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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若素_作者:寒烈
  一个人,四年前,令你失去唾手可得的学位,四年后,又轻而易举将你推上风口浪尖,退无可退,那这个人,不是你命中的灾星,还会是什么?
  安亦哲就是沈若素命里的灾星,若素避无可避,只能与他就此纠缠,至死不休……
【人物介绍】
  沈若素:二十五岁,嗜钱如命,略有仇富心理。
  安亦哲:三十一岁,副市长,心狠手辣,工作与家人至上。
  帝玖:年龄不详,杂志编辑。
  空虚:年龄不详,杂志编辑。
  小水:二十三岁,图片编辑,恨嫁女,颜控。
  七七:二十四岁,翻译,颜控,以调戏美男为己任。
  那西瑟斯:二十八岁,花花公子,外表WS,内心纯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怅然若失天之骄子
  所属系列:恋恋唇齿间之咸味篇
  主角:沈若素,安亦哲┃配角:英生,帝玖,空虚,水水,七七,那西瑟斯
  ┃其它:高干,草根,美食,日久生情,腹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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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素在梦里。
& & 梦里,她披头散发,奔跑哭泣,身后有青面獠牙的怪兽,永不停歇地追逐她。她避无可避,只能不断向着前方闇沉无边的黑暗狂奔。
& & 若素皱眉,在枕头上辗转,想要醒来。
& & 可是梦境仍然蔓延。
& & 黑暗中渐渐望见一点光,针尖那么大。
& & 若素狂喜,朝那一点点光跑去。
& & 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太阳般刺眼,身后怪兽狺狺咆哮,随时要扑上来一样。那一扇门似的白光已经近在咫尺,若素再无余力思考,冲进白光里,悔之晚矣地发现,光晕之后,是万丈悬崖。
& & 摆脱身后猛兽,却直直坠入万丈深渊……
& & 若素蓦然坐起身,自梦中醒来,大口喘气,一身汗腻,长发粘嗒嗒贴在颈背上。
& & 若素摸起床头柜上的凉水壶,倒出一杯凉开水来,一仰头喝下去,平复如擂心跳。
& & 即使在梦里,也没有王子骑白马前来拯救她,由始至终,只能靠自己。若素苦笑,看一眼电子钟,刚刚凌晨两点。
& & 若素独自坐在黑暗里,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声响,只得空寂房间里,她沉重的呼吸声。
& & 独坐片刻,若素又躺回床上。早起还要上班,她要积攒足够体力,应对新一天。
& & 天蒙蒙亮的时候,闹钟未响,若素已经自动醒来。她轻手轻脚下床,披一件薄外套,走出房间,到走廊尽头洗手间洗漱。
& & 整幢两层楼民居,还沉浸在一片静寂中。
& & 若素对着镜子里,眼皮微微浮肿的女子,笑一笑。笑容苦涩勉强,可是,也总比流泪好。
& & 洗漱以后,若素回到自己房间,在闹钟响起的瞬间,按掉铃声,然后出来,下楼,到厨房间,将昨夜的剩饭倒进小汤锅里,加水进去,用文火笃起来,再返回到楼上,推开她隔壁房间的门。
& & 门内,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只一张床,一只床头柜,一把椅子,同一个简易衣橱。
& & 床上半躺半坐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子,听见响动,转过头来,一双微微浑浊的眼望住若素。
& & 若素抢步过去,替中年人将腰背后的枕头扶一扶正,“妈,你醒了。”
& & 若素妈妈试图微笑,可是面部神经不受指挥,形成一个怪异表情,“……醒了……”
& & 若素将手伸进母亲被子里去,轻轻摸一摸,并没有潮湿感觉,不自觉吁出一口气来。
& & “上厕所么,妈?”若素俯身到床底,拿出女用便-壶。
& & 若素妈妈点点头,在女儿帮助下,解过手,复又躺下。
& & 若素拎着便-壶,去厕所冲洗干净,返回房间,重新放回母亲床上的架子上。又净过手,端一盆干净水来,替母亲擦脸。
& & 等一切都打点好,若素看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八点。
& & “妈你早饭想吃什么?”若素替母亲盖好薄被,问。
& & 若素母亲摇摇头,“……什么……都好……”
& & 若素轻轻抿一抿母亲花白鬓角,微笑,“你等一等,我去端早饭上来。”
& & 望着女儿走出的纤细背影,若素妈妈眼角沁出点点泪光。
& & 过了片刻,若素端着托盘返回房间,坐在床边,喂母亲吃早饭。
& & 早饭是一碗薄薄泡饭,里头卧一枚白煮蛋,另有一小碟腌萝卜。若素细心将泡饭吹得温凉不展,才送到母亲嘴边。等母亲咽下去,又用汤匙切一点蛋白,喂给母亲。
& & 若素妈妈看一看女儿,“……你吃……”
& & “我在楼下吃过了。”若素眼也不眨,固执地将蛋白举在母亲嘴边。
& & 若素妈妈只好将蛋白吃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 & 伺候母亲吃完早饭,替她换上成人尿-布,“妈,我要去上班了,你有事,尽管叫冯家姆妈,我和她打过招呼的。”
& & “……路上……当心……”若素妈妈叮嘱女儿。
& & 若素下楼时候,碰见搓通宵麻将回来的房东。
& & “冯阿姨早。”若素微笑,“我帮你泡饭烧好了,放在厨房间里。”
& & 房东冯家姆妈微微有些犹豫,然而也仅仅是刹那时间,便讪笑一声,“小素谢谢你哦,每天都帮我准备早点。下次不要了,我有时候在外面吃好了才回来的。”
& & 若素敛睫,轻轻应了一声。
& & “小素啊——”冯家姆妈拉成了声音,“你看我们这边马上要造游乐园,房价一天要涨三涨,外面房产中介天天塞条子到信箱里,求租求售。要不是看在你们一家借在我这里这么多年,没有拖欠过一天房租,我老早涨租金了。可是你看……”
& & 冯家姆妈有些为难地看向若素,“现在物价这么高,菜价贵过肉价,水电煤无一不涨,这房租……”
& & 若素点一点头,并不为难房东。冯家姆妈人不坏,对她和妈妈已算仁至义尽,她平时上班,还多得冯家姆妈照顾母亲,若素无以为报。
& & “冯阿姨你说涨多少?我从下个月开始加给你,好不好?”
& & 冯家姆妈搓搓手,“两百。”
& & 两百?若素心中苦笑,“好的。我去上班了,麻烦冯阿姨有时间替我留意下我妈。”
& & “好好好,我晓得的,我不耽误你上班,快去罢。”
& & 若素出门,骑了小小一部二手电动脚踏车,往工作的美容美发店去。
& & 整整一日,若素都心不在焉,明显到忙得脚不沾地的洗头妹都注意到。
& & “小素你怎么啦?”趁吃饭工夫,洗头妹问若素。
& & 若素叹息,“房东涨了两百元房租。”
& & “两百?!”洗头妹叫起来。“抢钞票啊?!”
& & 美容美发店替员工租一间三室两厅底楼公寓,整间店十几二十人,上铺下铺地铺,齐齐挤在里面。虽不方便,可是到底便宜。
& & 然而若素家里有生病的母亲要照顾,享受不到这项“福利”。
& & 洗头妹左右看一看,见没有人注意她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报纸,指一指上面,“小素,你考虑考虑。”
& & 若素接过豆腐干大小的报纸,细细阅读,竟是一则招聘广告,五星级酒店招聘女服务员,要求英语四级,试用期月薪一千两百元,交纳三金,转正后有提成。
& & 洗头妹小小声说,“我看你有时候看美剧都没有字幕,应该外语不错。我也想去,可惜,我的英语只有高中水平。”
& & 若素抬起头来,对洗头妹微笑,“谢谢你。”
& & 若素被楼面经理叫住的时候,正戴着橡胶手套,从一间套房里出来,准备到下一间房间,继续做大卫生,清洗消毒套房的卫生间。
& & “你是新来的……苏西罢。”背后有巧克力般醇厚好听的声音传来。
& & 若素顿住脚,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看见中午对楼层服务员进行过简短训话的楼面经理。
& & 若素忍住敲打自己酸得几乎要断掉的后腰的冲动,朝穿黑色西装制服也直如贵公子般优雅淡定的男子点了点头,“林经理。”
& & 三十出头的林经理望了一眼若素手里提着的保洁桶,暗暗赞许。
& & 大卫生几乎是酒店客房里最苦最累的工作,要将每一间套房的卫生间里所有设施,包括旮旮落落都清洗、消毒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一个楼层做下来,强度是极大的。
& & 不料这个新来的年轻女孩子却没有流露出嫌苦嫌累嫌脏的颜色来。
& & “工作得还习惯吗?”林经理并没有走近若素的意思,就站在一臂半之遥处。
& & “嗯,习惯。”若素微微颌首。
& & 若素没有挑剔的余地,她既没有高等学府毕业的文凭傍身,又没有年轻貌美的资本可供挥霍,而且若素需要钱,然则又没有勇气豁出一条肉身去,只能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赚一份辛苦钱。
& & 林经理点头。这女孩子十分本分,并没有一点点见到上司的奉承之色。
& & “还有多少间?”
& & 若素看了一眼自己身前套房的门牌号,“还有七间。”
& & “晚饭以前能做完吗?”林经理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离六点钟晚餐时间还有三小时,七间套房,时间有点紧张。
& & 若素摇头。她新来乍到,才刚上手,所以格外仔细。生怕做得不到位,领班检查下来不满意,还要返工,因故要比熟练的服务员用多一半时间。
& & 林经理笑一笑,“吃过晚饭,你就到天桥套房去帮忙罢,这里的工作我会和你们领班打招呼,交给熟手。”
& & 若素并不追问原因,点头称“是”,然后将保洁桶放进停在过道边的保洁车上,“您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去工作了。”
& & 林经理看一眼若素的工号牌,然后点头示意若素可以离开了。
& & 若素转身推着保洁车慢慢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向前,等走出一段距离,若素回头,身后已不见林经理身影。若素不由得吐舌头。
& & 一间五星级酒店,有众多单身妙龄女郎,可是来来去去不过几个称头单身男性。除非别有机缘,得有钱有势的客人青眼,能一步登天,否则,酒店里女孩子的眼睛,多半都放在那几个未婚管理层身上。林经理是那几人中的一个,有房有车,无不良嗜好,据说能烧一手好菜,还会得弹钢琴。
& & 即使像若素这样,还在试用期,也早已经从其他服务员的八卦交谈中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 & 然而若素并没有存过一丝绮念。她只想将份内工作做好,月底时候工资卡中薪水安稳落袋。
& & 绯闻?艳遇?
& & 不不不!若素避之不及!
& & 果然到晚饭时候,若素还差一间套房没有完成大卫生。
& & 楼上服务员吃饭时候,叫上若素一起,若素一边捶着后腰,一边脱去橡胶手套,将工具间的门关上,同两个女孩子一起进电梯。
& & “今天行政楼的人都到哪儿去啦?”有一张苹果脸的女孩子狐疑地问若素。“楼上竟然一点人声也没有。”
& & 若素耸肩,她的消息一向落后别人七八个马身。况且她只管埋头做她的大卫生,其他事一概不理,自然不晓得为什么行政楼如此之冷清。
& & “艾玻你竟然不知道?”另一个短发女孩子做诧异状。
& & 苹果脸的艾玻指一指若素,“苏西也不知道。不知道好奇怪吗?”
& & 短发女孩子太息一声,“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这种好事一向都轮不到我们。”
& & “什么事什么事?简妮你说来听听。”艾玻挽住简妮的手臂,大力摇晃。
& & “听说今天食堂有腐乳肉,一顶一的好吃……”简妮卖关子。
& & “哎呀,我请你吃腐乳肉!”艾玻为听八卦,不惜以肉诱之。
& & “呐,你说的啊。”瘦挑挑的简妮指一指艾玻的苹果脸。
& & “是是是,是我说的,苏西为我做证。”
& & 若素在一旁听得发噱,只好点头承认自己的“证人”身份。
& & 三人出了电梯,在幽长静谧的员工通道里向食堂方向走去,通道两侧的门内,偶尔传出模糊人声,十分喧嚣的样子。
& & 若素不经意瞥见一扇半开半阖的门里,有面目严肃中年谢顶的男子,正在弯腰挑捡物什,从旁有年轻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提笔记录。
& & 简妮眼尖,也瞥见了,半捂着胸口叹息,“连行政总厨都亲自下来督场,啧啧……”
& & “简妮,你还没有说,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呢。”艾玻却不关心行政总厨在货梯口亲自验货的事情,只想听简妮口中所谓“好事”。
& & 简妮捏一捏艾玻的苹果脸,“艾玻你知道我们酒店的历史么?”
& & 若素与艾玻俱是一愣,不晓得简妮何以突然换了话题。
& & 若素不语,艾玻大力摇头。
& & “你们不要看酒店现在是五星级国际化大饭店,早前却只不过是一间小小部队招待所,接待外出公干的部队官兵与军属和地方官员。十年前政策出台,部队不得经营第三产业,便办理手续,转交给了地方,这才逐渐发展成现今的规模。”简妮小声讲古,“上头办公室几个大档头里,半数以上,曾经都是军人,如今转业做了商人。”
& & “这同你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艾玻木知木觉,若素却已经隐约咂出些味道来,半垂的眼帘底下眸光闪过。
& & 简妮几乎顿足,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有什么关系?!你说有什么关系?关系大着呢!现在军区每次会议的接待任务,多半仍会交到我们酒店,行政楼这一块,每年都要接待不少首长。首长们是不方便到外头去娱乐的,所有的娱乐活动,基本都在酒店里,少不得——”
& & 简妮停下来,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细细说:“首长要唱歌跳舞打乒乓,都会得找行政楼里年轻标致,会得察言观色又知情识趣的服务员上去作陪。”
& & “啊——”苹果脸的艾玻失声叫。
& & “小声点,不得在走廊大声喧哗。”简妮伸手去捂艾玻的嘴,“看看苏西,多稳重。”
& & “所以,今天有首长来?”若素忽然出声问。
& & 简妮放下捂在艾玻嘴巴上的手,望了若素一眼,点头。
& & “今天有大人物在酒店举行婚礼,到场的政-府官员和军区首长不在少数,豪门新贵更是一捉堆。行政楼上下拿得出手的服务员都调过去了。”
& & “我们好可怜,要留下来做大卫生。”艾玻眼睛水汪汪地,“我也好想去看看那些大人物啊……”
& & 若素听了,只是微笑。一样都是工作,而且为大人物服务,稍不留神,动辄得咎,还不如留在楼上做大卫生。
& & 三人进了餐厅,只见偌大员工食堂,比平日冷清不少,往常晚来一步,便买不到的南乳-肉,今天竟然还有得多。
& & 精精瘦的简妮不怕胖,拿着艾玻的饭卡,要两块大肉,吃得不知多开心,笑到见牙不见眼。
& & 艾玻一副心痛肉痛模样,但仍受不住诱-惑,替自己也要了一块腐乳-肉。
& & 若素笑一笑,只管埋头吃自己的例餐,番茄炒蛋,素鸡,凉黄瓜。
& & “苏西你不吃肉吗?”艾玻看看若素的餐盘,“不吃得饱一点,等一下没力气做房间。”
& & 若素摇摇头,“我还不太饿。”
& & 若素算过帐,每个月的饭卡里有五百块钱,当月有剩余,会结算进工资当中。如果她吃得简单些,每个月可以节省两百元有余,正好够贴补房租。
& & 简妮白了艾玻一眼,苏西家境不好,不是什么新闻好伐?然后把自己餐盘里的一块肉夹到若素碗里,“两块太多,胆固醇超标,这块你帮我吃掉罢,苏西。”
& & 若素抬眼望一望简妮,只望进一片坦荡之中。
& & 若素微笑,低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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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临时任务
& & 三人吃过晚饭,原路返回行政楼。
& & 回到楼面时候,林经理叫住若素。
& & 简妮与艾玻留给若素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着紧做大卫生去了。
& & “林经理。”若素拘手束脚,站在楼层服务台旁边,心中暗暗狐疑。她不过是小人物,为什么林经理今天几次三番叫住她?
& & 林经理笑一笑,自服务台下取出一只椭圆形藤条花篮来,递给若素,“你现在就到天桥套房去罢,具体怎么做,卡片上都写着。”
& & 若素接过花篮,看见里头盛着满满一篮新鲜花瓣,各色精致小巧玻璃瓶,连同一张颜色柔和,对折在一起的硬卡纸。
& & “好的。”若素向林经理略略颌首,便拎着花篮,上电梯,往天桥套房而去。
& & 酒店天桥套房位于行政楼与主楼之间,悬空在十八层的位置,其豪华程度,仅次于酒店总统套房。若素进酒店试用一个月,也仅仅只有每天上下班时,在楼下抬眼仰望的机会。
& & 若素进酒店从普通客房服务员做起,从未叫过一声苦,假使有细节未做到位,需要返工,亦毫无怨言。领班喜欢这默默做事,并不东张西望搔首弄姿的女孩子,所以行政楼缺人手时,替若素报名,调至行政楼做事。
& & 若素拎着盛满芬芳花瓣的藤篮,乘电梯来到天桥套房所在楼层。
& & 整层楼面静悄悄,毫无声息。走廊灯光柔和,脚步落在地毯上,听不到一点点足音。
& & 若素在天桥套房门前伫足,轻轻敲门:“客房服务。”
& & 里面无人应答,若素等待片刻,才取出白色围裙胸袋里的磁卡,开门进去。
& & 若素按酒店培训要求,将房门敞开,然后就着过道灯,取出花篮中的卡片,翻开。
& & 珠灰色卡纸上有潦草不羁的字迹,罗列数个步骤:将房门虚掩,拉上所有窗帘,除过道灯,熄灭所有照明,到浴室放水,放音乐,点燃精油蜡烛,撒新鲜花瓣。
& & 若素将花篮放在一边,走进天桥套间偌大的客厅,透过外头的霓虹灯影,她看见沙发上红色双喜抱垫和长几上插在透明玻璃樽里,一捧盛放到几乎燃烧般的合.欢花。
& & 若素蓦然意识到,这正是今晚婚礼新人的新房。回眸望一眼她顺手搁在一旁的花篮,若素笑一笑,相爱的时候,怎样都是好的,愿意为对方做一切浪漫而不切实际的事。
& & 感慨片刻,若素提起精神,按照卡片提示,走到窗前,看一眼外头繁华都市的妖.娆魅.惑身影,然后伸手拉上所有窗帘,接着开始在房间里寻找隐藏的音响设备。
& & 若素此前从未进过天桥套房,对房间布置有些陌生,不过她隐约知道,音响设备按理会同电视机放在一处,取过搁在茶几上古雅藤篮里的遥控器,若素一一尝试,几次以后,终于看见缓缓左右滑开的一体橱柜门。
& & 若素慢慢走过去,暗暗嘲笑自己落伍,一面微微弯腰,研究音响设施。
& & 记忆里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在他家媲美小型电影院的偌大娱乐间里,指着大小高低的器材,对她说,这是丹麦进口低音喇叭,那是美国进口功放,避震如何……
& & 若素一窍不通,只是礼貌倾听,看那少年一双眼熠熠发光,英俊无匹,然后笑着被他一把拥在怀里,亲吻,忘却所有烦恼。
& &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 & 若素咽下一声叹息,伸出细长手指,按下电源开关,依照控制面板上的英文说明操作,没多久,室内便响起细溪流水般悠扬熟悉的旋律,若有似无。
& & 若素侧耳倾听,听仔细了,才听清楚是慵懒而浪漫的法国香颂Lavieenrose,无由的,有些羡慕今天的新娘。无论是否有一天爱情淡去,至少此时此刻,有一个男人,真心愿意为她,布置一个难忘的新婚之夜。
& & 若素直起腰,环顾幽幽暗暗的客厅,确定已经按要求布置好后,只留一盏过道灯,便拎着花篮进浴室去了。
& & 浴室里有一整片全透明钢化玻璃墙,坐在浴缸中,可以透过整片玻璃墙,清楚看见外头的万丈红尘。
& & 若素耸肩,有钱人的享受,在室内造一座几乎幕天席地的水池,只为享受城市里片刻的安宁,不是不奢侈的。
& & 感慨归感慨,若素手上工作却有条不紊,先将装在精致玻璃瓶中的香薰精油蜡烛一一取出,拧开上头的银色瓶盖,依次点燃,放在靠玻璃墙一侧的浴缸边沿。
& & 光滑如镜的玻璃墙,映着摇曳烛光,衬着墙外的迷离尘世,如同虚实相对的两个世界,似真似幻。
& & 若素一边往偌大如游泳池般的浴缸里放水,一边向里天女散花般抛洒花瓣,脑海里尚不忘尽情歪歪有朝一日,自己有钱有闲,玉手一挥,也大把撒钱,将此间长期包租下来,空放着,想起来就过来洗个澡……
3。行!五万!
& & 大抵想得太过入神,亦或门外地毯吸音效果太好,若素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直到半掩半敞的浴室门被猛然推开,若素才蓦然惊觉,诧异回首。
& & 浴室门口,站着一个颀长男子,黑色得体英式剪裁西装包覆在矫健的身.体上,并不遒劲贲张,然而却隐隐透出一种压迫感,眼神冷淡犀利,眉宇微挑,仿佛挑剔。
& & 若素有片刻茫然,这个人——这个人——怎么是这个人?!
& & 男子叹息一声,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若素自看见他以后,便始终保持抛洒状,再没有动过一下的手腕。
& & 当他温热的手心触上若素的皮肤,若素仿佛处于休眠状态的自我防御机制倏忽恢复正常,另一只手里的藤篮“咚”一声落在浴室地毯上,然后开始拼命挣扎,自由中的手望男人脸上招呼,“你想干什么?我在这里是本分工作!”
& & 男人不得以,只好一手同时扣住她的两只手,一手摁住她的腰“沈若素,你冷静一下!”
& & “冷静?!你叫我冷静?!我冷静个P!”手不能动,若素开始用脚,毫无章法地乱踹,踹到一脚是一脚,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要不是你们,我能被学校劝退?要不是你们,我能失去旅行社的工作?要不是你们,我妈能气得一病不起?你叫我冷静?!”
& & 男人听了,倏忽笑起来,想说些什么,口袋中手机铃声响起,他只好将若素双手钳制在头顶,用自身体重将若素压制在墙上,然后空出手来,摸出手机接听。
& & 若素虽则大力挣扎,却并没有在他接听电话的时候呼叫,因为若素太知道自己如果得罪这些权势通天者的下场,她不能冒险。
& & 男人静静听了片刻电话,随后微微蹙眉说,“我知道了,这就来。”
& & 他挂断电话,伸出手轻轻撩开因为一时激动挣扎,散落在若素颊边的头发,“沈若素,我愿意以任何形式,来弥补工作中对你造成的伤害。不过,现在,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 & “呸!”沈若素吐口水。“安亦哲,你去死!”
& & 安亦哲侧侧脸,闪过那口口水,以拇指抹去她嘴角一点口水沫子,不经意瞥见她脸上紧张的表情,失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麻烦你陪我下楼,应酬一下。”
& & 若素十分狐疑,“凭什么?!我还要工作。”
& & 如果擅离岗位,员工手册上明确说会给予警告处分并处罚款。
& & “没关系,这里我会协调,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安亦哲冷淡的眼里浮起一丝微笑,安抚若素。
& & 若素不知多想大喝一声“安亦哲做你的大头梦”,可是瞪圆眼睛想一想,家里每个月一千二百元的租金,母亲的营养费,不由得为五斗米而折腰,“行,一万……不不不,五万!”
& & 五万已是她一年工资。
& & “好。”不料安亦哲爽快答应。
& & “有病。”有钱有势的人都有病!若素仇富地想,不斩他的冲头,斩谁的冲头?!
& & 安亦哲听了,不过淡淡一笑,带着她下楼,将她推进一间房间,对闲坐玩手掌游戏机的化妆师说,“武二郎,麻烦你替她把衣服换了,化一化妆。”
& & 那一身伪娘气质的男化妆师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寒噤,乖乖放下手中PSP游戏机,上前来替若素挑衣服化装。
& & 趁若素坐在椅子里任化妆师搓扁揉圆的机会,安亦哲向若素交代大致情形。
& & “新郎是我发小,一贯任性妄为,婚礼上偕同新娘,扔下数百宾朋,不告而别。”说的时候,一双眼的眼风,似笑非笑,扫向化妆师,惹得化妆师手一抖,唇线描偏,只得抹了重画。
& & 安亦哲微笑,“救场如救火,不能放任这一场婚宴没有男女主角,只好麻烦你陪我下来,充一下场面,为宾朋提供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免他们无聊,追究新人的去向。”
& & 一直闭着眼的若素听了,忍不住扬起粘有假睫毛,感觉沉重无比的眼皮,望向他。这个人有这么好?愿意牺牲自己,为发小打掩护?!
& & 若素不信。
& & 安亦哲只做没有看见若素怀疑的眼神,继续交代注意事项。
& & “你是我今晚的女伴,因工作关系来得晚些——你是聪明人,想必应该知道怎样配合我说场面话。”顿一顿,他浅笑,“应付不来的时候,便多多谈论英国文学,大段引用原文,我保证所有人都会保持微笑,显示自己有高深的文学素养,可是决不会纠缠你太久。”
& & 那叫武二郎的伪娘化妆师听得浑身颤抖,忍到内伤。
& & 若素嘴角隐隐抽搐,重又闭上眼睛,忽然在内心里提醒自己,拿了钱老实走人,再不要同此人有任何牵连。
& & 等化妆师在若素耳边轻声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若素轻轻张开眼睛,站起身来,望进一人高落地镜中,刹那间只觉云涌风动,将一身低沉平淡一扫而空。
& & 镜子里是一个清艳照人的年轻女郎,脸上妆容若有似无,干净清新,一双眼睛被浓密纤长睫毛衬得,如同天上寒星,熠熠生辉,挺直鼻梁,饱满嘴唇,长发悉数绾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洁白颈项,穿一件微露一抹酥.胸的湖水色曳地晚礼服……
& & 若素闭一闭眼睛,原来真是佛要金装,人靠衣装。
& & 不过一件衣服,换一个发型,略施脂粉,楼上镇日打扫房间的女佣也可以如同公主般高贵,怨不得那些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抢破了头也想嫁进豪门去。
& & 的的确确,有如云泥之别。
& & 安亦哲不动声色地上前,弓起手臂,示意若素竟手放进他的臂弯中。
& & 两人身后的武二郎动了动嘴唇,可是看到镜中安亦哲淡然扫来的警告眼神,赶紧伸手在嘴边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 & 安亦哲微笑着最后叮嘱,“出去以后,记得叫我亦哲。”
& & 化妆师只能眼睁睁看若素挽着安亦哲,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然后在心里为女孩子叹息,傻姑娘,你自求多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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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他不知道
& & 安亦哲送若素到地铁站,放若素下车。
& & 望着若素很快融入人群消失不见的纤细身影,他轻轻眯了眯眼睛。
& & 他本打算直接送若素回家,然而被她明确拒绝。看着若素洗去淡妆之后,平息愤怒,死水无澜,枯井似的一双眼睛,他叹息一声,“我身上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你要我送到酒店,还是府上?”
& & 若素的反应,是取过一张酒店便笺,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工资卡号,直接存在里面就可以了。”
& & 安亦哲从上衣口袋中取出那张便笺纸,上头的字迹娟秀整齐,只是整行字写着写着,便越来越向上倾斜,末笔极重,力透纸背。他不由得微微笑,还真是字如其人,沈若素可不正是一个敏感而又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么?
& & 看着手中的便笺纸,安亦哲伸手取过电话,拨通秘书的电话,然而电话还未接起,他又轻轻挂断。这件事,还是由他自己来办罢。
& & 有些事,是他欠沈若素的,不是假手他人能够解决的。
& & 想到这里,安亦哲双手轻拍一把方向盘,随后发动引擎,将汽车驶进夜色中。
& & 他并不知道,若素乘地铁到郊区,出地铁站后,取了她那辆二手电动脚踏车,“咜咜咜”一路回到家里,锁好脚踏车,三步并做两步上楼,先推开母亲房间的门。
& & 沈妈妈还未睡,正就着一具小小无线电,声音开得细细,听电台里播放的绍兴戏。见女儿回来,沈妈妈关掉无线电,顿时房间里那迷离的咿呀女声消匿无踪。
& & 若素将手里提着的环保纸盒揭开来,露出里头各色精致点心,“妈,你饿不饿?我带了点心回来。”
& & 沈妈妈看一眼女儿带回来的点心,有些埋怨,“冯家姆妈……晚上给我下了烂糊面……鳝丝浇头……我吃得很饱。你别乱花钱。”
& & 若素笑一笑,俯身抱一抱母亲瘦弱的肩膀,“今天酒店有客人举行婚礼,婚礼结束,剩下许多动也未动过一下的糕点,每个当班服务员都拿了一盒。”
& & “……不会有人……说闲话罢?”沈妈妈担心。女儿还在试用期,如果教人拿住话柄,以后很难做得下去。
& & 若素摇摇头,“不要紧的,妈。”
& & 又伸手扶起母亲上半身,在她腰后塞两只枕头,“我给你倒杯白开水,吃一块点心,嗯?”
& & 沈妈妈点点头,注视女儿忙进忙出,倒白开水,又端水来给她洗手,几乎落下泪来。
& & 这个女儿,从小懂事,跟着他们夫妻,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福,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成绩优异,要不是——
& & 沈妈妈侧一侧脸,掩去眼里的伤心。
& & 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女儿这时早已经大学毕业,在一间外企里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休息天时候和男朋友出去逛街看电影,日脚过得不晓得多适意。
& & 可是现在——现在……
& & 沈妈妈没办法想下去,她承受不了那种无边无际的折磨。
& & 若素不知道妈妈的心事,洗干净手,拈一块冰皮点心,送到沈妈妈嘴边。
& & “这里面是酸奶冻,隔这么久,应该已经没有那么凉了,妈你尝尝看。”若素在喜宴上吃过一个,薄而充满弹性的冰皮,并里头一团绵软细滑的酸奶冻,用模具做成一颗颗荔枝大小的心型点心,吃在嘴里,清甜微酸,绵滑可口,吃再多也不觉得腻。
& & 沈妈妈抵不过女儿的坚持,张嘴吃一颗,慢慢嚼了咽下去,点点头。“……好吃……”
& & 确实好吃,酸酸甜甜,可不正是爱的滋味。
& & 若素见妈妈喜欢,便又拿起一颗来,送到母亲嘴边。
& & 沈妈妈摇摇头,“……你吃……”
& & 若素本想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可是看见母亲那殷殷期待的眼神,便将点心放到自己的嘴里,细细无声地咀嚼。
& & 沈妈妈这才欣慰地勉力点点头,“……小素太瘦了……”
& & 若素夸张地站起身,在原地转个身,“妈我这哪里好叫瘦?我这是标准模特身材!”
& & 若素妈妈内心那样凄苦,也被女儿逗得微笑起来,无法控制的面部肌肉,看上去也不那么扭曲。
& & 若素引母亲说了会儿话,拿起水杯让母亲漱过口,又伸手探一探母亲臀下的褥子,尚且干爽,“妈妈你要不要上个厕所?”
& & 若素妈妈闭一闭眼睛,“……小素……去休息……”
& & 若素点头,替母亲掖好被角,“妈妈你有事就叫我,我听得到。”
& & 得到母亲的肯定答复,若素这才走出房间,关上门,到走廊尽头卫生间草草洗漱,回自己房间。
& & 回到房间里,若素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床头柜抽屉中,一只旧巧克力铁盒中的工资卡,双手拿着,轻轻吻了一下,又捂在胸口,一个人嘿嘿傻笑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将工资卡放回铁盒里,和一堆花花绿绿的卡片门票旧票据混在一处,塞回抽屉里。
& & 有了这五万块,若素躺在床上想,新年就可以不用过得那么拮据,如果爸爸能随车回来,家里也可以热闹热闹……
& & 若素原本以为,自己四年以后,又见到安亦哲,会激动到无法入睡,不料没多久,已经堕入梦乡。
5.梦见他?!
& & 若素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耐克白Tee,长到脚踝上方的牛仔裤,和足下一双匡威白跑鞋,已经知道自己在梦中
& & 若素觉得奇怪,她已许久不曾梦到大学时代。
& & 可是今夜梦里,一切清晰如同昨日,历历在目。
& & 然而若素不愿自这梦中醒来,彼时彼刻,是她人生中最最幸福时刻。
& & 若素的记忆,较别的孩童去得更早,即使蒙昧的托儿所时期,也有深刻印象。
& & 若素记得父亲和母亲,还有她,住在二十余平方米大的两万户房子里,厨房卫生间统统公用,自家水龙头需用一只吃空了的午餐肉盒子凿两只孔,套在上面,加一把铁将军,以免有贪小便宜的邻居偷用。
& & 煤气也好,公用过道也好,统统是一样道理。
& & 空间那样狭□仄,可是若素一家却生活得颇惬意。
& & 若素爸爸在一间邮局送报纸,收入不算高,贵在稳定,福利待遇也好。若素妈妈则在最最繁华热闹地段的一间绸布商店里做营业员,每日早出晚归,很少能照顾到女儿。可是绸布店效益极好,奖金丰厚,若素妈妈又好强,年纪轻轻已经身兼劳动模范和三八红旗手两项荣誉,早早入了党,走路都似带风。
& & 若素一向早上由妈妈送到学校里去,这时爸爸已经骑一部二十八寸绿色脚踏车,走街串巷,递送当日早报。
& & 妈妈会得给若素笃一奶锅泡饭,饺两根酱黄瓜,拌上糖麻油,另煮两个白煮蛋,两母女一人一个。
& & 放学时候,则换成若素爸爸来接若素。
& & 若素坐在父亲大大绿色脚踏车后头,抱着他的腰,看沿街风景,倒退而去。回到家里,若素在楼上做作业,爸爸就在楼下烧菜,饭就在楼上电饭煲里煮着,也不要人看管。
& & 人多嘴杂,永远有人家长里短的两万户老房子,左邻右舍也忍不住夸沈家是模范五好家庭,从没有听见小沈两夫妻骂过孩子一句。
& & 只是幸福生活由来短暂,忽然一日,买布料做衣服便成为过时的生活方式,人人跑到商场里去买成衣。
& & 曾经辉煌一时的布料零售行业,轰然崩溃。
& & 绸布店关门的关门,转行的转行,一干营业员,面对一生中最艰难选择:去,或者留。
& & 去,便买断几年工龄,然后自谋出路;留,便暂时拿最低生活保障金,直到退休年龄。
& & 这两种选择,不可谓不艰难。
& & 对一群并无一技之长傍身的女营业员来说,尤是。
& & 若素妈妈回到家里,夜不能昧,辗转反侧,与丈夫商量。
& & 若素尚不知道母亲要做出艰难选择,只觉得家中气氛不同寻常的凝重。
& & 等若素发现妈妈一直留在家中,没有像往常一样很晚才下班的时候,若素妈妈已经买断自己将近二十年的工龄,下岗在家。
& & 若素的十岁生日,就在压抑气氛中度过。
& & 若素奶奶知道媳妇主动买断工龄,下岗回家,住在小儿子家的老太太独自乘公交车从老西门的楼梯间来到若素家,拉着媳妇的手,说,“蔚娟,你怎么这么傻?小素还在读书,这没有了你的收入,你叫定国怎么支撑一家门?”
& & 婆媳两人相对痛哭。
& & 哭过以后,若素妈妈抹干眼泪,继续寻找工作机会。只是一个已经三十八岁的下岗营业员,能找到什么好工作?若素妈妈要去做保洁工,可是若素爸爸不同意。
& & “太辛苦了。”
& & 好强的若素妈妈在家中待业三个月,整个人瘦下去一大圈,郁郁寡欢。
& & 有小姐妹打电话来说,拿着低保,搓搓麻将没,跳跳舞,日脚也满好过的。
& & 可是若素妈妈做不到。
& & 直到若素爸爸过生日的时候。若素妈妈将沈爸爸赶离厨房,“一直都是你在操持家务,接小素放学,做晚饭,今天让我来。”
& & 不料竟做出一桌丰盛的晚餐来,一款扬州狮子头和一笼无锡汤包,最受两父女欢迎。
& & “妈妈真厉害!”十岁的若素大力夸赞,她喜欢看见妈妈脸上的笑容。“比饭店里的大厨师还厉害!”
& & “老婆,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连若素爸爸都大感意外。结婚以后,因为工作关系,买菜烧饭,一向都是他的工作。
& & 若素妈妈听了,眼睛一亮。
& & “我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和外婆学过几手,一直也没有机会施展。”即使在梦里,若素都能清晰感受到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喜悦。
& & 晚上,若素隔着薄薄一堵墙,听见父母在外间小声商量。
& & 随后母亲忙碌起来。
& & 若素依旧上学放学,等到沈记汤包馆开张的时候,若素已经放暑假。
& & 若素就在汤包馆里给母亲打下手,收款,上汤包,抹桌子。远远近近光顾过沈记汤包馆的客人,都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是个伶俐懂事的孩子。落落大方,嘴巴又甜,简直成为汤包馆的另一招牌。
& & 若素妈妈担心女儿辛苦,每每要赶若素回家学习,已长到母亲胸.口那么高的少女便微笑,“我放暑假嘛~等开学了,就没有时间陪妈妈了。”
& & 自此起早贪黑,进货和面拌馅包汤包,不是不奔波劳累,然而一家和乐。
& & 看得羡煞旁人。
& & 后来若素考进大学,若素妈妈再不肯让女儿到汤包馆打下手,这样清秀漂亮的女儿,她不舍得让她委屈在小小的汤包馆里。
& & “去去去,和同学逛街看电影去。”妈妈周末总会得给若素一个信封,里头永远有若干现钞,足以叫同龄人忌妒。
& & 可是若素见过母亲为赚钱所付出的辛苦劳动,并不舍得挥霍,只悄悄存起来。若素想,等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应该已有为数不小的一笔存款,可以带着父母去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旅行,犒劳二老和自己。
& & 若素在梦中苦笑,这梦境竟如此漫长,仿佛要演尽她的一生。
& & 画面跳跃,有英俊少年,出现在梦里。
& & 若素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可是梦境里他的面容清晰,她仿佛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翕动,阳光洒在脸上,在下眼睑形成一片阴影,似一汪湖泊。
& & 他喜欢若素,将若素介绍进亲戚家开的旅行社做市内游导游,带若素去那些豪华高档场所,参加派对,将若素介绍给他的朋友……
& & 那是一个女孩子最幸福的时光,有疼爱她的父母,宠爱她的男朋友,轻松的兼职,指日可待的锦绣前程,直到——
& &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毁了她的生活。
& & 若素辗转,抗拒梦魇,可是梦境有自己主张,无数藤蔓,将若素拖入乌云密布的阴霾中。
& & 那个男人站在阴霾的中央,冷冷声音问:
& & 你是怎样认识爱德华&#8226;莱曼的?
& & 他都要求你带他去什么景点参观?
& & 他有没有提出比较特殊的要求?
& & 你们交谈的内容是什么?
& & 她被反复逼问到几近崩溃。
& & 等到他们将她释放,她的世界,已经彻底翻覆,再回不到重前。
& & 她几日几夜不归,父母急得发疯,可得来的消息,竟是她被公.安带走,并派人到居委和学校了解她的历史,外间风言风语,说她假借导游之名,行援助交际之实,向那些外国游客,出卖肉.体……
& & 母亲气急攻心,脑溢血倒在汤包馆里,虽然救回一条命来,可是落得终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父亲只好请假在家,照顾母亲,变相失去工作。
& & 若素咬紧牙关,想要醒来,却怎样也挣脱不开那些痛苦磨折,只能看着梦境里的沈若素,被人从一间审讯室转移到派出所,然后予以释放,看着她得知母亲中风瘫痪,哭得肝肠寸断,看着她强打精神回到学校,迎接她的,是一张冷冰冰的劝退通知书。
& & “……沈若素同学,你的事情在社会上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也给本校百年历史抹黑……”
& & 校园里,认识不认识的同学,都对她指指点点……
& &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英俊少年愧疚而闪避的眼神,以及,擦肩而过时,那伴在他身边的明丽少女的笑声……
& & 她默默办理退学手续,回家与父亲一起,变卖家产,带着瘫痪的母亲,搬到无人认识的郊区赁屋而居。人到中年的父亲,为了让一家人生活得没有那么拮据,四十多岁的人,和一些年轻人一样,考特种驾照,开集装箱卡车,长途奔徙……
& & 而她,做过餐厅服务员,当过洗头妹,摆过地摊……只为了能就近照顾母亲。
& & 突然,那个一直身在阴霾中男人,走进一片明亮中,向她伸出手来;
& & 若素。
& & 若素终于看清男人的脸,无声尖叫着醒来。
& & 安亦哲!
& & 那个象征她生命里趋之不去的阴霾的男人!
& & 若素喘一口气,坐起身来,倒一杯水喝,平复如擂心跳。
& & 怎么会梦见这个人?
& & 晦气!
& & 明天跟冯家姆妈要两支高香,烧给灶王爷,求个平安,若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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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风波起
& & 只是没等若素来得及求平安,便已风波乍起。& & 若素两天中班结束,休息两天,转夜班上班,一到酒店,已经觉得四周有异样眼神。
& & 进更衣室时,有已经换好衣服的服务员,与若素擦身而过,将若素狠狠撞在更衣室门框上。
& & 若素动动嘴唇,到底没有叫住那个素日同她并不怎么熟悉的女孩子,只是捂住一边肩膀,走向自己的更衣箱。
& & 还在更衣室里的服务员小小声交头接耳,见若素望过去,齐齐转开视线,不与若素接触。
& & 这种感觉,若素再熟悉不过,前一天大家还客客气气,维持礼貌,后一天,已经视她为异类,议论纷纷。
& & 若素无由便想起留下“人言可畏”四字遗书,自杀身亡的阮玲玉来。
& & 如果不是为了瘫痪在床的母亲,她会不会用极端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若素没有答案,但若素知道自己怕疼怕死。
& & 小时候打预防针,有小朋友号哭挣扎,要两三个大人捉牢四肢,才能完成任务,可是若素永远乖乖伸出手去,因为她知道,不好好打针,以后生病,吃得苦头更多。
& & 若素微微苦笑,揉一揉肩膀,觉得一点点疼,但是可以忍受,便开始换衣服。
& & 酒店一年四季,有三套制服,冬天是一件白色长袖衬衫,藏青色齐膝裙,配一件同色毛料外套。做大房间时外面添多一条浅茶色多袋围裙。
& & 若素看一眼时间,然后走员工通道,去行政楼签到交接。
& & 晚间的行政楼,楼面上静悄悄的,毫无人声,若素与中班交班,那女孩子对若素态度冷淡,交接了钥匙值班日志,待十点一到,说一声再见,便下班了。
& & 若素独自在楼层当班,空气中充满寂寞味道。夜班值班室有一张单人床,十二点以后,夜班服务员可以进去小睡,客人有需要再进行客房服务。
& & 艾玻说,这是酒店最人性化的规定。
& & 若素深以为然。
& & 三班倒工作极伤身体,生物钟紊乱,内分泌失调,统统上身,若素在试用期,已经体会到。
& & 好在酒店尚知体恤员工。
& & 若素在楼面服务台枯坐。行政楼客人不多,并且多数和蔼客气,进出低调,如无特殊情况,晚上很少叫客房服务。
& & 若素闲极无聊,拉开抽屉,取出一本前人留下的英文小说,有一眼没一眼地翻阅。
& & 小说已经破旧,上头还滴有各色汤汁,想必原主人曾经在吃饭时也翻看过,又不知在服务台辗转流传了多久,看起来格外脏且破。
& & 若素渐渐看得入迷。
& & 那是一个叫心魔的故事,讲述一个男人,被关在秘密实验基地当中,任人在他身上,进行各种匪夷所思的实验,因而获得了神一般的力量——可以不药而愈任何疾病。
& & 男人初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获得这项只有基.督才有的神力,可是他向往基地外的世界,向往不受约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他逃出实验室。
& & 在逃跑途中,男人无意之中接触患病濒死的老者,奇迹般地,老人回家以后,不药而愈。
& & 后来男人被实验室找到,带回基地,而他拥有神的力量的事,已经不胫而走。
& & 男人初初觉得能救死扶伤,十分高兴,可是时间久了,便觉得生活失去意趣,他在神的光环与普通人的生活间,徘徊挣扎……
& & 若素看到这里,笑起来。
& & 佛祖说,人生八苦,至老相随。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
& & 寻常人恨不得自己有一身异能,穿墙过壁,点石成金,刀枪不入。可是真正拥有神力,却又希望能做回寻常人,过最普通的生活。
& & 若素不知多希望自己有这样一根金手指,只消轻轻触一触妈妈,一切疾病痛苦,就统统飞走,还她一个健康积极充满活力的妈妈。
& & 可惜不过是一本科幻小说。
& & 若素叹息一声,自小说里抬首,随后苦笑。
& & 领班正站在服务台一步以外处,目光炯炯,望着她。
& & 见若素看见她,领班走过来,垂眼张一张还摊在若素手边的小说。
& & “苏西,你的试用期,快结束了罢?”领班敲一敲服务台的桌面,朝若素勾一勾手指。
& & 若素连太息的力气也无,站起身,将小说合起来交到领班手里。
& & “苏西,我一直很喜欢你。”领班随手翻一翻小说,看见全英文内容,想起她刚才走楼梯上来,一眼看见坐在服务台后的若素,看小说看得七情上面的样子,应该可以看懂通篇,“最重要是你塌实本分,并不搔首弄姿,务求做好分内工作。”
& & 若素沉默。可是老实本分,抵不过沸沸扬扬的流言。
& & 领班扬一扬手中小说,“员工手册上怎么规定的?”
& & “工作期间不得随身携带任何与工作内容无关的物品。”若素轻轻道。连服务员的手表都由酒店统一配发,以免与客人的私人物品相似雷同,产生不必要误会。
& & “如有违反——”
& & “罚款五十。”若素苦下脸来。五十元,足够她吃一个月的早点。
& & 领班看一眼若素,“小说我没收了,下班后自己把五十元交到我这里来。”
& & 上班期间,服务员除非收到客人小费,否则不可携带钱款,理由同上。她知道上夜班的若素身边没有钱。
& & 若素苦哈哈点点头,虽然上夜班看小说打手机楼层之间煲电话,早已经是不成文的传统,然而被领班当场活捉,又另当别论。
& & 若素觉得,自碰见安亦哲,自己便霉星罩顶,事事不顺。
& & 等领班往其他楼层巡视去了,若素坐在服务台后,心思起伏,十二时以后在值班室里小睡,到底睡不安稳,时时支起耳朵,担心有客人过来。
& & 五点时候,若素便起身洗漱,对着镜子,将一头乌黑长发梳得油光水滑,然后在脑后绾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用纱网与发卡固定,抹一点点润唇膏。
& & 镜子里是一个眼周有淡淡黑眼圈,面目显得有些模糊的女人。若素露出一个标准微笑,那女人也露出微笑。
& & 若素对镜子里的女人说,“TheSunAlsoRises,太阳照样升起。”
& & 自古艰难唯一死。
& & 倘使没有勇气结束这充满痛苦的人生,那么就只好坚强地活下去,再苦,再累,也没有理由软弱。
& & 太阳照样升起,生活还得继续。
& & 若素振作精神,返回岗位。
& & 七点半,早班同事来与若素交接班,若素将楼面万能钥匙和值班日志移交给同事,两相签名。
& & 同事对若素态度尚算平和,只是忍不住好奇:“苏西,你怎么会认识安二少?”
& & 因为倒霉催的呗!若素在心里哼一声,“也不算认识,不过是恰好被他抓了壮丁。”
& & 同事哪里会信?笑着半真半假地道:“苏西你口风真紧。”
& & 倘使此时指天立地发毒誓有用,若素一定照办不误,不过她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
& & 同事笑眯眯地拍拍若素,“苏西,以后你可要多关照我啊。”
& & 若素暗暗打个寒噤,与那些明显将敌意放在脸上的女孩子相比,她更怕这种笑面虎。看起来顶和气,然则必要时候,却会不遗余力,踩低攀高。
& & 若素唯唯诺诺,东拉西扯几句,借故走人。回到员工区更衣室换回自己一身地摊货衣服,若素顶着背后各色眼光,快步去到领班办公室,交纳罚款。
& & 领班微笑着开具罚单,交给若素,“以后记得不要再有这样的低级错误。走服务员最要紧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因为自己手边一时有事,就忽略周围。要有这样的觉悟。”
& & 若素诺诺点头,心里在为五十元罚款肉痛。
& & 领班挥手,“人事经理请你去他的办公室,快去罢。”
& & 若素心中打鼓,在幽长的走廊里慢慢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 & 客房部,市场部,秘书办公室,财务室……经理办公室,若素走近经理办公室,轻轻敲门。
& & 里头传出女子优雅的声音,“请进。”
& & 若素这才推门进去。
& & 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很足,人事经理只穿一件白衬衫,配黑色西装套装。看见若素穿着黑色羽绒服走进来,便指一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请若素稍坐,她则在一份文件上落下最后几笔。
& & 然后抬起头来。
& & 人事经理大约近四十岁,据说丈夫是南京空军中校军官,正团级,深受部队领导赏识。伊面容英气,可是并不咄咄逼人,使人觉得舒服。
& & “沈——若素。”人事经理取过另一份文件来,翻开来浏览,“三个月试用期下来,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你觉得你适合这份工作吗?”
& & 若素试图微笑,最后放弃,“满辛苦的,不过我能适应。”
& & 人事经理眼中有遗憾与不解的光芒,合上文件夹,“下个夜班做出来,你的试用期就到期了,酒店不打算与你签正式用工合同——”
& & 若素点点头,她已有心理准备。
& & “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代你向上级反映。”人事经理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子,看得出来她的挫败感,但并不当众发泄。
& & 若素摇头,工作期间,擅自离岗,即使安亦哲说他会安排,但离岗就是离岗,没道理她可以享受特权。
& & 幸好敲了他五万块钱。若素想,总算不亏。
& & “没有什么事了,你出去罢。明天下班去财务结算工资。”人事经理结束谈话。
& & 若素起身与人事经理道再见,走出办公室。
& & 人事经理望着若素穿着厚厚羽绒服,却仍显得消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7.谁的算计?
& & 次日若素夜班下班,将制服手表工号牌更衣柜钥匙一并装在酒店环保布袋里,交还领班。& & 领班看一看若素脸上表情,心里有些许遗憾,更多宽慰。
& & “你英语好,又肯吃苦,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更加适合你的岗位。”领班拍一拍若素手臂,“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 & 若素与领班道再见。
& & 谁真心待她好,谁又虚情假意,惟有落魄时候,才能看得分明。
& & Afriendinneedisafriendindeed,患难见真情。
& & 领班是真心对她好。
& & 随后若素去财务室结算工资,领取当月工资与奖金,意外发现竟然为数颇丰。
& & 财务笑一笑,“没有多算给你,里面包含季度奖金和做客房的绩效工资。”
& & 若素听罢大憾。这份工作,兼之客人大方给予小费,简直钱途无量!
& & 不是不可惜的。
& & 走出财务室,若素在走廊上遇见行政楼的林经理。
& & 林经理轻声叫住若素,“苏西。”
& & 若素其实不想理睬此人,要不是他把她临时抽去天桥套房,也不会有后面这许多事。可是若素知道,他也没有预见事情走向的能力。所以她还是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
& & “有什么打算?”林经理开门见山地问道。
& & 这叫若素意外,忍不住挑眉。
& & 林经理微不可觉地苦笑,这中间的纠结,一言难以蔽之。
& & “如果你有更好的方向,那么就当我一时多事。倘使没有的话,我有一位朋友,在译文刊物做总编。听说你英文扎实,有兴趣的话,不妨去试一试。”说完,取出一张卡片,递给若素。
& & 若素接过卡片,垂睫扫了一眼,上头只一个人名,一行地址,并无电话。
& & “谢谢你,林经理。”若素真心道谢。
& & 这个世界市侩功利,四年前若素一家饱尝人情冷暖,落井下石袖手旁观者众,雪中送炭施以援手者寡。然而总还是有好人的,愿意在这时,轻轻扶一把。
& & “再见,林经理。”若素就此与他道别。
& & “再见。”林经理在原地驻足,目送若素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走廊尽头。
& & 等若素离开,财务室隔邻总经理办公室内,走出一个人来。
& & 林经理看见来人,微微一叹,“安二,你何不自己当面交给她?”
& & “我不以为她会感谢我。”安亦哲穿藏蓝色西装,挺拔英朗,然而眼神总是淡淡。
& & 她非但不会感谢我,还会视我为瘟神,避之不及,他在心里想。
& & 当年的事,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为国家.机密的安全考量,他不能放若素走。
& & 不仅不能放她走,还要再三确认她不是境外间.谍的同伙,也没有被腐化侵蚀,成为其在境内活动的下线。
& & 安亦哲垂下眼睫。他们接受专门审讯训练,在心理上施加压力,令嫌疑人全线崩溃,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而言,不是不残酷的。
& & 只是事关国家安全,他当时别无选择。
& & 林经理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安亦哲,“可是她早晚会发现。”
& & “到时候再说。”安亦哲抬眼,“麻烦你了,林。”
& & 林经理摆摆手,“能为安二公子效劳,是我的荣幸。”
& & 安亦哲失笑,挥一挥手,“我先走了,有时间一起喝茶。”
& & 出了酒点,安亦哲在车上开始办公,弥补早晨在酒店盘桓的时间。
& & 秘书在一边轻声向他交代今日行程,上午开会,中午午餐会,下午参加新闻发布会……
& & 安亦哲听得摇头。文山会海,到底无法免俗。要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行事,简直与痴人说梦无异。
& & 秘书望一眼安亦哲低头垂眼仔细浏览公文的侧面,低低声说:“安市长,您交代我向沈女士帐户内电汇五万元的事……”
& & 安亦哲闻言,慢慢抬眼,看向同自己年龄相仿,做事一向稳妥的秘书,挑一挑眉。
& &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觉得您不宜在这方面留下任何记录,授人以柄。”秘书鼓起勇气。其实安副市长一向温雅和气,可是他却始终觉得这样的安市长,反而更给人压力。那种压迫感,非言语可以形容。
& & 安亦哲好笑地合上文件,“钱秘书,你觉得我考虑不周?”
& & 钱秘书大力点头。目下正是市府改选换届的敏感时期,作为本埠最年轻副市长,分管市安全局,保密局,公安局事务,外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安亦哲,等待他疏忽大意,等待他行差踏错,趁机将他拉下马。
& & 恰逢此时,身为机要秘书,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领导,在金钱上和妙龄女性产生纠葛。这要落在有心人手里,就是一个洗也洗不清的有力证据——与女性有金钱交易。
& & 安亦哲笑起来,他怎会不知道秘书心中所忧虑?
& & “是我疏忽了。”他轻敲座椅扶手,“你说该怎么做?”
& & “我建议由您信任的第三方,将现金交给沈女士,这样不留电子记录,沈女士方面应无异议。”钱秘书挺一挺胸。
& & “那么——谁是我可以信任的第三方呢?”安亦哲问。
& & 钱秘书噎住。
& & 是啊,谁是可以信任的第三方呢?
& & 安亦哲将手边的文件卷起来,轻拍一下钱秘书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我自己来处理罢,你不用操心了。”
& & “是!”钱秘书垮下肩膀。
& & 安亦哲只做没有看见,重又埋首文件当中。
& & 晚上下班,安亦哲例行回家吃饭。他平时住在离市政.府办公室比较近的公寓里,周末回家探望二老。安父安母已经退休,早已经搬离市委大院,在老领导英老先生家附近,购置房产居住,方便老领导老下属之间走动,闲来无事,凑在一起下下棋,聊聊天,解解厌气。
& & 更要紧是,安大哥娶了英二姐,两家更多一重儿女亲家关系。
& & 安亦哲进门,看见父亲与大哥在客厅一侧下棋,母亲坐在沙发里,一边织毛衣,一边目不转睛看电视,大嫂则在客厅另一侧看报纸,谁也不干扰谁,相安无事。
& & 他淡笑,“爸,妈,大哥大嫂。”
& & 安父与安大哥朝他摇一摇手,算做招呼,安母听见小儿子的声音,总算从鬼哭神嚎的年代戏中抽身片刻,笑眯眯道,“阿二,饿不饿?快点把东西放下,洗手吃饭。”
& & 即使已经三十岁,他和大哥在母亲嘴里,永远是阿大阿二。安亦哲向母亲点头,表示知道了。
& & 另一侧看报纸的女士抬头,笑睨一眼,“弟弟回来了。”
& & 赫然竟是酒店人事经理。
& & 安亦哲淡笑着又叫了一声大嫂。
& & 安亦军太太,英杰英女士笑容更深,合上报纸,起身招呼客厅彼端安家两父子,“爸,亦军,亦哲回来了,你们的棋局先停一停,可以开饭了。”
& & 在棋盘上厮杀得难分难解的安氏父子这才放下棋子,双双起身走向饭厅。
& & 安亦哲放下公文包,脱去西装外套,一并放在沙发里,转进楼梯下洗手间,洗干净手出来。
& & 饭菜已经上齐,六菜一汤,俱是家常小菜,一家人围着圆桌吃饭,气氛平淡温馨。
& & 席间安母问安亦哲,“阿二,英生婚礼上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
& & 安亦哲携女伴在英三婚礼上走一圈,比之新人从婚礼上消失,还要引人瞩目。谁还留意一双新人的去向?!
& & 从年轻的安副市长与神秘女郎外形是否登对,到两人是否已到谈婚论嫁程度,无一不成为八卦焦点。
& & 连当事人的母亲,都不免好奇。
& & 可惜老太太是安家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余人都知道他那是救场如救火,演戏罢了。
& & 安父安大英杰三人交换眼神,一致决定此事还是由安亦哲自己交代为妙,免得老太太埋怨他们知情不报。
& & 安亦哲听了,看一眼作壁上观的父亲与兄嫂,随后悠然一笑。
& & “您喜欢不喜欢?”
& & 安父听得眉毛一动。
& & 安大哥英二姐交换眼神:来了,来了!
& & 安母想一想,“远远看着倒是挺好看的,就不知道人品怎么样?有时间的话,带小姑娘一起吃顿饭。”
& & 安母并无门第观念,她自己也不过是大字没读过几个的农村妇女,也没有什么伟大情操与高尚觉悟。当年丈夫从英老先生的警卫员做起,后经提拔,一路做到商务部副部长助理,可谓飞黄腾达,她也不过是在家里操持家务,带大两个孩子,不给老安在内务上增添烦恼而已。
& & 如今两人都已退休,闲来无事,只想含饴弄孙。
& & 奈何大儿子大儿媳妇,结婚多年,始终不见动静。老太太盼啊盼,等啊等,借一句歌词,那叫等到花儿也谢了,也没等到孙子或者孙女。
& & 安母等到没想法,现在把一切希望,都放在小儿子身上。
& & 现在隐约看到一点希望,不由得喜出望外,全然没有看见老头子和长子之间交换的无奈眼神。
& & 安亦哲笑起来,“好,有时间我带她回来吃饭。”
& & 安父闻言,咳嗽起来。
& & 安亦军飞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算是尽过兄弟情谊。
& & 英杰眼角微微抽搐,安小二,你不会是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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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似是故人来
& & 若素打一个喷嚏,然后醒来。
& & 摸摸鼻尖,若素想,不晓得谁在背后嘀咕她?
& & 为防感冒,若素还是戴上一次性.口罩,才走进母亲房间。
& & 医生说中风瘫痪患者本身身体机能得不到有效锻炼,免疫力薄弱,最最怕感冒发烧来袭。
& & 一次若素将流感传染给母亲,导致母亲发烧,最后转成肺炎,无法自主呼吸,要靠呼吸机供给所需氧气。
& & 若素自责不已,沈妈妈醒过来,看见身处医院,便扑簌簌落下泪来。
& & 若素要上班赚钱,只好请一个护工阿姨照顾母亲。有一天她路上耽搁,去得晚了,走到病房门口,恰听见母亲口齿不清地对护工说,“……死了……囡囡也解脱了……怎么就没死……”
& & 那护工人倒热心肠,苦口婆心地劝沈妈妈,“你女儿这么辛苦为什么?还不是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你要真走了,还有谁真心疼她的?所以要好好养身体。我照顾的病人也多了,像阿姨你这样的,活到七老八十都有。最要紧心态要好……”
& & “……我拖累了她……”
& & 若素听不下去,悄悄走开,独自躲在医院住院部花园角落里,痛哭,哭到抽.搐,哭到几乎将一生的眼泪流尽,若素才从矮树丛后的长椅上站起身来,住院部小超市买一罐冰饮,在哭肿的眼皮上来回滚动。
& & 等到若素确定眼睛不那么红肿以后,走进母亲病房,已经是一小时以后。
& & 若素自那一天开始,再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她对自己发誓,决不让母亲看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 & 若素照常帮助妈妈洗脸刷牙上厕所,喂母亲吃早饭,又准备点心水果放在床头柜上,交代母亲不要替她节省,又将一只二手手机放在一旁,“妈妈你有事找不到人,就打我电话。”
& & 若素妈妈点点头,伸手抚摸女儿面颊,“……”
& & 若素握住母亲瘦弱手掌,笑一笑,“我工作表现好,现在转做长日班,没有以前那么辛苦,所以妈妈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 & 等每日早晨的一套工作完毕,若素与母亲道别,“我上班去了,妈妈再见。”
& & 常言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若素并不。
& & 若素总觉得母亲是因为自己才被气到瘫痪,多年来内心深藏愧疚,一直希望能让母亲生活得更舒适些。
& & 若素挽起背包,如常推着电动脚踏车出院子,沿着私家自建在桃林与鱼塘之间的水泥小道慢悠悠骑向地铁站。
& & 途中遇见冯家姆妈,看见若素,拦住她,塞给她一根黄澄澄油灿灿的油条和一块糍饭,“每天一点泡饭哪能吃得饱?去去去,跟我客气什么?快去上班,不要迟到被老板骂。”
& & 说完,冯家姆妈与若素在小道上错身,慢悠悠哼着芦荡火种,往家里去了。
& & 若素回头望一眼冯家姆妈胖墩墩的背影,再看看手里装在塑料袋中的早点,微笑,鼻尖一点点酸。冯家姆妈大约搓麻将赢了罢?平时做人最巴结就属她了。
& & 若素趁热将香脆老油条同糍饭三两下吃个精光,末了犹不忘舔一舔手指,谁管用的是千年老油还是洗衣粉发酵?
& & 然后继续骑车到三十分钟路程外的地铁站,如常刷卡进闸,往市中心去。
& & 若素没有同母亲说她已经失去酒店工作。说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若素每天做出上班的样子,不过是到市中心找到书城,席地看一天书,亦或者是在快餐店找一个靠窗位置,直到暮色四合。
& & 不是不能留在家门口,只是本地人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无论谁看见她在外晃悠,传到冯家姆妈耳朵里,那就等于传到妈妈耳中,若素不能冒险。
& & 冯家姆妈对若素工作的关心,仅次于若素妈妈。某种角度而言,可能更甚于若素妈妈。毕竟沈家要靠若素的收入,按月交纳房租。
& & 若素在市中心广场站下车,随每天上班的人潮一起,走出地铁站。
& & 青空之下,又是忙碌的一天。
& & 而若素站在地铁出口,却有片刻茫然。世界如此之大,然而何处是她的去处?
& & 先贤柏拉图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 & 若素从来觉得这道哲学命题,对于年轻人来说,太过深刻。不经历过人生波折,世事历练,妄谈我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就如同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
& & 可是这一刻,若素前所未有地迷茫。
& & 她可以在母亲面前强颜欢笑,转过身来,却找不到出路。
& & 若素苦笑,觉得梦境成真。她一直在黑暗中奔跑,找不到出口。
& & 冯家姆妈曾经拉着她在楼下讲悄悄话。
& & “小素,你这样子是不行的。你爸爸常年在外出车,久久才回家一趟,你一个女孩子,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妠妈妈,太吃力了。”
& & 若素记得自己彼时只是笑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 & 冯家姆妈似得到鼓励,“我看你最最要紧是找个有钞票的老公!女人嘛,再能干也只顶得了半边天,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当顶梁柱的。”
& & 见若素没有反驳的意思,冯家姆妈一一列举找个有钱人结婚的好处。
& & “喏,小素你看,镇东那个怡丽,家里不过开一爿胭脂店,她才高中毕业,后来嫁给家具厂小老板,他们一家都横过来走。”
& & 若素知道那个叫怡丽的女孩子,确实生得标致,镇上年轻男孩子绕点远路,都愿意去她家胭脂店买电池纸巾矿泉水,只为多看怡丽一眼。后来她嫁给家具厂老板,她父亲哥哥嫂嫂,统统找到正式工作,只得老娘还守着那爿胭脂店。
& & “小素你生得也不差,用用心,找个有钞票的老公。女婿给丈母娘请个钟点工,伺候梳洗吃饭,那还不是毛毛雨?”冯家姆妈说到兴起,肥厚手掌直拍若素后背,若素几乎被拍到内伤,“再说,你文化好,走出比怡丽扎台型多了,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 & 若素唯唯诺诺,内心苦笑。
& & 有钱人也不是冤大头,年轻貌美固然吸引,可是外间大把青春逼人,身后毫无挂碍的年轻女郎可以选择,她这样一个有瘫痪母亲需要照顾,大学不名誉退学,并无正式职业的女孩子,便不再首选。
& & 非但不是首选,连次选,次次选,都未必轮得到她。
& & 若素再明白不过。
& & 那鲜衣怒马,将她带出去介绍给所有人认识的男孩子,难道不了解她?难道不是真心喜欢她?
& & 可是一但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第一个抵不住舆论压力,转背离去,正正是他!
& & 坊间那些有影后头衔加身,可谓扬名国际的女星,想嫁豪门,都不见得心想事成,何况小小一个沈若素?
& & 不不不!沈若素对爱情已经不抱希望。
& & 只是这些,若素没有对冯家姆妈说起一个字。
& &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人来人往,无人会为另一人驻足片刻的地铁口,若素想起冯家姆妈的一番话,无由觉得疲倦。
& & 假使此时,有个男人,走过来对她说:没关系,一切有我,你靠在我肩上,歇一歇,若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得扑上去,倚在这个男人身上,再不起来。
& & 有路人在若素肩上撞一下,回头瞪一眼,又继续赶路。
& & 若素摸一摸一周前被撞得乌青,还没有好透的肩膀,隐隐疼痛使她忘记稍早的迷惘无助,低头检视夹在腋下的背包。
& & 见完好无损,若素继续前行。
& & 靠男人?!
& & 若素自嘲地笑。以前大学同寝室,有女同学大抵受过感情创伤,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
& & 彼时毫无烦恼,大家听了,不过嘻嘻哈哈一笑。
& & 现在的若素,回想起来,仍是一笑。
& & 只是再做不回明媚无忧的少女。
& & 书城还未到开门时间,若素先到附近一间快餐点,要一杯热饮,坐下来慢慢啜饮,一边打开手边电子播放器,阅读小说。
& & 电子播放器,于现在的若素,算得上是奢侈品,要她花几百元钱买一个,她是觉得舍不得的。这一个,还是以前那个男孩子送的。
& & 若素但凡还有点尊严,都会把它扔掉。
& & 然而一文钱憋死英雄汉。
& & 现在的若素,要尊严无用。
& & 在若素眼里,钱最要紧。
& & 有钱才好交房租,有钱才好给妈妈买营养品,有钱才可以维持这个家……
& & 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 & 若素虽然不打算去林经理介绍的译文杂志社,但林经理无疑给若素指出一条光明大道。她打算多多阅读市面上的翻译小说,与原文对照,了解一下翻译市场行情。也许可以在家中接翻译工作,按件计费。这样既可以照顾妈妈,也不影响收入。
& & 这几天若素风雨无阻来书城,便有些探行情的意味。
& & 在快餐店坐到九点,若素喝光最后一点已经凉掉的饮料,背起背包,出门步行到书城。
& & 若素步行至书城,恰恰好书城开门,门前已经有颇多爱书客,聚在铁卷帘门前,等待开闸。若素在其中看见耄耋老者,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戴眼镜的学生,若素微笑,爱书的人,殊不寂寞。
& & 进门口,若素上楼,直奔翻译技.巧楼书籍区,找到自己心仪的书籍,小心翼翼取下来,坐在两排书架间的过道上,埋首阅读。
& & 有人从过道上经过,在若素跟前微微犹豫,若素缩一缩腿,继续。
& & 那人走过去,过不多久,又返回来,挡住若素头顶一片光线。
& & 若素微不可觉地蹙眉,将腿又向内缩一些。
& & 可是头顶那片阴影并没有挪开的打算。
& & 若素忍不住抬起头来。
& & 那人背着光,俯瞰若素,七分肯定,三分迟疑地问:“若素?”
9.不讲信用的乌龟
& & 若素望向来人,不知多想装出一副失去记忆的模样,问一句:先生哪位?
& & 可惜若素做不来,到底还是拍拍屁股站起来,“耀祖。
& & 戴眼镜穿休闲西装的年轻人微笑,颊上两只酒窝以及洁白牙齿,令得他看起来多两分阳光,减两分成熟,“我找了你很多年了,若素。”
& & 若素噎一噎,忍住反驳冲动。
& & 区耀祖早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对住这个自己曾经喜欢的的女孩子,再心潮澎湃,也不过是露出得体微笑,“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罢。”
& & 若素点头,也好,权当与过去告别。
& & 区耀祖与若素并肩走出书城,外头阳光灿烂,有爱美女士已经提前穿上春装,在街头摇曳而过。
& & 若素半垂着头,边走,边数人行道上的花砖。
& & 区耀祖侧头,看见若素头顶心上的小小发旋,心间柔软。想伸手去拥抱若素,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终于还是没有。
& &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若素?”
& & 若素撇一撇嘴角,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 & 过得好,也没必要向他炫耀;过得不好,更加没必要博他同情。
& & 当年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避开眼去,那么四年以后,沈若素的好与不好,都同他区耀祖无关。
& & “我一直想向你说对不起。”区耀祖轻声说,“当时年少,经济不能独立,一切惟母命是从……”
& & 若素抬起头来,原来是现在翅膀硬了,可以违背母命了?
& & 区耀祖看懂若素眼中疑问,想笑,可是却漫过悲哀。
& & “家母年前已经去世,我要在热孝期间完婚,这是她最后的遗愿。”
& & 若素一愣,忙道:“对不起。”
& & 区耀祖不知多想伸手,抹去若素眼里的疏淡与防备,可是使君有妇,他已经失去资格。
& & “我知道我现在所做,不能弥补当年造成的伤害,但是——”他自上衣口袋内取出卡片,递给若素,“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记得通知我。”
& & 若素下意识接过卡片,然后忍不住笑。奇怪,最近仿佛总在做接过卡片的动作,莫非命运在抡过来一个叫“安亦哲”的巴掌以后,再终于决定给她两个名叫“好心人”的甜枣尝尝?
& & 两人最终也没有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喝一杯茶,回忆往昔,就在街头告别。他向左,她向右。
& & 早在四年前,他们已经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擦肩而过,今次,不过是一次命运的重叠,然后以相同结局,为往日划上句点。
& & 若素不知道区耀祖是否还有遗憾,可是她不打算纠缠过去留下的残像,经过垃圾箱时,若素将手中卡片,扔进去,连同那些旧时光里的伤心难过遗憾一并扔进去。
& & 早就该扔掉了,若素想。
& & 中午若素在小食店吃一碗小馄饨,打算继续去书城蹭书看。去书城的路上,若素经过银行,见里头寥寥数人,心下一动,推门进去。
& & 午间时分,银行里只得一两个窗口营业,整间银行大厅静悄悄的。若素转进一旁自动提款机的透明隔间里,从背包内侧隐蔽的拉链口袋里摸出工资卡——卡还是在酒店工作时,统一办理的。
& & 现在,工作已经失去,可是卡还是那张卡。
& & 若素登陆系统,查看自己帐户内余额,随后秀眉微蹙。
& & 仍是一打头的五位数。
& & 安亦哲主持工作会议,布置公安消防武警联合演习。
& & 本埠举办万国博览会已经进入最后倒计时阶段,所有相关部门俱上紧发条,为确保博览会顺利举行,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 & “……明晰突发事件时的职责分工、处置原则、程序要求,建立早发现、有预案、快处置的应急反应机制,邀请专家授课,组织实地观摩……就危险品处置等内容进行专题培训,确保万国博览会安全顺畅……”
& & 安亦哲在会议上再三强调,决不能出现安全纰漏,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停顿一下,继续开会。
& & 等会议结束,安亦哲回到自己办公室,已是下午三点。
& & 钱秘书将已签署文件取走,又将几份待处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安市长,您开会期间,刘副市长与戴书记来过电话,请你会后给他们回电话。”
& & 安亦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事,你去忙你的罢,钱秘书。”
& & 钱秘书依言静静退出办公室。
& & 安亦哲先将手头工作分轻重缓急处理完毕,不涉及机密和敏感信息的,通过内部网直接予以回复,凡有所涉及的,便交由钱秘书,按内部保密规定走机要渠道,送达各科室。又与分管交通的刘副市长通电话,就联合演习事宜进行沟通……
& & 待这一系列工作完成,他再抬头看时间,已经接近五点。
& & 他这才有时间将手机取出,查看早前回忆上发送过来的信息。
& & 作为最年轻副市张,安亦哲办公室设有群众热线,互联网上有市长信箱,每个月有固定市长接待日,前两.会时间,还特别申请一组新号码,向广大市民公开,及时听取市民信息反馈。
& & 然而这只手机号码,只有家人同少数亲信持有,安亦哲知道如无紧急情况,他们不会在他工作时间中拨打。
& & 手机上有一条未查看信息,由一个未知号码发送。
& & 安亦哲查看短消息。
& & 只得寥寥数字:麻雀露面觅食。
& & 安亦哲看完短信,有些冷然的眼里,浮起一抹笑意。
& & 他可以想象若素在自动提款机前,查询自己卡内余额,发现五万元没有到帐时,一张小脸七情上面的样子。
& & 他其实可以通过安全局旧时同事,现在的下属,调取自动提款机的监控画面。只是监视若素的帐户,已经侵犯她的,他不打算做得太超过尺度。
& & 安亦哲收拾情绪,在脑海里快速翻找大嫂给他的信息,找到若素的手机号码,一位一位按键。
& & 他给自己十一秒时间反悔,将这件事交给钱秘书处理。
& & 然而脑海里,始终有一个蜷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影子,挥之不去。
& & 到底还是摁下拨号键。
& &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有人接听,背景十分嘈杂的样子,信号时强时弱。
& & “……喂?”
& & “沈若素。”安亦哲听见这声音有气无力,多多少少,有些歉疚,只是一瞬间便压了下去。
& &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那边女孩子的声音谨慎警惕。
& & 安亦哲在这端微笑,“我是安亦哲。”
& & 那边的反应是“嘟——”一下,结束通话。
& & 安亦哲瞪住显示通话时间十秒钟的手机屏幕,有片刻愕然,随即忍不住在办公室里低笑起来。
& & 已经愤怒到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了吗?
& & 相隔大约一分钟样子,那个号码回拨进来。
& & “安亦哲,OOXX%%XXOO……”女孩子用多国外语问候他,最后用母语方言诅咒,“不讲信用的乌龟!枪毙鬼!”
& & 明显多国外语的内容更精彩。
& & 安亦哲几乎能听见磨后槽牙的声音,可见已气到咬牙切齿。
& & 等若素发.泄完毕,他才轻松接口,“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 & 那边女孩子哑声几秒,然后报出地铁站名称。“你要给我送钱?”
& & 不是不怀疑的。
& & 安亦哲道地忍不住笑起来,“今天没带那么多现金。”
& & 在若素暴走之前,他端肃语气,“今天请你吃饭,既感谢你那天助人为乐,也为自己没能及时履约致歉。”
& & 彼端若素不晓得咕哝些什么,总算火气微熄。“我在地铁出口。”
& & “好,我大约二十分钟后到。”
& & 安亦哲收线,自办公桌后起身,颀长身形,充满张力,隐约似行走在水泥森林中的猎豹,优雅,冷静,并且——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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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吃人嘴短
& & 看见安亦哲的车,若素自觉自发,小跑步过去,拉开门上车。
& & 安亦哲有些少错愕,随即恍然。
& & 五万在手,如同拿捏着若素的命门,所以她向现实低头,垂眉顺目。
& & 车窗上的深色贴膜隔绝外间的视线,若素在拉上车门的瞬间,瞪向安亦哲。
& & 安亦哲清咳一声,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
& & 若素不知多想抡起背包,砸爆他的头,但是形势比人强,她如今为了钱,除开还豁不出去出卖自己的肉.身,亦或铤而走险作奸犯科以外,再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 & 若素的手在背包带上捏紧,放松,放松,捏紧,终是没有采取任何举措。
& & 安亦哲洞若观火,心下涩然。
& & 他倒宁愿若素撒泼,拳打脚踢,至少有年轻女郎应有的活力,总好过这沉静哑忍如一谰死水的状态。
& & 四年前,监控录象里,那个活泼开朗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审讯室里,蜷缩成一团彷徨无助的女孩子,和眼前这个苍白纤瘦伏低做小的女孩子,重叠交织在一处,让安亦哲喟然。
& & 他发动引擎,“想吃什么?”
& & “不辣的就好。”若素靠在车座上,从背包里摸出中古型号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妈,我单位里有点事情,晚点回来……你吃过饭了没有?……不用等我……嗯……我会尽早回去,有事打我电话……妈妈再见。”
& & 挂断电话,若素看见安亦哲虽然专心驾驶,但是嘴角有似笑非笑的纹路,胸中一口恶气忽然涌上来。
& & 若素咧一个假笑,“安副市长,让你见笑了。家母四年前一时受不了打击,中风瘫痪至今,格外依赖家人。我回去得晚一些,她都要胡思乱想……”
& & 安亦哲的反应,是淡淡瞥若素一眼,随后脚下油门一踩,车速一秒内飙升。
& & 若素即刻噤声。
& & 沈若素不怕苦,不怕累,奈何怕死。
& & 安亦哲驱车带若素到一间开在僻静小区内的私房菜馆吃饭。
& & 老板是一个胖墩墩浓眉大眼希腊人。
& & 见安亦哲带异性一起过来,老板上前来大力拍打他的肩膀,“安,带女朋友来吃饭?来来来,今天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你的女朋友刮目相看。”
& & 一旁有金发碧眼的食客抗议,“尼古拉斯,原来你平常都没有拿最好的来招待我们?”
& & 胖胖的尼古拉斯耸肩,“安带女朋友来,我要将家传绝学都拿出来……”
& & 那金发碧眼儿一听,笑,“那下次我也带女朋友来!”
& & “你女朋友多过恒河沙数,不希奇。”说完向若素微微弯腰,“美丽的女士,希望你和安在鄙店享用一顿丰盛可口的浪漫晚餐。”
& & 然后胖胖身体,在店里不知多灵活地穿梭而去。
& & 若素见无人过多留意安副市长,不知恁地,身.体放松下来,有些熟悉的亲切感,慢慢自记忆深处浮现。
& & 安亦哲密切注意若素,见她一直抿紧的嘴唇软化,眼里戒备如同乌云被清风吹散,露出清澈的天空般颜色,也不由得浅浅一笑。
& & 果然带她来这里是正确的。
& & 他引若素到角落里两人桌落座,自有丰腴大婶送上一种叫乌宙(Ouzo)的茴香酒以及切成小块的绵羊奶酪和面包。
& & 若素已经饿极,中午那一碗小馄饨已经不知消化到哪里去了,这时见餐前小点送上,低低说一声,我开动了,便伸出手去。
& & 不料中途被安亦哲轻轻拍开。
& & 若素怒了!瞪他瞪他瞪他!
& & 你不是说请我吃饭的么?
& & 安亦哲短短时间,已经被瞪无数眼,仿佛被瞪到麻木,只是从公文包里取出消毒湿纸巾里,整包递向若素,“擦擦手。”
& & 若素愣一愣,不知是恼羞成怒,亦或是不以为然,在嘴巴里含混咕哝一句“娘娘腔”,到底还是抽出一张消毒湿巾,将自己手心手背,十指缝隙,仔仔细细,擦个遍。
& & 擦完手,看一眼坐在对面研究餐牌的安亦哲,若素想一想,抽出一张来,推到他面前,剩下大半包湿巾,放进自己背包里,没收!
& & 安亦哲眼睛微弯,慢条斯理拿起若素“接济”他的湿巾,学若素的样子,手心手背,十指缝隙,认真擦拭一遍,然后投进桌上的烟灰缸里。
& & 若素已经趁机拿银色小餐刀将绵羊奶酪均匀抹在面包上,一大口塞进嘴里,用力嚼嚼嚼。大约咽得急了,有些噎到的样子,忙不迭抓过造型质朴的玻璃杯,一仰脖,整杯茴香酒灌下去。
& & 安亦哲连阻止都来不及。
& & 只见若素一张脸纠结起来。
& & 他只好用拳头捣住口鼻,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伸手接过大婶送上来的时令水果色拉,放在若素面前,“吃点色拉罢。”
& & 若素才不同安亦哲客气,拿大色拉勺舀一点到自己餐盘里,一口口送到嘴里。
& & 清甜水果同清新橄榄油与柠檬汁混合后的清爽口味,中和口腔里茴香酒的怪异味道,若素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 & “不是人人都受得了茴香酒的味道。”安亦哲笑着鼓励若素再试一试,“开始的时候要小口小口喝,含在嘴里,习惯它的味道,再咽下去。等你渐渐能接受它奇特的味道,浅酌慢饮也好,豪斟痛饮也罢,就端看个人喜好了。”
& & 若素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举起酒杯,小啜一口。
& & 味道还是怪异。若素拧眉,“你怎么不喝?”
& & 你骗我的罢?
& & 安亦哲失笑,“我等一会儿还要开车。你不喜欢就不要多喝。”
& & 若素点点头。安全驾驶要紧。
& & 随后送上的慕沙卡羊肉派,以碎羊肉茄子及蕃茄层层叠放,覆上派皮同菲塔羊奶芝士,烤得金黄喷香,切成一块一块,装在白色大盘子里,别无赘饰,可是看着便觉得垂涎欲滴。
& & 切一角放到嘴里,羊膻味几不可觉,羊肉碎嫩而多汁,茄子与番茄烤到软糯,汁水混合到一处,酸酸的,香香的,和着酥皮和一点点焦香的芝士同时咬在齿颊间,真是说不出的好吃。
& & 若素吃光自己面前一块,犹觉不过瘾,直勾勾盯住安亦哲面前还未来得及吃掉的大半块。
& & 安亦哲摇摇头,“后头还有好吃的,你要喜欢,走的时候,叫尼古拉斯给你打包一块回去。”
& & 他看见她眼睛里闪过明光,忽然觉得带她来吃饭,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总算若素看上去,有适龄女孩子应有的活力——虽然是因为美食。
& & 一顿饭吃足两小时,安亦哲注意到若素频频看时间,便招呼大婶结帐。
& & 胖老板尼古拉斯从厨房出来,询问若素,“晚餐可还满意?”
& & 若素大力点头。撇开口味怪异的茴香酒不谈,其他每一到菜,无论是水果色拉,还是海鲜浓汤,都美味得无与伦比。
& &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走?”尼古拉斯问。在他祖国,一顿晚餐,足可以从下午五点,一直吃到午夜。安带女朋友来,不过坐两小时就要走,是不是觉得他的馆子不够吸引?
& & 安亦哲笑一笑,起身拍一拍尼古拉斯肩膀,“她差一点把我那一块慕沙卡也抢走,你说有多好吃?对了,请给女士打包一块带走。我们还有其他节目。”
& & 啊,原来如此。胖胖尼古拉斯露出我是男人,我懂我懂的表情,亲自去厨房打包大大一块羊肉派,盛在透明塑料餐盒中,然后装在一只纸口袋里,双手奉上。
& & “欢迎下次再来。”
& & 两人并肩走出私房菜馆,安亦哲送若素回家。
& & “那个……”若素嗫嗫,“我的五万块……”
& & 吃人嘴短,若素口气到底冲不起来。
& & “是我疏忽。”安亦哲包揽所有责任,“我不方便有来源去向不明的金钱操作……请你谅解。”
& & 若素点点头。
& & 对,今时今日,他已非当年那个在审讯室里反复审问她的铁面探员。
& & “那……”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不然亏大了,若素想,丢了西瓜,芝麻也没捞着。
& & “方便的话,我们另约时间地点,我直接给你现金。”安亦哲注视前方道路,淡淡说。
& & 若素想一想,也未尝不好。
& & 留下电子记录,以后万一他倒打一耙,她有口也说不清。
& & “最近工作怎样?”他明知故问。
& & 果然听见若素磨牙的声音。
& & “酒店没有为难你罢?”
& & 是没有为难,只是没有个她签用工合同罢了。若素继续磨牙。
& & “要不要我帮忙?”安亦哲微笑。
& & “不用!”若素大声说。
& & “请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他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 & “我没有和你客气。”她转头看向窗外,怕自己一时克制不住,又冲上去挠他的脸。暗暗想,五万块钱也不知何时才能到手,坐吃山空不是办法,也许,或者,恐怕……
& & 若素想起皮夹中,林经理给自己的卡片,渐渐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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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UID340933 &精华0&帖子252&财富1436 &积分245 &在线时间100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11.放手一搏
& & 若素一觉醒来,才忽然想起来关心,安亦哲是如何知道她手机号码的?
& & 后来思及他曾经的工作性质,便也恍然。
& & 不由得一阵气恼。
& & 总觉得自己为那五万块钱,被姓安的拿捏在手里了似的。分明是她替他救场解围,弄到最后,倒好像他成了她的债权人一样。
& & 只是若素没时间往深处想,一天已经开始。
& & 若素起床洗漱完毕,又去照顾母亲一日起居。
& & 房东冯家姆妈破例没有一早从外头回来,而是整晚都没有去搓麻将。
& & 看见若素下楼来端泡饭,笑着对若素说,“小素,你昨天拿回来的点心老好吃的,谢谢你了啊。”
& & 若素忙回说不用谢,托词在酒店上班,经常能带一些小点心回来。
& & 冯家姆妈信以为真,倒没有深究,只是又一次露出为难颜色。
& & 若素看见冯家姆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间倏忽一凉。
& & 冯家姆妈儿子结婚以后,就同儿媳妇一起住在市区,久久才回来看老太太一次。
& & 老太太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这才贴了招租广告,将空余房间出租,靠租金已够她日常开销。
& & 只是那久久才回来一趟的小冯先生和小冯太太,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若素“有幸”见过几次,市侩得教人难受。
& & 偏偏冯家姆妈寡居,最听儿子的话。若素一直觉得涨房价就是小冯先生提醒冯家姆妈的。
& & 只是空口无凭,若素什么也没有多说。
& & 然而今天又见冯家姆妈一脸为难,若素有“天要亡我”的感觉。
& & “小素……”冯家姆妈叹一口气,搓搓一双年轻时过度劳累,布满青筋的手,“我们这片,被划在游乐场用地范围里……”
& & 若素轻轻望进冯家姆妈眼里去。
& & 老人避开若素视线,轮流抠自己的每一个指甲,“有根一家打算回来住……”
& & 若素听了,一阵眩晕,小冯先生一家要回来住?
& & “……我听说,有根伊拉有自己房子的话,到辰光拆迁分房就老吃亏的……”冯家姆妈说得嗑磕巴巴,大意不过是自己家的私房宅基地被划归进大型游乐园建设用地范围,拆迁的时候,如果儿子媳妇名下已有房产,那么拆迁分房就享受不到优惠政策。所以小冯先生一家,打算将市中心现有的一套房子挂牌卖掉,然后搬回来同寡母一起住。等到拆迁的时候,再拿一套或在更多套房子。
& &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 小冯先生算盘打得滴刮响,原不为过。
& & 可是,他们一家搬回来,她和妈妈住到哪里去?
& & 冯家姆妈觑一眼若素脸色,“有根的房子卖卖也要卖三两个月,小素你看……能不能趁这期间,再找个地方……”
& & 冯家姆妈犹豫再三,到底儿子一家的分量占上风。市中心一套房子脱手,三百万没问题,拆迁再分两套房子,又能值几百万。这样一对比,沈家一年区区两万多的房租,实在是无足轻重。
& & 若素连苦笑的力气也无。
& & 利益当前,谁还会同谁讲情义?
& & 情义最不值铜钿,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 & “我知道了,冯家姆妈,谢谢你告诉我。”若素轻轻道。
& & 她没有任何理由怪老太太见利忘义。
& & 若素回到楼上,面不改色地喂母亲吃过早饭,如常与她道别出门。
& & 待出了门,若素才垮下肩膀。
& & 前途茫茫,后无退路,若素取出皮夹里,林经理给她的卡片,干干净净一个名字,一个地址。
& & 已经由不得若素选择,若素也没得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 & 卡片上的地址,位于上只角一条偏僻幽静小路。
& & 小路两旁种满法国悬铃木,春天未至,枝桠都还光秃秃支棱着,全无夏天浓密茂盛,树影摇曳的风姿,然而别有一种苍劲之美。
& & 道路两侧建有数幢花园洋房,统统掩在红砖墙内,抬头望去,只隐约透出楼角屋檐,让人一窥旧时风情。
& & 若素想不到林经理介绍的工作地点竟在这种环境幽寂之处,犹豫徘徊片刻,还是咬咬牙,拦住一个穿着时髦,拎着藤篮,看起来是出门买菜的老阿姨,“阿婆,请问六十号怎么走?”
& & 老阿姨看看若素,然后微笑着向小路尽头一指,“喏,走到底,左手打弯,弄堂里第二只门洞。”
& & “谢谢阿婆。”若素向老人道谢,然后按老人所指,一路寻去。
& & 她没有注意,在她身后,优雅时髦的老太太,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笑纹。
& & 若素找到六十号,只见两扇半开半合雕花铁门,门口不锈钢信报箱上有一行红漆字:译文杂志社。
& & 若素轻吁一口气,就是这里了。
& & 她在门口上下左右找了许久,也不见有门铃或者对讲器,便斗胆推开一点铁门,走进院子里。
& & 院子不算大,廊下种满矮冬青和大叶黄杨,即使在冬日里,也碧绿生青,郁郁葱葱,使人看了,精神为之一振。
& & 两层独幢小洋房这时整个沉浸在静谧之中,竟仿佛全无声息。
& & 若素蹙眉,难道没有人在吗?
& & “请问有人在吗?”若素以中等音量问。
& & 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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