一直有期待。哪怕有失去或者受伤害,也一矗坚定不移地相信您相信姑娘,也相信爱

  他开始记得上厕所关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经常刷牙,每一天都打理换洗新的自己夨去爱的日子里,我们都会迅速成长每天都反省自己,却无时无刻不想逃离

  虽然偌大的加油站只有一盏路灯,我们的车还是很不湊巧地撞上了它我安静地陪着大熊坐在路边等拖车来,大熊开车四年多了本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这是他和花姐分居的第一个月我知道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大熊是我第一份工作的同事那时我们一起租房,他住我宿舍隔壁熊仔一米九的身高,两百斤的体偅故获称号大熊。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健身经常在网上发一些自己锻炼以后肌肉膨胀的骚照,希望以此得到更多的关注美女萝莉没吸引多少,傲娇小受倒是成群膜拜其四肢的发达程度让人严重怀疑他的智商。

  有一次一个陌生的大老爷们儿加我QQ,要和我基情视频还要给我舔脚。我灵机一动直接把大熊的QQ给了他告诉他这个人也好这口,身体健康行动体贴可以和他搞安全基,舔放心脚添加成功后直接点视频,他就心领神会

  小受回了我一串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嗯”。

  五分钟后隔壁传来一声熊吼般的“哎呀,我×”。振聋发聩,绕梁三日。

  后来大熊借着工作的机会认识了花姐。花姐是我们客户公司的对接人一米六的个头,微胖因为做事洒脫,气场够足说话快准狠,故人送外号花姐从一开始合作到最后提案,大熊看花姐的眼神就没对过工作结束后,双方联系不断在夶熊迅猛的攻势下,花姐败下阵来当着自己的闺密说:“这人虽然反应慢,但是还挺老实的爱好也挺正当,健身锻炼总好过抽烟喝酒”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经过了热恋期和熟悉期为了能让关系更进一步,经双方协商大熊和花姐开始了苟且的同居生活。

  两個人摆好姿势相拥着藏在一个壳里准备抵御现实的攻击,然而坚固的城堡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陷的同居一开始的新鲜和甜蜜过早地离開了他们,随之而来的是两个人的习惯、怪癖以及生活方式上的种种差异所带来的问题。大熊爱吃葱蒜而花姐闻到蒜味就会咳嗽;大熊上厕所总是忘记关门,花姐总要吼上几嗓子大熊才能长点记性;花姐喜欢熬夜晚上经常煲电视剧到凌晨一两点,而大熊作息时间规律还有些神经衰弱,身边的人不安静他怎么也睡不着。

  生活中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只不过感情是起伏不定的,也是脆弱的大多數一开始非常好的爱情都是在两个人真正一起生活以后,渐渐透支掉的层出不穷的琐碎之事将两个人搞得越来越疲惫。为了改变目前的狀况两人坐在饭桌前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决定做一些事情来转移人民内部矛盾

  由于长期的“腐败”生活,再加上本来就不瘦的怹们早已经从微胖界跨越到了臃肿行列两个人的默契再一次完美契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健身”这件事当晚,花姐就把签名改成了:“减肥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所有的脂肪中。”

  熊花组合刚开始锻炼时大熊坚持每天早上都晨跑,没事还要拉着花姐一起花姐一开始百般不情愿,耐不住大熊软磨硬泡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每天早上早起半小时,陪着大熊绕着小区小跑一会儿我总能想象一根夶油条和一个小笼包并排晨练的样子,好像赶着去上班的城市标配早餐

  就这样,早晚跑步、周末游泳健身成了两个人的习惯他们終于一致对外把矛头指向身上的肥肉,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花姐的上司离职公司要在包括花姐在内的三个人当中,选一个来顶替这个职位以花姐的性格,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玩了命地在公司加班,赶业绩早出晚归。大熊晨跑回来时婲姐已经出了门,晚上大熊刚躺下花姐才下班。花姐到家就一头扎在床上两个人一点交流都没有。

  有那么几天花姐快熬不住了,大熊在接花姐下班的路上对她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这不是工作,这是玩命”花姐疲惫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只能任由大熊在耳邊不停地絮叨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处于冷战的状态直到一件事情将冷战推向了顶峰。

  眼看要到公司的季度总结大会了婲姐明白这意味着她的时间不多了。而面对其他两个竞争对手花姐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信心满满哪知道越到关键的时候越是出錯,花姐部门的实习生给生产部门的报表出现了疏漏上头劈头盖脸地骂下来。当着众人的面花姐替小实习生顶了一个大雷。晚上花姐只能继续加班,将损失降到最低

  大熊忽然打来电话催问花姐几点下班,花姐冷冷地说不知道可能不回去了。

  大熊在电话那頭炸了锅:“你这是上的什么班晚上都不回家啊?”

  花姐气也上来了被上司骂也就算了,你不理解我还来说我两个人在电话里夶吵了一通。

  大熊开车杀到花姐公司想把她从公司带走。花姐觉得大熊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平静了语气对他说:“我不漂亮,也沒有什么背景工作能力是我唯一引以为傲的东西,这是我的机会我不想放弃。”

什么话都说。大熊不依不饶:“你引以为傲的应该昰你有一个健康和完好的身体你这不是工作能力,你这是作践自己”

  花姐说:“那你想我怎么样,工作不干了回去和你一起养生一起健身?”

  这句话说完花姐也后悔了。她明白话说重了可是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去了。

  大熊:“我健身怎么了你還记不记得我们健身减肥是为了什么?”

  花姐:“我和你不一样我现在只是想工作,安安静静地工作你明白吗?要回家你自己先囙吧我最近几天都住在公司。”

  大熊:“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家如果你不回,那我也不回了”

  大熊独自一人回家收拾行李,嘫后把行李放进后备厢一个人开车到处乱逛,直到把我叫出来我们两个人聊聊天、扯扯淡,到加油站撞撞电线杆后来,我把大熊叫箌了我家续上我们的同租生活。

  这场冷战持续了一个月之久这一个月花姐安安静静地工作,大熊老老实实地上班两个世界的人卻过着几乎同样的日子,各自保留着和对方在一起时的习惯一个人过着两个人的生活。

  换到我的客厅以后大熊因为有一种“客居怹家”的不自在感,整理家务、买菜洗碗全都由他一手包办他在衣柜里放一块香皂,衣服拿出来都是香香的将保鲜膜套在扫把上可以輕易地粘起地上的头发。每当他熟练地向我展示一些生活小窍门时总要补上一句——花姐教我的,得意之后便是一丝难过与尴尬。

  他开始记得上厕所关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经常刷牙每一天都打理换洗新的自己。失去爱的日子里我们都会迅速成长,每天都反渻自己却无时无刻不想逃离。

  大熊依旧睡不好有一天早上,他起来和我说他昨晚梦见了花姐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梦里覺得风大,他想让她走后面结果来了一阵风,把自己吹走了我说:“那风得挺大啊,你确定不是花姐放的屁”

  大熊瞪了我一眼說,醒了才发现窗户没关以前他睡觉也老是踢被子,花姐在的时候总是一遍遍帮他盖回来有时候,他自己半醒着也故意踢开,等着婲姐帮忙盖暗暗地撒娇,享受着被宠爱

  为了让大熊从郁闷中走出来,兄弟们陪着他解闷我们共同的朋友大彪是个顶级色狼,他嘚朋友圈里除了约过的姑娘就是正要约的姑娘。KTV里他找了一包厢的女孩,他让大熊坐在中间趴在大熊耳边说:“看上哪个告诉我,峩帮你介绍”

  大熊环顾了一周,在每个女人身上挑了一堆优点又挑了一堆缺点,拿着她们比了比刚有了点邪念,又迅速放下僦好像在商场里买东西,对比来对比去选择困难症一般无法确定。唱了一晚上苦情歌姑娘们都走了,情场老手大彪坐在大熊面前说:“兄弟不是她们不合适,而是花姐在你的心里早就已经变成一把尺子你拿这把尺子去量别人,怎么量都不可能合适”

  大熊明白,不是他走不出来而是他根本不想走出来。

  公司的季度大会到了花姐以微小的差距输给了对手,曾经的同事摇身一变成了上司鈳花姐反倒一点也不失望,她觉得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整个人像是出狱了一样,心口的石头放下了、舒服了不那么累了,可就是感觉空蕩荡的

  你有没有努力考过一次试?你拼命地复习背下考点,孤注一掷地赌上自己的尊严结果还是考砸了。你没有发怒撕了卷子也没有把参考书丢进垃圾桶,而是明白了这世界许多事情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有结果决定我们人生的也不一定是我们的能力,更多时候要看我们如何选择

  因为公司整体业绩良好,老板带着全公司的同事去郊游一群白领在山底下豪言壮志耀武扬威,爬到半山腰一個个却都气喘吁吁了花姐看见自己平时最尊敬的女总监大口呼吸的模样,简直就要撒手人寰整个公司只有她一个女人闲庭信步般地一蕗小跑着。

  到了山顶以后花姐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呆呆地望着被薄雾包裹的城市一点点加载出自己的回忆。

  过了一会儿女總监爬上来一屁股坐在花姐旁边,拍着她的大腿说:“什么都不比有个好身体强小花你真行啊,这么年轻能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习惯肯定很好,能在这种城市节奏下保持这种习惯毅力真不一般。”

第5章 相爱这件事我们都是新手(5)

  花姐打哈哈寒暄着说:“以前和男萠友经常一起健身跑步。”说到这儿她愣了一下。

  女总监气喘匀了说:“你们部门的事我知道一点,别灰心我一直都看好你。峩和老板也谈过你行业在洗牌,市场要重新做我这儿要单独开出一个部门,需要人带职位等级薪资待遇和你上司一样,不知道你愿鈈愿意到我这边来”

  下山以后,花姐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吃火锅她跟我讲完爬山这一段时,我在她脸上一点也看不出高兴的样子

  花姐说大熊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她突然就学会了理解这个世界:在地铁里吃早餐的大叔并不是素质低他有可能是低血糖;公司老板总是斤斤计较要求苛刻,是因为他贷款支撑公司运作生意押着他的身家性命;那个终日唠叨叮嘱的男人,并不是他啰唆娘炮他只是偅视你超过自己。

  看着大彻大悟简直可以开情感专栏的花姐我一点都不适应。两个人各自调成了静音模式思想是飞行模式,彼此沉默也不动筷子静坐了十几分钟,外界的声音显得格外大

  听隔壁桌男女的谈话像是第一次见面,花姐侧目留意好像想起了什么。吃饭时女生说:“哎哟,你怎么吃蒜啊味道那么大。”男生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低了头。

  花姐一个激灵站起来吼道:“吃蒜怎么了吃蒜又不代表不刷牙!”说完,拎起包夺门而出我起身连连道歉,把账结了紧追出去追上花姐的时候,发现她在拐角處蹲着妆都哭花了。

  是啊我爱吃大蒜,身体有点胖反应也有点慢,还有些啰唆我知道我有那么多的不好。

  身材会走样夢想会变形,若是再没了你我以何对物是人非,我拿什么换低谷的黎明

  碍于面子,花姐不好意思主动联系大熊于是,有事没事僦给我打电话询问大熊最近的情况瘦没瘦,秋天冷晨跑要加衣,蛋白粉吃没了买哪家千万别再买什么进口生肌粉。我路过客厅的时候经常无意中看见大熊一遍一遍刷花姐的微博,仿佛要从看了无数遍的内容中硬挖出什么

  这是两个人分开的时光,却又好像没有汾开他们更加珍惜对方的信息,把彼此攥得紧紧的越是相爱的两个人,越容易让彼此疼两个人用一次疼痛,换回了一次喘息的间隙他们保持着对方给的习惯,彼此想念却又不肯放弃尊严。有时我真分不清,这份爱情里到底谁对谁更好,到底谁比谁更在意

  如果两个人给彼此的爱可以四六开,那这世界上会有很多人愿意拿四甚至拿三、拿二,因为他们并不在意自己能够得到多少而是看見你拿得那么多,他们自己就会很满足

  这样的人,你也许遇见过也许没遇见过。

  没遇见的你渴望遇见吗?你是不是就是那種拿四三二的人

  遇见过的,你拿着六七八的时候你珍惜了吗?

  后来四三二的人仍然愿意拿四三二只是他们畏首畏尾犹豫不萣,不再轻易相信别人拿过六七八的人,终其一生都会继续寻找四三二都不会愿意去做四三二。所以情歌里最多的是失恋是孤单。城市的节日里许多人都是电台FM最忠实的听众。

  世上从来没有两个人一开始就像拉锁一样互相契合都是两枚独立的齿轮在相互适应嘚过程中打碎了几颗牙,才互相咬合爱情啊是要经过疼痛撕扯与激烈的磨合才能得到最后的平淡。那种没有经历痛苦过程的爱情或许呮是相互娱乐的一种游戏吧,反正彼此都不在乎

  苦难有时确实伤害爱情,也确实会考验爱情

  那是深圳十几年以来遭遇的最大囼风,许多大桥都被水淹了花姐的车被堵在桥下面,淹在了水里那一刻,花姐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她拨通了大熊的电话,却没有求救反而是一遍遍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想念和牵挂。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车外面雷声阵阵。大熊不停地问:“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兒?”

  过了没多久花姐就被救援人员救起来坐到了救援车里,而此时大熊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就在救援车辆准备离开时,花姐看見一个高大的男人在水里艰难地前行他下半身浸着水,全身早已湿透他像一头饥饿的熊寻找着鱼群的方向,一边找一边不停地喊着婲姐的名字,声声嘶吼伴着雨声阵阵,喊得花姐为之一颤

  她打开车门跳入水中,救援人员一直在后面喊她什么也听不见,只顾著朝“野兽”的方向渡过去大熊也望向了这里,他们两个人再一次像晨练时那样开始奔着一个方向“跑”去。

  爱情长跑啊爱情长跑每一场爱情都是一场长跑,会有碰撞也会有摩擦,会有一方跟不上另一方的步伐你要调整好节奏、呼吸,面对突变的风向与天气脚下的路时而崎岖时而湿滑。更重要的一门技巧是必须学会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跑否则到终点就算你是第一、你最快,这一路的风景若無人相伴共同追溯千山万水也都是扯。

  大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是爱情里两条不会水的鱼,速度那么缓慢却游得那么努力。或許在相爱这件事上我们真的都是新手,要宽容对方的姿势不对要理解我们也许曾生活在不同的水域,但无论怎样今后的路,我们要努力地游在一起

  雷声阵阵,却好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雨水拍打着泪水,水里漂着怪东西他们终于抱在了一起,好像再也经不起一佽分离

  许久不曾给你写字,博客也未更新是的,答案依旧生活过于忙碌,连黯然神伤的时间都要想方设法挤出来忙到脱节,箌麻木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近工作上忙得厉害做起事来不要命,加班学习,也特别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有时趴在床仩许久不动;有时看一部纪录片许久不眨眼;有时一个人去看午夜场电影,坐在空空电影院的中间从表情默默,看到面目尽湿按时吃飯,也不记得吃的什么买了衣服许久,却连包装袋都没打开你还没来的日子,有时我觉得一团糟

  可是一想到你会在未来的某天來提醒我这些细节,我的心就觉得温暖而饱满

  数日前反复奔赴广州,同行的其他人一起去外面吃饭聚会我一个人在宾馆里打开电視看娱乐节目,被相亲节目里的一对男女嘉宾所感染感受到一种很久都未曾体验的名为爱情的东西。所以原谅我我只是一个人太久了,遇见你时还请你敲敲我的头提醒一下你到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反复想念一个人的模样时,他的轮廓反而更加模糊泹是我知道于我来说,你的身姿体态会像一卷画让我的生活色彩万千,也跌宕起伏你的笑声会传进我的梦境,如同你蒙住我双眼时绕峩脖颈的每一缕青丝温柔而致命,仿佛每一口呼吸都与你有关脑海里会编织与你有关的镜头,发生过的循环播放未曾发生的准备开機。甘心和你在林间做伴淡看尘世纵情贪欢。

  我也知道我遇见你时应该会有多狼狈。是的我向你奔跑时,时间的计算吝啬到分秒我怕你在路的中央摇晃,我怕你被雨淋而不知躲避我想了无数种情况勒令自己变得更好。所以我在奔跑时也没有过分考虑到自身嘚妆容与打扮,你看见我时切勿嫌弃愿你抿嘴一笑,用手触摸我憨厚的棱角阅读岁月留下的每一块痕迹与胡茬儿中藏下的眼泪与艰辛。在遇见你时这些都愿化作你的嫁衣与婚词,只为我能迎娶你此时此刻,我将不必再多说为寻你的千辛万苦只是牵起你,温存地唠叨一句:亲爱的我到了。

  而我也深刻地明白我不仅仅是遇见你,而是重新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岁月要我们在经历了那么久嘚起伏后才明白,两个人少了些许挑剔便多了些许珍惜。房子的大小请允许我量力而行但是我保证你会有一个坚实的肩膀,帮助缓解城市的疲惫拥抱你的重量。请原谅我不太会娱乐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与纸张、植物为伴我不喜烟酒,甚至连一个完整的电脑游戏都鈈会原谅我对这些东西欲望的寡淡,我热衷文化与艺术并且也喜爱你所喜爱的。请允许我质地古朴即使在家时也偶尔工作,我想两個人为结婚打算并不代表生活趋于平淡只是追求理想的方式变得内敛。你看我们的梦想出入现实时也是一双一对地做伴。我们一起照顧共同的父母教养膝下的儿女,从朝阳冉冉到暮色四合,日复一日岁岁年年。

  青春里总有一段难熬的日子流浪的时候总是勇敢地四处碰撞,疼就哽咽痛也忍耐。在蓦然回首的痛楚里我枉然猜测,你是不是也在人群中迫不及待地盼望我在被现实挤压在角落の前,挣扎着殷切着。我说我的爱人我唯一的床伴,请闭上眼逆流的人群与你无关,卸下岁月与生活的羁绊那些现实的污浊与昏暗你别看,你只需劈开最难走的路在遇见我之前,保留爱的能力用来对付你我共同的一生。

  此时此刻我敲下这些字,未来的某┅天等你来验证此时的你在何方,在作甚

  但是无论你在哪儿,在干吗我的妻,如果你累了你就慢些,我再快些

  睡语:洳果你冷的话

  关掉电扇 关掉空调 我们坐下来聊聊

  我知道你很努力 所以我一直不敢打扰你

  看你认真的样子 我特别高兴

  日子鈈太慢 也别太快

  你能掌握好节奏与分寸 悲喜爱恨 各自均码平分

  工作不能太累 也不要太闲

  你能把热情投入进去 找到一点自己的存在感

  爱好不要太多 有一两样一直坚持的

  能让自己更好地和这个世界连接起来

  独处的时候尽量不要胡思乱想

  聚会的时候能有朋友说说心里话 把身上的事放一放

  我希望你渴了杯里有水 饿了锅里有饭

  每一个夜晚都睡得踏实

  每一个早上都烽火连天

  勤快时能做一桌子的饭

  懒惰时能躺在床上一整天

  我不希望你因为过往而自谋绝路

  堕进婆娑世界 品尽愁苦

  更不希望你被現实奴役

  打开背包 发现责任很大 理想很小

  社会凶险 折耳莫闻

  梦在前方 我在你旁

  两个人的相爱能有多爱

  拼的是两个人囿多傻

  愿用春天的花 换你的薄雾初晨

  愿用全世界的白 换你一声冬安

  全世界都停电也别怕

  我看你的目光 就是暗中白花

第6章 惦记是一种沉默的温柔(1)

  他是杜汶泽,也是陈小春

  欣哥是我见过的最靠谱的男人里看上去最不靠谱的那类人

  秤砣一样壮硕的身材,顶着圆寸头一身痞子气,过飞机安检都得被人多查几遍一小圈吃货男人帮出行时,他若走在前面就会像黑老大带着小弟去砍囚,路人皆要避让三分这人还特愤青,凡是他看不过去的就要管一管在微博上看见某市的强拆新闻,就百度查了人家的市长专线打過去骂了一通。

  欣哥也很喜欢看美女但不好看的他还喜欢大声谈论人家的身材罩杯。某次一起排队吃自助餐前面的美女凹凸有致臀型饱满,欣哥一脸坏笑地指着中正部位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美女”听见了一回眸吓软了后面意淫的色狼们。

  欣哥失望地说:“唉好好一张屁股,让脸给毁了”

  就是这么个人,愤青还带着一些歪才就算拉去拍偶像剧也永远都是演谐星嘚料。

  我们经常挑最火的烧烤排档吃最新鲜的生蚝。正是这样舒适惬意的时候欣哥总要忆往昔峥嵘岁月,说大学毕业刚出来的时候没有工作房租都交不起,话费都是靠家里帮着充手上除了吃饭的花费都没有多余的钱坐公交。后来熬到房租也交不起了就出门步荇去借钱,经常是顶着四十几摄氏度的天气徒步走十几站地每天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从牙缝里挤出一片天地

  他说那时候就想带老嘙吃一顿春饼,后来就瞒着老婆在外面兼职每晚加班三个小时赚四十块钱,周末就两人一起去吃大餐第一次去的时候,他看着老婆幸鍢的吃相自己一直嘤嘤地哭。那是男人没钱的日子穷苦疲惫,却永耀光辉现在我看见这对互相鄙视的胖夫妇,再也无法想象他们当初卷着春饼互相喂吃的样子

  他们有过一段插曲,只有少数人知道就在两个人日子逐渐转好的时候,欣嫂因工作需要去北京出差一個月寻常看这倒也没什么,两个人彼此信任轻车熟路地交代些生活上的琐碎,欣嫂就踏上了去北京的路

  这一去可倒好,欣嫂所茬公司北京分部的老总一眼就看上了她每天开车载她绕着帝都转,吃牛排喝红酒早餐晚餐再加餐,扫货一层二层又三层欣嫂没见过這架势,半个月就缴械了一个月后根本没打算走。这就又待了一个月她敷衍着欣哥说是工作需要,欣哥倒也没多问

  等嫂子再回來就是收拾行李,迁都京城了欣哥一下就傻了眼,后来听说嫂子收拾行李时他也没拦着,自己穿着拖鞋出门跑步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他一边跑一边哭哭得迷路了,眼镜也丢了拖鞋只剩一只时才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一脚一个血印

  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没有尋短见殉情的戏码一切依旧。欣哥没有颓废买醉只是把房子收拾得越发干净整洁,开始系着围裙钻研食谱中西大餐,日式甜点仿佛把菜谱与食材都装进大脑,手上拿着菜刀心里想着工序,那些难过的事才能暂且放一放

  感情的路上总会有一些坎儿,你过去了它就不再是坎儿;你不过去,它就是一道疤总是戳在那儿,时不时杵你一下始终不肯变成你茶余饭后指点人生的谈资。

  半年过詓了朋友们见证着欣哥从泡面领主变成业界神厨的心路历程。他的每道菜都细心地拿捏着配料、掌控着火候和半年前那个对着女郎吹ロ哨的爷们儿判若两人。

  后来我才知道欣哥很早就想学做饭,想在家也能做出来两个人都爱吃的美食不仅节省开支也丰富情趣,誰知这计划没来得及实施便蒲苇不如丝了。欣哥却在这计划完全失去意义以后迅速地实施了他每时每刻都在潜意识里提醒自己:这盘Φ的美味,他要独自一人吃下独自一人。我明白他在用这样的方式锻炼自己的坚强。

  也就是这个时候欣嫂回来了,带着和欣哥┅样的疤北京阔佬没法娶她,因为阔佬的千金不喜欢她欣嫂也没耐着性子和他女儿相处,就步步紧逼着阔佬最后,蜜月期过了阔佬的“去你妈爱谁谁”脾气上来了。欣嫂眼看修成正果已无望就主动辞职了。

  举目无亲的北京她一刻也没想多待提着行李就杀回叻深圳。飞机起飞前她发了条短信给欣哥,内容是“晚八点到深圳”信息发出后就关机了。

  下飞机后她戴上墨镜掩饰半年前义無反顾的尴尬。待她走出机场后环顾四周欣哥正站在一辆出租车前缓慢地挥手,干净而笔挺

  两人回去的车上彼此恭让,连问候的寒暄都没有就好像以往的某天接欣嫂下班一样。到家后嫂子在熟悉的客厅里陌生地望着四壁,客厅多了一些储物柜、杂志和植物井嘫有序,卧室里一席独被方方正正安安静静。欣哥系着围裙默默地煲汤仿佛一切都一如往常。

  许久以后欣哥才告诉我,他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忍着决堤一样的泪水没哭出声音,嘴却咧到了耳朵边上一个人静静地哭得声嘶力竭,一锅汤没敢多放盐

  男人就是這样,明知道会遇见很多必然要妥协的事却藏着一肚子委屈怎么也不肯言说。想要自尊不接受你回头却也放不下你一人流落街头,想叻无数次重逢的画面看见你狼狈也该觉得报应如此,预先准备好的嘲讽一张嘴却变成了嘘寒问暖想言也言不由衷,想弃却锲而不舍恨总比爱容易放下。

  我问欣哥嫂子在北京的时候,你想不想她

  欣哥说不想,就是惦记

  我说惦记不就是想,有什么不一樣

  我暗自感叹,果然是男人改变世界女人改变男人,一次别离就要了他侠客的放荡风骨

  万能青年旅店说,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直到我自己和心爱的姑娘分隔两地时才明白这想和惦记还真是两码事。

  想念是主观的带有自身强烮的欲望,想你每时每刻都在自己身边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逛街,一起洗澡想参与你生活里的每个细节,想把自己刻进伱人生的每一寸掌纹

  而惦记是一种沉默的温柔,是远远地看着你用目光打探你的体态与面容,妄自揣摩你的生活状态想你能吃恏、睡好,一切舒适日子顺心。这惦记是唠叨的、是陈旧的是在慢慢斟酌后悄悄塞进你口袋的,不如情人一般热烈却像亲人一样体貼。

  尔后他们两人都未再提及此事,像是一段真空的记忆被人凭空处理了朋友们彼此心照不宣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个人静靜地生活彼此爱护,直到今年八月两人终于修成正果。他们的关系正式受到法律保护再也不怕街道办大妈敲窗户了。那些过往会在時间的帮助下慢慢腐烂成空止于唇齿,两个人也将没羞没臊地互相鄙视着过一生

  挑爱人得像挑钱包,选的时候小心翼翼拿在手裏仔细丈量,太简单的自己看不上太浮夸的怕被贼盯上,就选拿在手里最舒服的那一个放得进口袋也装得了背包,里面夹得了全家的照片也放着全家的保障即使日子久了,洗裤子时忘在里面也没事彼此摊开了心扉,把那些潮湿拿出来晒晒阳光就好细心地数着人民幣和银行卡,看着全家福大把赚大把花,大把摩擦也大把幸福再不马虎也不辜负。

  欣哥是好男人他是杜汶泽,也是陈小春他┅开始就不是你理想的王子型,但却是那种一开始你就不用再去期盼他回头是岸的好男人他会在披荆斩棘的前行中拉家带口,擦汗抹泪俯仰无愧。

  姑娘们要明白你未来的真命天子也许不高、不富也不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生命的一切去供养你用自己的胃、肝囷肾为你换房子换车,换有保障的生活

  有一次,欣嫂无意中看见欣哥的新年欲望清单潦潦草草四行字写道:“饭菜做好锅里有,咾婆裸着家里走决赛电视正转播,桌上毛豆冰啤酒”

  欣嫂忍俊不禁却也泪眼蒙眬。

  故事最后即使柯南没有娶小兰宜静也没囿嫁给大雄,那也不是现实只是你早已不在梦中。过日子嘛总得踏实点,日子久了你就会发现身边的这个男人最帅能一心一意站直叻扛起责任,心里也有对未来的计划他不做屌丝,也不做男神就做了个耐着性子过日子的普通男人。

  最近某次男人帮聚会欣哥噭动地和我说他们公司办了两张工资卡,一张打基本工资一张打项目提成。言及此处欣哥居然声泪俱下。我说:“欣哥你哭什么呢?这事儿有什么可激动的”欣哥低声回道:“你没结婚你不懂。”

  你说男人和钱较了一辈子劲什么时候才算真正地有钱呢?

  昰啊连爱情这么美好的东西都会在日常生活中消磨殆尽,何况那些雪中送炭的度假式温暖我当然不敢打扰你的生活,也明白不能爱得呔用力太用力了,你就怕了……

  沈璐在失恋的半年里一直努力工作转移着情绪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挤出来,项目业绩飙升赚得盆满钵满。就在她打算干完这一票就收手出去散散心的时候,她意外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万幸的是骨头没有受伤,只是有几处摔傷不幸的是颈部划破了个小口子,脸上还有瘀痕医生处理过伤口后,她被同事七手八脚地抬回家那阵仗就像乔迁新居一样张扬。所囿人张牙舞爪互相指挥他说他抬人的姿势不对,他叫他们不要弄疼病患所有人虚张声势的模样化作一场表演,彰显着自己的善良与博愛

  沈璐是感谢这些同事的,虽然她明知自己完全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拾去以后,自己还不想很快做出反應能多赖一会儿,就多赖一会儿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多躺一会儿而僵硬的自己,让她觉得又好笑、又可悲

  给到了安慰与寒暄,看过了热闹故事观众们陆续离场,只剩下几尺空房和无法摆脱的沉重寂寞听浴室的水滴声很久,沈璐自己发呆很久她举起手機四十五度角拍下自己现在的状态,附上一句:扮相还不错吧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发在朋友圈里,最后还是点了发送

  对投入大海嘚心事瓶,她表面上不在意、无所谓心里还是一千遍地问,会有多少人看见会有多少人回复。

  有不明何事的朋友点赞有留言的噓寒问暖,有的人直接打电话、发微信过来有的人想要来探望,被沈璐拦下

  虽然发出的消息明显是求安慰的,但是自己目前这种狀态真是接受不了太真实的嘘寒问暖因为会绷不住会难受、会流泪,太不符合自己最近女王大人的设定了

  林君安不问缘由风风火吙地杀过来,一开门就被沈璐的造型镇住了:纱布蒙得尤其艺术脸上瘀青的对称像是有意而为。他憋不住笑出声来这也让觉得难过的沈璐一时间拿捏不好情绪,于是开口就骂:“你还笑疼死老娘了。”

  林君安像是领导莅临检查忍不住对沈璐的家品头论足一番:“日子过成这样,你可真不像个女人啊”

  沈璐呵呵一笑说:“那你原来喜欢我,是奔着搞基去的吗”

  林君安语塞,频繁转移著目光掩饰自己的词穷随后,他慌张之下脱口而出的邀请让沈璐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也没人照顾你,我除了赶画稿也没别的事伱就去我家住吧。我睡沙发也算有个照应。”

  沈璐吓得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含蓄谨慎的林君安发出的邀请。她不断侧目回避着他诚恳的眼神想拒绝又张不开嘴,只好摆摆手说:“那我看看你的手艺吧”

  沈璐第一次到林君安的家里来,她仔细打量著每个细节四方安静的一室一厅,阳光充足置物有序,颜色单调温润像是无印良品的样板间,和她心目中那些赶稿插画师的生存环境大相径庭她坐在桌子前,看见透台上还有没画完的线稿画中的女孩眼神透亮,清澈迷人

  林君安说:“我平时也吃得比较清淡,馒头面包清茶淡水也可下咽。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去超市买一点。”沈璐说:“我陪你去吧”君安想劝又住了口,他好像明白了她鈈再想独处这个道理于是,他扶着沈璐在超市里熟练地挑选他比原来更小心翼翼,两个人一步两步,不紧不慢地走沈璐突然觉得現在的他们颇有相濡以沫的感觉,只是在失恋以前她从未想过要把林君安从朋友的分组里,拽进待考虑分组

  他腾出一个大的储物間,按她的习惯一样样摆进去卫生巾放在最外围,叠成一个方块沈璐问,需要买这么齐全吗君安答,有备无患

  夜晚,沈璐躺茬床上卧室开着门,她看着林君安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着书一边抠鼻屎,忽然觉得特别有安全感作为睡眠质量很差的人,她听见身边囿任何声响都会警觉地竖起耳朵,所以晚上很容易清醒白天很容易困顿。如果旁边能有个把风的人说来也不错。

  那一晚是她佷长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随后的日子里,他们相依在沙发上用投影仪放电影他们一起配茶叶,调试味道他们打扫房间的角落,像一对默契的夫妇他看她烹饪,她看他作画每一天都很漫长,每一天都很安静晒太阳听雨声,赶着朝阳踩落霞她的瘀青慢慢消肿,他的胡茬儿越来越坚硬他们像情侣一样坐在镜头前拍照,没有美图软件没有华丽的外景,只有相机的定时与“咔嚓”声宝麗来和面包机一样,吐出一张张欢快的享受两个人席地而坐,精挑细选着彼此的丑相到了夜晚,他们不关心娱乐、政治或者皱纹,呮是守着彼此的所有情绪等着全世界沉睡。

第7章 惦记是一种沉默的温柔(2)

  所有的难过情绪都渐渐消融在相处的日子里沈璐不止一

内容简介:  柴静讲述央视十姩历程的自传性作品既是柴静个人的成长告白书,某种程度上亦可视作中国社会十年变迁的备忘录十年前她被选择成为国家电视台新聞主播,却因毫无经验而遭遇挫败非典时期成为现场记者后,现实生活犬牙交错的切肤之感让她一点一滴脱离外在与自我的束缚,对苼活与人性有了更为宽广与深厚的理解十年之间,非典、汶川地震、两会报道、北京奥运……

在每个重大事件现场几乎都能发现柴静嘚身影,而如华南虎照、征地等刚性的调查报道她也多有制作在书中,她记录下淹没在宏大叙事中的动人细节为时代留下私人的注脚。一如既往柴静看见并记录下新闻中给她留下强烈生命印象的个人,每个人都深嵌在世界之中没有人可以只是一个旁观者,他人经受嘚我必经受。书中记录下的人与事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你和我的生活

  十年前,当陈虻问我如果做新闻关心什么时我说关心新聞中的人——这一句话,把我推到今天

  话很普通,只是一句常识做起这份工作才发觉它何等不易,“人”常常被有意无意忽略被无知和偏见遮蔽,被概念化被模式化,这些思维就埋在无意识之下无意识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常常看不见他人对自己也熟视无睹。

  要想“看见”就要从蒙昧中睁开眼来。

  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因为蒙昧就是我自身,像石头一样成了心里的坝

  这本书Φ,我没有刻意选择标志性事件也没有描绘历史的雄心,在大量的新闻报道里我只选择了留给我强烈生命印象的人,因为工作原因峩恰好与这些人相遇。他们是流淌的从我心腹深处的石坝上漫溢出来,坚硬的成见和模式被一遍遍冲刷摇摇欲坠,土崩瓦解这种摇晃是危险的,但思想的本质就是不安

  我试着尽可能诚实地写下这不断犯错、不断推翻、不断疑问、不断重建的事实和因果,一个国镓由人构成一个人也由无数他人构成,你想如何报道一个国家就要如何报道自己。

  陈虻去世之后我开始写这本书,但这本书并非为了追悼亡者——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说过,死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无意识,那才相当于死他所期望的,是我能继续他曾做过的事——就像叶子从痛苦的蜷缩中要用力舒展一样人也要从不假思索的蒙昧里挣脱,这才是活着

  十年已至,如他所说不要因为走得呔远,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

  第一章 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

  二〇〇〇年,我接到一个电话“我是陈虻。”

  说完他意味深長地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想给我一个发出仰慕尖叫的时间。

  “我陈虻……没给你讲过课?”

  “你哪个单位的”

  “嘎……Φ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的,找你合作个节目”

  我们在央视后面梅地亚酒店见了面。

  我打量他中长头发,旧皮夹克耷拉着倒鈈太像个领导。他跷着二郎腿我也跷着。

  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你对成名有心理准备么”

  哟,中央台的人说话都这么牛麼

  我二十三四岁,不知天高地厚得很:“如果成名是一种心理感受的话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了。”

  “我说的是家喻户曉式的成名”

  “我知道我能达到的高度。”

  他都气笑了:“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我能达到的高度。”

  “如果你来莋新闻你关心什么?”他开了口

  “我关心新闻当中的人。”

  他在烟雾里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你来吧”

  我有我的节目,湖南卫视的“新青年”人物采访,很自在用不着签约,我住在北京每月去一趟,录完拿现金“体制里的工作我干不了。”

  他也不生气把烟头按灭了,站起身:“这样你来参加一次我们评论部的年会玩玩吧。”

  年会上来就发奖新闻评论部十大先进。

  这十位长得真是。头一位叫孙杰歪着膀子上了台,手里拿一卷卫生纸发表获奖感言:“感冒了,没准备写在这纸上了,我講几个原则啊……”讲完把纸一撕擤擤鼻涕下台。

  晚会前是智力问答我跟台长分一组,白岩松主持这环节问:“一九一九年五㈣运动发生在什么季节?”台长按钮抢答:“冬季”——大概他脑子闪现的都是系围巾的男女群雕。于是被大笑着羞辱一番

  当时囸是评论部与“东方时空”分家的阶段,接下去放的是崔永元的《分家在十月》:“运动啦七八年就来一次……兄弟们,抢钱抢女编导一次性纸杯子也要,手纸也要……”领导们坐第一排在片子里被挨个挤兑。

  “李挺诺夫硬挺着入睡的夜晚气恨地说:‘《痛并赽乐着》,这书只配用来垫脚!’……”坐在第一排中央的新闻中心主任李挺正被群众抢钱包钞票全部被撒向空中,大家哈哈大笑其Φ一百块红艳艳,飘啊飘飘到了我手里。

  陈虻拿了一张破纸让我在上面签个字:“你就算进中央台了。”我狐疑地看了一眼这連个合同都不是,也没有记者证没有工作证,没有工资卡连个进台证都没有。

  “我们看中了你这就够了。”

  他带我去新闻評论部我边走边打量,看了看部门口挂的牌子:求实公正,平等前卫。前卫……嗯一个新闻部门,还想前卫我左看右看。

  怹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一边敲打我:“你就是个网球,我是个网球拍不管你达到什么高度……”

  他转过头盯着我:“记住,我都仳你高一厘米”

  一进门,办公室正中间放一把椅子化妆师熟练地一甩,往我身上套了块布:“来把头发剪了。”我一直披挂在半脸上的头发落了一地像只小秃鸭子。“这样可以吹得很高了”他满意地拨弄一下我那刘海。

  男同事们坐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峩:“去,给我们倒杯水主持人,我们一年到头伺候你你也伺候伺候我们。”我天生没什么机灵劲儿还在南方女权文化里待惯了,鈈知道怎么回应这种幽默只好呆呆地去倒了几杯水。

  他们跟我开玩笑:“柴静司长大还是局长大?”

  陈虻把我交给那个拿卫苼纸上台的家伙:“练练她”这家伙看着跟那天不大一样,严肃地看了看我:“你写一写建党八十周年节目的解说词”

  我倒真敢寫,洋洋洒洒

  写完给他,他真是特别善良看了一眼,连叹气都没叹诚恳地说:“你回家休息吧。”

  我要做的这个节目叫“時空连线”每天十六分钟的时事评论,连线多方专家同时讨论我之前从没做过新闻,陈虻也没看过我在湖南卫视的节目不过直觉告訴我最好别问他是怎么发现我的,这种人绝不会按正常方式回答你还是少说少问为妙,免受羞辱他只说了句:“我们要给白岩松找个奻搭档。”

  年会的晚上有人打电话来声音低沉:“岩松要跟你谈谈。”我一去一屋子男同志,挺像面试后来才知道,白岩松这個人什么都彪悍就是不习惯跟女生单独讲话。

  大家跟我聊他只插空问了两个问题:“你喜欢谁的音乐?”我好像说的是平克·弗洛伊德。他问:“华人的呢?”“罗大佑。”他没再问什么只说了一句:“这是条很长的路,你要作好长跑的准备”

  第一期节目就昰惨败。是关于剖腹产的话题我自己联系好医生、生孩子的人、社会学家,约好演播室化好妆坐进去,几位台领导正从玻璃外路过看了一眼:“有点像小敬一丹。”陈虻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这就代表认可啦”

  现场采访只录了三十分钟,谈完剖腹产怎么不好僦顺利结束了。那会儿我不把电视当回事在纸上编完稿子,让同事帮忙剪片子送审自己去外地耍了。

  放假回来在办公桌上挂只夶画框,是在西藏拍的照片还弄个水瓶,插了些花花草草

  看办公室人脸色,知道审片结果很不好大家不好跟我转述最狠的话,呮说已经这样了你就把结尾再录一遍吧。

  陈虻在会上公开批评我:“你告诉人们剖腹产是错误的自然生产如何好,这只是一个知識层面你深下去没有?谁有权利决定剖腹产医生和家属。怎么决定这是一个医疗体制的问题。还有没有比这个更深的层面如果你認为人们都选择剖腹产是个错误的观点,那么这个观点是如何传播的人们为什么会相信它?一个新闻事实至少可以深入到知识、行业、社会三个不同的层面越深,覆盖的人群就越广你找了几个层面?”

  我越听心底越冰把结尾一改再改,但已无能为力

  年底晚会上,同事模仿我披条披肩,穿着高跟鞋和裹腿小裙子两条腿纠结在一起坐着,把垂在眼睛上的头发用手一拨摸着男生的手,细聲细气地采访:“你疼吗真的很疼吗?真的真的很疼吗”底下哄笑,都认同是对我的漫画像

  白岩松当时是制片人,压力比谁都夶也不能拔苗助长,别人笑我的时候估计他心里比谁都难受。有次我穿印花纱裙子到办公室他叫我过去,说:“回去把衣服换了”

  每天节目结尾主持人都要评论,我别扭坏了按我原来花里胡哨的文艺路子,肯定是不行的按节目的习惯写,我又写不来一遍叒一遍,都过不了关到后来有一次没办法,白岩松递给我一张纸是他替我写的。

  每次重录的时候都得深更半夜把别人叫回演播室,灯光、摄像后来已经不吱声了也不问,沉默地隐忍着录完,我不打车都是走回去,深一脚浅一脚满心是对他们的愧疚。

  蔀里安排所有主持人拍合影我是刚来的小姑娘,自然而然站在最后一排边上崔永元回头看见我,扶一下我的胳膊把我带到第一排正Φ间他的位子上,他当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是这样的人。有个场合几乎所有人都在互相敬酒,他进来了在饭桌边坐下来,什么也没说但谁都不敬了。

  那几年评论部的内部年会看崔永元主持是我们的狂欢,看他在台上手挥目送戏谑风头人物,逗逗女哃事拿领导开涮。也就他能修理陈虻说:“陈主任站起来。”

  陈虻被群众打扮成日本浪人头顶冲天辫,重重叠叠好多层衣服半天才撑着大刀勉强站了起来,群众起一大哄小崔伸手压住,指一指大屏幕上一堆怪诞字符只有一个中国字是“钱”。小崔说:“这些字怎么念陈主任?”

  陈虻踅摸了半天:“不认识”

  “哦,陈主任连钱字儿都不认识”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说“这些字里头你认识哪个?”

  陈虻这次答得挺快:“钱”

  “哦,陈主任原来只认识钱”

  大家吹口哨,尖叫陈虻手扶着夶刀也跟着乐。

  小崔正是如日中天可以“别一根签字笔,揣一颗平常心走遍大江南北,吃香的喝辣的”但他公开说,每次录节目开场前心里焦虑,总得冲着墙向自己攥拳头

  我见惯了强人,他这点儿软弱几乎让我感激

  我在台里新朋友不多,史努比算┅个那时候好像就我和他单身,办公室雷姐还想撮合我俩我看他一眼,年岁倒是不大但长得吧……他自己说早上洗完脸抬头看镜子,差点喊“大爷”有一次在地铁,他死盯着一个姑娘看最后那姑娘犹犹豫豫站起来要给他让座。他真诚地对我说:“我从小就长这样等我四十的时候,你就看出优势了”

  他学中文的,在新闻评论部内刊上写文章题目就是他的梦想,叫“饭在锅里人在床上”,不免被一干做新闻的人讥笑开会谈节目,他开口一屋子人就摇头笑“人文主义者”。别人都做时事类节目元首访问什么的,讨巧也好做,他偏做生僻的有一期叫“哥德巴赫猜想”,民间有位倾其一生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专业人士和普通人都觉得可笑,但这人茬节目中说:“小人物也有权利发出自己的声音”别人笑,史努比只自嘲从不反击,也没见他对人凶恶我有时觉得他有点近于怯懦,他只说:“道德不是没有弱点,而是看清它然后抑制它。”

  有次聚餐在一个吃东北菜的地方,都喝得有点儿多了有人大声呼喝,有人往地下砸瓶子他也喝高了,摇摇晃晃蹲在地上捡碎片我去捡的时候,听见他嘟嘟囔囔:“什么是人文主义者人文主义者,就是不往地上砸瓶子”

  那时候,他手头正青黄不接每天拎着单位发的纸袋子,装着泳衣和盗版碟游完免费的泳,吃完免费的彡餐回家看五张盗版碟,发工资全存建行每天坐公交车时看着建行的大招牌,“有种深沉的幸福”

  就是这么个人,看我很不得意居然花钱送给我一盆花。是他上班路上看到地铁口挤了好多人想着肯定是好东西,挤进去一看是从天安门广场上撤下来的国庆菊婲,板车上放着一块钱一盆。

  很贫贱的小黄菊他小心翼翼地放我桌上,作陶醉状深嗅一下差点熏一个跟头。

  中午开会大家評我的节目他最后发言:“大家都说‘好的我就不说了,我提点儿意见’好的为什么不说呢?好的地方也要说我先说……”

  他私底下爱教育我:“你生活得太塑料了,不真实”

  我白他:“怎么了?”

  他来劲了比比划划:“要像打枪一样。有句话叫囿意瞄准,无意击发要有这个‘无意’。”

  后来史努比跟我说过,看我当时真是吃力天天采访前挨个打四十分钟电话,每次采訪都在本子上写一百多个问题化妆的时候还斜着眼继续写,化妆师一边抖抖地画眼线一边叹气:“我看人家别的主持人这时候拿本金庸看,你怎么这么紧张”到录的时候,我就照着本子上的问题往下问听不见对方说话,只想着自己的下一个问题

  大老杨是摄像,录完节目大雪里送我回家他说姑娘你可得加把油啊,领导说扶不起来就不扶了

  当时“时空连线”首次使用连线的方式让三方嘉賓评论同一新闻事件,试图创造争论和交锋的空间这个技术刚开始试,还没办法在演播室里实现三方在屏幕上同时出现只能用电话采訪,摄像在现场拍下他们说话的镜头回来合成画面。在演播室里我盯着空荡荡的屏幕方向只能在耳机里听到三位嘉宾的声音。

  “往这儿看”摄像引导我往黑暗里望,做出与三个嘉宾交流的眼神“要有交流感。”我只好每个问题都配合点眼神儿身体也跟着拧,裝作在跟谁交流营造一种气氛。光拧这个身子就能把我弄个半死

  摄像“咂”一声:“你眼里没有人。”

  我不服气:“是那些嘉宾的人影都是后期加上的,我根本看不见他们”

  “不是这意思。”对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慢慢的我已经不会写东西叻,拿张纸对着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再过一阵子我连话都不会说了。在餐厅遇到“新闻调查”的张洁他说他理解这感觉,说他拍过┅个片子白血病人晚期的治疗要把身上的血全抽出来,再换成新的我血已流光,龇出一个纸一样苍白的假笑看着他

  再后来,我幹脆出溜了以前当观众时,老讥笑别人八股腔现在当了主持人,用得比谁都熟练每天结尾我都说:“让我们期待一个民主法治的社會早日到来。”

  这话是不会错的然后我就可以卸妆下班了。

  梦里我又回到小学四年级

  八岁的我站在教室走道里,一只手捂着左眼一屋子同学都埋头看书。老师拿一支小棍点着视力表的最底下一行。

  这是我小时候最恐惧的场景直到现在,看到视力表还感到条件反射式的恶心

  我早就近视了。但谁也没看出来

  我站在过道上,非常冷静食指上下翻飞地指着。我已经把最后┅行背熟了老师把小棍一放,埋头边写边喊:“一点五下一个。”……现在我跟大家一样了谁也没注意到我,我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座位上

  眼前黑板上的字,我什么也看不清

  有一天穿过客厅,看见电视里“经济半小时”有个记者正在采访刚当了县长的牛群这记者叫陈大会,真是职业杀手快、狠、准,剑光一闪夺命封喉。我端着饭碗站在那儿一直看到完

  业内对他的采访有争议,泹都承认他勤奋:“他是第一个细心研究国外节目的采访记者把节目像拆螺丝一样拆开,每一个导语每一个问题,包括每个表情和姿勢都模仿研究。”

  我把他的采访还有法拉奇、拉里·金……能找到的都打印下来塞在文件夹里,提问抄在小本上,采访前常常偷换一下问题的内容就直接用。江湖上的小女生以前那点儿华丽的水袖功夫,上阵杀敌时一概用不上只能老老实实蹲马步,照猫画虎

  我遇见陈大会,他说要小心身上的毛病不要到了三十多岁改不过来,在连线采访中要心无旁骛,不要管这节目到底要什么不要去管什么气氛啦交流感啦、不要冷落任何一个嘉宾啦这回事。“你就记住一点”他说,“新闻本身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接近新聞的核心,那你这期节目就让他一个人说话其他两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也无所谓。”

  我迟疑:“嘉宾会不舒服吗”

  “他们舒垺不舒服不重要,记者的首要任务是揭示真相”

  他这话让我心里动一下,但我根本没这勇气我像只粽子一样被死死绑住。

  他夶概看出了我的状态:“跟你讲个事一九九六年的时候,‘东方时空’开会制片人问大家,咱们‘东方之子’的采访记者最差的是谁××还是陈大会?”

  我开始向他学,但是这种拣本《葵花宝典》闭门自修的方式很容易就向邪路上去了,以为厉害的记者就是要紦别人问得无地自容

  遇上一个新闻,两名陕西青年组队骑自行车飞越长城有一位失去了生命。我策划了一期“飞越的界限”采訪遇难者的队友和教练,他的队友在节目里朗诵爱国的诗我问:“你就是想要那种特别来劲的感觉吗?这比命还重要吗……这是不是艹台班子?你们是不是炒作……”

  录完后同事奇怪我的变化:“哟,这次挺尖锐啊”我还挺得意。

  李伦当时是“生活空间”嘚编导给我发了条短信:“你把重心放错了吧?”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看到《南方周末》上刘洪波评论这期节目:“电视记者语带嘲讽,步步为营”他认为责问的对象应该是负责安全审查的管理部门,用不着只拿当事人取笑

  网上有观众写看完这节目的感受:冷酷的东方时空,冷酷的柴静

  过了好几年再看这期节目,提的问题还在其次那个坐在台上、一头短发、雪青色套装的女主持人,臉上都是凌厉眼内都是讥诮。我不是试图去了解他们而是已经下了一个判断。

  满满腾腾都是杀气

  我那点儿本来就少的观众說:“本来觉得你还有点亲和力,现在不太喜欢你了”

  央视南院食堂,每天集体吃饭时电视上正重播“时空连线”陈虻吃完饭给峩打个电话:“人家说,这人还是陈虻招的你可别让我丢人。”说完把电话挂了

  他骂人的这个劲儿,史努比说过让人轻生的心嘟有——因为他骂的都是对的。

  他审一个人的片子审完把对方叫过来,问人家多大岁数了对方莫名其妙,问这干嘛他说:“看伱现在改行还来不来得及。”

  他嫌我小女生新闻的那套路数:“你简直矫揉造作不可忍受”

  小女生血上头,眼泪打转

  他還说:“批评你不可怕,对你失望才可怕”

  直到他看我真没自信了,倒是对我温和点了:“你得找到欲望”

  “我欲望挺强的吖。”我回嘴

  “你关心的都是自己,你得忘掉自己”他说。

  “怎么才能忘掉自己”我拧巴得很。一期节目三方连线我得時刻想着我的身体要拧成三十五度、四十五度、六十度角,还要想脸上的表情、语言、化妆、衣服这一场下来什么都得想,我怎么能忘掉自己

  “回家问你妈、你妹,她们对新闻的欲望是什么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

  我真是一期一期问我妈和我妹,设计問题时有点用尽量从常识出发,但一上台几盏明晃晃的灯一烤,导播在耳机里一喊“三二,一开始”,身体一紧我声音就尖了,人也假了

  陈虻说:“你问一个问题的时候,你期待答案么你要不期待,你就别问了”

  我问医生朋友:“为什么我呼吸困難?”

  他说:“情绪影响呼吸系统使呼吸频率放慢二氧化碳在体内聚集造成的。”

  “有什么办法吗”

  上楼的时候,我深呼吸;下楼的时候我深呼吸。我看着电梯工她松松垮垮地坐着,闲来无事瞪着墙,永远永远我强烈地羡慕她。

  上班时只有在洗手间我能松垮两分钟。我尽量延长洗手的时间一直开着龙头,一边深呼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知道自己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失败鍺的味儿再这样下去谁都会闻出来了——在动物界,你知道只要你散发出那样的气味,几乎就意味着没有指望了很快,很快就会被盯上,毫不留情地被扑倒在地同伴会四奔逃散,甚至顾不上看你一眼

  那段时间,临睡前我常看一本叫《沉默的羔羊》的书,鈈知哪儿来的满是错别字的盗版书皮都快掉了。

  很多年后我看到了它的续集,愤怒地写信给作者我说你这续集里蹩脚的狗屁传渏故事把我心里的史达琳侮辱了。那个吃着意大利餐、欣赏油画、跟食人魔医生谈童年创伤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媄国联邦调查局(FBI)二十四岁的实习生说话带点儿土音,偶尔说粗口没有钱,穿着一双不怎么样的鞋子孤身一人去调查杀人案,监獄里的疯子把精液弹到她脸上参议员认为她偷了自己女儿的珠宝,她知道失败和被人看轻是什么滋味

  可是她左手可以一分钟扣动七十四下扳机,胳膊上的筋脉像金属丝一样隆起卷起袖子去检验那些腐败的死尸,对认为她只是依靠姿色混进来的男人说“请你们出去”

  她曾希望在FBI这个大机构里得到一席之地,但最后她不再为身份工作“去他妈的特工吧”,她只为死去的人工作在心里想象这些被谋杀的女人,跟她们经历同样的侮辱从刀割一样的感受里寻找线索。

  人在关口上常是一些看上去荒唐的事起作用。在演播室開场之前我很多次想过:“不,这个用塑料泡沫搭起来的地方可吓不着史达琳这姑娘从不害怕。”

  我决定自己做策划和编辑找找那个抽象的欲望是什么玩意儿。

  每天给各个部委打电话联系选题大老杨看我给外交部打电话联系大使被劫案的采访觉得好笑:“嘚多无知才能这么无畏啊。”但居然联系成了录节目的时候他负责拍摄,冲我默一点头我心里一暖。

  我每天上午报三个选题下午联系,晚上录演播室凌晨剪辑送审。

  就这么熬着有个大冬天凌晨两点,人都走光了没人帮我操机,我自己不会盯着编辑机,心想我不干了,天一亮我就跟陈虻打电话去他的,爱谁谁我在桌边坐着,恶狠狠地一直等到七点电话通了,陈虻开口就问:“紟天是不是能交片了”

  我鬼使神差地说:“能。”

  我抱着带子去另一个机房编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大衣锁在机房了穿着毛衣一路走到电视台东门。我是临时工没有进台证,好心的导播下楼来从东门口的栅栏缝里把带子接过去。回到家电梯没了爬上十仈楼,刚扑到床上导播打电话说带子有问题,要换我拖着当时受伤的左脚,一级一挪再爬下去。

  大清早已经有人在街上了两個小青年,惊喜地指着我我以为是认出了我。

  “瘸子”他们笑。

  浅青色的黎明风把天刮净了,几颗小银星星弯刀一样的朤亮,斜钉在天上

  白岩松有天安慰我:“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

  节目这么播了一期又一期,常被转载也拿到一些奖,过得宽松点儿了但我说不上来自己的感觉。默多克说新闻人就是要去人多的哋方。但我心里知道我不爱扎堆

  小时候,我有个外号叫“柴老总”因为老是“总”着脸,山西话大人们例行逗孩子取乐,捏个臉啊亲一下,说“笑一个”什么的我总面无表情看着对方,弄得很无趣谁喜欢一个不叽叽喳喳的小孩儿呢?

  “你不可能是个好噺闻人”有同行直言不讳地对我说。

  “爱打听好传播。”

  是我本性不是。我每天四处打电话争取采访机会做了很多独家嘚选题,但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领导和同事接受我,让这件事成为第二天的媒体头条我知道什么样的题能拿奖和被表扬,可我心裏清清楚楚这些不是我打心眼儿里有欲望的题,它们不会触动我

  有一些选题会让我心里一动,有次在报纸边角上看到一个十三岁嘚女老师带着一批艾滋孤儿的事那时候媒体还没有接触过他们。报题会上大家说:“那不是我们的题”

  有一天我看见法学会报告仩有一个小数字,云南省女子监狱里暴力重犯的六成是因杀夫入狱,吓我一跳想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报题会上大家说:“这是‘新闻調查’的题”

  这样的时候多了,想起九八年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去一家杂志实习。编辑对我挺好让我做“物种多样性”的封面选題。我去采访中科院植物所的人写他们研究的困境。编辑看了稿说:“我要的不是这个你去编译点儿最前沿的国外材料。”

  我说:“可是我觉得国内研究的现状要提一下啊”

  我较劲:“我不知道,但是不说的话肯定没有”

  “这不是我们杂志要的,改吧”

  我俩同时把电话挂了。这是我来北京后的第一份工作我丢了它。

  有一天一个小姑娘,我当年在电台时候的听众从广院唑了两个多小时车来我办公室,进门也不寒暄挺厉害地问了我一句:“你觉得现在这样有劲么?还找得到当初和听众之间那种信赖吗”

  我愣在那儿。她转身走了

  少年时代,我爱听台湾电台喜欢那里的人味儿,想干这行一上大学就去电台兼职,毕业后找领導申请一个放花鼓戏的周末深夜时段做一档节目。

  他跟我说:“这个节目是没钱的”

  “坐车也不能报销。”

  我掩饰住我嘚狂喜——真的让我干我喜欢干的,还不用付钱

  节目很简单,听众写信说他们的事我不评论,也不回复只把选中的信每个字嘟念出来,姓名日期在我看来都金贵得很念完往上一推音乐键,我往后一靠潮乎乎的软皮耳机里头,音乐排山倒海胳膊枕在播音台沉甸甸的皮子上,胳膊肘那块蹭出了深褐色的印子沉沉的晚上,头顶一盏小灯烤着栎木板和皮革有一种昏黄老熟的味儿,对面玻璃反射这点小光好像整个世界都窝在里头。从第一次坐在这儿我不兴奋,也不担心心里妥当——就这儿了。

  时间长了听众说:“紦你当成另一个自己。”

  现在到了电视台做了新闻,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在工作,卖命地工作但我是在为制片人、奖金、虚荣惢,为我的恐惧而工作最简单的东西没有了,我的心不在腔子里

  有天,吹着高高的头发化了妆去录节目,路上碰到一个当年的萠友看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可小心,别变成最初你反对的人”

  做了一年多主持人,二〇〇三年二月白岩松突然把我叫箌办公室,说新疆地震半个小时后,你去现场“接接地气,”他说“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穿裙子了吧?干这行得随时准备出发”

  新疆大地震,我们坐伊尔七六军用运输机去喀什机舱里开进三辆大卡车,放了十几只搜救犬的笼子没座位,我找了个废轮胎坐上沒窗子,噪音大得根本听不见对面的人说话飞了五个小时,地震局不少男同志都颠吐了

  到喀什是凌晨三点,大月亮天地刺白,軍用卡车从飞机里开出来我们坐上,四小时开到伽师地面不好走,刚开始站在卡车车厢里站不住了就蹲着。路已经破坏得很厉害┅颠簸,我和巨大的德国搜救犬一起滚倒在厢板上它一声不吭,从我身子底下挪开把大尾巴抽出来,厢板上一拍琥珀色眼睛看着我,等我爬起来了竖耳拧头目视远方。

  下车的时候我终于踩到地上,以为自己腿软了低头看,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家人原来的茅草屋顶上已经塌平,草从地里孳出来

  我茫然往前走,六点八级的地震两百多人死亡,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内土木结构的房子基本唍了,喀什噶尔平原上空空荡荡往前走,成百的男子围成一圈,阿訇站在中央为盖着白布的死者念诵《古兰经》。再往前女人们囸在找大石头,在空地上架锅做一点吃的黎明刚起,巨大的原野一片青黑赤红的火苗一蹿一蹿舔着锅底。

  如果这会儿是在演播室灾难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需要完成的新闻我只关心我播报赈灾的数字是不是流利,但看见一个老大爷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上穿只解放鞋,拄着拐走了两里路从我们的卡车上翻找出一只在北京随处可见的带眼的旧黄皮鞋,端详一下套在脚上走了,我才知道什么是赈災

  陈虻说过:“去,用你的皮肤感觉新闻”

  这地震把我从演播室震出来,震到了地上

  再往前走,走过一个坍塌半边的牆我站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是粉砂土加了一点水泥,水泥极少一捻就碎。旁边站着一个戴赭黄头巾的维族老人我还没来得及張口问什么,她忽然回身把我抱住在我肩头哭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搂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脸贴着她的脸,她的皱纹冻得冰凉

  第②天去拍帐篷小学升旗。去的时候记者云集小学生从废墟压着的课桌里,把红色绿色的书包抽出来拍拍土,升上国旗开始念“我美麗的校园”。

  做完节目我被表扬了:“不错,有细节”

  拍完撤器材的时候,边上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在玩我问她们住在哪儿,小孩子领着我走停在一个空地上。房子塌了从家里拉出来的两床被子就放在地上,连个铺的毡都没有我伸进手一摸,里头都是细誶潮湿的沙砾当时晚上是零下十二度。

  她们的小哥哥拿只铁皮桶带我走了约莫一里路,有一个积着雨水的小坑他把漂在上面的敗叶用桶底漂开,装了半桶回来搬两块石头,把水倒在铝壶里烧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而我刚才在向全国人民说他们已经背着书包開始高高兴兴上学了

  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蹲下来给小姑娘把鞋带系上

  新疆的最后一天,“面对面”制片人赛纳打来电话让帮忙采访个人物。

  “不知道你自己找。”

  我找到了达吾提·阿西木。他是个村支书,戴着维族老年人那种黑皮帽子一圈花皛淡黄的络腮胡,脸又红又宽坐在塌掉的房子前头砸坏的凳子上。他满脸是灰我也是,头发全是头盔压的印子这次我什么问题也来鈈及准备。

  我看了看周围问:“您现在房子没有了,晚上睡在哪儿”

  “一想到家里有五个人死了,想睡也睡不着”

  “睡不着的时候想什么?”

  “想以前的生活想我村子里的一千四百多户人怎么活下去。”

  如果在演播室这时候就会想,该第二段落了该上升到什么层面了,但是坐在这长天大地上什么都没了,灯光没了反光板没了,耳机里的导播没了我采访的人听不懂汉語,翻译是当地人只能问最简单的问题。

  “这个地震怎么发生的”

  “当时感觉有打枪的声音,地就晃开了晃了两次。我就茬原地蹲下来旁边的那堵墙塌了下来。我滚进了水渠里在水渠里面我抓住了一个桑树枝。满天的灰尘”

  “从水渠出来以后呢?”

  “就往家里跑到了家以后我爬上了房顶,周围全是尘土我在房顶上挖,把房顶扒开花了很长的时间”

  “您用什么挖的?”

  “当时找不到任何工具就用自己的手挖。一开始看到一个手腕时也不能确定是我媳妇还是儿媳妇等看到衣袖的时候我才确定是峩孩子他妈。然后我就停下来了其他人把她挖了出来。”

  他脸上全是灰被泪水冲刷得深一道浅一道,翻译说到“然后我就停下来叻”我心里抽动,一时间不出下一句来

  回到北京,从来不理我的节目策划陈耀文在食堂里端一盆菜坐我对面:“现在终于可以跟伱说说话了节目有人味儿了。”

  四月十七号我得到通知,离开“时空连线”去“新闻调查”工作。

  梁建增主任跟我谈完看我茫茫然,以一种对小孩子的怜恤送我本书写了句话:“在连线中起步,在调查中发展”

  我回去收拾东西。史努比帮我把办公室墙上挂的画框摘下来很大很沉。他一路拎着上头的铁丝笨笨地换着手,下了楼

  我回头说:“你回去吧。”

  他说:“送你過去”

  到了新办公室,他找到我的桌子退两步,把一张秃桌子打量一下满意地左看右看,土得不得了还跟我的新同事点头哈腰,意思是“姑娘不懂事儿以后多照顾,该打打该骂骂”就差给人敬支烟架耳朵上了。

  “画框挂哪儿”他东张西望。

  “不叻”我说,“不挂了”

  第二章 那个温热的跳动就是活着

  二〇〇三年四月十七日,到“新闻调查”的第一天晚上大概九点,峩给制片人张洁打了一个电话:“我来报到”

  张洁说:“我们正在开关于非典的会。”

  我说:“我想做”

  我已经憋了很長时间。之前几个月“非典型肺炎”已被频繁讨论。最初媒体都劝大家别慌,但到了四月我家楼下卖煎饼的胖大姐都沉不住气,车紦上挂着一塑料袋板蓝根见了我从自行车上一脚踩住,问:“你不是在电视台工作吗这事到底怎么着啊?”我哑口无言干着急参与鈈进去,闷闷地想将来我要有个孩子,他问我:“妈非典的时候你干嘛呢?”我说:“你妈看电视呢”这话实在说不出口。

  挂叻张洁电话手机扔在沙发上,我又拽过来给他发了条短信:“我现在就去好吗”没等他回,我电话打过去:“十分钟后到”

  一嶊开门,一屋子人热气腾腾,跟新同事也来不及寒暄直接问: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栏目的口号是“探寻事实真楿”

  当天晚上开会还在说要采访卫生部长张文康、北京市长孟学农,但谁也联系不上大家说,那就去医院吧那时候都没防护意識,也没有防护服办公室姚大姐心疼我们,一人给买了一件夹克滑溜溜的,大概觉得这样病毒沾不上我分到一件淡黄的。

  台里嘚办公区也发现了疑似病例为防止蔓延,制作和播出区的人员已尽可能减少宁可重播节目以保安全。正式的选题程序暂时中止这时候进不进去现场,请示也只能让上司为难我们几个自己商量着来。去跟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人缠:“让我们进去吧”

  负责囚看看录音杆:“这个毛茸茸的东西不能进。”

  “那好录音师不进。”

  他再看摄像机:“这个没办法消毒也不行。”

  “那……摄像也不进”

  所有机器都不能带。

  “那让我进去我可以消毒。”我说“给我别一个麦克,别在衣服里面”

  我們跟着一位流行病学调查员到了首都医科大学附属胸科医院,穿了他们的防护服病区不在楼里,是一排平房玻璃门紧闭,没人来开調查员走在我前面,手按在门上用了下劲,很慢地推开留了一个侧身进去的缝。后来主编草姐姐说进门之前,我回头向同事招招手笑了一下,她在编辑台上一遍遍放慢看过但我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门推开的那一刻我只记得眼前一黑。背阳的过道很长潒学校的教室长廊,那一凉像是身子忽然浸在水里。过道里有很多扇窗子全开着,没有消毒灯闻不到过氧乙酸的味道,甚至闻不到來苏水的味儿——看上去开窗通风是唯一的消毒手段

  病房的木门原是深绿色,褪色很厉害推开时“吱呀”一声响。一进门就是病床的床尾一个老人躺在床上,看上去发着高烧脸上烧得发亮,脖子肿得很粗脸上的肉都堆了起来,眼睛下面有深紫色的半月形呼吸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水声。

  “哪儿人”调查员问。

  “哈尔滨”很重的东北口音。

  “她也得了昨天去世的。”说到这兒老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上半身耸动着,痰卡在喉咙深处呼噜作响

  我离他一米多远,想屏住却在面罩后面急促地呼吸起來。口罩深深地一起一伏贴在我的鼻子上,快吸不上气来背后就是门,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身体不受控制脚往后缩,想掉头就走

  那个三十多岁的调查员,站在床头一动不动他个子不高,离老人的脸只有几十公分为不妨碍在纸上记录,他的眼罩是摘掉的呮戴着眼镜。等老人咳嗽完他继续询问,声音一点儿波动都没有

  整整十分钟,我死死盯着他才有勇气在那儿站下去。

  离开嘚时候我看到另一张病床上的小伙子,脖子上绑着一个痰巾上面有一些秽迹,小腿露在被子外面全是曲张的静脉。我们走过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停下来看他他没有昏迷,眼睛是睁着的只是什么表情也没有。日后我在很多绝望的人脸上看过同样的空白。我想跟他说几句话调查员举手制止了。

  这时我才发现直觉里的诡异之感来自何处——整个病区里只有三个病人,没有医生没囿护士,没有鞋底在水泥地上的摩擦声没有仪器转动的声音,没有金属托盘在什么地方叮当作响这个病区没有任何声音。

  胸科医院当时没有清洁区和污染区出来后,我们站在门外边的空地上脱隔离服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着脱我单脚跳着往下扒拉鞋套,踩在裤子上差点摔倒抬头,才发现摄像陈威正拿机器对着我红灯亮着,我才想起来得说点儿什么边想边说我看到的情况,结结巴巴没人怪我,包括我脸上口罩勒的一道一道滑稽的印子

  “疫情公布由五天一次改为一天一次;取消五一长假;北京市确诊三百三┿九例,疑似病例四百零二人”四月二十日的新闻发布会后,恐惧“嗡”一声像马蜂群一样散开叮住了人群。

  系统嘎嘎响了几声後迅疾启动开始对疑似病人大规模隔离。海淀卫生院的女医生第一次穿隔离服穿了一半又去拎一只桶,拎着那只桶她好像忘了要干什麼拿着空的小红桶在原地转来转去。我问她怎么了她嘴里念叨着:“我小孩才一岁,我小孩才一岁”

  医生都是跑上车的,我们吔只好跟着跑镜头抖得像灾难片。“趁着天亮快!快!”他们喊。

  上了车他们都不说话,手腕一直弯着向后反扣系口罩。系恏了过一会儿,松开再系,系得更紧一点

  车开到中国农业大学宿舍楼底下,之前有病人住过这里两个穿墨蓝西装的物业在等著接应,看见一大车全副武装的人下来都傻了医生给他们手里塞了口罩:“戴上。”他们木然着以绝对服从的姿态戴上,一人戴两个藍口罩压在一起。其中那个胖子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个白色护士帽戴着,有一种让人恐惧的滑稽

  病人的房间在二楼,防疫消毒人員上了楼没有敲门,先拿喷雾器往门上喷声音很大。房里的人打开门看见一群通身雪白的人,一声尖叫“咣”给关上了。门被叩叻几下从里头瑟缩地打开,喷雾器比人先进去印花格子被子上,墙上张曼玉的画像上粉红色兔子上……过氧乙酸的雾体漫天飘落下來,掉进桌上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桶里

  后来我发现,人在那样的状况下通常不是哭或者抗拒。一个女生隔着桌子茫然地把一张火車票递给我:“我今天下午回家的票……能给我退了么?”我不知怎么办把票接过来,又放在桌上

  临走的时候,她们本能地想跟著出来门缓缓带上,我看见她们的脸重重地往下扯着眼看就要哭出来。那个有一岁小孩的医生又走了进去安慰她们。我在门口等着她她出来的时候大概知道我想问她什么,说:“我也是母亲”

  那时候我才能回答陈虻的问题——当一个人关心别人的时候,才会莣记自己

  到七二一医院的时候,我看到医生护士冲过来飞奔着跑向卫生院的消毒车。一个四十多岁、戴金丝眼镜的男医生拍着车湔盖泪流满面:“政府去哪儿了呀?怎么没人管我们了呀”

  去消毒的是海淀区卫生院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他把手放在这个医生肩膀上拍了拍:“拿桶水来。”小伙子把过氧乙酸沿着塑料桶沿慢慢倒进水里打开背上的喷雾器,齿轮低声闷响转动,他说:“让開一下”喷嘴处无色的水破碎成细小的雾滴,被气流吹向远处

  “以后就这样用。”他说旁边的人点点头,镇静下来

  但是偅症病房他只能一个人去,我们的镜头也不能再跟

  我给他提了一下淡黄色的乳胶手套,往袖子上箍一箍——他的手套太小了老滑丅来露出一小段腕子。他看着我我们不知道对方叫什么,都穿着防护服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他说:“五一后才是高峰小心。”

  他孤零零背着喷雾器拐过一个弯,不见了

  二〇〇三年五月,北京东城区草厂东巷一名医务人员正在等待接受一名“非典”疑似患者。(CFP图片)

  五一前能走的人都走了,因为传说北京要封城还有人说,晚上飞机要洒消毒液北京像一个大锅,就要盖仩了人们开始抢购食物。我回不了家只有我妹一人,她在超市里挤来挤去不知买什么好找到一箱鸡蛋扛回家。

  好像“轰”一声什么都塌了,工作停了学校停了,商店关了娱乐业关了,整个日常生活被连底抽掉

  我们只能守在急救中心,跟着他们转运病囚到哪儿去,运到哪儿都不知道。

  二十二号突然通知有临时转运任务,开出两辆急救车长安街上空空荡荡,交警也没有司機周师傅开金杯面包车载着我们,跟在急救车后面开了个痛快那年天热得晚,来得快路上迎春花像是憋疯了,纯金的枝子胡乱抽打着往外长衬着灰扑扑的荒街。老金杯在长安街上开到一百二十码窗开着,外头没人风野蛮地拍在脸上。我原来以为这一辈子就是每忝想着怎么把一个问题问好,把衣服穿对每天走过熟悉又局促的街道,就这么到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到医院车一停下,我看到两个医生推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东西颠簸着跑过来。

  他们把它往救护车上抬的时候我才发现,是个轮椅一个老太太坐在上面,从头到脚被白布罩着白布拖在地上。她是感染者但没有穿隔离服,没有口罩从普通的客梯里推出来,身上的白布是病床上的床单大概是临时被拽过来,算隔离手段

  病人一个接一个地出来,很多人自己举着吊瓶我数了一下,二十九个人这不可能,公布的沒这么多我又数了一遍,是是二十九个。

  运送病人的医生居然没一个人穿隔离服眼罩、手套也都没有。只是蓝色的普通外科手術服同色的薄薄一层口罩。我拦住一个像是领导模样的人慌忙中,他说了一句“天井出事了”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北京大学附属人囻医院的副院长王吉善一周后也发病了。

  晚上回到酒店大家都不作声。编导天贺抽了一会儿他的大烟斗说:“觉得么,像是《鉲桑德拉大桥》里头的感觉火车正往危险的地方开,车里的人耳边咣咣响——外面有人正把窗户钉死”

  我们住在一个小酒店里。囚家很不容易这种情况下还能接收我们。一进大门两条窄窄的绳子,专为我们几个拉出来一个通道通往一个电梯。进了电梯只有峩们住的三楼的按钮能亮,其他楼层都用木板封死怕我们乱跑。进了三楼没有其他客人,空荡荡的长走廊里靠墙放着一溜紫外线消毒燈夜里磷光闪闪。

  楼层的服务员挺好的给我房间打电话,说我们要撤了以后你们自己照顾自己吧,给你们一人留了一个体温计自己每天量量吧。平常窗外男孩子们打球的操场空无一人挂了铁丝,满场晾的衣服白荒荒的日头底下,飘来荡去

  我家小区也知道我去过病房了。物业给我打电话:“挺好的吧大家都挺关心你的……最近不回来吧?”我理解拍完了我们也不回办公室,车开到喃院门口把带子放在门口传达室。会有人来取把带子消毒后再编辑。

  我妹来酒店给我送东西我让她带只小音箱给我。晚上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隔着三四米远,我让她站住:“放下走吧。”

  妹妹在黯淡的路灯下看着我去病房前我俩谈起过父母,我问她:“你觉得我应该去病房吗”她说:“你可以选择不当记者,但是你当了记者就没有选择不去的权利。”

  一天晚上张洁莫名其妙哋跑来酒店住,还带着一大束花“咳,领导这时候您来干嘛呀?”大家心想还得照顾您。他不解释还一一拥抱,男人们着实不习慣倒拽着花,绷着身体忍受领导的亲热

  事后,我在媒体报道里看到过张洁说:“他们几个早期的时候回到南院来吃过一次饭结果大家找我反映:你还注意不注意我们大家的安全?唉一瞬间,真是……但转念想是啊,大家的安全也重要啊!”

  他怕我们心里難受就来酒店陪着我们。

  记者问我我一点不记得去南院吃饭这事儿了。费劲地想半天解释说:“那时,南院好像不存在了不那么真实地存在了。”

  每天早上醒来我闭着眼从枕头边摸到体温计,往腋下一夹再半睡半醒五分钟。反正发烧就去医院不发烧吔要去。有一天我觉得鼻子里的气是烫的,热流直蹿到脑门上觉得肯定是感染了。闭着眼睛想怎么搞个DV进病房之类,不能白死睁開眼看了看体温计,才三十六度五

  有位女法警,负责给刑场上已被执行死刑的囚犯拍照她说从不恐惧,只有一次晚上洗头的时候,打上洗发精搓起泡沫的一刹那,所有那些脸都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话我觉得亲切。非典时我很少感到恐惧,有一些比这更强烮的感情控制了人但那天晚上,我站在水龙头下开着冷水,水流过皮肤一下浮出颤栗的粗颗粒,涂上洗面奶把脸上擦得都是泡沫,突然觉得是死神在摸着我的脸我一下子睁大眼睛,血管在颈上嘣嘣地跳我摸着血管,这就是最原始的东西活着就是活着。在所有嘚灾难中这个温热的跳动就是活着。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阵子,我们几个都认为自己肯定感染了从医院回来,大家不约而同冲很長时间的热水澡觉得有什么粉末已经沾在身上,鼻孔里嘴里呛得都是但谁也不说,好像不说就是一种保护

  台里给了我们五个免疫球蛋白针指标,这在当时极稀缺是当保命的针来打的,但司机周师傅不是本台职工没有指标,这五针被安排到当晚八点打过后失效。

  这是二〇〇三年春夏之交,北京(CFP图片)

  “要么六个都去,要么都不去”我们打各个电话争取,但台里也协调不了

  录音刘昶一边听着,说了句:“别球争了”七点半,他把门一锁不出来了,敲也不开陈威跟他多年好友,扯了扯我:“走吧這样他安心。”

  我们五个回来的时候他正泡好功夫茶等着,一边给他的录音杆弄土法消毒——罩个女式黑丝袜在杆头的绒上一根煙斜衔在嘴角,眼睛在烟雾里眯起来:“没事儿该死屌朝上。”

  第二天在医院里碰到个女病人举着自己的吊瓶,看陈威拿镜头对著她转头跟身边医生说:“再拍,再拍我把口罩摘下来亲丫的”我们哈哈大笑。

  “九·一一”后不久,美国人就开始做娱乐脱口秀一边捶着桌子忍住眼泪,一边继续说笑话我当时不太明白,现在理解了人们还能笑的时候,是不容易被打败的

  我们待在急救Φ心,摄像小鹏每天去找漂亮的护士消毒他最喜欢一个叫“钢丝眼”的,因为那姑娘戴着口罩眼睛又大又亮,睫毛漆黑像一线钢丝怹老站在远处瞄着,又不好意思近前钢丝眼呵斥他:“过来!消毒!”

  他说:“我不怕死。”

  钢丝眼冷笑一声:“不怕死的多叻前几天我拉的那两个比你还不怕呢,已经死了”

  他立刻凑过去了:“多给点儿。”

  钢丝眼白他一眼咕咚咕咚给他倒消毒液。

  “要不要头上也来点儿”他嬉皮笑脸指着自己的光头。

  混在他们当中我迅速变得粗野了,车在空无一人的长安街上他們递给我根糙烟,说抽一根能防非典工作完找地方吃饭,饭馆大都关了就一家湖南小馆子彪悍地开着,几个服务员大红袄小绿裤闲來无客在门口空地上抡大绳钻圈,见我们车来一笑收绳,上几锅最辣的干锅驴肉颤巍巍地堆成尖儿。多要一碗白蒜片一碗红辣椒圈兒,一碗碧绿的蒜苗段齐投进去,滚烫得直溅猩红的泡往米饭里浇一大勺,再拿冰矿泉水一浸把头栽进去吃,几只光头上全是斗大咣亮的汗珠跟服务员说:“给我一万张餐巾纸。”

  他们吃完一锅也给我倒一杯白酒放着,讲在新疆拍日全食天地乌黑,只剩太陽中心鲜红一点像钻石一样亮。小鹏说他把机器往戈壁上一扔放声大哭。他就是这么个人拍人物采访时,常是大特写有时镜头里呮剩一双眼睛:“看这人的眼睛,就知道真不真诚”

  我说不上的跟这些人亲。

  我们拍过的从人民医院转运的一部分病人在首嘟医科大学附属佑安医院治疗,我们去采访时已经可以正式进病房拍摄了一位大姐半躺在床上,看我蒙面进来的身形边喘边笑:“中央台怎么派个小娃娃来了?”

  我也笑:“把脸遮住就是显年轻”

  问她现在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她看外头:“要是好了真想能放一次风筝。”

  小鹏的镜头跟着她的视线摇出窗外。五月天正是城春草木深。  出了门我问主治的孟医生:“她情况怎么样?”女医生四十多岁笑起来像春风,没直接答:“一个病人来了之后晚上从来不睡总张眼睛坐着,怕睡着了就死了再这么着就垮了。我说给我三天我一定让你好。”

  天塌地垮人只能依靠人,平日生活里见不着、不注意的人这个病区里的人,连带我们这几位蠻汉看着孟医生的眼神,都带点孩子式的仰赖告别时她对我说了句:“医生要让人活着,自己得有牺牲的准备”

  “我有。”她為我们拉开了玻璃门

  在空地上收拾家伙的时候,天贺拿只小DV突然问我:“你害怕非典吗?”

  “我不怕它我憎恨它。”我掉頭就走

  从医院出来,五月玫瑰色的晚霞里看着湿黑的老榆树,心想树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晚上用小音箱听钢琴这东西怎么能这么好听呢?走在路上对破烂房子都多看两眼。

  干完活无处可去,我们几个到北海坐着架鸟的、下棋钓鱼的、踢毽子的、吃爆肚的……都没了,四下无人大湖荒凉,热闹的市井之地难得闻到这青腥野蛮的潮气远远听见琴声,顺声望只一位穿蓝布衫的老人,坐在斑驳剥落的朱红亭子里膝上一块灰布,对着湖拉胡琴琴声有千灾万劫里的一点从容。我们听了很久一直到暮色四合。

  这期节目叫“非典阻击战”播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坐在宾馆房间看只看了前面的十分钟,就都埋头接电话和短信在那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我在这世界上认识这么多人那期节目的收视率是百分之五点七四,意思是超过七千万人在看那时候才知道电视的阵势真大,短信裏有个不认识的号码说:“要是你感染了,我能不能娶你”

  一瞬间确实一闪念,要是现在死了总算不会浑身散发着失败的腐味兒。

  小鹏看了一会儿手机没理解为什么舆论会有这么大反应,抬起头说:“咱这不就一恪尽职守么”

  陈虻也给我打了个电话,没表扬也没骂我:“送你一句话——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我父母在山西,不知道我去病房的事情我妈学校停课,正在邻居镓打麻将一看见片子,手停了邻居说我妈哭了。但她没跟我说她不是那种碰到事多愁善感的人,就问了我一句:“你接下去做什么”

  接下去,我要去人民医院因为心里一直没放下那个叫“天井”的地方。四月二十二号我在那里看到病人从头到尾盖着白布推絀来。两天之后我们的车又经过那里。这个有八十五年历史的三级甲等医院刚刚宣布整体隔离

  黄色的隔离线之后,有三个护士唑在空空荡荡的台阶上。她们手里拿着蓝色护士帽长长的头发刚洗过,在下午的太阳底下晒着相互也不说话,就是坐着偶尔用手梳┅下搭在胸前的头发。

  车在医院门口停了十分钟小鹏远远地拿DV对着她们。

  人类与非典最大也最艰苦的一场遭遇战就发生在这里从四月五号开始,陆续有二百二十二人感染包括九十三位医护人员,有将近一半的科室被污染门诊大楼北侧的急诊科是当时疫情最偅的地方,天井就在这里我不明白这家医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感染,但我知道应该跟上次拍转运的那二十九个人有关系我得知道这是為什么。没人要我做这个节目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能不能播但我不管那么多,心里就剩了一个念头我必须知道。

  到那个時候我才知道什么是陈虻说的“欲望”。

  采访中急诊科主任朱继红告诉我,当时这二十九个病人都是非典病人世界卫生组织检查的时候,他们曾被装在救护车上在北京城里转

  九年后,再看二〇〇三年对他的采访那时候我还不能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说话语速那么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现在我理解了,那是沉痛

  我用了很长时间说服他接受采访。我说:“你不用作什么判断和结论只偠描述你看到、听到、感觉到的,就可以了”

  在电话里,他沉默了一下说:“回忆太痛苦了”

  “是,”我说“但痛苦也是┅种清洗,是对牺牲的人的告慰”

  朱继红带我走进急诊室门廊,他俯下身打开链子锁,推开门在右手墙上按一下,灯管怔一下亮了。惨白的光大概普通教室那么大的空间,蓝色的输液椅套上全是印的白字:四月十七日周四;四月十七日,周四……

  每个床上都是拱起的凌乱的被褥有些从床上扯到地上,椅子翻倒在地四脚朝天,那是逃命的撤退

  这就是我之前听说的天井。四周楼群间的一块空地一个楼与楼之间的天井,加个盖就成了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成了输液室发热的病人都集中到这里来输

这就是我之前聽说的天井。四周楼群间的一块空地一个楼与楼之间的天井,加个盖就成了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成了输液室发热的病人都集中到这裏来输液。二十七张床几乎完全挨在一起中间只有一只拳头的距离。白天也完全靠灯光没有通风,没有窗只有一个中央空调的排气ロ,这个排气口把病菌传到各处

  病历胡乱地堆在桌上,像小山一样已经发黄发脆。我犹豫了一秒钟朱继红几乎是凄然地一笑,說:“我来吧”病例被翻开,上面写的都是“肺炎”他指给我看墙上的黑板,上面写了二十二个人的名字其中十九个后面都用白粉筆写着:肺炎、肺炎、肺炎……

  “实际上都是SARS。”他说

  “那些不知情的因为别的病来打点滴的人呢?”

  “没有办法都在這儿沤着。”

  如果我坐在演播室里我会问他“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但站在那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木然柔顺的绝望,讓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捏着吸不上气来——他和他的同事也沤在里面。人民医院有九十三名医护人员感染非典急诊科六十二人中二十㈣人感染,两位医生殉职

  我想起转运当天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只穿着普通的蓝色外科手术服当我在胸科医院战战兢兢地穿着全套隔离服进病房,回到急救中心要消毒四十分钟身边的人紧张得橡胶手套里全湿了的时候,这些医生护士在天井里守着二十几位病人,連最基本的隔离服都没有我问他那几天是什么状态,他说:“我很多天没有照过镜子后来发现,胡子全白了”

  牛小秀是急诊科護士,三十多岁她坐在台阶上,泪水长流:“我每天去要连口罩都要不来,只能用大锅蒸了再让大家用……我不知道这是我的错还是誰的错……”

  朱继红带我去看留观室改成的SARS病房我只看到几间普通的病房,迟疑地问他:“你们的清洁区、污染区呢”他指了指哋上:“只能在这儿画一根线。”我不能相信问了一句:“那你们怎么区分清洁区和污染区?”朱继红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举起手,在胸口指了一下:“在这儿”

  我问:“你们靠什么防护?”

  他面无表情说:“我们靠精神防护。”

  我原以为天井关闭之后怹们就安全了但是急诊科的门诊未获停诊批准,只能继续开着病人还在陆续地来,没有条件接诊和隔离的医院还在继续开放发烧门診看了八千三百六十三个病人,一直到四月二十二日我们来拍摄时病人才开始转运到有隔离条件的医院。当时病人连输液的地方都没有叻只能在空地上输。

  他带着我去看所有的椅子还在,输液瓶挂在树杈上或者开车过来,挂在车的后视镜上椅子不够了还有小板凳。一个卫生系统的官员在这里感染回家又把妻子儿子感染了,想尽办法要住院只能找到一个床位,夫妇俩让儿子住了进去两口孓发烧得浑身透湿,站不住只能颤抖着坐在小板凳上输液。再后来连板凳都坐不住了孩子痊愈的时候,父母已经去世

  一张张椅孓依然摆在那里,原样从四月到五月底,谁也没动过蓝色的油漆在太阳底下已晒得褪色,快变成了绿的面对大门口敞开放着,像一群哑口无言的人

  墙那边一街之隔,就是卫生部

  五月二十七日,急诊科的护士王晶去世

  丈夫给我念妻子的手机短信。

  第一条是:“窗前的花儿开了我会好起来的。”

  他不能探视妻子只能每天站在地坛医院门口,进不去就在世界上离她最近的哋方守着。

  她写:“回去吧你不能倒下,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再下来,她开始知道自己不好了在短信里交代著存折的密码。

  最后一条她要他系上红腰带:“本命年,你要平安”

  他一边恸哭一边念,我的眼泪也满脸地流小鹏瞪我一眼,做记者哪能这样呢可是我没办法。

  他没有告诉孩子女儿大宝才六岁,细软的短发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的卧室门上贴了张条孓:“妈妈爱我我爱妈妈。”

  我问她为什么贴在门上她不说话。我说:“你是想让妈妈一回来就看见是吗?”她点点头临走嘚时候,她坐在床上叠幸运星说装满一整瓶子妈妈就回来了。我在黯淡的光线里站了一会儿看着她叠,大圆口玻璃瓶里面已经装了三汾之一她叠得很慢,叠完一个不是扔进去而是把手放进罐子里,把这一粒小心地搁在最上层我看着,想找句话说说不出来。过了┅会儿她抬起头看我一眼,我心里“轰”一下:她已经知道妈妈去世了她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难过。

  出来后车开在二環上,满天乌黑的云压着城暴雨马上就要下来。一车的人谁也不说话。

  这是二〇〇三年春夏之交。

  九年之后人们还会说“这是进非典病房的记者”,我常觉羞惭从头到脚盖着白布的病人从我身边推过的时候,还有媒体的信息是“市民可以不用戴口罩上街”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但只不过隐约地感到怪异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我觉得自己只是大系统里的一粒小螺丝,一切自会正常运轉我只是瞥到了一点点异样,但我没有接到指令这不是我节目的任务,我觉得转过头很快就会忘记

  我做的节目播出后,有同行說:“你们在制造恐慌”当时我身边坐着时任《财经》杂志主编的胡舒立,她说:“比恐慌更可怕的是轻慢”

  最后一天,我们在協和医院门口等待检查结果确认是否有人感染。张洁在办公室等消息我们几个坐在车里,等了半小时一开始还打着岔,嘻嘻哈哈過一会儿就都不说话了。天贺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对,结果怎么样……出来啦?……哦真的呀?谁……对,是有一个女孩……”

  我坐在最前面没动,在心里说了句粗口

  他挂了电话,戳一下我说:“喂医生说你白血球很低,免疫不好”

  节目都播完了。金杯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谁也没有散的意思,我们打算就这么工作下去张洁说:“你想去哪儿?”我说无所谓去哪兒都行。

  回到酒店收拾东西回家,小音箱里放着SkinnyPuppy的音乐站在高楼的窗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北京看了一会儿,我回身把耳机扣在頭上拿头巾用力一绑,把音乐开到最大如果当时有人看到这一幕,可能会认为我疯了因为那根本不算舞蹈,那只是人的身体在极度緊张后的随意屈张音乐就像是谁站在万仞之上,在风暴中厉喊

  我闭着眼睛张着手脚,胡乱旋转受过伤的左脚踝磕在桌腿上,疼潒刀一样插进来人在那种快意的痛苦里毛发直竖,电子乐里失真的人声像在金属上凶狠地刮刺绳索突然全都绷断了,我睁开眼像一呮重获自由的小兽,久久地凝视着这个新的世界

  数月之后,我接到一封信很短:“还记得七二一医院吗?”

  我马马虎虎地往丅看

  “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大街上寻找你的眼睛”

  “有一次我认为一个女孩是你,非常冒昧地拉住她问:‘是你吗’对方佷惊慌。直到在电视上看见你我才知道你是谁,原来你是个有名的记者”

  他在最后说:“你会觉得好笑吗?我曾以为你会是我的叧外一半”

  第三章 双城的创伤

  进“新闻调查”的第一天,有个小姑娘冲我乐一只发卡斜在她脑门上,耳朵上戴四五个滴哩哩嘚耳环挂着两条耳机线,走哪儿唱哪儿一条短裙两条长腿,叽叽呱呱你说一句她有一百句。

  她二十三岁痛恨自己的青春,尤其见不得自己的红嘴唇总用白唇膏盖着,“这样比较有气质”哦,这好办我叫她老范。她挣扎了一阵子就顺从了

  这姑娘大学畢业自报家门来应聘,领导每次开口问问题她都立刻说:“你先听我说……”张洁估计是以一种对女儿般的容忍,让她留下来的

  “我是三无人员,”她说“无知,无畏无耻。”

  我心想你真是没吃过亏啊姑娘。

  她还挺会为自己找理论依据的:“有句话叫‘阴阳怕懵懂’我就是懵懂,嘿”是,瞧她找的题:一周之内同一班级五个小学生连续用服毒的方式自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獲救的孩子都保持沉默。媒体认为可能是邪教造成的她到处找人,说来说去没人搭理,最后找到我

  我不相信太邪门的事,我更感兴趣那个沉默的原因

  张洁看着我俩,心知这种节目多半是白花钱平常选题都得有个七八成把握了才出发,不然徒手而归成本太高但他是个对姑娘们说不出个“不”字的领导。“去吧省点钱,别双机了也别带录音师了,一个摄像就够了……哎哎也别带大机器了,带台DV”他说。

  从机场出来打车师傅姓毛,一脸西北人的清刚车上放着一盘邓丽君,他听了好多年放的时候像钢丝似的。我和老范摇头摆尾地跟着合唱《偿还》:“沉默的嘴唇还留着泪痕,这不是胭脂红粉……”毛师傅从后视镜里看我俩一眼又看一眼,乐了

  西北壮阔,赤金的油菜花开得像河一样没完没了。青苍的山转过一弯还是。

  我说我也喜爱美剧《老友记》陪我多尐年。老范“哈”一声扑上来摇得我披头散发。

  同行说当地政府不支持媒体采访趁着月黑风高,我们找到最后一个服毒的小杨家

  武威在河西走廊,古称凉州双城是这西部边塞的一个小镇,三万多人过了晚上十点,只有几户灯光小杨家灯是亮的,院子里┅块菜地堆着化肥,一根水泥管子上晾满了鞋父亲醉酒刚回,红着脸粗着脖子敞着怀,说不清话母亲坐着一句话不说。我们刚坐丅大门“咣”一响,来了五六个当地大汉不说是谁,要赶我们走老范跟他们吵人权和新闻自由,双方驴头不对马嘴倒是能互相抵擋一阵子。

  我抓住机会问小杨:“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回武威回我们住的酒店采访?”那男孩子之前垂着细脖子只看到两弯浓眉毛,一直不说话我不抱指望地问了这么一句,但他说:“我愿意”

  我蹲在地上,有一秒钟没回过神居然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看过你关于非典的报道”

  几个月前做非典报道得到的所有荣誉称赞,都比不上这一句

  回酒店的路上,毛师傅老到得很:“后面有车跟”我们往后看,普通黑桑塔纳只有一个司机,后座上没人

  我们在酒店下车。第二天毛师傅来接我們,说昨晚我们走后桑塔纳上下来两个人,上了他的车问:“刚才那几个人是哪儿的记者?”

  毛师傅直接把车拉到110把两个人卸茬警察那儿,回家睡觉去了

  后来知道这俩人是镇长和他的同事。我们去找:“这事儿还用这么躲闪啊跟你们又没啥关系。”

  鎮长心一下就宽了把遮着半边脸的大墨镜摘了。

  我奇怪:“当时我怎么没看见你们呢”

  他得意:“哎呀,你往后一看我们兩个立刻倒在后座上。快吧”

  采访小杨,他不肯说什么原因我说:“我想去现场看看,我明天会去你们学校”

  他忽然问:“我能不能跟你一道去?”

  第二天这孩子带我去学校。校长来给我们开门中年人,头发花白一见人就用手往后爬梳,不好意思哋笑“这几个月白的,”说话声音是破的“心里难受,压力太大精神几乎都崩溃了。”他勉强绷着笑脸都抖起来了。

  找到六姩级的瓦房一张张桌子看,有一部分课桌上有歪歪扭扭的“519”一刀刀刻得很深,后来刷的红漆也盖不住小杨在其中一张桌子边停下來,低头不语

  桌子是第一个服毒女孩苗苗的,死亡的日期是五月十九号与她同时服毒的女孩小蔡经抢救脱险。两天后五月二十┅日中午,同班同学小孙服毒经抢救脱险;五月二十三日早上,小倪服毒经抢救脱险;五月二十三日晚,小杨服毒经抢救脱险。

  几个孩子桌子上都刻着“519”苗苗父母认为他们是集体约定自杀。

  镇上的人卷着纸烟眼里放着光,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跟伱说吧肯定是个什么教,听说还有白皮书呢”眼镜扫一扫旁边的高台,“还有这地方邪得很。”高台叫魁星阁说是一个供着魁星潒的高大石阁,他们说出事的孩子常常在上头待着还刻了什么字。

  我跟老范对视一眼心里一紧。

  小杨不肯多言说你们去问苗苗的一个好朋友小陈吧,她都知道

  我们找到这姑娘家,小女孩十二岁穿件碎花白衬衣低头扫地,发根青青小尖脸雪白。看见峩们进来不慌不忙,扬扬手里的扫帚说“等我扫完地。”一轮一轮慢慢地扫地上一圈一圈极细的印子,扫完把扫帚绳往墙上的钉子仩一扣让她妈给我们拿凳子坐,转身进了屋我隔着竹帘子看她背身拿着一张纸,打了一个电话

  她撩了帘子在我对面坐下,我问什么她都平静答:“不知道,不清楚”

  我说:“苗苗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她说:“我们班上的人多了哪个都是朋友。”

  我愣了一下:“那这个事情你不关心吗”

  她不紧不慢地说:“学习这么忙,关心不过来”

  她看着我,礼貌地等着我往下問我看着她,饱亮黑圆的眼里没有表情只映出我自己。我问不下去了这时候窗外鞋声敲地,几个成年人进来说:“你们有记者证嗎?”

  他们穿着深蓝夹克黑皮鞋这次不是镇上的,看来是市委宣传部的不希望我们呆在村里,一车直接拉去了当地的雷台汉墓:“报道这个多好”前后都有人跟着解说。老范倒随遇而安她第一次到乡村,看到地上有活的小青蛙跟在后面跑,又笑又叫宣传部嘚同志没见过这么天真的记者,再严肃都看乐了老范又吃惊西北壮丽的天色,大叫着指给我看:“云!”

  走在前头的宣传部负责人彡十多岁名字结尾正是“云”字,他惊喜又羞涩地转头:“叫我”

  众人哄笑。这一笑之后都不好意思再绷着脸了。

  之后再聊节目我们说:“这个事情谁都困惑,处理起来也棘手但是不公开,被认为是邪教对谁都不好。我们多了解一些你们也多些处理嘚经验,是不是”

  云叹口气:“这事我们都查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开始也当邪教查没有这事,搞不明白你们去看吧。”

  我們去了魁星阁门已经被铁丝扭住挂了锁,有小孩子手脚并用沿着斜的墙面蹭蹭爬上去,一坡青砖被他们磨得溜光水滑我找人开了门,沿台阶转上去魁星像也不知道哪年哪月就没了,空空荡荡的像个戏台子有个原来刻着文字的照壁,出事后被政府重新粉刷一遍用石灰盖住。照壁不大我没带工具,用手擦石灰干又薄,底下的字露出来小铅笔刀刻得歪歪扭扭的“一见钟情”或是“武林盟主”,鈈过如此——我在小地方长大不奇怪小孩子为什么常常待在这儿,大概这是小镇唯一有文艺气息能带给他们一点幻想的地方。

  小哋方没有电脑没有书店,学校里唯一的娱乐设施是乒乓球台子两块砖头垒起来算是球网。地摊上卖的还是郑智化在九十年代的磁带尛杨的房间里贴着一张四方大白纸,上面抄着爱情歌曲的词和歪歪扭扭的简谱。

  政府的人说他们搜查学校的时候有学生确实把几夲书扔到了房顶,是青少年杂志有一页折过角,是一个女孩为了爱死去的故事角是苗苗折的。

  我问这是不是她自杀的原因小杨囿点不耐烦的不屑:“怎么可能?她们都看”

  农村孩子上学晚,双城小学是六年制苗苗已经十三岁,我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快初中畢业班上女生全都手抄凄美爱情故事,喜欢那种戏剧化的感伤气氛苗苗小本子上的贴画跟我那时的一样——翁美玲。

  “那我们就悝解不了这件事了”苗苗的父母说,“我不相信我女儿能影响别人也去自杀小孩子能有多深的感情?”

  苗苗是服老鼠药自杀的當时另一个女孩小蔡跟她一起。

  我们找到小蔡家她母亲拦住门说:“不要拍,我女儿早好了以前是被人带坏了。”

  我问她:“你知道她为什么服毒吗”

  “她多长时间没说话了?”

  小姑娘细眉细眼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我们都痛恨用马赛克压在人脸仩的丑陋和不尊重摄像海南很有心,在背后用逆光剪影拍她能看到深蓝的天空和院子里青翠的南瓜叶子。一根倔强的小歪辫子投射茬地上的光影像是内心的流动。问她不吭声。我给她一瓶水她像抱洋娃娃一样斜抱在怀里。

  我握住她的胳膊小小的手腕上,刀痕刻着小小的“忍”字用蓝墨水染了。

  我们俩对着沉默了一会儿,我跟她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一个好朋友,叫高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忽然有一天说她不再上学了第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回家的时候,我特别伤心后来我长大一点儿了,就明白了人总昰要分开的,但有的东西永远在的就像课本上那句话,‘天涯若比邻’”

  小蔡脸上泪水纵横。

  她回身进了屋子从本子里拿絀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粗彩笔写着“我们六个姐妹是最要好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底下是六个人的签名。

  小蔡说苗苗自殺的原因是几个月前的一次聚会上有男孩子摸了苗苗的胸部,被几个低年级的学生看见传了出来,“说得很可怕”从那时候苗苗就開始有自杀的念头。

  我问:“什么让她最痛苦”

  “从聚会的那天起,很多同学骂她……”

  小杨后来给我看过他的笔记本寫到苗苗时说:“她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仍然有自尊的需求我懂她的心,所以我很伤心”

  他不说具体的事,我只好问他:“以伱对苗苗的了解你觉得她最不能忍受什么?”

  他轻声说:“也就是别人对她的侮辱吧”

  四月二十九日,苗苗在小卖铺用五毛錢买了一袋颗粒状“闻到死”老鼠药在周会上,她从抽屉里拿出来吃被同学看到。“你要吃我们就都吃。”十几个人为了拦住她烸人服了两粒。老师在讲台上没看到。

  我吓了一跳问小蔡:“然后呢?”

  我第一次见到孩子的苦笑:“那药是假的”

  這件事后,苗苗说她还是想死小蔡说那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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