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两份工作,到底沈冰被保释后去哪工作一个好喃

女神的节操哪去了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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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九点整,日本樱花银行世田谷分行即将开始营业,卷帘门再过片刻即将拉开,银行全体员工站在柜台后,静待首批客人的进入。  右手起第三位的职员,是一名身材高挑,容貌秀丽,英气与妩媚共存的年轻女郎。她看似刚满20岁般稚嫩,却更有成年人的气魄,此时平静地看着卷帘门,喜怒不形于色。  片刻之后,九点整的钟声敲响,卷帘门拉起,第一批客人开始鱼贯而入。在支行长的带领下,全体员工一同向顾客鞠躬致意,随后纷纷落座,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您好,您的存折请收好。”  青山美冬按部就班地工作着,芊芊细指急速点钞,应对每一名客户的不同需求。排号广播不停响起,她所在的九号窗口被唤频率最高,男女客户往来匆匆,接待量比相邻同事至少高出四成。  “青山桑。”  当她偶得一阵空闲时,支行次长走了过来,身边跟着名年轻的女孩:“这位是银行新来的正式员工,浅川莉香。莉香酱,青山桑虽然只是个临时工,但她的业务能力可是出类拔萃的,你先跟她学习一段时间吧。”  “是,次长。”浅川莉香是个短发娃娃脸少女,乖巧点头送别次长后,对青山美冬鞠躬道:“您好,青山桑,请多多指教。”  美冬向她看去一眼,并嗅了嗅鼻子。  “坐吧,记得明天上班时,不要再喷这么多香水了。”  青山美冬的嗓音清冷而不失优雅,柔和但不失严厉,着实把莉香震了一下。  但莉香随即一皱眉,不太开心:“前辈,这个建议我可不能苟同啊,女孩子哪能不抹点香水呢?啊,你倒是没有抹,但这也不等于……”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美冬嘴上说着,但眼神从未看向莉香,手上也正忙着处理纸张文件:“银行不是银座,你是前台职员不是出台小姐。如果每个人身上都飘香四溢,你自己想想会是什么结果。”  说着,她把一叠单据放到莉香面前:“而且,我说的是不要喷那么多,不是不能喷。听清对方的每一句话,是客户专员必备的基础能力,浅川莉香是吧,入职培训时没跟你说过这些?”  “嗯……说过吧……”  美冬正待再开口,却发现手机传来邮件,当即把再一份单据递给莉香处理,随即点开手机。  邮件是同事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那女孩是浅川生物株式会社,社长的千金哦,得罪不起啊,赶紧伺候好了吧!”  美冬不动声色地向右边望去一眼,第五个席位的同事,山田波子朝她点来脑袋。  她再看向左边,浅川莉香没急着赶紧处理单据,而是掏出一枚最新款苹果手机,发了一条推特。  “呐,浅川桑。”  美冬轻柔一叹,言语轻柔地说道:“食堂或休息室没关系,但是前台工作区的话,玩手机这种事,入职培训没告诉你是禁止的吗?”  “诶?是这样吗?”  浅川正要发第二条推特,闻言看向美冬:“不过你刚才好像也……”  “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正当这时,暴怒的喊声突起,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老子,让你,给我开一个新账本啊!”  那是个190cm高的兀那大汉,身着黑色体恤,双臂秀满青龙白虎,正朝着女职员山田波子怒吼道:“我山本大雄都不认识吗?啊!?”  “对、对不起!”  可怜山田波子一介弱女子,此时没被吓哭已算了得,面对壮硕巨汉的怒吼,只得不断鞠躬致歉:“真的很对不起!没有身份证明的话,我们是不能为您开办的……”  “所以啊,赶紧给老子开新账本啊!”  壮汉仍在喊着,并一拳砸上柜台,砰的一声作响,惊得周围女职员们尽皆惊呼:“老子可是山本大雄啊!”  “真的对、很对不起,没有身份证明的话……”山田波子第四次鞠躬。  “山本大雄!”壮男惊愕地锤擂胸膛:“我,银座的山本大雄,山本大雄啊!”  “真的对、很对不起!”山田波子第五次鞠躬。  “不会吧,山本大雄你都不认识吗!?山本大雄啊!”  “这位先生。”  银行次长出面了,绕过前台走向男子:“有关办理账户的事,不如让我们一起到……”  “滚犊子!”  壮男比次长高出至少两个头,只轻轻一推,便将其踉跄地搡出两米远:“老子是在跟这个妹子说话呢,老子是山本大雄啊!你连我山本大雄都不认识!?”  此刻,九名女性的客户专员早已吓呆,坐满全场、等着排号的客户们也都站立不能。  190cm的壮汉,岂是能在日本国随意瞧见的,今日不但出现了一名,更还是个典型的黑帮分子,莫说众人只是普通百姓,就连门口的那名瘦弱保安,此时都不敢上前了!  “对、对不起啊!”  “喂,这位先生!”  山田波子被吓得只能再三鞠躬,银行次长挣扎着站稳,却也是个瘦弱的男子:“您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的话,我们就得报警了!”  “报警!?老子就是让你们办个账户,还报警!?有没有王法了!?”  壮男沙包大的拳头砸上柜面,一时间女性惊叫不断,因为整片台面都跟着巨颤了。  “到底是哪来的精神病啊……”  “谁说的!?”  全场刹那间寂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银行次长脸色难看至极,更有三名小职员忍耐不住,和兀那壮汉一起,向着一个位置望了过去。  客户柜台右手第三个位置上,坐着两名女性。其中一个短发姑娘的正一脸惨白,颤颤巍巍地打着哆嗦,惊慌失措地捂着嘴巴。  “刚才是你说的?”  壮男拧了拧脖子,骨节劈啪作响,大踏步向浅川莉香走去:“刚才是特么你说的!?”  “救命啊!”  “这位先生,请您稍微冷静一下,可以吗?”  从容冷静,并带着一丝无奈感的声音,青山美冬站了起来,对那壮男道:“而且您不觉得,其实她说得很正确吗?”
  美冬此言既出,至少三名女职员当场站立不稳,更多的客户们倒抽一口凉气,自知失言的浅川莉香则表情诡异,欲语还休。  “你说什么!?”  壮男怒喝走向美冬:“你敢不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好的,这位客人。”  美冬从容站定,制服尽显体态修长,姿态优雅:“您不觉得,其实她说得很正确吗?其实您现在的行为,真的非常不妥。”  她目光平静地掠过全场,瞄准着远处一脸惨白的次长,再对眼前壮汉点头道:“相信您也看到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是年轻女性。相信您作为一名如此威猛的男性,肯定很希望迎来我们仰慕的目光吧?”  壮汉眨了眨眼睛:“呃……这个嘛……”  “所以恭喜您。”  美冬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淡雅红唇妩媚:“山本大雄这个名字,已经成功被您,深深地印刻到了我们的心里。我相信,有您刚才气宇轩昂的宣言,我们那位美丽的女员工,一定已经把它牢牢地记住了。是这样吧,波子?”  她朝山田波子轻柔点头,但看对方还被吓得没回过神呢,当即再对壮汉道:“所以您看,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山本桑真是好计谋,竟然用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让自己的大名深深印刻到我们这些小女生的芳心里。”  她笑意盈盈,面露洁白皓齿:“正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好一个精神病,好一个没良心的死鬼,这可都是绝佳又典型的称谓啊,您不觉得吗?”  此时现场一片无声,就连保安警棍落地都无人在意。紧张的男职员精神仍旧紧绷,但一众女职员们略有松气,而次长和闻声而来的支行长两人,却都是一脸的古怪。  青山美冬,可真是把话说到每个男性的心坎里去了。  “呃……嗯……哦……”  兀那壮男冷静下来了,他这时仔细打量向美冬,不过片刻,眼神恍惚,面部泛红,委实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这位先生,请跟我来吧。”  次长迅速上前,对美冬致以一个感激的表情,并连忙拉着壮汉离去:“关于您的开户问题,让我们到贵宾室中详谈吧,请。”  比壮男矮了两个头的他,这次成功将对方请走,离开了前台区,绕过办公桌,走进了一间贵宾室里。  “哇……”  下一刻,全场几乎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山田波子更是腿软地跌回到座位里。  其他人没有站起来的,但也都是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时无不向美冬抛来感激的眼神。自然,更还有许多其他心情,无不蕴含在他们的眼神中。  至于在场排号的客户们,更是把整件事情都旁观在眼里,他们当然也没有吭声,但一道道目光也全都聚焦了过去,集中在美冬身上。  “青山前辈……”  浅川莉香一脸惨白,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您真是太厉害了,刚才那话都是怎么编的啊,要我肯定早吓懵了……”  “哦,因为我是一个男人。”  “诶!?”  可怜浅川没能反应过来。美冬这时也已经坐下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条理分明、从容有序地处理着单据整理工作。她双目平和地看着工作文件,面无表情,好像前一秒也什么都没说过似的。  可惜浅川不这么想。  “您……您刚才说什么?”  她愣呼呼地看着美冬:“什么叫……因为您是个男人?”  “哦,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不怂他啊。”  美冬回答得漫不经心,尽管这时尚无客户上前,她却仍工作得仔细:“当然,那是上辈子的事,不过我有幸遗传了上辈子的记忆,所以没道理惯他毛病。”  “啊哈,啊哈。”  浅川扯了扯嘴角,这回彻底无语了:“好吧,好吧……”  时间缓缓流逝,过不多久便到了午饭时分,樱花银行世田谷支行的全体员工,皆前往公司食堂就餐。  全支行一共约三十名员工,共分约十张桌子就餐,岗位划分一目了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身着灰色制服的前台客户专员,清一色的女性。  “今天早上真的好险啊!”  山田波子拍着胸脯,第二次把自己盘中的牛肉夹给美冬:“如果不是有你出面,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那个男人真的就是个精神病嘛,山本大雄什么的,别说根本没人认识他了,谁开户不需要身份资料啊。”  “也许他是个黑帮分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是啊是啊,黑帮分子的话……果然美冬就是勇敢啊,竟然还能对他夸夸其谈。不对,你最开始那句话,摆明了就是要挑事,居然还给圆回来了!”  任凭同事们叽叽喳喳个没完,美冬只是从容吃着自己的午饭,旁听她们闲聊。  “对了,很有趣的一件事哦。”  山田波子忽然来了精神,贼兮兮地笑道:“我可是有听到呢,那个新来的职员当时惊嘘嘘地问青山桑,你为什么这么厉害啊?大家猜猜,青山桑又是怎么回答的?”  “因为我是个男人哟!”  一整张桌子的女员工们,齐刷刷地笑闹了起来,甚至引得周围餐桌的员工频频侧目。  “不是男人。”  美冬这时开口了,慢悠悠地喝水道:“是上辈子是男人,这辈子继承了记忆,我都和你们说过很多次的事了,怎么总也记不住?”  顿时又是一阵爆笑,山田波子则下地绕到了美冬身后,哎呦一声,动作夸张地给了她个熊抱。  “啊~男人!谢谢你,男人!啊~青山君,英俊潇洒的青山君哦,快要了我吧~!”  “死开啊……”  山田波子诚然是个蛮漂亮的女郎,却是27岁的老女人了,绝非20芳龄的美冬能有兴趣的。何况现在还是吃饭中,所以再被推开后,山田波子也就老老实实坐回去了,美冬也不用继续皱眉头了。  但却听另一个女同事,很不忿地说道:“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那个新来的,闯祸了也不知道过来道歉,你们看她现在干什么呢!?”  此话落下,自然引得美冬和其他女职员们,一同向餐厅某处望去。
  浅川莉香,今年18岁,正值能到银行前台,担任客户专员的底线年龄。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留着短发,浑身散发着中高档香水的气味,给人好不骚包的感觉。  此时,她独自一人坐在张餐桌前,也没急着吃饭,而是把玩着手机,也不是在忙些什么。  “像她那种人,就是来镀金的啊。”  有人牢骚道:“为什么都是同样的年龄,我们却要在临时工的位置上慢慢熬,她却直接就是正式职员了啊,”  “谁让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呢,如果我有一个亿万富翁的父亲,何止是银行客户专员啊,现在早就是次长衔了吧?”  “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强悍的后台”美冬冷冰冰地道出现实:“像我们这些临时工,没有奖金,没有福利,没有升值调任,只有微不足道的带薪假期,和每天每月纹丝不动的底层工作罢了。”  “简直就像机器人一样呢……”这是另一人的牢骚。  “没错。”美冬低眉垂眼,看着食物所剩无几的餐盘:“而且,是随时都能辞退的,一次性机器人。”  说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淡漠地纵览四周,看遍整个食堂。  总计十八名的女职员,六名黑色西装的男职员,再还有二把手的次长,与支行长本人。这不是一个巨大的世界,但对很多居于社会底层的临时工,仍旧是她们打拼奋斗的战场。  美冬今年20岁,与当前的浅川莉香一样,也是在18岁时开始在银行工作,并担任客户专员一职。  但和那位大小姐不同,美冬尽管已经做了两年,却仍旧只是个临时工罢了。莫说她随时都可以被辞退,哪怕再做上十年的时间,只要临时工性质不变,她就始终只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做着同样的工作,并领着同样多,并极度微薄的月薪。  “唉……”  任凭周围人如何闲聊去,美冬此时却没哪个心情。  “这种没完没了的日子,可不是我想要的呢……”  银行下午的工作一切正常。再没有捣乱的客户,也没有贸然失语的新员工语录,当然更没有抢银行一类事件发生。有的只是不变的排号叫号,取款存款,和各种单据资料的处理罢了。  这才是日常应有的状态,所以下午三点一到,营业时间也就正常结束了。客户们一经离开,之后便是业务人员处理账目结余,对一整日的业务做统计回报的时候。如此算下来,等到真正该下班的时候,仍旧还是下午五点前后。  “喂喂,青山桑?”  山田波子凑到美冬身旁道:“今天谢谢解围,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美冬挑起修长柳眉:“其实算起来,引走那个男人的是浅川吧?”  “她就是个惹祸精……”  山田波子扫向经理室那儿,大小姐就是不一样,支行长本人正和她闲聊中:“走啦,青山桑,你就当是我自己嘴馋好啦,吃大餐去!”  美冬看向手表,皱眉道:“现在是差十分五点,我今晚最多陪你到七点,然后我还有要事去忙,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时间最多都花在排队上,吃本身倒用不了太久!”  山田波子显然正在兴奋头上,美冬不愿扫她的兴,便只得同意了。正好这时,她也把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和波子一同走去更衣室。  银行的下班时间不是固定的,只要每个人把手头工作完成了,随时都可以下班,尤其对临时工们而言。此时在更衣室里,准备离去的只有她和波子两人,她们在紧挨着的衣柜前脱衣,准备换上私家服饰。  “真是好羡慕啊。”  已经27岁的波子,看到美冬脱掉制服后完美的身材,无不艳羡地说道。  亭亭玉立的身材恰到好处,玉腿修长白皙,青山美冬的魅力是由内而外,表里兼顾的。她的鹅蛋脸形搭配尖尖瓜子脸,盎然英气与妩媚温柔完美并存,也不知上天究竟是怎么挑选的基因,竟生出这样一个美丽的人儿来。  “这个问题问得好。”  美冬撩起一条长腿,踏上衣柜铁门:“也许我这辈子重生时,恰好是由宙斯,而不是耶和华负责的躯体再造吧。那个靠打炮编出整个希腊神话的臭流氓,当然会乐得把我造成这样了。”  “青山桑的话,一如既往的槽点满满啊~”  山田波子只管羡慕地看着美冬的长腿:“但我就是不行啊,肤色蜡黄,小肚腩增生,好容易谈个男友还被踹了,踹了不说还要替他还债。唉……什么时候能遇到个白马王子呐……”  感概中的波子没有注意到,她当说出中间那番话后,美冬洒笑的表情不在,反而有抹悲哀之情一闪而逝。  “对了,青山桑,我一直想问呢。”  看到美冬穿裤子,波子盯上她的脚踝:“你这里的这个纹身,是什么时候弄的啊?”  “你是说……啊,这个吧。”  美冬已套上了牛仔裤,但袜子还未穿,迈起腿来踏上长椅,然后稍微掀起过长的裤脚。  一目了然,就在美冬右足脚踝的外侧,印着一个红色花体的英文字母“M”。作为纹身,其形状当真无比美丽,尤其美冬紧接着展示左脚,在它的外侧竟也印着个同样的字母M,完全相同的纹身。  “真的好漂亮……”  “出生时就有了的。”  美冬淡然说着,并套上凉鞋道:“跟你说过的,我是在北海道孤儿院长大。院长再三跟我强调,这可能就是身世的证明。可惜然并卵,老娘我活了20年了,也仍旧没有对世界首富的夫妻骑着七彩皮皮虾从天而降,说要我继承他们的一万亿美元呢。”  “诶……所以啊,青山桑的话,总让人感觉槽点满满呢……”  “嘛,人总要有点理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美冬穿完鞋子,亦套好了深山,重新扎好了马尾。她拍拍山田波子的肩膀,这一刻,她咧嘴一笑,哪里还是工作时冰冷严肃的模样?  “万一有一天,真有那么多钱砸头上了呢?是吧!?”
  山田波子选择的吃饭地点,是一家距离银行不算太远的回转寿司店,其紧挨着好些家其他饭店。当美冬和她赶来时,正好是第一波食客的用餐高峰期,店门前拍着好长一串队伍,一路延伸到了街道末端!  “这么多人呐,我们换一家不行吗?”  美冬无奈哀叹,店家都在队末摆上牌子,上书“排队需30分钟”了。  “其实吧……”将人拽来了,山田波子一脸讪笑道:“今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所以就想庆祝一下。回转寿司嘛,难得享受这么一顿,青山桑,你会陪我的吧?”  美冬眺望远处店门,也确实有点嘴馋,看看手表,点头道:“既然是你的生日,那就勉为其难,迁就一下好啦。生日快乐。不过既然是你过节的话……难道不是我请客吗?”  排队时间漫长,这个问题可以慢慢商量,最后还是波子决定付全款。毕竟是她把美冬拽来的,一开始还抱着感谢美冬的理由,这会儿再让对方掏钱,可有些说不过去。  美冬下意识伸手搭上挂包,也是乐得如此。  忍饥挨饿半小时,最难熬的,是最后站在店门口等待的那五分钟。好在这只是五分钟的时间,店员殷勤地为两女准备了双人吧位,美冬尚属从容,可山田波子就激动得不得了了。  “给我省点钱哈!”  她端下一盘白碟子道:“白色的150円,金色的450円,黑色的要850円呢!”  “好好,白色的白色的!”  美冬的确只选了最便宜的细卷寿司。哪怕波子都调皮地挑了个金色的,作为生日的庆祝,但她只是捧着白碟子,一口气就是三盘,都够一个小女生大半顿的饭量了。  “真是幸福啊……”只听山田波子在感慨:“第二块金色的,这个鱼子军舰,真是太美味了!”  “我倒是对手握更感兴趣些,也一块金色的,既然你都吃两份了。”  美冬早眼馋鳗鱼手握了,可惜那是黑色,她便把三文鱼的端了一盘。区区两口的量,450円就此报销,对于普通的临时工阶层,这真的是一份难得的奢侈了。  “青山桑,今晚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一会儿,山田波子又一口细卷下肚:“你这一会儿看三次手表了。”  “所以啊,今晚最多陪你到七点,现在已经是刚刚六点整了。”美冬慢条斯理地喝着啤酒:“我呐,每天晚上也都是有工作的,虽然今晚的事属于额外事项,但也不能耽搁太晚了。”  她轻轻打个饱嗝,优雅地擦嘴道:“所以抱歉呐,山田桑,如果你打算吃完饭后还要去卡拉OK,恕我不能奉陪了。也许你可以给其他人挂个电话?”  “都是工作啊~”  山田波子也吃了不少了,极短时间内大嚼寿司卷,胃口消化能力有限,她半撑半饱地摸了摸肚子。  “青山桑有夜里兼职,我也要在街上发传单,临时工什么的,哪怕基础工资都要比正式员工少一点点啊。天天努力夜夜加班,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上点好日子啊……”  美冬默然垂下眼睑,目光扫过桌前不断滚动的寿司们。  白碟和金碟,黑碟和红碟,最高级的紫色格栅碟承装高档刺身,一碟就要2250円的价位。美冬扫向邻座,那位青年小哥在请女友吃饭,黑红两色相叠交错,格栅碟系列也堆砌着不少。  他们这一顿吃下来,少不得要花两张福泽谕吉。  而这不过是一家街边随处可见的,中低档次的回转寿司罢了。  “好日子的话,果然还是要去中国打工吧。”  美冬由衷笑道:“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啊。在我还只有十三岁,刚刚终于不再浑浑噩噩时,中国的GDP居然就超过美国了。2030年,果然该为它竖个纪念碑啊。”  “青山桑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山田波子喝了一大口啤酒:“不过你说得有道理。虽然更多的我是不太懂啦,不过要说到学习中文,嘿嘿,我还是有点优势的嘛!”  “噗,比起欧美,任何日本人都能有这个优势。”  美冬摆了摆手,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好在最近十年来,日本的制造业终于再兴起了,虽然肯定比不过基建狂魔,但把产业还在空心化的美国甩开……嗯?”  黑色翻盖手机响起来电铃声,美冬从她的白色塑质挎包里取出来,看到是一串陌生号码。  “喂,您好。”她接通电话道:“请问您是哪位?”  下一秒,嘟的一道长音,电话居然被挂断了。  “怎么回事?”山田波子在旁看到情况:“挂错电话的吗?”  美冬皱眉咋舌。她盯着屏幕上的号码,131开头的数字,已经把它完全记住了。  “哼,挂错电话也不道声歉,直接就撩断了,这样的人肯定是社会渣滓。”  美冬轻易就将人定了性,随即不再理会。  她瞅瞅手机上的时间,六点过一刻了,再望向店门外的天空,夜色已经初降了。此时正值春分时节,但东京的纬度似乎还没从冬天恢复过来,夜晚降临得还是那么快。  “我想我还是走吧。”  她拍拍山田波子道:“也许刚刚的电话,就是黑社会在催我赶紧找他们报道呢。山田桑,就此别过没问题吧,需要我帮你买单吗?”  此刻的美冬竟比平日格外大方,这让山田波子好一阵惊讶,但说好的事情可不能赖账,今天晚饭就是她请客。得到答复后,美冬朝她展开一个温和的笑颜,随即拎起挎包,健步如飞地走出店面。  “稍微有点不妙啊。”  刚刚踏上人行道,美冬就被两名男子迎面装上肩膀,不过她并未在意那些,快速逆着主人流朝前方走去。  “陌生号码来电,不到五秒钟便沉默挂断,还能把恐吓的意思摆得再明显一些吗?”  她很快便走到了一条十字路口前,十数名行人正同她一起,等待着红绿灯的变奏。  当绿灯变亮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傲然轻声冷哼。
  天色说暗就暗,说黑便黑,美冬与同事告别后便坐上电车,朝着东新宿站赶去。  六点半是典型的下班高峰时段,车辆里挤满了西装革履的男女,到处都是汗臭味和香水的混合。虽然全体乘客全程保持沉默,但也不过是习惯的按捺和忍受罢了,正如车厢空调从头顶垂下,凉爽之余更增感冒危机。  美冬抓着扶手,面带疲惫,汗水顺着撩起的发鬓淌下,因为她不断同电车行驶的矢量力抗争,还要时刻谨防意外咸猪手的出现。牛仔裤的缺点就在这里,太过于凸显臀型,是会很容易招蜂引蝶的。  距离抵达目的地还有些时间,作为发呆的目标,她瞅向车窗。车厢里灯光明亮,映照着她的姿容。  美冬今年只有二十岁,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已老气横秋,颇具成熟女人风范。  就像此时,她朴素地穿着条牛仔裤和黑红条纹衬衫,并梳着最简易的马尾辫,配合着那张精美的面庞,挂着个白色塑质光膜挎包,俨然一副文艺女青年的形象。  而非土到掉渣的田舍农家妹。  电车新到站,又一批乘客上车,车厢里顿时更加拥挤了。美冬哀叹着把全身靠上柱子,后方的中年男子被人推着向她挤来,这股力气之大,引得她的衬衫都凹陷了下去。  那根电镀的扶手柱,居然被夹在了她的沟壑里!  “该死的!”  美冬有心怒骂,但心知只要开口,非得把一股气喷到前面人的脖子上不可。可呻吟的又何止她一个,下班高峰期往新宿赶去的人,可是数以十万计的!  偏偏就在此时,美冬听到手机又响起来了。她再度哀叹一声,拼劲汗水满面,使劲蠕动右臂,好容易从挂包里掏出她的手机。也亏得来电者居然如此锲而不舍,整整二十五秒时间,愣是没提前挂断。  “应该是来催的吧……果然……”  晶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美冬最不愿见到的人名。  然而今晚,却正是要去见他的时候。  美冬幽幽一声长叹,费力把话筒凑到耳朵旁,接通电话。  “喂……”  “啊,青山桑,可算联系到你了。”  电话对面是个中年男子,他感慨道:“今天可是截止日期啊,我们再有一个小时就该下班了,如果你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再下个月可是要多付一份利息的哦……”  “你每次月末都要废这么一次话啊……”  人挤人,美冬难受地把脸贴在一个上班族的后背上,男人的臭汗味到处都是,她现在能有心情说话都算不错了。  “因为你每次,都是紧卡着我们下班前才到啊。”  来电男子苦笑道:“那么青山桑,今晚八点之前,我们就静候您的光临……”  “喂,熊本,跟你讲个事。”  正待对方要撩断之际,美冬忽然道:“催我还贷很正常,但如果要耍心眼的话,好像有点多余吧。你们怎么也突然玩起骚扰电话的把戏了?”  “骚扰电话?”男子熊本明显愣了一下:“我们什么时候给你打过那种东西了?”  “没有吗?大约一小时前,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接通后一句话不说直接撩断。熊本,我青山美冬这些年来,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把戏,想了半天,似乎也就是你最有可能了啊……”  “您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男子熊本的怒意,隔着电话朝美冬直扑而来:“像那样子的骚扰电话,已经属于黑帮式的行为,哪里是我们会干的!”  看来的确不是。  最后再聊几句后,美冬便挂断了电话,没再把手机揣回去,直接等着电车到站。  只是在最后这几站地的途中,她再没把精力放在抱怨拥挤上,只是看似疲乏地晃荡着身体,双目沉凝地盯着地面,低头沉思中。  “东新宿,东新宿到了。”  片刻后,电车提示道:“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东新宿站到了。”  新宿站,纵览全东京都屈指可数的大站,直接就在地下分成东西两个出入口,并连通着十数条地铁线路的庞然大物。这样一个地方,能在下班高峰期迎来的人流可想而知,饶是美冬早已习惯,每次遇到也都得咋舌不已。  “现在是刚到七点整,离那帮混蛋下班还有正好一种头,速度快点就还来得及……”  美冬驾轻就熟地顺着路走,很快便走上了地面。  夜里凉风袭来,空气更显清新,霓虹灯光闪亮四周,到处都是往来的人影,新宿站前区域的繁华尽入人眼。  然而,美冬此时全然无暇欣赏这些,出站后便朝右侧急速走去。她迈起步伐速度飞快,牛仔衬衫荡起猎猎疾风,修长马尾带得鬓角发梢掀起,不过片刻功夫,便走出了上百米之遥。  略一转身,美冬便拐入了一条巷道。  这里陡然人迹罕至,是两栋重要高楼的背面相接处,地面显得十分湿冷。  一台自动提款机立在墙角,是美冬此刻的目标。  她全程没有一句废话,盯着手表,看时间还有些空余,快速插卡入机,动作轻盈娴熟地输入密码。紧接着,再弹出的曲线选项上,她直接按下了最大的那个数字。  “呼……这下子总算是能……”  听着提款机里哗啦作响的工作声,美冬凝视着一成不变的屏幕,神情再度归为不变的平淡。只是,当现金弹出机器,而她拿起收据条时,那双纤细的柳眉却不得不颦蹙了起来。  “305,720円,一下子就变成了5720円,拼着命,耗着尊严,累死累活赚到的巨款,也只是刚够还贷罢了。如果没有大哥的那份工资,我们俩连基本的生存都不能做到,除非我彻底……”  美冬只呢喃了片刻,便果断将那30张福泽谕吉塞进挎包里。  随后,她谨慎地望了望道路两侧。  这条巷道的长度可不短,每月来此取钱时,都免不了有些提心吊胆。  “嘛,赶紧走吧,然后还要接着开夜工呢。”  挎着白包,她迅速朝来路的尽头走去,主干路就在前方约五十米的位置,沿途一共三条岔路,至于身后……  “嗡~!”  陡然间,噌亮的远光灯亮起,一辆重型摩托竟从前方岔路窜出,朝着美冬直扑而来!
  “搞什么鬼!?”  美冬惊呼闪避,赶紧朝马路边上躲去。但摩托车速度飞快,只一瞬间便冲到了她旁边,后座上的骑行者戴着头盔,顺势拽住了她的挎包!  美冬当即站立不稳,被摩托车带得踉踉跄跄,险些摔倒。但没等为站稳而侥幸,美冬下意识感到身体一轻,整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把包还给我,你们两个畜生!”  一瞬之间,美冬便朝巷道深处疾奔而去,平底的软胶鞋迸发出强劲的动力。摩托车并未来得及开远,看到被抢劫的人竟追上来了,后座拎包的男子连声疾呼,驾驶员立刻朝旁边巷道拐了进去。  二三十米转瞬即逝,美冬已跑到巷道拐口,隆隆一阵作响,那摩托车竟未再跑远?  “混蛋,你怎么找的路啊!”  抢包的男子怒骂司机,原来他竟把摩托开进了一条死胡同。路口前方被铁栏门挡住了,更还有好些施工杂物摆在那里,旁边一点空隙都没有,车灯照得卤面通明。  路口堵死,往回望去,被抢的女性已在路口站定,面色凝重坚毅,一副誓不把包夺回不罢休的气势。  “赶紧转回来,赶紧转回来!”  劫匪催促着驾车的同伙,摩托车掉头速度也快,既见前路被堵,他们别无选择,只得朝着来路再奔出去!  青山美冬站定在路口,面庞紧绷,左手攥拳,眼瞅着劫匪把车头对准了自己。但她并未惊慌,当摩托马达轰鸣响起之际,她目光一斜,当即把焦点瞄到了路旁那堆杂货上。  “快快快,冲过去!”  摩托后座上的劫匪拎着挎包,驾驶员戴着黑色头盔上身前倾,两人都是一咬牙一跺脚。轰的一声,重型摩托朝着巷道来路狂飙冲锋,全然不没意挡在前面的年轻女性!  “受死吧,二逼!”  美冬站在巷路边缘,当摩托狂飙到来之际,抡圆了胳膊使劲一挥!  米许长的工地铁铲,冰冷锋锐的金属边缘,直接砸上了后座抢包者的头盔!  喀嚓一声作响,护目镜玻璃四分五裂!  啊哟一声惨叫,后座的劫匪应声落地,大腿斜刺里一撞,摩托车连带着司机也侧卧摔倒了下去!  “把包还给我,臭傻逼!”  见人落地,美冬当即一脚狠狠踹去,精准狠辣地命中其肾脏部位。劫匪当即痛呼惨叫,趁这功夫,美冬赶紧把包夺了过来,并下意识拽开拉链,看钱还在不在里面。  “臭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然而这时,架势摩托车的司机竟跑过来了,一把拽住美冬的挎包,叫骂着就是一拽!  噌的一声,白色挎包拉链挣开,30张万円纸钞顿时飘向天空。好巧不巧,刚好一阵夜风刮入巷道,纸钞眼瞅着飘散开了!  “我的钱!”  美冬脸色狂变,一声叫喊,赶紧朝最先落地的纸钞扑了过去!  七八张纸钞落地,美冬慌忙抓起一把攥到手里,然后是再一把,地上的钱都被找回来了,但只是七八张而已!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  她赶紧抬头望去,一颗心陡然被攥紧了——四张福泽谕吉,眼盯着被风吹上天空远处!  “混蛋混蛋混蛋!”  她赶紧再朝前面落下的纸钞扑去!  “喂,那也是我们的钱啊,你这个臭女人!”  劫匪忽然抢上前来,一把抓住了美冬的手臂!  “……滚!”  美冬侧首斜眼一瞪,正是有火要撒的时候,当即撩起长腿!  顿时,惨叫声震裂苍穹,那个刚被美冬狠踹肾脏的劫匪,即动手抢包的那个,再度被她狠狠撩阴了!  “弟弟!我靠,你这臭女人找死!”  第二名劫匪已从倾覆摩托上下来了,一把抓住美冬的手腕,一把按住她的胸膛,将她狠狠地扣到了墙壁上!  “我,干,你,全,家!”  美冬怒目圆瞪,想也不想,咣当一口咬上男子的脖子!  “喂,你们在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啊啊啊啊啊啊!”  美冬发了狠,死死咬住劫匪的脖子不松口,牙龈紧咬,一股灼热的鲜血顿时喷入口腔!  “放、放开我啊!”  “哥哥,哥哥!”  场面是混乱的,当美冬终于松开口时,她以鼻腔努力呼吸着,闭嘴吞咽着最后一股鲜红的液体。衬衫尚且完好无损,但血迹无疑已布满了她的嘴唇,并顺着下巴缓缓淌下。  “赶紧走,赶紧走!”  劫匪兄弟再无抵抗的念头,一个肾脏被踹、惨遭撩阴,一个脖颈汩汩冒血,幸亏颈动脉尚未受损。两人搀扶着彼此,慌里慌张地离开现场,甚至都无暇理会倾覆的摩托车。  现场陡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美冬呼哧呼哧的喘声,但紧接着,又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你还好吧。”  男子年过四旬,身穿黑色西装,刚才的怒喝正是由他发出。他看看美冬,惊异于其嘴上的血迹,但随即弯下腰来,只是帮她捡起地上最后几张钞票。  “现在这个年头,很多人甚至会为了一万円就捅人的……”  “对了,我的钱,我的钱……”  美冬已缓过劲了,没去理会那个企图见义勇为的人,她双目发直地在地上扫过。夜风徐徐吹拂,巷道地形更增风力,此时此刻,哪里还看得到更多钞票的踪影?  “没了,全都没了,30万円,还剩下多少,还剩下七万,八万,十二三万?”  “喂,你还好吧?”  中年男子持着最后几张钞票上前:“刚才的情况,我都看在眼里了,你最多只属于防卫过当,何况他们也肯定不敢报警的。这些钱,都是你的对吧,数数看……”  “谢谢。”  美冬向男子走来,对方比她高出小半个头。作为礼节,她昂首看向男子,并点了下头,但随即便直接把钞票挣了过来,与他擦肩而过。  “喂……”  男子在后面出声,但美冬自然无暇在意。摩托车倾倒在一侧,巷道尽头有辆亮灯的车,应该是属于这个男人的。她一路小跑冲出巷道,沿途直接用袖子擦拭染血的下巴,转瞬间便回到了大街上。  她看得分明,那两个劫匪绝对是朝南边跑去了。  “现在,该轮到老娘抢你们了!”
  摩托劫匪的逃离方向是南方,既然其中一人已经受伤,相信是跑不了多远的。美冬离开巷道后,径直朝南方跑去,这里距东新宿地铁站不远,南方即是繁华的歌舞伎町地界。她耽搁不起时间,只要片刻迟疑,对方就不知会跑到哪里去!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你们两个混蛋还我的钱啊!”  美冬飞快在街面上跑着,顺着最后看到那两个劫匪的路线,并不停看向手表,面色愈发焦急。现在时间是晚七点一刻,若她不能在十分钟内凑回30万円,若她不能在晚八点时赶到目的地,后果不堪设想!  “不然到下个月还款日,就是65万了啊,你们两个混蛋!”  夜里七点的歌舞伎町,满街都是开始享受夜生活的男女,主干道上更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从这番熙攘人群里找到两个既定目标,难度可想而知,但美冬狂奔不休,意志坚定,撞翻多个中年男都毫不在意,因为她完全没有退路!  其实,用不了跑出更远的距离,她就已经知道既定结果了。  “呼……呼……呼……果然不见了啊。”  美冬在一家风俗店门口停下,呼哧呼哧喘个不停,她跑得也是迅疾,所以体力消耗也甚。那两个劫匪的兜里肯定能有闲钱,若是能再追上他们,估计凑满30万不是问题。然而此时,纵览整条人流密集的步行街,哪里能还能看到人影?  “好吧,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美冬鬓角淌下汗水,苦笑发现,自己竟无意间深入著名的歌舞伎町一番街了。  但看这里风俗店遍地,酒吧会所布满每一栋楼层,街上更有许多西装皮条客不断分发传单,哪里是那两个劫匪会来的地方?  “哼,要是抢成功了,估计是会来这儿潇洒走一回。但既然失败了……”  美冬咋舌,不断向手表瞥去。  现在是七点二十分,她若能在二十分钟里凑满30万,还来得及赶去还贷。  可她该怎么做?  歌舞伎町的话,的确会让美冬充分打开思路。但是,就算她此时当街揽客,并揽下笔同时伺候七八个男人、总消费超15万円的大单子,也肯定得耗上120分钟吧?  “难道老娘下个月真得多掏5万円?”  她站在原地,冷汗狂冒,咬牙切齿:“该死的高利贷,而且还得把刚才被风刮跑的那些还上,所以就是多赚……多赚……18万円……”  她数着包里剩余的纸钞,脸白得像纸一样:“也就是下个月要赚满48万円!社会我一个临时工啊,大哥那里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吧,基本的生活也要维持……嗯?”  熙攘的人群中,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吸引了美冬的注意。  那是个穿着棕色皮夹克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颇有学者气质。他突然从一条巷道里走出,并慌里慌张地向前赶路,一共没走出三十米距离,却已频繁回头四次,明显一副怕被人追上的样子。  “有猫腻……”  美冬快步跟了上去。虽然还没想好自己为何要追踪,但多年的街头混迹让她知道,那个男人身上肯定有点故事。  所以若是机会合适,就算她把那男人的钱包摸走,估计也能心安理得吧。  新目标get,美冬开始了尾行。街上行人很多,就近寻春的中国人占了大多数,欧美人也是不少,因为太有名的缘故,歌舞伎町的国际化程度实在太高,让这里委实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鱼龙混杂之地。  尾行的绝佳场所。  美冬一路快行着,也有盯着时间。  她已经盘算好了,若能在二十分钟内摸到那个人的钱包,那么能赚多少是多少,高利贷能及时还一分都是值的。但若是跟踪超时,尽管她最终也肯定能摸到钱包,但就得承受更大的损失了。  从这条街赶到那家贷款申请所,跑步十五六分钟,妥妥在下班前一秒赶到。其实,若非被在提款机前抢包了,美冬此时就该已经还完本月的钱了。  “还有十分钟。”  “还有……九分钟。”  美冬挂着挎包,穿过层层人群,一步一寸地向中年男缓慢逼近。但对方的速度也是不慢,的确正在逃避着什么,途中甚至多次小跑,竟还把美冬落开了不少!  “这混蛋是外遇被老婆跟踪呢,还是寻找正在兼职的老婆呢?还是小三跑来兼职,他跑来找小三,然后发现竟被自己老婆跟踪了?”  美冬默默跟踪着,纵使心里槽点不断,脸上却面无表情,甚至快行的步伐也端是优雅。如此掠过五家风俗店和三家演艺酒吧后,她了然看到,那个男子陡然一转身,钻进某条巷道里去了。  “躲债的?被黑帮追杀?无所谓,反正必是人渣。还有六分钟,看你能给我什么惊喜吧。”  美冬轻松为对方下出定义,随后单肩高挑挎包,昂着高傲的头颅,从容而迅速地走入那条巷道。  这里的人流顿时烟消云散,这里的霓虹灯光顿时消隐无踪,这里只有一条阴暗狭窄的道路,贯穿着两栋商用楼共同的背面。  男子竟跑进这里,让美冬有些惊讶,而自己刚刚被抢的事实,也让她多少有些发怵。不过时间不等人,在略作迟疑后,美冬便一咋舌,一咬牙,一跺脚,慢悠悠走了进去。  蜀山难,难于上青天,道阻且长,长路漫漫。有着不到半小时前的惨痛经历,纵使美冬现在该是强势者,却也走得小心翼翼。这固然会多耽搁些时间,但既然人都来了,半途而废反倒更显愚蠢。  片刻后,她转过了一条弯。  巷路到此为止,接下来是一片开阔地和下坡路,有一条桥恰好从坡路底部跨过。在桥的正下方,一辆土方车停在这里,竟是一处施工现场。  但那并不是美冬注意的事。  那个被她追踪的男子,即便有着她后来步伐放慢的协助,一共也就领先了两分钟的路程。谁能想到,仅仅是这不到120秒的时间,竟能发生这样的事。  美冬惊疑地盯着前方。  土方车前五米处,那个中年男子仰面躺在地上,胸前淌着一片猩红的血迹。
  “居然……这是……死了?”  美冬悄悄地靠近,仔细瞅了过去。  可不正是她在跟踪的那个男人么,四十岁的年纪,戴着黑框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此时,他的胸口已染着一片血污,部位正是心脏附近,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没有凶器。”  美冬呢喃了这么一句,并靠得更近了些。也是巧合,男子的西服敞开着,钱包露出了一角,而且没被血污染到。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凉鞋,确认和地上血迹的距离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死者,蹲下身体,将钱包从怀里抽了出来。  钱包一摸就知是真皮质地,何况还印着阿玛尼的商标,厚实的手感,里面更装满着厚厚一沓的万円纸钞。美冬只瞄了一眼便清楚,这笔金额之巨,绝不低于她本月辛苦赚来的全部家当——30万円。  “……发生了什么事情?”  美冬看向手表,现在的时间是夜里七点三十七分,现在的地点是歌舞伎町内的某条巷道。  从这里赶到目的地,直线距离大概是1.5km,以她青山美冬全力奔跑的速度,哪怕是在人流熙嚷的大街上,10分钟也绰绰有余了。  她捏着钱包,站了起来。  今晚这里刚下过雨,低下头来,地面浅浅积水映照着她的容貌。  许久无钱化妆的素颜鹅蛋娇颜,下巴略尖,一副好似生无可恋的冷漠脸,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除非能笑一笑,不然别想让星探找上门。  美冬漠然凝视着积水中的映像,沉默片刻,随即看向地上的尸体。此时,死者的鲜血正不断溢出胸口,逐渐向四周扩散,并逐渐混入至水潭中,徐徐向四周扩散。  犯罪现场,久滞不智,美冬迅速把钱包里的所有现金一卷而空,然后顺手一抛。钱包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砰的一声,精准落入墙边的垃圾桶中。  美冬全程没有回首,此时更已潇洒地双手揣兜,飞快迈着长腿步行。她上身穿得黑红条纹衬衫,下身穿的浅蓝色牛仔裤,走起路来徐徐生风,只是帆布鞋明显老旧,多处裂缝。  一转过弯来,寂冷的环境不再,她回到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头上。  再下一刻,美冬急速奔跑了起来,身形矫健,犹若一头暗夜母豹。  现在,她可是在一番街的主路上,逆着主体人流疯狂疾奔,其速度之夸张,顿时引起好些人的惊呼回头。而最奇妙的是,任她如何逆着大部队狂奔,也完全没撞上任何迎面的行人,机动性简直不要太强。  如此,在引得一路数十路人惊呼不已,回头不断后,美冬已飞快跑出了歌舞伎町地界。  但她仍没有停步的打算,而是转向一个确切的方向,毫无迟疑、毫不减速地继续狂奔。她的速度之快,绝不亚长跑最终冲刺,加之灵敏强悍的机动性,体能当真可谓绝佳!  “呼……呼……呼……”  渐渐地,在狂奔出超一公里距离后,美冬终于放缓了步伐。  这里是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并非夜行人群会蜂拥光顾的地方。美冬目前距目的地还剩200米不到,而离对方八点下班则还有整整十分钟时间。反正也不着急了,她自然乐得休息片刻。  最后的200米,美冬眼瞅四周无人,再将挎包拉链打开。唇膏和眼影,手帕和纸巾,手机的提示灯闪烁不停,超过40张钞票散落在里面,尽皆都是万円巨款。  美冬没去理会未接来电,飞快将大部分钞票攒起,数出30的数量。她这时再看向包里,还剩着大概20万円的金额,尽皆都是较新的钞票。  “也算是意外之财了,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被谁杀的。”  遭逢命案现场,千米长跑过后,美冬正值心神俱惫、心口气短发闷之际。但此刻,她全然无暇顾及那些。15米,10米,目的地即将抵达,那扇黄色的霓虹招牌还在亮着灯,上书一串黑色的粗体平假名。  熊本贷款。  “啊,青山桑!”  光线明亮的办公室里,男子看到进屋的年轻女孩,殷勤快步上前道:“真是缘分啊,每次都是在月末最后一天,每次都是我们下班前半个小时,您对时间的掌控简直就像机器人一样啊!”  “这是本月的量,你数数吧。”  美冬心口尚且气闷着,将厚厚一沓钞票拍到桌上,便把自己扔到椅子上:“容我休息一下,谢谢。”  靠背椅被吱嘎响声不断,男子殷勤地接过钞票道:“没问题,青山桑。喂,中田,赶紧为青山小姐倒一杯热茶!”  下班时间将近,夜晚八点降至,熊本贷款的在场员工也就只有两人。美冬三口热茶入腹,顿觉心脏舒服了许多,便只是沉默地看着男子忙碌,数钞票和准备书面文件,都是些例行工作。  “那么,青山桑。”  男子将印戳盖上:“日,偿还贷款30万円,您还剩5910万円需要偿还。”  证明文件只是一张独纸,他将其双手呈给美冬:“青山桑真是了不起呐,竟肯为破产的孤儿院担下这么可怖的债务,我熊本活了四十三岁也闻所未闻。不过青山桑,在下颇有一言,早就想要倾诉,不知当说不当说……”  美冬的面色十分平静,从容折叠着文件:“瞧把你拽文拽得。想说说吧,憋着的确难受,这我知道。”  男子熊本叹息道:“将近六千万円啊,青山桑,以你这些月来雷打不动的还款能力……青山桑,你真没必要为一家破产的孤儿院……何苦呢,就算那是将你养大的那家,可也不至于担上自己一辈子……”  “嗯,多谢关心,熊本。”  美冬将叠好的文件放入包内:“不过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事在人为,我也还年轻,苦点累点不算什么。告辞了。”  她全程没有耽搁一分一秒,简短而不失礼节地与熊本对话后,便拎包起身,快速离开了这家令她厌烦的公司。
  时间,深夜二十二点。  东京都足立区,僻静狭窄的街道空空荡荡,路灯清冷,人烟稀少,因是深秋时分,蝉鸣声也少得可怜。这里没有多少崭新整洁的民宅,房屋不但老旧,更以昭和年代的廉租公寓为主。  一名长发马尾少女正快步疾行着,其年龄刚刚二十,头扎修长马尾,身穿黑红条纹衬衫风衣与蓝色牛仔裤,脚踏帆布鞋。她将衣领高竖,斜挎白色塑质亮膜挎包,右手牢牢按在上面,向在护着一间宝物。  当电子表报时零点整时,美冬终于回到了她目前的住处,廉租公寓米田庄。  这是一栋昭和早年的双层木制建筑,据说还挺过了二战的东京大轰炸,虽然是很坚强,但老旧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好在它的租金也因此很便宜,区区三万円的价位,放眼全东京都算最便宜的了。  美冬踏上通往二层的楼梯。十年前新装的木板吱嘎作响着,五年前新换的雨棚微微颤动着,二层的走廊地板疏松,栏杆倒是新刷了油漆。205号房间的铁皮门,旁边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站在二层楼梯上,美冬回首望向人行道,目光难掩艳羡。  清冷的路灯照耀在干爽的柏油路上,对面是另一栋廉租公寓朝风庄。三层的高度,平成年代的历史,质量远比米田庄优秀许多,但每月四万元整的租金,却也是美冬支付不能的。可望而不可及,最是悲哀不过。  美冬悠长地叹了口气,从深如渊海的口袋中取出钥匙,打开了205号房间的大门。  不过十畳面积的两居室,配套着浴室、厨房和阳台。泡面的气味还没有散掉,泛黄的榻榻米上倒扣着盛咸菜的不锈钢盘碟。灯光亮起,新换的白炽灯包滋滋作响,周围绕着三两只细小的飞虫。  进屋后,美冬没急着开窗,而是迅速关上了门,并保证廊窗窗帘遮掩严密。下一刻,她脱掉鞋袜,捧起一摞衣物放到一旁,打开下面的塑料置物箱,翻开大批杂物,从最底层掏出了一封厚实的工资袋。  “十五张夏目漱石啊……”  美冬盘腿坐在地上,数着里面褶皱的旧币。口袋看着很厚,但一共只有两万七千円,且千円面值更只有那些数,更多的只是沉甸甸的钢镚。  她随即拉开挎包的拉链,将内袋里剩余的钞票取了出来。  “虽然存款恢复到二十万了,但明天就是交租的日子,而大哥的工钱还要等下月中旬。这样一进一出,能用来炒股的钱就是三万円,设中长线投资的平均利率为X,短线与超短……”  借着台灯的光芒,美冬开始在桌前奋笔疾书,于一个黑色笔记本上细密罗列金融系数学公式。她的字迹小巧,但一笔一划间充斥着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概。  不过片刻,繁复的公式已经填满一面纸,她翻过页来,笔触不停地继续书写。  如此过了五分钟时间,放在圆桌一角的手机作响。  其实从美冬进屋起,手机的提示灯就在亮个不停,未接来电或短信,不过她却无暇顾及。但既然新来电摆在了眼前,她就没道理再去无视,当即落下笔头,翻盖手机盖。  来电者的姓名并未出乎意料,她轻声一哼,接通了。  “喂,大哥。”  美冬平稳说道:“我已经把这个月的贷款还上了,刚刚数了下存款,刨除明天的房租,大概还剩十七万。我这里看好一个最新上市的超牛股,打算投一个三万円起始的中长线,你看怎么样?”  说着话的同时,她的笔触再起,以电脑般精确的绘图能力,徒手编绘着一张简易周期折线图。  “哎哟……老妹儿啊,你可真会难为哥哥嘞。”  电话对面响起粗犷男音:“你知道你哥就会卖苦力,还问俺咋炒股。哎哟,真要让我上,还不得赔个底儿朝天啊。还有老妹儿,下次说话慢点儿成不,俺……”  “今天上午的事还没找你算账,现在就乖乖听我说吧。”  美冬挂着电话,奋笔疾书,一心二用,两不耽搁。  “首先,你这几天一直睡在工地,和工友们寸步不离,上厕所也是基友好手拉手,一定记住了。其二,你每天都会腾空和我闲聊,这个是日常惯例,而且时间的确不固定,工友们也都知道你有我这么个义妹,一定记住了。其三,你妹妹我是个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乖巧可人、天真烂漫的普通女孩,绝不是个会半夜在歌舞伎町闲逛的女痞子,这点最重要,一定记住了。”  她平淡和缓地说着,虽然语调近乎呆板,但的确降低速度了。  “什、什么玩意!?”  “你记住就是。还有大哥,一定切记我喜欢的是女人。”  “诶……妹儿你咋的了这是……”  “你记住这几点就行。”  美冬将笔记本翻过再一页,继续着金融分析工作:“应该什么都不会发生,但也许会发生些什么。总之,你记住这几点就是,至于记住它们的用途……相信我,等你需要用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只是但愿,你不会有机会用上。”  “妹儿你知道哥脑子不好使……”  “所以我给你买的是自动录音的手机,以上,挂了,我还有事,拜拜。”  美冬一甩翻盖,挂断手机,并最终在笔记本上落下一道深深的字迹。手机和水性笔同时放下,她起身叉腰扭动腰肢,但只过得十几秒,便转身将挎包抄了起来。  “……嗯。”  美冬仔细整理着包内物品,头绳、唇膏、化妆镜、卫生纸、湿巾,零碎事物不少,但再没有一张钞票被寻。从那个死者钱包里取出的钞票,都已被她塞进了工资袋里,藏在置物箱的底层。  “啧,该死的机车党。”  然而美冬却心疼地发现,她好端端的挎包底部竟咧开了一道口子。  “我是该谢谢他们,还是该阉了他们!?”
  美冬再仔细检查下去,脸色当即阴沉到了极限。  劫匪抢包力气不小,裂口居然直通到了挎包的最里面,是能让包内物品直接遗落的程度。她在那之后可是一路狂奔,这要是万一把什么东西遗落了,可是一笔叫人难受至极的意外损失。  “应该没有掉什么吧。”  美冬咋舌翻包,但确实未发现任何可能被遗漏的物品。裂口是在挎包的边缘处,如果是能跑动时荡得零碎物滑出去,那她此时怕也没剩下多少东西了。  但她仍旧叹了口气:“又要花钱买新包了……嗯?”  今夜注定繁忙,越是美冬无暇顾及手机的时候,来电便越是勤快。她先看看时间,再翻盖机盖看去,这回不是大哥了,但来电人的姓名仍叫美冬莞尔一笑。  “啊啦,妈妈。”  她笑道:“怎么突然挂来电话了?这个时间,不该是店里正营业的时刻嘛,你得空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请假?”  来电者呈中年女性的嗓音,温柔妩媚而不失威严,正是美冬夜班打工时的那位上司:“今天是还贷的日子吧。怎么样,一分不差地填不上了吗?如果有缺漏的话,我这里可以再借你一点……”  “真是非常感谢了,妈妈,不过不要紧的,欠款当然都还上咯~”  美冬优雅从容地说着,颈部夹着手机,将黑皮手册收起,并从储物箱底层取出另一枚小盒子,轻盈打开。  “那就好。”电话里,妈妈桑明显松了口气:“看你每晚在店里都工作得那么努力,若是还不能按时偿还欠款,我这里也是很不好受的。不过美冬啊,果然是还是告诉我究竟欠多少吧,就算不一定能帮到你多少,起码让我安心不是?”  “妈妈又来了,你好唠叨啊。”  美冬打开木盒,一边优雅闲聊着,一边例行阅览盒子里,她写下的每一篇长篇文章。但今晚,她并未照例先行阅读《日本2037年度经济发展预测》,而是一口气翻出七篇放到一旁,将颇为压箱底地一篇取了出来。  “我当然唠叨了。”电话对面,妈妈桑略微不满:“你虽然在我这里也只是临时工,但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作女儿看待的。虽然只是职称,但既然被喊着‘妈妈’,难道你还不许我多关心关心?”  “所以妈妈好唠叨呐~”  美冬轻盈地笑着,但此时的目光却一片淡漠,她正在扫视第八篇文章的首页。  “唉,好吧好吧,我唠叨,我烦人,我打扰到你的请假了,这么说满意了?”电话对面,妈妈桑怡然笑道:“好啦,美冬,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你了。难得今晚偿还了贷款,是要好好歇息一番……明晚还来吗?”  “当然,有钱不赚是傻瓜,尤其还是服侍其他可爱的女孩子们,我很是期待着呢~”美冬咯咯一笑,引得妈妈桑又一阵调侃,随即又聊了小半分钟,这才彻底把电话挂断。  随即,她原本笑意盎然的表情不复存在,只是漠然冷眼,仔细瞅着这第八篇文章。  《石油制品逆还原催化剂构想第三版》。  “清华大学的设想,是固态金属性化合物,纯原子结构;东京大学的设想,是高分子人工化合物,类似塑料那样的东西。美国那里,干脆就玩起了量子振荡的科幻构想,路漫漫其修远兮。这帮白痴……哼,真是把象牙塔的尖儿钻到了尽头。”  美冬冷漠地扫着自己的构思,第三次再修改版的内容,并从圆桌上抄起烟盒,抽出一根细烟卷默默点燃。一时间,白色烟雾缭绕,美冬盘着牛仔长腿,解开衬衫领口两颗扣子,优雅而刻意地,朝纸面上吹出一股格外浓郁的烟气。  “石油的根本组成部分是各种烷烃、环烷烃、芳香烃,是氢氧化合物啊白痴们。想让作为垃圾废料的石油制品,依赖催化剂的帮助,重新变成类原油状态……不从最纯粹的生化系角度出发怎么行。这群白痴们,真是把石油是怎么炼成的都忘了啊!”  “看等我哪天成为大公司股东后,怎么亲手打你们这群砖家叫兽的脸吧。还量子振荡呢,真要是实现了,干脆就是炼金术的范畴了,人类直接就变成外星人了!”  美冬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激动了,这一晚跑步流的汗水,此时黏糊糊粘得自己满身都是。她啧了一声,随手打开电视,然后便起身朝卫生间走了过去,准备脱衣洗澡。  所以,电视机里虽然播着声音,放着画面,却没怎么被她放在心上。  “昨日X时,宫本制药成功在美上市,首日收盘价为Y美元,市值逼近800亿美金。宫本制药社长,今年72岁高龄的宫本龙藏表示,公司未来将以……”  现在的节目是午夜新闻,内容是在对白天的信息做重播。此时,在电视画面上,世界著名的日本宫本财团会长,世界知名企业宫本制药社长,宫本龙藏正在发表讲话。  他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相貌和蔼,一副笑口常开的样子。现场汇聚着一群黑压压的人影,皆是被庇护于宫本家族羽翼下的高管领导们,全员尽皆西装革履,好不崇拜地看着至高领导。  镜头在会场上迅速掠过,拍摄到了宫本家族女眷们他们身着精致的晚礼裙装,虽然只是惊鸿一现,却无疑尽是雍容华贵的女郎。  但他们尽皆位于人群的角落中,仿佛只是一群木偶,到场只是为充当摆设。就连摄像机镜头都未再她们身上停留太久,仅仅一个简短的特写,随即便挪开了位置。  但有一个粉色的身影,却不但脱离在那群女眷之外,更位列在人群前列,距离会议发言者只有尺许之遥  镜头向她聚焦过去,粉色裙装的年轻少女亭亭玉立,有着一张纯美静谧的俏颜,并盘着繁复发髻,垂着笔直,当真好不美丽。  不过此时,电视机的所有人青山美冬,却没有守在屏幕前,而是已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正往卫生间里走呢。
  热气蒸腾的浴缸里,清冷优雅的女孩正在闭目养神,一头乌丝用毛巾包裹盘在头顶。她把全身都浸泡在水中,全身骨头素素软软,正静待热水洗去一身的疲乏。  美冬半睡半醒地望着天花板,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洁白的身躯,这一刻是一天忙碌之后,终于迎来的私人时间。手机不在,更看不到任何能表示时间的器物,唯有温暖的热水与蒸汽相伴,为人带来绝佳的私密享受。  如此过得片刻,美冬终于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来,依然头阵浴缸边缘,仰躺着望着天花板,只是双眼已变得颇为明锐。  “熊本那个家伙,虽然有点多心了,但劝解也有些道理。”  “5910万的剩余,照现在月均30万円的还贷速度,我非得把这辈子都耗上不可。但孤儿院的欠债又不能置之不理,何况都掏了整两年的份了,这时候跑路,是要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她愁闷咋舌,左腿撩出水面夹上浴缸边缘:“所以还是开源节流的问题。炒股是最激进,但也受益最大的项目,要说这两三年来,我也是没少赚,但离6000万巨额还差了一个黄浦江呢。就算最近,那家宫本制药最新上市了……”  美冬这时才想起,她刚刚脱衣时听电视声音,好像就是在讲这家企业来着?  “啧,纽交所上市首日就飙到800亿美金市值,可惜我根本没能力去一躺东海岸。可悲可叹,上百倍的暴增没有我的份,丰田的再召回倒把我给坑到了。那个姓宫本的老头儿,要能是我祖父就好了呐……”  空间密闭的独身状态下,美冬放声自语着,然后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集中到她撩起的左腿尽头。  美冬是个极美的20岁少女。正如在婴儿期保养她的孤儿院长说道,那是个美丽的冬天,整个北海道一片银装素裹。美冬没有辜负老院长的期待,这一条美腿修长笔直,秀足精致可人,当真是美极了的样子。  但此时,美冬并非在欣赏自己的美腿玉足,而是透过左脚脚踝右侧,盯着左侧的那个红色的纹身。  一个花体字的英文字母M,包括另一只脚的踝部外侧,也纹着同样的纹身。它们明显是婴儿期就被烙印上去的,且不知是否正是它们作怪,美冬的脚踝部位……的确是非常敏感的。  “害得我总被那些女孩们舔弄呢……作死的父母亲,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妖魔鬼怪,而且纹什么东西不好,居然是M?”  美冬很厌恶地撇弃嘴巴:“难道这东西不该是成双成对,一个S再加个M吗?还是老娘还有个双胞胎妹子,她用的是S?我擦勒……比我还要S的胞妹?那不是开玩笑嘛,老子上辈子也不是纯情小处男啊……”  言语和用词,表情和语气,如此一幕幕表现,都是从未出现在樱花银行世田谷支行,所有同事们面前过的。身处独立小世界中,美冬任性地放松着,随即把另一条腿也撩出水面,搭上浴缸边缘。  “而且,M呢……”  美冬喃喃自语道:“宫本(Miyamoto),虽然是我一厢情愿,但真要是能有那么个超级富豪级的祖父在,偿还孤儿院的债款肯定不再是难题。上市首日就800亿美元市值啊,哪怕这老头儿只占百分之一的股份……何况日系财阀,可能对自己那么清廉吗?”  “而且,宫本制药什么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百年传统行业,居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过去20年里都没有过先例吧。再早先瑞士的罗氏制药等企业,都是从十九世纪成立至今,才攒出的千亿级市值,它一个刚刚上市的日本……”  哗啦一阵水声,美冬起身走出浴缸,甚至无心擦拭身体,便直接回到了主屋里。她再度翻箱倒柜,从置物箱底部掏出那枚小木盒子,从里面厚厚一摞的论文中抽出了一篇。  台灯点亮,浴巾围着身子一披,美冬便盘腿坐到圆桌前,点起一根细长的香烟。节能灯光清明,映得她气质更显清冷,饶是半干长发散乱披肩,也只在凸显性感气质。  “截至2036年财报,日本的GDP总额为7.65万亿美元,虽然还是万年老三的倒霉位置,但也比第四的德国高出近1.5倍。以这样的经济体量和人均数,的确能继孙正义后,培养出新的世界级富翁。不过,那也应该是新产业才对,像制药公司这种老行当,它是怎么做到的?”  美冬意识到,自己真对这家刚上市的大公司产生兴趣了。尽管对方是在纽交所上市,自己当前完全不能购买美股,但既然是本国的大型企业,多做些金融分析总是没坏处的。  “谁让老娘上辈子就已经是天才呢。”  美冬熄灭烟头,裸身裹着条围巾,策马横刀地盘坐就坐,掏出手头的黑色笔记本来,这就打算再奋笔疾书些有趣的金融分析。  就在这时,夜深人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美冬皱了下眉,虽然没看表,但此刻时间必然已经很晚,什么人竟在这个时候还要打扰自己?  手机就在圆桌上,黑色的小巧翻盖滚动显示来电信息。美冬入手后直接把盖子甩开,啪的一声,屏幕亮起,来电者的信息也就一目了然了。  “131……”  陡然间,一道首次出现,便被美冬记得清楚的号码,再度映入她的眼帘。  那不正是今日晚饭,她和山田波子吃回转寿司时,挂来的那通骚扰电话吗?  “喂,您好?”  美冬狐疑地把它接通,然而再一次地,对方完全无声,并在沉默片刻后,嘟的一声挂断了。  “搞什么鬼!?”  美冬当即烦得咋舌,直接把手机摔向榻榻米:“白天来一次也就罢了,大半夜还搞这一套,是要学午夜凶铃吓人吗!?”  不说不要紧,一说吓一跳,美冬恍然间抬头,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时间,的确是刚到零点……  祸不单行,正当美冬浴后的身体冒起第一股鸡皮疙瘩之际,屋门外,夜深人静的老旧公寓米田庄二层,竟突然响起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老妹儿!睡了吗老妹儿!开门呐老妹儿!”  “大哥?”  擂鼓般的敲门声,来访者完全出乎意料,美冬当即怔住了。  她迅速站了起来,正要迈步子去开门,低头看看自己打扮,喊道:“门外那个给我等着,老娘没穿衣服呢!”  随后她一甩便将浴巾扔到了墙角中,并立刻拽起脱下的长裤衬衫往身上套,也没工夫穿内衣,简单把身体裹住、系好扣子,便赶紧朝玄关走去了。  这空档里,屋外倒是一片安静,直到美冬一脸惊疑地拽开门为止。  午夜零点的户外,老旧失修的走廊,一个身高达到190cm的兀那大汉站在205室门口,身着黑色体恤,双臂秀满青龙白虎,一张满是横肉的大脸呲牙咧嘴。明明是关切与关心,但由他表演看来,却跟被人揍了似的。  “老妹儿!”  他紧张地对美冬道:“你可真把个吓死了,突然那电话是咋个回事啊,整得跟交代遗言似的!”  只看美冬双目圆瞪,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随即回过些神来,无奈叹息,抚额郁卒。  “大哥,所以你就也要把我吓一跳吗?先用陌生号码两次骚扰,然后零点的时候上门找人?你看过午夜凶铃的吧,你知道谁是伽椰子的吧……你是想让我阉了你吧!?”  最后一声笑骂,美冬把来人拽进了屋里,然后砰地将门关上。玄关位置不大,她再一顶身体把来客推到边缘,然后大大咧咧得塌回到主屋里。  “俺这不是关心你嘛!”  兀那大汉粗嗓子嘟囔着,拖鞋进屋,看他纹身的双臂肌肉结实,灯光下闪闪发亮:“你瞧瞧你刚才啥电话。又是第一又是第二又是第三,还什么等我知道在哪儿用时,直接就知道了……妹儿啊,别骗哥,你不会是卖春被抓了吧?”  在大汉说着前两句时,美冬眉宇间多少都有些被感动的成分,但就那最后一句,她当即泛起一个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知道不能期待你什么,老娘正经一个在二番街里……嗯吭吭,接下来是属于美好百合们的故事,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咋没关系馁!?”  然而壮汉却道:“俺睡不着觉啊!赶紧告哥究竟咋回事吧,突然间那么个电话,咋听着那么像……像……像……”  “那的确是你的不在场证明,和一些对我的有利证词,不过你今晚跑过来了,可就有点麻烦了……”  美冬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盘腿坐下,并招手让壮汉落座:“而且哥,不是我说你,今早那情况什么意思?”  美冬突然间将话题转移,而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壮汉。瞧她嘴角挑起的笑容,当真可谓美艳绝伦,且因衬衫领口并未全部扣死,一抹酥胸若隐若现,俯瞰起来当真不要太美。  然而壮汉却全然没有赏景的心思。  “哎呀……你说啥馁?”  他装傻充愣地站着,四处望天:“哥咋突然耳聋了馁?”  “所以啊,山本大雄君……噗。”  美冬摇着头,盘腿双手撑着膝盖,哭笑不得:“我说哥,这个山本大雄是什么鬼?这个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孤儿院里混过来的铁杆子,咋突然改名换姓……啊不,就是换了个姓呢?你是突然找到爹妈了还是咋的?”  抛出的是疑问句,但美冬却早已知晓答案,此刻只是好笑地瞅着壮汉。同时,只见大汉那张老脸一点点变红,一点点被美冬盯得浑身都不自在,最后忍不住,朝天一声咆哮。  “拜托啊老妹儿,我能不那么说嘛!?”  “野比大雄啊我是!”  “野比大雄!”  “比冈田武还要胖虎的我,居然被院长嬷嬷叫野比大雄啊!”  “这样一个二逼的名字,你让我怎么在你们银行,那群小妹妹眼前叫唤啊!”  “我可要脸啊老妹儿,再说山本大雄什么的,难道不是很牛逼的样子吗?你没看当时……”  “你还好意思说啊。”  美冬轻松地打断了他:“不好好在工地搬砖,跑我们银行来耍什么鬼?今早要不是我把你拦住了,次长报警了怎么办,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给我叫唤起来了?”  美冬真的没有严词训斥,更没有强加责备,只是很简单地将是非对错摆了出来。壮汉本正手舞足蹈,这下就像霜打了茄子似的,只恨不得不能把身子缩得更小些了。  “咱这不是想你了嘛,天天搬砖天天搬砖,天天睡工地,自己老妹儿的脸都快忘了……”  “所以就跑我工作的地方大闹?”美冬当即翻起白眼,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就这还天天抱怨没女朋友呢,也就我这个做妹妹的迁就你,换做其他女孩,谁不得被你这副直男癌闹死啊……”  野比大雄,美冬哑然失笑,她到能理解大哥的心情。任谁被院长嬷嬷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偏偏又是个膀大腰圆、满身肌肉的男孩,心里都肯定会有个坎。  美冬便由衷表达过,若让自己更名换姓,变成“日向雏田”这种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麻烦大了的人气名字,她也非得崩溃不可。  十曡面积的两居室,义兄妹俩相依为命,大雄进屋就没出去的打算。何况他今夜突然归来,可不只是为见见妹妹而已,对方不久前挂来的电话,才是最让他在意的。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想让你白担心罢了。”  美冬叹息道:“你妹我今晚遇到的事,简直能被拍成部电影了。简单描述就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平民公主先是被机车党抢钱,随后想主动掏别人的腰包,却未料短短两分钟没跟上目标,再瞅见对方时,便走进凶杀现场了……”  她轻描淡写地把今晚情况描述完毕,抬起头来,毫不意外看到大哥惊呆了的样子。  “所以啊,虽然还不知道死的那人是谁,但万一你妹我被警察带去问话了,大哥哟,你可记得明天的今日,给我烧纸哈!”
  既然话题被打开了,美冬便没有隐瞒,将今日晚间的遭遇都告知给了大哥。  机车党的抢劫,散落一地、遗失过半的还债用现金,追逐机车党的途中偶遇鬼祟中年男,一路尾行并遭逢凶杀现场。若说在这个世界上,谁是最能和美冬共享秘密的人,当然只有相依为命的大哥了。  野比大雄,顶着这样一个好笑名字的22岁青年,每日奋斗在工地搬砖的第一线,至今仍旧单身。  “我真的只和他落下了两分钟的路程而已,大概那么多吧。”  美冬再度点燃一根细烟卷,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看着大哥为她满上一杯啤酒:“毕竟那条路实在太僻静了,我可是刚在类似场合被抢包了啊,小心点很正常吧?结果可好,就是走慢了几步的功夫,那家伙居然已经死透了!”  “你确定死透了……吗?”大哥有些被吓到了,但更多的是关心:“当时已经不喘气了?”  “我傻啊,还去检查那些?”美冬翻起白眼,吸过两口的烟卷再度捻灭:“正好钱包没沾上血,赶紧把钱拿走把包扔掉赶紧走人,我还在那儿关心一个路人甲的死活?”  大哥咂着嘴,摸起后脑勺来:“也是哈,万一他们发现指纹咋办……对啊!”  他忽的一声大喊,整个人当即窜了起来:“指纹!老妹儿啊,那个钱包上肯定沾你指纹了吧!?万一警察翻垃圾桶,拿着钱包做鉴定去了咋整?对了对了,钱包里都有些什么玩意,你把他整个包都掏空了?”  “全都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美冬刚捻灭一根烟,紧接着点起再一根,不过片刻的功夫,烟灰缸中已遍布着好些烟头。虽然她都只抽掉前五分之一的量,但房间里烟雾缭绕,此时也早已呛鼻。  两居室的十畳民宅里,兄妹俩都沉寂了起来,当哥哥的也顶不住压力,掏出根粗长的烟卷抽了起来。美冬瞥了一眼,也从大哥那儿抽来一根点燃。一时间,窄小房间里烟云缭绕,一片寂然,唯有廉价灯泡不是滋滋作响,有些许飞虫嗡嗡缭绕罢了。  半晌后,大雄沉默道:“妹儿,你要是进局子了,哥恐怕也不想活了。”  “别那么煽情,没至于到那种程度。”美冬摆摆手,捻灭最后一根烟。因为气氛的沉寂与烟丝熏呛的关系,她忽然一张嘴,嗓音明显沙哑。  “杀人的毕竟不是我,钱包指纹的解释余地也很大,今晚不睡觉,准备番说辞就是。比起那些……喏,哥。”  美冬决定转移话题了,她起身走向墙角置物箱,将一张8开的白纸递给大雄:“这是我罗列的,最近三个月来最适合投资的中长线股票,一共十二个,你感觉一下吧。最上面的那个倒不用看……”  股票投资事宜,大雄一看到纸上密集的字迹就头疼,但有着妹妹在一旁盯梢,他有苦也只能硬扛。他的文化有限,不然也不会只在工地搬砖做工,知道自己单看分析是得不出名堂的,所以只能朝公司的名字瞄去。  “老妹儿你的话,我肯定是放心啦,家里好大一部分生活费,都是靠你炒股赚来的呢。反正哥是佩服,要不是哥没钱供你读大学,妹儿早考上东大的CBA了吧?那可是了不得的……”  “工商管理硕士MBA,注册会计师CPA,金融分析师CFA,哪个都跟CBA扯不上关系好不……”美冬抬手,擦拭额头黑线:“我还ABC呢,英语启蒙教育啊?”  “妹儿啊,你咋还列了个美股的?”大雄正读着,忽然眼睛一瞪:“宫本制药。老妹儿,我记得你跟我讲过,想炒美国股票的话,嘚拿护照填写证明吧?就咱这点家当,还要去为炒股专门办个证?”  “所以我说最上面的不用看呐。”  美冬将纸拽了回来:“总之,新余留的三万円钱,中长线三个月大概能赚到五千吧。我明天抽个空就下单,只要别刚买了就下跌就行。老哥,我进屋睡觉了,你自己随意。”  十畳面积的榻榻米,被一扇纸门分为两间,四畳的小屋被用作妹妹的寝室,外屋则着平摊着大哥的地铺。美冬进了房间,纸门一拉,吊灯绳一拽,面积还不算小的卧室里,顿时迎来一片温暖的橙光。  今夜当真折腾到了很晚,美冬明日六时就要起床洗漱不说,足立到世田谷区的电车更费时良久,早就到该睡觉的时候了。进了房间,她把临时再套上的衬衫牛仔一脱,顿时便再度光溜溜的了。  “大哥也真是的,突然间就回家了,害得我这么狼狈。”  美冬快速穿着睡衣,并无语地扫向纸门那里,现在当然能听到另一人准备就寝的声音:“而且今早也是,究竟抽的哪门子风,居然跑我家银行瞎捣乱来了。还口口声声说想我……噗,哎呀哎呀哎呀呀。”  美冬心里自语不断,表面上却仍是一片如常,尽显一名优雅少女的净秀。她先穿的睡裤,再穿的睡衣,此时正坐在摊开的褥子上,旁边守着自己的黑色翻盖手机。  美冬左手掠过脚踝,正要将手机拨到较远处时,动作忽的迟疑了一下。  大哥回家前一秒时,那个131开头的神秘号码刚刚来电,自己当时思绪纷乱,还下意识以为是大哥拨来的恶作剧。当时,大哥直接把这句话略过去了,自己也没空在意,但现在想来……  “大哥的恶作剧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该是其他人才对。我通讯录的人数之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三教九流都没玩过这种骚扰,今晚让我终于遇到了?”  入睡不差这一时,美冬翻盖手机,再度仔细背诵那串131开头的来电。它还不至于让自己标注“骚扰狂”一类称呼的程度,仅仅这一串号码,牢牢记住就可以了。  “管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再敢挂来的话,当心老娘把你骂得妈都不认识了,哼!”  笑着,她重新把放回到了被褥旁,手指扫过左脚脚踝的外侧。  红色的纹身M,在橙光灯泡下显得无比分明。
  工作日中午十二点,樱花银行世田谷支行的食堂里,员工们有条不紊地吃着午饭,并做着简易闲聊。  银行的职位划分与人数分布,由现场众人的衣着便可分辨,像那几名西装革履的男职员,便都是部门经理级的小高层人物,集群在一起用餐。  除此之外,占据最多人数的员工,即前台的客户专员门,清一色的女性,清一色的白衬衫套灰色夹克,聚集在另一片区域里用餐。正式工和临时工分开就坐,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同事间却也无疑分开了档次。  “我家父亲又发病了,先天性心脏病,为什么现在,这么多人患这个毛病啊。”  闲聊中,女职员的抱怨和安慰此起彼伏,由某一人挑开的话题。  “果然是工业污染的关系吧,不是说东京电力正在随大流,和中国、美国、欧盟一起竞赛核聚变发电么,最新成品已经能满足一栋写字楼的日常供能了!核聚变呐,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科技发展得也太快……”  “白痴啊你,先天性心脏病,你懂不懂什么叫先天……”  “所以不能是核辐射导致的吗?好可怕的东西的说……”  “先天性心脏病的话,遗传变异是主要原因。”  清冷的声音,打断一群至多短期大毕业的临时工们的胡思乱想:“它是先天性畸形中最常见的一类,约占各种先天畸形的28%、指在胚胎发育时期,由于心脏及大血管的形成障碍。或发育异常而引起的解剖结构异常,或出生后应自动关闭的通道未能闭合的情形。”  乌黑长发梳着朴素的马尾辫,容颜尚存稚嫩感却也成熟美丽,青山美冬慢条斯理地吃着煎鸡蛋,沉默旁听良久,才突然发言。  “28%?”  “解剖结构异常?”  “通道未能闭合?”  美冬的话已经说完了,但看周围同事们面面相觑,显然没能消化掉多少。美冬也不以为意,只是加速吃掉最后几口午饭,然后持杯饮水,帮助消化。  “青山桑好厉害啊。”家父发病的那位女同事,惊疑地说道:“先天性心脏病的话,的确是这种情况,可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呢?难道青山桑,家里也有人……”  “别傻了,羽田,我只是知道而已。”  美冬朝那19岁女生莞尔一笑,点头道:“你父亲在哪里就医的?”  “综合医院,港区那里的。我们家把所有存款都堆上去了,要是治不好的话……”  “事后纵然腰缠万贯,也挽回不了逝去的生命,羽田,祝你父亲早日康复。”  优雅的鞠躬,并得到漂亮女孩感激的回应,美冬吃完午饭,怡然地端着盘子,将其放到回收处。此时,午餐时间刚刚过半,正是许多人都来放盘子,准备接着去小憩的时候,周围同事数量不少。  美冬放着空盘,眼神瞄着周围同事的行踪——昨日新来的正式工浅川,正在一张靠窗的桌前,照例玩手机;支行长和次长两位地头蛇,正在最隐蔽私密的一个角落里“对食”中;到处都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年轻女孩子,美冬看在眼里,心里总是倍感愉悦。  “喂,青山桑!”  一个27岁老女人,山田波子梳着她该有的土鳖发饰,朝美冬兴奋招手:“过来过来,跟你说个事情!”  “山田桑?”  美冬向休息区昂首望去,不动神色地漫步前行,肉色丝袜,黑色高跟,高雅地走到桌前坐下,调侃道:“这么着急什么事,难道有小女生托你向我表白?还是哪个臭男人?”  “什么表白啊。”山田波子兴奋地两眼冒光:“青山桑,原来你已经被人包养了啊,我都不知道呢!”  美冬顿时瞪起了眼睛。  绝非恼怒,亦非惊慌失措,只有海量的荒谬感铺天盖地而来,她使劲咽了口吐沫,盯着山田波子。  “……什么?”  “所以啊,昨天晚上,在港区的一家酒店!哎呀,可惜我当时忘了拍照呢,连是哪家酒店都忘了。”山田波子兴奋极了:“一辆白色的宾利啊,你和那个大腹便便的西装男,而且还是能当你父亲的年龄呢!挽着胳膊走进去的哦,我在马路对面看得一目了然!”  亏得这里没多少员工,山田波子虽然激动,却没让多少人把话听了过去。但看青山美冬双目圆瞪,一副惊呆了的错愕表情,她眼珠一转,已经为自己编造了理由。  “不用害怕啦,青山桑!”她笑盈盈地拍着自己大腿,美冬坐在对面:“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赚点外快嘛,而且那个男人肯定给的高价吧?宾利啊,显然是暴发户才喜欢开的车嘛,一点不知道内敛的人,果然是个土豪?”  但看美冬还是副呆呆愣愣,瞪着眼睛的样子,山田波子自然识趣,轻轻一咳,调侃地一眨眼间:“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不过青山桑哟,今天晚上五点过后,是不是再该请我去吃顿回转寿司啊?难得钓到凯子了呢~”  说完,她倒也没期待美冬能给予回复,便自行起身离去了。只是在彻底离开之前,她还不忘了回首看向美冬,一副贫乏百合女也钓到了女凯子的样子,啵的一声,竟还朝美冬掷来一个飞吻!  美冬这时略微偏头,轻松惬意地,躲过了这个27岁老女人的骚扰。  见有前辈离去,两名刚吃完饭的新员工,也都来到休息区小憩了。但看青山美冬在此,她们都很崇拜地向她鞠躬致意,这才小心翼翼地落座,然后笑意盈盈地玩起了手机。  直到此时,美冬才终于回过点神来。  “什么情况?”  她很不可思议地望着远方,老同事有说有笑离去的样子。  “钓到凯子?宾利车?干爹包养?港区的豪华酒店?她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山田波子何时成了这种白痴,又何时成了超级近视眼?美冬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事件本身虽然并不稀奇,但山田究竟是怎么搞的,竟把女主角当作她青山美冬了呢?  “而且,老男人是什么鬼,老娘我就算再饥不择食……也特么得是老女人吧?”
  下午的工作开始,银行大厅里再度迎来照例的一幕。总体还算安静的环境里,电子音不时叫号,客户们静坐椅子上排队,银行职员们辛苦工作,存款取款,开户报销,忙得不亦乐乎。  美冬的工作暂且换了一下,并非直接在前台应付客人,而是在稍后面的区域负责结余工作。这份活的主体内容,自然是要等下午三点关门以后,但实际上也是一直在进行的,因为业务量毕竟不小。  但其实现在,莫看美冬手上有条不絮,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她在理清着自己昨夜的经历顺序。  “首先是下班后,和山田波子到回转寿司店吃饭,离去时接近七点。”  “然后我直接坐上地铁,挤得满身是汗,虽然周围有很多臭男人,但也没跟他们闲聊过。最多就是熊本贷款那儿挂来电话,我跟他闲扯了些蛋。”  “然后我在东新宿站下车,在老地方取钱,然后被机车党抢劫。然后我将他们拽下了车子一顿狂虐,在那时……有一个打算见义勇为的西装男。”  美冬眼神闪烁了一番,险些没把印章盖对位置:“然后我去追击那两个机车党,但失踪,但发现了新目标,棕色夹克眼镜男,遂尾行。遂发现凶杀案现场,遂取走现金扔掉钱包……遂抵达熊本贷款的店面。”  “然后……”  美冬将一摞单据处理完毕,白色衬衫外套灰色夹克,体态可谓婀娜,哪怕素装淡抹,也经常引得支行长多次窥探。正如此时,那个胖胖的眼镜男打开经理室的门,竟直接望向了她,毫不掩饰的样子。  “然后我这两天来,还真有点招蜂引蝶呢。”  美冬将单据封条收存,斜眼瞥向支行长:“明明都把夜里的兼职耽搁了,没有其他小美眉送上门来,光是一群臭男人往眼前凑。就连大哥都突然回家了,亏得我衣服穿得……支行长?”  那个西装革履、戴着黑粗框眼睛、胖乎乎的男子,很谨慎小心地向美冬走来。如此一幕,竟出现在上司对员工的态度上,自然引得美冬心中惊疑,并连忙站了起来。  “那个,青山桑。”  支行长走来,周围了无一人,他小声对美冬道:“有人过来找你,我把他请进经理室了,没人发现!”  美冬眨了眨眼睛:“呃……所以呢?”  正当她全然莫名其妙之际,只见支行长鬼头鬼脑地朝周围望去,就像鬼子打入组织内部的特务在汇报工作似的,明明应该该是个好人,却偏把自己的形象败坏得好不滑稽。  “警察找你!”  所以,这才是原因啊。  美冬了然点头,并对支行长露出一个温和体贴的笑容,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但支行长果然不是鬼子间谍似的反派,自己也当然不是……  “……警察?”  她瞪起眼睛:“你说警察来是因为……怎么……警察找我!?”  “是啊,青山桑,就在刚刚!”  支行长一副比她还着急的样子:“幸亏那个男人也没想把事闹大,直接绕到走进的经理室,向我表达的身份。青山桑,你该不会是闯什么祸了吧,或者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哎呀哎呀,总之你赶紧跟我来吧,那个警察……哎呀哎呀,但愿这事儿别闹大吧,我咋这倒霉呢!?”  美冬当即放下手中工作,果断起身,高跟鞋哒地在地上一沓,纤细腰肢摆动妖娆美臀,一抬手,便把肥胖的支行长推到一边。  “您碍事了,谢谢。”  她高挺着雪白的鹅颈,甩动尺许长的乌黑马尾,优雅轻盈地穿过后台工作区。前方的客户专员仍在工作,更远处排队中的客户们都在把玩手机。后台其他员工也都在低头忙碌,谁也没在意她的起身离席。  经理室就在前面,她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啊,终于来了。”  一个男声随即响起。  不怪乎美冬自己都嘲笑自己,近日来太过于招蜂引蝶了。  看着新登场的男子,若非她是个百合女,还真会有点心动的感觉。  经理室的布局很简单,三排皮沙发围一咖啡桌,一片空地前是支行长的办公桌。此时,一名胡子拉碴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身着黑色西装,长相颇为英俊,但正以轻蔑的目光看着美冬。  这个以高冷姿态走入的,身材玲珑有致,双腿修长的制服美人。  “下午好。”  男子向美冬出示证件道:“警视厅刑侦一科,佐藤英雄,现因一场谋杀案,需要向你征求市民志愿协助调查权。青山桑,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谋杀案?”  美冬脸色略显阴沉,首先看向支行长,后者刚刚走进来,正一脸担忧的样子,但什么都没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再度看向刑警佐藤,皱眉道:“请你现场把情况交代清楚好吗,我现在可是在上班中,如果只是简单地问询,我们大可以直接在这里……”  “有人死了啊,青山。”  刑警佐藤上前走出两步,声音严厉了许多:“比起一条人命,比起他妻儿的悲伤,我相信,区区半天的工资应该算不了什么吧?不,应该说,这根本就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吧!?”  看这样子,就像已经笃定美冬是凶手似的。  “那个,青山桑。”支行长插嘴道:“你跟警察去吧,工资的话,我算你全勤。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的,只是做个咨询调查而已。”  一时间,现场气氛凝固了起来。  既然青山美冬瞬间沉默了起来,只是眼眸垂下,一副思索的样子,警察一方自然无需再逼,支行长更无话可说。可她现在这副思索的样子,却也无疑在向两人表明,自己是知道警方为何而来的。  所以答案也就是唯一的。  “好吧,警察桑~”  美冬眼眸挑起,傲然而略显轻挑地朝警察点头:“不过,请容我换一身衣服的。而且,女孩子在更衣室,还请警官桑莫要偷窥……支行长,那么我先告辞了。”  前一句话音尚未落下,她便音调陡变,并彬彬有礼地向上司鞠躬致意。而这一刻,也顿时全无前一秒时,那副高冷且挑逗感十足的姿态。  刑警佐藤站在原地,将美冬每一秒表现都看在眼里的,抽了抽嘴角。  所以说,这女人是耍给谁看呢?
  青山美冬的提前离去,并未引起银行同事们的在意。  她在更衣室中脱去制服,换上今晨上班时的衣物。不变的是肉色丝袜与高跟鞋,变化的是一条黑色的连衣裙,且颇具时尚气质。如此便装,哪还是昨日那套衬衫配牛仔的文艺范风格,分明就是个摩登女郎。  这番打扮,甚至让支行长看到后,都不停惊呼“青山桑今天这么漂亮”等台词,引得刑警佐藤不断侧目。  如此,在换完衣服后,美冬便和负责找人的警察一起,从后门离开银行。  “呐,警察桑。”  巷道里,美冬跟在警察身后,拎着手包,迈着曼妙的步伐,分明是个刚满20的少女,却给人以妖娆风情的诱惑。  “你可是只用了一句‘发生谋杀案’,就把我从银行里拐出来了诶,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不提前透露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警车就在巷道尽头,将会赶往的警署也是有数的,拥挤但不堵塞的城市公路交通更是便捷的,所以时间的花费是少数的。刑警佐藤只管沉默无言,拉开警车的后门,这才回首开口。  “坐进去。”  简短的一个词,用的还是命令语句。  美冬挑起修长的眉宇,英气与妩媚并存,也不说话,只是狡黠地瞅向警察。不过,如此诱惑似乎并未奏效,那警察只是板着长脸,朝车内一挑拇指。  “快点进去,我们时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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