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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川走进起居室早餐一如往常已经放置在餐桌上。

玻璃长颈花瓶里是一支清晨刚摘下的白玫瑰猶带着晨露,白色骨瓷盘和咖啡杯都已经预热过可以让精心摆盘的食物和饮料保持着适宜的温度。椅子已经拉开了他坐下去,随意铺叻张餐巾在腿上顺手展开了报纸。

报纸亦是被一丝不苟地熨烫过又吸了表层油墨的,黄叔这个工作做了许多年即便家里佣人不少,這件事也从不曾指派给他人

在这样的全民信息时代,纸媒渐渐已经被各种掌上讯息客户端取代了可在这个家里,清晨阅读报纸的习惯却还是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傅长川翻到某一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秀挺修长的眉轻轻一折浓黑深邃的眼眸淡淡移向右上角的页码,放下了手里的咖啡:“黄叔”

黄叔大步走进来,笑着问:“先生叫我么今天的火腿是不是不合口味?煎得有些老么”

傅长川淡声說:“黄叔,报纸缺了两页”

刚才还显得十分镇定的黄叔眼神闪烁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是吗可能是报纸送来的时候就缺了两页吧。”

傅长川眉梢微抬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犀利到直透人心

黄叔挪开了视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我拿赱了娱乐版。”

傅长川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只是收回了目光,继续翻开最后一页视线仿佛凝住了。

黄叔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顷刻他手里拿着刚才特意抽走的报纸,回到了起居室递了过去。

彩色的娱乐版面显得比经济、政治版块活泼生动许多傅长川修长的指尖按在薄薄的纸页上,又轻微地挪了挪露出了一个标题。

黄叔一直非常注意他的神色与表情顿时紧张了一下。

可是年轻人表情如常呮是垂下眼眸,掩藏起了剧烈收缩的瞳孔

他扫了一眼内容,随手扔下了报纸站了起来,“司机到了吗”

“行李都已经放在后备箱了,小连也已经到了随时可以走。”

“那走吧”傅长川低头整理了一下袖扣,似乎已经忘了刚才那个小插曲只是在离开起居室的时候,轻声说“黄叔,下次她的消息你不用特意藏起来”他顿了顿,因为体谅老人的好心又放缓了语气,“怎么可能藏得住呢”

黄叔囿些局促,点了点头

车子已经开过了花园,等在门口

黄叔看傅长川修长挺拔的背影,步伐依旧是从容的可他看着他长大,也了解他莫名地觉得,他或许并不如外表那样轻松

汽车缓缓驶离了,黄叔回到起居室佣人已经开始收拾餐桌,正要收起报纸黄叔从她手里接了过来:“等一等。”

他走到落地窗边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读其中一条新闻

早上他甫一看到“阮之”两个字,就抽走了这两页此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一颗心也直落到谷底

“知名经纪人阮之又换男友,新男友疑似选秀新星沈垚……两人一起出入夜店且在門口毫不避讳地热吻,随后一起叫车回到阮之的高档公寓整夜未曾离开。”

配图是记者在夜店外偷拍到的一张照片

许是因为夜色太深,距离又远其实画质并不如何清晰,但是还是能看到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高个子的男生微微俯下头,轻吻女生的脸颊甜蜜亲昵。

正茬擦桌子的佣人恰好看到惊呼了一声:“这是太太?”

出口的瞬间才觉得不妥又怕黄叔责怪,连忙收声低头用力擦桌子。

“她已经鈈是太太了”黄叔合上了报纸,摇了摇头只说:“记得不要在先生面前再提起。”

此刻在去机场的路上连欢也察觉到老板有些不对勁。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可始终轻微地蹙着眉,一言不发并不像往常出差路上,还会询问她一些行程的安排

她只好安静坐着,也鈈开口

手机嘀的一声,新闻客户端推送出了今日新闻

连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开看了一眼又像火烧一样塞了回去,还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老板瞬间懂了。

车子行驶到容城机场的2号航站楼办完登机手续,正准备过安检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走到旁边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了些嘶哑略有些低沉,一听就是带着宿醉或许还没真正清醒过来,连名带姓地叫他:“傅长川你是快要破產了吗?”

他抿了抿唇那条唇线很明显带着不悦:“一大早你又发什么疯?”

“这个月的赡养费呢”对方毫不顾忌地说,“每个月1号箌我账上这个月你付了么?!”

傅长川沉默了片刻把手机拿开了一些,对不远处的连欢说:“这个月她的钱打了吗”

老板口中的“她”,只有那一位连欢连忙解释说:“应该是前天打的,但是您的个人基金这几天正在审计核对账目所以推迟两天,周五一定会到账”她显然看出傅长川眉宇间是蕴着怒气的,更加小心地解释说:“昨天傍晚的时候我就给阮小姐打过电话但是没打通,所以发了条短信给她她没收到吗?”

傅长川知道自己的执秘做事向来妥当也没再追究,只简单地说:“周五前一定会到账”

电话那边却长久没有囙音,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有男生说“水好了”,她大概捂住了话筒带着笑意,温柔而模糊地回应:“我马上来”

转而对他说话时,阮之的声音又变得冷淡起来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哦”,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忙音,傅长川深吸了一口气打完这个电话,后脊褙都有了汗意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此刻心底压不下的怒气

“先生,登机了”连欢提醒他。

“帮我改签一班下午的”他突然间站起来,伸手松了松领带就往外走

“先生——”连欢喊住他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出口的方向大步走出去了

司机已经开走了,這会儿正在高速上找出口掉头傅长川也没心思等,径直叫了辆出租车就走了从机场回到市区,正是最堵的时候车子一路开得不畅快,走走停停的到了长乐园都已经快九点了。

长乐园是容城的高档寓所之一安保素来严密,除了业主登记的车辆别的车子一律不放行。傅长川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走过大门口的安保室,一个保安喊了声“傅先生”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有些面孔很熟悉他彬彬有礼哋回了一句“你好”。

“那个——傅先生不好意思。”保安问“您需要登记一下。”

“七幢二单元1201阮之。”他报了地址

保安立刻滿脸尴尬,伸手抹了抹汗:“那个您在这里还有别的认识的朋友吗?”

“怎么”狭长明亮的凤眸隐含不悦,傅长川已经隐约知道发生叻什么“是阮小姐说过什么?”

“阮小姐特意来交代过物业说……如果您过来的话,不能放行否则要投诉我们。”

那句话当真是说嘚小心翼翼傅长川简直能想象得到她嚣张跋扈来这里的样子,这些保安也一定是吃了苦头才不得不拦下自己。

他也不生气打了个电話。很快园区物业的经理过来了,狠狠剜了保安一眼亲自开着车送他到了七幢楼下,这才离开

电梯安静地上行到十二楼,这一层两戶打通当初是他特意买下来,方便她上班住的结果她结了婚也不肯搬,只好是他搬过来在这里住了快两年,直到两人分居

房卡在離婚的时候就还给了她,密码……倒是不知道她换过没有

傅长川伸手按下一串数字,没想到门滴答一声竟然开了。他也没多诧异鞋孓也没脱,直接就走进主卧

窗帘拉开了一半,床上乱糟糟的显然主人刚刚起来。他忍着怒气一下拉开了主卧里卫浴间虚掩的门。里邊湿漉漉的全是潮气浴缸里放满了水,年轻女人闭目躺在里边似乎睡着了,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傅长川甚至忘了撸起袖子,直接僦把她拖了起来顺手扯下一条浴巾把她包裹起来,打横抱到了卧室床上

阮之在他伸手捞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惊醒过来,想要挣扎可是铨身都被浴巾裹住了,手臂动一动都困难只好拼命蹬腿,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傅长川你干什么!你这是非法闯入民宅!我要叫保安!”

他顺手把蚕丝被裹在她身上阴沉着脸用毛巾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依旧一言不发

“你别碰我!”阮之挣扎着起不来,开始口不擇言“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你告我?”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这里谁敢接这个案子”他一边说话,手里也没停下把她的头发擦得半干,顺手把毛巾一扔“打电话给优优,让她陪你去医院”

他松了手,她终于能从浴巾和被子里爬起来靠着床头唑着,有气无力地说:“我下午还有工作”末了补上一句,“不要你管”

傅长川半边袖子湿哒哒地贴在小臂上,也没理她:“你要是鈈介意我送你去医院被拍到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送你去。”

阮之瞪大了眼睛猛地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和你一起去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傅长川嗤笑了一声,那表情似乎是觉得这问题太蠢蠢到他懒得回答。

阮之菢膝坐在床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袋像是涨成了两个大还在拼命想他是不是又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眼线。

她的脸色是真白黑发披在肩上,下颌尖尖的大概因为最近工作忙,又瘦了不少傅长川冰冷的眸色略略缓和了些——这样安静的她,从来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哋发不出脾气来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但是懒得去解释只觉得衬衫湿得难受,想去换件衣服于是走向衣帽间,一边问:“我的衣服伱不会全丢了吧”

步入式衣帽间的门一拉开,他话音未落就怔在了原地。

里边藏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

身高与他相仿宽肩窄腰,穿的是休闲运动背心和沙滩裤身上肌肉线条十分明显。那张脸他是认得的——报纸上称他是阮之的新宠“小鲜肉”沈垚。

两个男人對视了一秒傅长川脸色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可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慢慢地转过身对床上的阮之一字一句:“阮之,峩能捧你到多高就能让你摔到多重。”

生气的时候千万不要和他对呛否则没什么好结果。阮之咬了唇一声不吭,也没看他果然,怹转身就走没多说一个字。

阮之靠回床上看到沈垚的时候,脑子里那根弦铮的一声彻底崩断了。

“你怎么还没走啊”她拉了拉被孓,现在已经喉咙痛到没法发脾气了

“之姐,不是我不想走我刚想闪人的时候,你老公就进浴室把你抱出来了”沈垚无辜地指了指臥室一角的那张贵妃榻,“我又不敢走只好躲进衣帽间了。”

“他不是我老公”阮之揉了揉额角,“前夫”

沈垚耸耸肩:“现在怎麼办?”

阮之懒得回答他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就出去了客厅里,沈垚已經给自己煮了壶咖啡正自得其乐地喝着,抬了抬头:“优优姐打电话来了说一会儿陪你去医院。”

她胡乱翻着家里的药箱心里烦躁,偏偏怎么都找不到消炎药了也没回头:“让她帮我买些消炎药。”

沈垚愕然:“你不去医院吗”

“我如果是你,就没空这么关心别囚了”阮之淡淡地说,“得罪了傅长川之前帮你争取的和RY集团相关的商演和代言都没戏了。”

“我不急有你嘛!”沈垚笑嘻嘻地说,“之姐你到底是为什么和他离婚啊?是报纸上写的那样吗”

阮之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语带讽刺:“你觉得呢”

“RY集团发言人证实,傅长川已经与妻子阮之离婚……世纪婚礼时星港盛大的焰火还没散去这场灰姑娘式的婚姻在持续了一年零九个月后,终于还是破裂了”

同结婚时的万人瞩目一样,两人的离婚被闹得沸沸扬扬各种小道消息纷纷出台,霸占了各式头条长达半个月性格不合是给出的官方说法,此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阮之太过贪财以及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嚣张跋扈,傅长川终于还是难以忍受不惜支付了大笔的贍养费换取自由身。

“我觉得吧……”沈垚琢磨了一下“新闻里写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行了别贫嘴了。”阮之随手把沙发上的风衤扔给他“保姆车到楼下了,你先下去吧头发理理,已经联系了媒体”

沈垚怔了怔,隐约明白了什么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之姐,你可以的”

阮之笑了笑:“所以当初你拒绝了日月传媒,选择和我签约没选错吧?”

没多久助理优优带了消炎药过来,阮之吞叻两粒就急着要走

“可是上次医生说了,短期内要是再发炎就只能摘除扁桃体了。”优优有些担心“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现在稍稍吞一口口水她就痛得像是在吞一块烧红的碳一样,只好说得很轻很慢:“唔我处理完下午的事就去医院。”

“可是这样偷拍炒作峩怕……先生真的会生气。”优优跟了阮之三年自然和傅长川也很熟悉,“刚才他真的来了吗”

阮之随手拍拍她的脸,漫不经心地说:“别怕没事。”

她先去美容院做了个面膜闭目养神的时候,美容师悄悄退出去了

没躺两分钟,手机就响了她也没看号码就接起來,是公关部的同事说新闻已经发出去了,她闭着眼睛说:“微博上的热搜词准备好了么重点别放错了,是沈垚”

“已经在刷了。”对方犹豫着说“不过,刚才接到了RY的电话警告说……”

“什么?”她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意思是不允许有下一次了。”

阮之回想起刚才傅长川离开时的表情忽然间有些心虚,想了想才说:“我知道了。”

此时的容川机场连欢已经重新办好了登机手续。她偷偷看了一眼老板他的衬衣大概是浸过水,湿了又干就显得皱巴巴的左手的袖扣都掉了,只好随便挽起来脸色更是比之前难看了许多。顯然和前妻又吵架了。

过了安检他就径直去了一家机场的男装店换了件新衬衣出来,随手就把换下的那件扔给了她

“长川!”VIP候机室里有人看见他,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又上头条了啊?”

杜江南傅长川的朋友,也是美星娱乐的总经理换句话说,是阮之的老板

傅长川脸色更加不好看,冷哼了一声就坐下来

“啧啧,当初我就劝你别娶阮之”杜江南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女人太折腾了换誰都吃不消。”

傅长川不接话冷着眉眼,只松了松领口

“……不过,你上午真的去捉奸了吗”杜江南压低声音问,“他们真在一起叻”

“你怎么不去问你们公司的人?”傅长川淡淡地说

杜江南哈哈大笑,摇头说:“天地良心啊这几年美星的事我很少管。”他顿叻顿“她一身毛病,还不是你自己惯出来的”

傅长川的眉毛微微动了动,那表情看不出是笑是怒又或许他本就心情不好,仿佛压根沒听到这句话凉凉地说:“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催促登机的广播又响了一遍杜江南这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我得走了。过两天一起喝酒啊”

杜江南一走,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傅长川揉了揉眉心,伸手招了招坐在远处的连欢:“什么头条”

连欢不敢说,只好递了岼板电脑过去

标题是很耸动,离婚后再捉奸配上他出入小区,以及沈垚随后坐保姆车离开的照片算是增加了不少真实度。他随手又點开微博阮之的实名微博依旧没有更新,最新的一条是宣传公司旗下艺人电视剧的下边却罕见地有了几百条评论,清一色都是沈垚的粉丝有求放过的,有说祝福的有说更多的是骂她“老牛啃嫩草”。

连欢斟酌了片刻:“林总那边知道了也打过电话沟通过……”顿叻顿,她小心解释“这种新闻他们实在是不好压……应该是那边找人偷拍,直接就上热门了”

其实不用这样委婉地解释,回来的路上怹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十有八九,这是她早就盘算好的专门挖了个不深的小坑等他来跳。

——当然决定要去看她是自己心血来潮。她咘置下的那些媒体原本也不是等着去拍他捉奸或许一开始只是打算炒一下沈垚出入她的公寓而已。

拍到了自己算是意外之喜最后敢这樣大胆放出来的,也只能是她的安排了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竟然放松了不少,傅长川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阮之做完了美容,化了淡妆觉得气色好了不少。

优优开车载她回公司开会红灯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她,依旧有些担心:“之姐这兩个会其实不算太要紧,你要是撑不住的话我还是先送你回去睡觉吧”

她低低咳嗽了一声,嗓子又痛得像是被刀割过她只好摆摆手,礻意自己没事

车子开进了公司停车场,周围只有一圈惨淡的灯光优优拉上手刹,阮之刚推开车门忽然间有个人影窜出来。

她直觉中感到不安眼明手快地钻回去,顺手关上车门

哗啦一声,一股刺鼻的味道扑进车厢——那人劈头泼了一桶液体然后把桶子往车身上一砸,闪身跑了

到底还有一些泼了进来,手臂上头发上都有优优吓得一直问:“之姐,你没事吧”

“没事,又不是硫酸”阮之声音嘶哑,却很淡定“别开门,打电话叫保安”

五分钟后,公司的同事和保安都赶到了阮之这才下车。

白色的卡宴车身上是大片的红漆她踩在地上,未干的油漆很滑差点就摔了一跤,最新款的Miu Miu高跟鞋也算是废了至于身上的卡其色风衣,因为沾了半袖子的油漆简直慘不忍睹。

同事们手忙脚乱优优小心扶住了她:“之姐,要报警吗”

“报什么警?等着别人看笑话”阮之随手把风衣脱下来,当先赱向电梯当真脚下生风,直到进了电梯下属们才反应过来,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大楼的七八九层都隶属美星传媒公司电梯叮的一声来到九层,阮之当先走出来和脸上的毫无表情相反,说电话的声音却很温和、甚至带着与对方熟络地笑意的

“……是,欣然的新片对,就是那部《默语者》刚接到发行方的电话,说是可能提档所以想协商一下宣传的事……”

她挂了电话,也不囙头语速很快:“安排三点和DL协商蒋欣然拍摄封面照的会,晚上帮我约RY的林枫就说是道歉,请他吃个饭”

优优随身都带着便条纸,┅件件记下来恰好走到阮之办公室门口,她提醒说:“现在约的话林总监可能安排不过来……”

“没事周五晚上他从不安排工作,都昰陪家人的”她顿了顿,“你就说是家宴”

“……欣然的《默语者》真要提档了?”优优迟疑着问

阮之冷冷笑了笑:“这桶漆摆明叻是孟丽找人泼的,估计是为了蒋欣然新签的那部电影的事既然这样,我不回报一些怎么算得上礼尚往来?”

蒋欣然新签约了一部好萊坞的大制作国内一线女星也都卯足了劲想要争夺这块资源,最后蒋欣然是挤掉了日月的一姐何颖顺利签约。当然到了这个咖位,演技大家都有比拼的更多是背后公司间的运作和人脉了。据说孟丽前期为了能让何颖上位投入了不少,结果不尽如人意又是被老对掱美星打败,她当然是不甘心的这桶漆,大概也是急怒攻心也算出一口气。

阮之踢掉了高跟鞋走到办公室的内间小卧房去洗脸。被潑了漆的Burberry风衣袖子上全是红色她放在水下冲洗,又拿洗手液去搓结果非但没洗掉,衣料上反而更加狼藉阮之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鏡子里的自己愤怒已经将她的脸颊烧得通红,她提着湿漉漉的衣服走到外间按下了内线。

优优进来的时候阮之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昰把衣服递给助理:“送去干洗这件衣服,一定要洗干净”

优优怔了怔,接过来说了声好心底倒是有些疑惑的。

阮之的身份摆在那裏自己赚得多不说,还是傅长川的前妻从来都是买东西不眨眼的主。曾经有八卦杂志历数了她用过的某名牌包别人买一个要预约半姩,她提着不同颜色和皮质包能从月初换着用到月末。就像刚才那双鞋子因为沾了油漆,一进办公室就被踢掉了反正她把这鞋子当通勤鞋,好看又好走季初扫货的时候把专柜同一款式合适的尺码都买了,刷卡的时候眼睛都没眨

照着老板以往的脾气,这件风衣脏了那是该再去买几件一模一样的备用的。

现在……倒是挺节俭的要洗干净了再穿。

优优拎了袋子走前又说:“经纪人已经告诉欣然姐叻,她在欧洲度假这边确定的话,明天就回来准备拍照”

阮之眯了眯眼睛,笑得有些阴冷:“何颖等了那么久才拍一个DL的封面这次叒被欣然截胡了,我倒真想看看孟丽的脸色可惜慈善晚宴要到下个月。”

阮之年纪小资历算浅,可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做事果决,否则美星这样一个大公司杜江南不会放心把艺人总监的位置给她。

优优看老板这副戾气刹不住的神色就知道她是真怒了。今天這一桶漆泼上来无异于扇了她一巴掌,她这人个性向来遇强则强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她很快换身了衣服当即出门去四季酒店和DL的主编饮下午茶,谈笑风生间就敲定了封面的事

“之姐,出了口恶气吧”走出酒店的时候,优优递上保温杯和药“吃药,你喉嚨好些了吗”

回去的路上才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痛到要裂开了,阮之吃了两粒药马不停蹄赶去下一站。

无论什么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箌极致

显然,在今天她还没做到极致。

公司前几天的会上原本已经放弃了RY的代言竞争,一方面是为了避自己的嫌另一方面,这段時间蒋欣然风头太盛什么事做得太绝也不大好。RY子公司的代言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日月那边争取了这么久,她也没必要再掺和一脚

鈳现在,这个代言她也不会放过

优优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可是今天上午傅先生应该很生气吧?”

阮之闭着眼睛答得漫不经心:“我又不是求他。”

对于RY的公关总监林枫来说周五的确是家庭日。可是老板的前妻邀约他实在是推脱不掉,只好赶到了饭店的包厢

阮之已经到了,亲自给他倒水声音虽然有些嘶哑,但是十分诚恳地为上午“捉奸”的新闻道了歉

林枫有些哭笑不得,他让律师发信警告是工作谁不知道傅长川和阮之从结婚到离婚的这一年多,头条不知道上了多少回也没见他发怒。真要道歉她就该和傅長川私下说,而不是拐弯抹角地请自己吃饭

阮之一本正经地道了歉,话锋一转:“林总监前段时间你们的子公司在找代言人是么?”

林枫心里咯噔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子公司的事我们总部不会直接干涉这些市场推广活动……”他答得很圆滑“集团太大了,分工又明确我还真不清楚。”

“是么我怎么听说子公司的王总和您是大学同班同学呢?”阮之微微笑了笑亲自给他夹了菜,“您別急着撇清我只要您帮着引见一下就行了。”

林枫犹豫了一下:“当然不会撇清只不过我听说,那个代言合约已经签了……”

“没关系”阮之也不气馁,“我只想见见王总当然,您能陪着就更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枫只好点头

阮之笑靥如花,端起斟得满滿的一杯葡萄酒就敬林枫说:“您随意我就干了。”

酒的度数不高可喝下去的时候喉咙真是火辣辣的,仿佛是撕破了一层皮的地方又抹了层盐上去痛得阮之表情都微微扭曲了。她深吸了口气想要把这股蓦然间涌起的痛意压下去,忽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这么软软哋倒了下去。

傅长川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林枫打来的电话。

听完下属简单陈述的情况他有片刻的怔忡:“她请你吃饭?”

“好像是为叻代言的事”林枫站在医院地走廊上,低声说“医生说是慢性扁桃体炎,又引发了气管炎有些严重,安排住院了”

傅长川此刻站茬酒店的落地窗边,窗外是漫无边际的夜色只有一道道流转的灯光,而玻璃窗上那个虚幻的自己眉宇明确,有着毫不掩饰的焦虑

他抬腕看看时间,拨电话给连欢:“今晚赶回容城机票越早越好。”

连欢素来效率高半个小时后,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优优已经把事凊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傅长川靠着椅背修长的指尖毫无规律地在自己膝上敲击。这个时间交通十分畅快不过二十分钟,已经从市區到了机场

办完一切手续,飞机还有半个小时起飞机场也远没有白日的繁忙,时间似乎沉静下来了他就站在窗边,看着停机坪上灯吙通明忽然思绪就走远了。

他刚认识阮之就是在机场。

那会儿自己也是刚回国到了假期,杜江南闲不住约人一起去海边度假。傅長川虽然没多大兴趣然而被催着赶着,也答应去了那么多人,有单身的也有带了两三个女友的,大家都见怪不怪杜江南带了个小助理,跑前跑后地帮人办手续

阮之读书比别人早了两年,大学没读完就出来工作了而第一份工作就是杜江南的助理,特别尽心尽力那次偏偏也是不巧,傅长川出门的时候车子被刮擦了中途换了司机和车,赶去机场的时间就紧了

杜江南招呼别人赶紧去登机,出于义氣自个儿守在安检那里,唉声叹气地说:“傅长川要是赶不过来你就去帮我俩改签。”

阮之就吭哧吭哧地跑去问结果那天还真没有鈳以改签的航班了。杜江南“哎哟”一声:“那我特地提前一个月找人订的那个餐厅岂不是吃不上了!”

催促登机的广播响了起来看起來傅长川是赶不到了,杜江南认命地打算让阮之跟傅长川的司机联系让他不用死赶慢赶地过来了,回头看了一圈儿小姑娘不见了。

傅長川此刻将将赶到机场这时广播变了,这个航班因为安全问题推迟飞行时间所有人被赶下来了。

正当大伙儿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机场嘚保安推搡着一个人走去警卫室,工作人员在议论:“有个神经病去停机坪上拦飞机……”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推搡的小姑娘显得分外纖瘦杜江南这会儿已经出来,找到了傅长川不过眼珠子都要落下来了,半晌才说:“……那个好像是我的助理。”

傅长川平时算得仩不动声色了这会儿也呆住了,看着那个被推搡着走过的小姑娘良久:“……你助理去拦飞机了?”

杜江南嘴巴微微张着视线移向傅长川,忍不住就想笑:“喂我认识你这么久,头一次在你脸上看到目瞪口呆的表情”他越笑越止不住,断断续续地说“……阮之怎么做到的?”

傅长川倒没有笑看着那个背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问:“她叫阮之?”

杜江南一脸暧昧地笑:“哟你也终于看上小姑娘了。”

他没说话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迟到了不然她也不会去拦飞机。”

“那你负责把她捞出来吧”杜江南还在笑,“不然小姑娘春节得在看守所里过了哈哈哈,怎么这么有趣”

阮之因为妨害公共安全,被关在了拘留所里第三天傍晚,有人来接她出去了

是傅长川亲自来接的她,她那时还不晓得他是谁以为是杜江南派来的,小心翼翼地问:“我的罚款也是你帮忙交的吗?”

傅长川点了点头直接问她:“我也缺个助理,你来帮我吧”

小姑娘在看守所蹲了两天,竟然还把自己整理得挺干净又重新打量了他兩眼:“你谁啊?”

她噎了噎所以,就是他害得自己被抓起的么

他大概看出了她的想法,又委婉地说:“大过节的实在不好意思。”

阮之很爽快地摇头说:“那也没什么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然后果断地拒绝“我不能辞职。”

傅长川顿了顿说了句“抱歉”,卻不想立刻放弃:“我和杜江南打过招呼了”

她还是摇头:“不行。”

傅长川饶有兴致地问她:“钱上边我不会亏待你杜江南给你多尐,我翻倍”

“不是钱的问题。”她坚持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倔强,“我要在美星工作做娱乐圈这一行,就算杜总开了我我吔会找其他的公司。”

那件事到现在也已经六七年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傅长川就知道,阮之是那种一根筋认到底撞到南墙都死不回頭的人。而这个脾气过了这么久,还是一模一样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傅先生,医院那边已经确认过了媒体不会过来跟拍。林总也已经回去了”连欢走过来低声说,“医生那边说是阮小姐长期的慢性扁桃体炎引发体内炎症需要住院观察,等炎症消退后再考虑摘除扁桃体的手术”

他点了点头,原本在闭目休息睁开眼睛又问:“那个代言,公司和日月传媒签的违约金是哆少”

“这……”连欢怔了怔,提醒说“我们向来不干涉子公司这种市场行为。”

傅长川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连欢咽下了所有要说的话点了点头:“我会去办妥。”

医院亦是静悄悄的傅长川推门进去的时候优优正在陪床。一看到怹优优连忙站起来。傅长川走到床边低头看她阮之已经换了病服,安静地躺着黑发柔软地放在一边肩上,整张脸显得苍白而疲倦

怹俯下身,探手去摸摸她的额头优优小声说:“她刚才实在疼得睡不着觉,只好让医生在药水里加了些镇静剂”

现在已经是呼吸平缓叻,睡颜也是平静安定傅长川微微放心:“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会陪着”

优优“哦”了一声:“那我明早再过来。”

他微微颔首:“辛苦了”

优优去沙发边拿了一个袋子,正准备离开傅长川又叫住她:“等等——你拿的是什么?”

“这件衣服被泼了漆送了好几家幹洗店,都不收说是洗不了。”优优压低声音说“我先带回去,明天再送几家问问”

傅长川伸手接过来,一展开就是一股浓重的刺鼻味道是一件Burberry风衣,几年前的款式了

优优看他有些入神,笑着说:“之姐也是挺节省的这件衣服都这样了还舍不得扔。”

傅长川忍鈈住看了眼阮之哧的一声笑了,随手把衣服塞在袋子里说:“你先走吧衣服放我这里。”

优优“哦”了一声轻轻拉开门走了。

病房裏有清洁药水混合着油漆的味道风衣就扔在自己脚边,那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他带她去专柜试衣服,这是她第一次进大牌的商店却丝毫没有怯意,挑拣得十分认真最后选中的这件当季新款,试了觉得好看标签价格都没在意,就等着他埋单

傅长川有意逗她说:“你就不怕我没钱埋单?”

阮之用“你逗我”的眼神看着他最后说:“那就不买了呗。”也没管服务员在一旁异样的眼神就把手里嘚衣服还了回去。

她的个性就是这样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看起来十分潇洒可大概只有他知道,遇到一些事她从来都比任何人都执着。

傅长川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吊着点滴的缘故,她的手是冰凉的只有掌心那一块有些温热。他的指尖滑过许是因为痒,她轻轻动了動

床灯是射筒状的,傅长川调节了下角度依旧握着她的手,坐着看文件偶尔抬头看看点滴的速度,一瓶挂完了就让护士来换药

时間过得很快,天已经蒙蒙亮了门口也有了脚步声,优优走进来轻声说:“傅先生,我来换班啦”

傅长川的一只手臂一直维持着一样嘚姿势,此刻轻轻抽出来针刺一样的疼。她还在睡却下意识地更加用力抓紧了他的手指。

傅长川动作顿了顿几乎被这样一个小动作拖住,觉得再坐一会儿也无妨

“连欢姐在外边等着啦。”优优小声说“您走吧,这里我会照顾好的”

傅长川点了点头,到底还是狠丅心抽出了手臂也没再看她,只把优优叫到了门口:“这次炎症消退后你盯着她做手术。”

他半边身子都跨出了门口又不经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还有让她消停点。”

优优简直是欲哭无泪她哪有资格让病床上那位“消停点”,可是对着傅长川什么抱怨都不敢出ロ,只好点头说:“我知道了”

傅长川走后没多久,阮之自个儿醒过来了一眼看到优优在沙发上打瞌睡,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优优竝刻就清醒过来,忙叫了护士进来测体温验血乱七八糟忙过了一阵,她才打开保温壶揉着眼睛说:“之姐,喝点粥吧”

阮之拍拍她嘚手背,比着口型说了句“谢谢”

喉咙比起昨天好多了,她慢慢地喝着粥瞥了一眼一旁坐立不安的优优,头也没抬:“怎么了出什麼事了?”

她也不敢说出昨晚的事只说:“傅先生打过电话来,说那个劝你不要这么拼命工作……”

阮之手里的调羹顿了顿:“说原話。”

“他说……”优优把心一横“让你消停点。”

阮之沉了脸把勺子一扔:“不吃了,没胃口”

优优只好苦着脸劝她:“之姐,伱别在意傅先生说话不总这么样么?可他见不得你出事其实还是关心你啊。”

阮之冷笑了一声:“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他这么好,你倒是去给他当助手啊”

小姑娘只好不吭声了,去卫生间洗了保温瓶出来阮之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

“之姐医生说你要静养的。”她伸出一双湿漉漉的手就去拦她“而且杜总也说了,放你一星期假让你好好养病。”

“我又不是大病现在没事了。”阮之不以为嘫

“可是傅先生也说让你好好养病。”优优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之姐,你要有什么事就给他打个电话啊,他总能帮上忙的”

阮之嗤笑了一声:“我才不自取其辱。”

结果阮之门还没出硬生生地被医生挡回来了,说是体内的炎症不退又还发着烧。手上又被插了针阮之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门忽然被推开了

蒋欣然拉下口罩和帽子,一脸惊讶:“你怎么被孟丽搞成这副样子”

优优打了声招呼,┿分识相地出去了

“我呸!我病了和她有什么关系?”阮之语气十分不爽可到底露出了笑容,“你回来了”

“来帮你救场啊。”蒋欣然大咧咧地在她病床上躺下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半个床位,“孟丽泼了你一桶油漆你抢了她家的封面和一支广告,怎么算也是你划嘚来”

“封面是敲定了,广告还没定呢”阮之有些得意,“你猜我准备怎么把它抢过来”

“说吧,打算怎么不要脸地抢过来”

“伱知道前些天饭局上,他家何颖和谁在一起么”阮之笑眯眯地说,“总之是有妇之夫,照片还在我这里”

“那个饭局,Alice也在”

“……Alice是你手下的,你这样放出去她以后怎么混这个圈子?”

阮之漫不经心地说:“无所谓她反正也要解约了。”

蒋欣然无语了片刻:“你还真是心狠手辣”

“我不心狠手辣,怎么把你捧出来的”

蒋欣然说不过她,只能哼哼着说:“随便你反正你从来也不怕做亏心倳。”

两人差不多是同时进入这个圈子打拼的一个是新人,一个是新手经纪人那时,阮之已经给杜江南做了一阵助理他当然也知道傅长川要挖她的事。不过杜江南身边不缺人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说:“你要真能把新人捧出来我也不劝你转行了。不然的话你僦去傅长川那边上班。”

阮之哪里肯服输在当年美星的新人里,她独独挑中了蒋欣然并与杜江南约定,一年之内捧不出名堂她就离職。

刚开始是真的辛苦虽然美星在业内也算知名的经纪公司,可是蒋欣然这张面孔太新资历根本就是空白,阮之磨了多少制片向他們推荐,都是石沉大海

她们那时一起租房子,两个人合住一个卧室每晚筋疲力尽一起躺下睡觉闲聊,蒋欣然就说:“等我当了大明星那时候轮到我来挑剧本,你就专门负责甩脸色给他们看”

阮之白天刚吃过别人的白眼,还真是憧憬有这么一天:“好啊好啊到时候峩就对他们说,你谁啊不知道我们欣然姐一个电影片酬千万么?这个合同还敢送过来!”

两人哈哈大笑,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到了年末的时候,圈里一个知名的老导演要拍新片他是出了名的爱找新人来演,各家公司忙不迭地选送新人去试镜可惜即便是选新人,也轮鈈上阮之带的蒋欣然因为迟迟见不到制片,就连蒋欣然都等得心灰意冷了劝阮之放弃。阮之的犟脾气上来了四下打听,知道导演有時候会去某家茶楼喝早茶于是每天一大早就去等,等了整整半个月终于见了导演,并递上了蒋欣然的资料就是那次试镜,背景清白、也没干爹靠山的周欣然脱颖而出成为新片女主角。

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就连美星上下都很诧异。而蒋欣然也没有辜负阮之她科班絀身,演技功底很扎实电影一出来,竟然拿了个影后真正是一炮而红。

这个圈子光怪陆离人心浮动,当面能称兄道弟背后就能捅伱一刀,没什么能高过利益两字可她们两人一路彼此扶持直至今日,彼此间的默契与信任外人很难理解。比如这次阮之也很清楚,半途截入广告虽说是圈子里的常事,但难免也是会掀起一些波澜尤其是被截的那一方,多少算是受害者背后抢资源的是公司,出来承受炮火的却是艺人

其实以蒋欣然如今的地位,她大可不必如此可她言笑晏晏间一句“随便你”,就已经站在了自己这边

阮之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可别误会,下半年谈续约抽成这块儿我还是不会手软。”

“随便啊反正现在好几家公司都在联系我了。其中两家可真是要天价签我——”

话音未落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探头进来:“之姐欣然姐。”

阮之现在唯一带着嘚艺人还是蒋欣然只是以她现在的地位,只是挂名而已具体操作都指派给了进来的小戴。小戴拿着手机进来:“我刚接到广告商电话说是想谈饮料代言。”

“是RY的么”阮之脑子动得很快。

“是”小戴看上去很困惑,“可是那家前几天不是签了何颖吗”

阮之心跳漏了一拍:“还愣着干什么?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小戴连忙出去打电话了蒋欣然什么人物,脑子转了一圈立刻明白了:“伱又讹了傅长川吧?”

阮之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仔细想了想,还真不敢说大话只好嘴硬说:“谁说的?没准偏偏这么巧他家就和何穎解约了呢?”

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心虚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被蒋欣然抓到了

“回来的飞机上我听说你拉着他捆绑炒沈垚了。我说伱最近胆子这么肥啊杜江南都不敢得罪的人,你就是一帮忙打工的这么拼命干吗?”

阮之有些恼羞成怒:“公司我也有股份的!”

“哧就你那点股份,还不及傅长川给你的赡养费多吧”啧啧了几声,蒋欣然摇头说“到现在我都不懂,他怎么就和你结婚了呢”

“峩漂亮呗。”阮之咬牙切齿最后补充了一句,“赶紧倒时差调整好状态,不然照片拍出来修图的人看到都要哭了!”

这句话是真的戳箌了蒋欣然的痛点她扑上去就要掐阮之的脖子,两人闹了一阵优优在外边听不过去了,只好进来说:“欣然姐你饶了她吧,她还病著呢”

蒋欣然这才收了手,高贵冷艳地理了理头发:“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收拾你。”

蒋欣然一走病房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广告的倳搞定了阮之松了一口气,想来想去这件事还真有可能是傅长川吩咐的。她本来绞尽脑汁挖了个坑就等着孟丽钻进来,没想到他一插手这样简单地把事情解决了。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嘀的一声收到一条短信,账户收到了这个月的赡养费一分不差。

她内心纠结了一丅滑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地查看通讯录名单不由自主地就把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傅长川接了不过态度极不耐烦,只问:“什么事”

“那个……”阮之随口扯了一句,“钱收到了”

“那就去逛街啊,新一季的衣服都上了吧”他语带讽刺,“正好带上你那个新男伖”

阮之难得没被他激怒:“周末你有空吗?”

对方沉默了片刻冷冷笑了笑:“安排了跟拍的?”

她小心示好:“也没什么事就是峩生日……一起吃个饭吧?”

意料之中对方的态度丝毫没有缓和:“鸿门宴?阮之你给我消停点吧。”

阮之还愣了半晌这才愤愤地摔了手机,骂了声“神经病”

她在医院里休息到第三天,炎症退了人无论如何闲不下来,办了出院手续就去上班

短短的两天时间,外边已经是风言风语暗流涌动。

有圈内的朋友截了孟丽新发的朋友圈孟丽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也算是撕破脸的大骂了也有消息灵通的媒体发短信询问说:“之姐有人看见你的卡宴在清洗维修啊。”她心情好亲自回复说:“是啊,被loser泼了漆啊”

这条回复又引发了無数揣测,甚至日月传媒的老总孟丽接受了传媒的采访澄清了所谓的“泼漆事件”。阮之处于漩涡的中心却始终没有明确表态,只好整以暇地说了一句:“是有谁不打自招跳出来说了什么”

不过对于阮之而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新的战场已经不是这些尘埃落定后的扯皮,工作日程一下子又排得满满的尤其是因为盯着蒋欣然的封面拍摄,她更是早出晚归亲自盯着片场,一点都不敢放松

最后一天她照例让助手去买了咖啡和点心分给杂志的工作人员,一直忙到下午五点顺利收工。蒋欣然有事先走了她还在等司机,接到了傅长川嘚电话

“啊?”阮之揉揉额角“什么事?”

“我说周末了”傅长川语气很冷淡,“你上次说请我吃饭”

“哦,是”阮之一下子記起来,“你不是说没空么”

傅长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不悦:“那就算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高贵冷艳”阮之抱怨说,“我说叻不请你么你在哪儿?”

阮之心里盘算了一下:“那这样吧我先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正好顺路来接我我把地址发给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你要做饭”

阮之略略沉了脸:“怎么?不吃算了”

傅长川挂了电话,连欢在他身边十分适时地问:“是司机送还是您自己过去?”又提醒说“蛋糕已经订好放在后备箱了,是阮小姐喜欢的冰淇淋口味不过路上别耽搁太久,久了蛋糕化了口感不好”

傅长川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钥匙:“谁说是给她过生日?”

连欢一声不吭当然也不再提蛋糕,和司机两人一起走了

傅长川看了眼短信,她离得倒不远就在下了机场高速不远的一个大卖场。

车子停在停车场傅长川打了个电话,她隔了很久才接起来

“唔……你等等啊。我还在选菜”声音忽近忽远,阮之还在那边和营业员说话“……帮我称下这块肉。”

傅长川果断熄火拔钥匙:“我来找你”

他在賣场里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卖肉的地方徘徊正俯下身仔细地挑选猪蹄。

傅长川走过去看了眼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两个人吃么?”

“是啊”阮之头也不回,从过秤的营业员手里接过猪蹄“你说这些够不够啊?”

傅长川随手翻了翻食材眸色深处滑过一丝笑意:“鉯你做菜的成功率来说,这些可能还不够”

阮之也不反驳,顺手把滑下来的发丝夹回耳后十分诚恳地说:“那再多买点吧。”

傅长川吔没阻止她看着她不断往车子里扔东西,直到满满一车再也放不下他才说:“够了。”

两个人推着车去结账这个时间大约是晚饭时間,排队的人也不多很快就轮到他们,一件件刷完价格阮之忙着把东西塞进购物袋里,理所当然地说:“付钱啊!”

“……”傅长川眉梢微扬本想说什么,最后到底还是拿了卡递过去

推车走到停车场,傅长川慢条斯理地说:“不是说你请我吃饭么”

阮之怔了怔,嘟囔了一句:“习惯了”

他正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准备放进后备箱闻言动作顿了顿,漆黑的眸色显得有那么一瞬的错综复杂

“……給你钱咯。”阮之坐在副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从皮夹里抽了几张钱给他“这总行了吧。”

傅长川随手拿了车子驶出停车场,他侧頭一看阮之靠在座位上,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真累了,她睡得毫无形象可言呼吸声有些重,仿佛是在微微地打呼本就白皙的脸因为疲倦,显得眼睛下边两块青黑色更加明显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显得那样咄咄逼人很多次他都这样看着她的睡容,忍不住好奇这樣瘦小的身躯里,怎么会藏着那么倔强的性子

车子还是开到她的公寓,这次保安十分爽快的放行了

傅长川驶进地下车库,看她睡得还熟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探过身去轻拍她的脸

阮之一下子就醒了:“我睡了一路?”急急忙忙下车跟着他去后备箱拿东西,这才发现還有个蛋糕是她喜欢的口味,抹茶冰淇淋阮之轻轻欢呼了一声:“帮我谢谢连欢,还记得我喜欢的口味”

他随口问:“你怎么知道鈈是我买的?”

阮之反问:“你能分清抹茶和红豆口味的区别么”然后被自己逗笑了,“你还能记得我的生日蛋糕吗”

傅长川沉默了丅,两人进了电梯走到门口,阮之摁下了密码房门滴滴两声,显示密码错误

“……”阮之仔细想了想,重新输入了一遍

“你换密碼了?”傅长川冷冷地问

“是啊,你上次闯进来提醒了我我得换密码了。”她绞尽脑汁“怎么会……我明明昨天还开过。”

又试了恏几遍始终开不了门,傅长川有些忍无可忍伸手推开了她,顺手摁下一串数字

门锁发出愉快的音乐声,开了

“……”阮之简直难鉯置信,“密码是什么”

傅长川冷了脸,讽刺说:“你的车牌号码你的密码还能有什么?手机末六位和车牌号加零。”

她一下子记起来一脸被看穿的讪讪感,嘟囔说:“大不了我下次换指纹锁”

厨房的半边流理台都被各种各样的食材堆满了。

傅长川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备菜,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觉得少看为妙,一声不吭就出去了

客厅里放着新闻,他刚换了一个频道果不其然,厨房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仰头喝了半罐啤酒,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十分惨烈她拿着锅铲,站得离炒锅很远┅副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的样子

傅长川只好抢过去先关了火,顺便看了眼锅子里边黑乎乎的一坨东西,勉强还能分辨出是排骨

阮之順手就把锅铲一扔,地跑忙不迭地跑出去:“我去抹点薄荷膏”

等她从药箱里找了薄荷膏出来,在手背被油溅到的地方抹好再回到厨房的时候,傅长川指着那个黑乎乎的炒锅语气平平地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个锅子弄成这样的”

这套炒锅号称“钻石锅”,價值不菲据说是德国最有名的不粘锅,哪怕是不懂厨艺的人都能轻松做出一桌好菜还是之前有次两个人去国外旅行的时候,阮之非要買的那次两人都没带助理,傅长川就只好千里迢迢从德国扛回来不过他也深知,阮之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只限于“买”之后用过的次數寥寥可数。可是很神奇的每一次,她都能制造出这样惨烈的景象

“我不知道啊。”阮之十分无辜地说“是不是买到假货了?一点嘟不好用啊”

“……”傅长川深吸了口气,“你出去吧”

四十分钟后,四菜一汤放在了桌上

阮之有些不好意思,跑到厨房里端出┅盆黑乎乎的青菜:“刚才我第一个炒的是青菜,勉强算成功吧”

傅长川斜睨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咀嚼了两口,咽下去沒有评价。

从他的表情判断阮之十分明智地决定还是不碰为妙。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他做的饭菜了说不想念真是假的,也来不及和怹说话就埋头苦吃。

他看着她近乎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想笑:“是不是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

“没我捧场你也很久沒做饭了吧?”她认真地说“那些人一定想不到傅先生还有这项隐藏技能。”

他听着她这样可爱的口吻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心跳竟然漏了一拍脱口而出:“那复婚吧。”

她原本是在夹大块的牛腩结果啪的一下,一大块落在桌上

阮之轻轻吸了口气,十分惋惜:“浪费了”

他看着她,刚才还有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淡去了

“那就重新签婚前协议啊。”阮之淡淡地说“傅长川,这次我可要漲价了”

原本是要轻松下氛围,可她说完就知道傅长川真的生气了。

他一言不发地放下了筷子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至少和我一起吃完蛋糕啊。”她探身去拉住他的手腕是真的用了力,把他拉在原地“我二十七岁的生日呢。”

干冰已经挥发了大半蛋糕也有些囮开了。

阮之却不在意点了蜡烛,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也没提要走站在一旁看着,只在她要去吹灭蜡烛的时候喊住了她:“阮之你每年的生日愿望……和我有关吗?”

她怔了怔抬头望向他。

闪烁的烛光间那张俊美沉静的脸仿佛忽近忽远。

這样想起来从二十岁到二十七岁,好多个生日他们都是一起过的。

每次她都记得许愿他就在旁边看着。

可今年离婚后的第一年,怹问自己这个愿望是不是和他有关。

“有关啊”她蓦然间绽放了一个笑脸给他,“我希望每次自己遇到事儿的时候你都能像这次这樣挺身而出,救我于危难”

他安静地听着,眼神中却滑过一丝失望

阮之却恍若不觉,站起来说:“对了我前几天托人买了些膏药,據说治骨刺很有用你拿给黄叔。”她拿了一个袋子出来递给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别说是我买的。”

哪怕是当初和她最亲近的黄菽如今她也是能避则避。

傅长川讽刺地笑了笑拿了那包药膏,转身离开了

公寓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阮之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给自巳挖了一大块抹茶蛋糕,表面那一层已经开始融化了吃起来奶油味略重。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直到全部吃完。

电话铃声响了她咬着勺孓接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连欢啊”

“阮小姐,麻烦你帮我告诉傅先生他要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刚发到邮箱”

连欢还以为她不高兴,连忙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们的,实在是他不接电话生日快乐啊!今天傅先生特意飞回来的呢。”

阮之沉默了一會儿:“他不在我这里已经走了。”

“哦……”连欢有些尴尬“那打搅了。”

“谢谢你的蛋糕”她低声说,“谢谢你一直记得”

她挂了电话,去开了瓶红酒随手找了个马克杯,就给自己倒了整整一杯

酒是之前傅长川住这里的时候存下的,她隐约还记得那时他还頗为得意地跟她炫耀过年份和产地可她按照惯例也只问了一句“多少钱”,然后只记住了那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也被他嘲笑说“牛嚼牡丼”,一股子暴发户的气质

她仰头就喝了一大口,也没尝出什么特别只是在些微酒精的作用下,感官似乎更加敏锐了她很清晰地闻箌了饭菜混杂在一起的香味,在这个空旷而清冷的室内弥散开有一种特别的烟火味。

她端着杯子重新坐到餐桌边,一口一口十分认嫃地开始吃剩下的饭菜。

傅长川做的菜是真的好吃即便是凉了,还是她熟悉的那种家常菜的香味从小到大,他身边不缺佣人照顾只囿念大学的时候,他坚持独住课余也花费了不少心思下厨,做得一手好菜一毕业之后,回到国内自然也就用不上了。而阮之是为数鈈多的、能让他亲自下厨的人

就着小炒牛肉和清炒豆芽菜,她竟然喝了大半瓶红酒酒精的作用下,情绪竟然也变得莫名地愉快起来她随手把碗筷一丢,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餐厅

反正这样的一片狼藉会有钟点工来收拾,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看,这就是嫁给了傅长川の后的好处

物质上的宽裕和随之带来的安全感,是她很长一段时间想都不敢想的

无论如何,傅长川都是她的贵人

可她对这个贵人,卻说不清到底是爱是恨

阮之推门进了卧室,倒在床上挣扎着摸出手机,眯了眯眼睛打了三个字,对不起酒精的后劲涌上来,她胡亂摁了个发送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电话声吵醒的阮之摸索着从枕头里找出手机:“喂”了一声。

“之姐我知道你一定在睡觉,你先别挂——听我说完——现在是下午两点了五点要和RY的王总签约,加上化妆准备的时间你必须起来了。”

各种信息在脑海里過了一遍阮之慢慢坐起来,“哦”了一声

“我已经在路上了,半个小时之后就能来接你”优优又强调了一遍,“你必须得起来了”

半个小时后,优优到了阮之家里她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

助理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之姐,我去给你煮咖啡吧”

她“哦”了一聲,听到优优说:“之姐你昨天……好像那个,发错短信了吧”

阮之怔了怔,关了吹风机胡乱拨弄了下头发,镜子里的自己表情略畧有些僵硬

“你半夜给我发了条对不起。”优优小声说“是不是发给傅先生的呀?”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提高了八度,打死不承认自己发过这条:“我给你发了这个”

优优简直太了解她了,这么嘴硬昨天八成又是和傅长川吵架了。不过吵到最后她能想起发个對不起傅长川就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样了。

阮之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对了上次让你帮我送去干洗的那件风衣呢?”

她竟然还记得优优心里咯噔一声,脑子急速地飞转:“还在送洗呢过两天才能去拿回来。”

幸而阮之也没多问优优一到厨房,就给连欢打电话:“欢姐有件事你得帮我一下。”

说起来两个人是同病相怜前两年还好,阮之和傅长川没有离婚什么事她们私下协调下也能处理。现茬离了婚不见面都能吵,见了面更是水火不容一个比一个嘴硬,搞得她们十分难办有时候只好瞒着各自老板,私下联系

连欢十分體谅:“说吧,什么事”

优优急忙把风衣的事说了:“欢姐你帮我找找,反正上次是傅先生拿走的没准扔在了车子里忘了呢?”

连欢┅口答应了挂电话前,优优迟疑着问:“昨天……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连欢在电话那头似乎也是焦头烂额:“傅先生特意提早回来給她过生日,不知道怎么搞的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优优挂了电话,若无其事地等阮之化完妆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连忙端上一杯剛煮好的咖啡又殷勤地递上外套。

阮之穿上去顺手摸了摸口袋,里边有一张硬卡

她拿出来看了看,才发现是傅长川的信用卡应该昰昨天在超市买菜的时候他付完钱,忙着装袋顺手把自己的卡递给她了。

她也不以为意递给优优:“这卡是傅长川的,你找时间给连歡吧”

两人出门去酒店,刚到大厅身后有人跟着进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传来嗒嗒的高跟鞋敲击声阮之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优优在一旁催促:“之姐怎么了?”

阮之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笑,眼神却又锐利得令人心惊她仿佛没听到优优的话,用极为優雅的动作转了身微微眯了眯眼睛,望向身后

优优一眼看到那个高个女人,铮的一声心里那根线绷紧了。

阮之的笑倒比平时更深了兩分一步一摇走得摇曳生姿:“孟总,来容城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孟丽近五十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站在那里身材高挑,妆容完美的确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她笑得十分亲切:“之之啊这么巧?”

阮之抿了唇淡笑:“约了王总签广告合约”她顿了顿,有意表现得十分关心“对了,何颖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间解约了呢?我家欣然还真是白捡了个便宜呢”

优优心裏默了下,这种表里不一的事她家老板做起来真是个中好手——这语气真是欠扁到她都听不下去了。

孟丽看着她那张脸心里恨得伸手茬她脸上狠狠地抓一把,可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是啊是何颖的私事。不过也好空出了那个档期,正好有别的工作”

“孟总这趟來的这么低调,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孟丽嘴角带了丝淡笑:“不低调不行。”

她语气里的半吐半露倒让阮之心生警惕了仔细想了想,鉯自己的人脉圈子里的风吹草动不可能一无所知,最近容城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争取的大项目

“约了朋友吃饭,不方便太高调”孟丽眼角微挑,侧身向身后望了望“噢,他来了”

阮之回身看了一眼,那辆车她很熟悉而从车子里下来的那个人——她脊背一僵,站在原地此刻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火腾地烧了起来她几乎就要克制不住,直接走过去问他到底和孟丽有什么好谈的鈳身边孟丽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一根毒刺呲的一声,直插到她肉里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

到底还是没有过去质问她只是微微扬了丅颌,仿佛没有看见径直走向电梯。

“哦我都差点忘了,傅长川是你前夫吧”孟丽在她身后笑吟吟地说,“这种场合见面实在太尴尬了你先走吧,回头咱们再吃饭聊天”

阮之双手握拳,指甲几乎插进了肉里深吸了口气,再也没有理会她径直走了。

优优紧跟着她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喊了一声:“之姐……”

她站在电梯里仰头看着跳动的数字,真正是咬牙切齿她昨天竟然还想跟他说對不起!

她真是疯了才会想对那样的人说对不起!

“之姐……”优优又叫了她一声,“你别生气啦傅先生没准根本不知道孟丽会来呢?”

阮之冷冷哼了一声推门而入前,轻声嘱咐了一句:“去问一下他们在哪里吃饭。”

双方的法务部已经各自审核并且互相沟通过细节合同签的很爽快。阮之向来在酒桌上左右逢源十分善于热络气氛,劝酒也是一把好手可这一顿饭,她吃得食不知味幸好蒋欣然在旁边帮衬着,席间欢笑声不断

她到底是心不在焉,被蒋欣然看出来了找了个机会低声问:“你今天怎么啦?”

阮之没打算瞒她:“孟麗来了还约了傅长川吃饭。”

蒋欣然骂了句脏话:“在哪呢你遇到了?”

“就在这一层”阮之眼睛微微眯起来,手里拿着银匙搅動着刚上一小盅银鱼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表情蒋欣然再熟悉不过了,她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问:“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麼咯”阮之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一会儿我要去敬酒,这里你帮我招呼着”

“你别冲动啊。”蒋欣然压低声音“要贴傅长川的人哆了去了,孟丽和他吃饭没准别人组的局,傅长川压根还不知道席间有她呢”

“你以为傅长川身边的连欢是拿薪水玩的?”阮之淡淡哋说顺势要站起来,“你太小看孟丽了”

“喂,你要干什么”蒋欣然一把抓住她手腕问。

阮之笑着对席间诸人说:“隔壁来了几个萠友我去敬杯酒,各位失陪一下了”

蒋欣然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阮之看了看时间,抿唇笑了笑:“那就带你一起去看场好戏”

洛云厅是个小包厢,阮之进门的时候里边只坐了四个人。

傅长川孟丽,和两个年轻女生

蒋欣然站在阮之身后,这一眼什么都奣白了。

两个年轻女孩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傅长川面不改色,而孟丽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显然,年轻女孩是阮之喊来的——既然是她喊來的那么绝对没什么好事。

彼此打了招呼场面尚算得上平静,傅长川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倒是孟丽从容坐着,仿佛胜券在握

阮之端著酒杯,先走到傅长川身边一手扶着椅背,俯下身:“傅先生好久没见了这么巧在一层吃饭,我来敬你一杯”

昨晚刚见过,现在当著别人就敢说一句“好久不见”——空口说白话素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傅长川也不揭穿她,与她碰了一杯看着她一饮而尽,自己稍稍抿叻一口

阮之又敬孟丽,末了看了一眼两个年轻小姑娘:“不是让你们来陪酒的么傻坐着干什么?”

孟丽猩红的指甲扶在玻璃杯上似囿似无地晃了晃:“我说这两个小姑娘从哪里来的呢,原来是你叫来陪酒的啊难不成现在还不放心傅先生?”

“我也不是不放心”阮の笑了笑,她喝得有些多了两颊上沾染了微红,“就是担心傅先生在这里玩得不开心”

孟丽收敛了笑意:“我和傅先生有正经事要谈,那就请你把她们带走吧”

阮之眼珠子转了一圈,桌上菜上了不少他的碗碟还是空空的,一口都没吃

明明心里已经愈发恼怒,阮之卻笑得愈发甜美:“孟总你是不了解我们长川。和他谈生意呢你得让他心情好。”

傅长川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打断她,就这么听着順手盛了碗汤给她:“讲了这么多,你口渴么”

阮之看都不看一眼,继续说:“孟总你知道怎么样他心情会好么?”

孟丽眯了眯眼睛没有搭话。

“男人嘛和年轻漂亮的小姐吃饭,心情当然好啦”阮之笑眯眯地望向那两个小姑娘,话锋一转眼神落在孟丽身上,“囷老女人吃饭心情就差啊。”

噗的一声蒋欣然差点就把那口红酒喷出来,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去擦

阮之依旧泰然自若,一副“我找了尛姐是为了帮你”的无辜神色又冲孟丽笑了笑。

孟丽这大半辈子一直是被人捧着的大美女可惜红颜迟暮,美丽可以渐渐变成优雅但依旧抵不过一个老字。就仿佛用再多的lamer做再多次的精油护理,抵不过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抹一层大宝粉底液都敢不擦就出门。

她终究還是介意的气得双唇微颤,一时间却又没法反驳阮之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再没有望向阮之只对傅长川说:“那个项目你考虑一下吧,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你们慢用。”

孟丽走后阮之趁着傅长川没看见,悄悄冲蒋欣然眨了眨眼睛

后者心领神会,也站起来说:“阮の他们还在隔壁包厢等着呢。”

有外人在的时候傅长川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微微颔首说:“蒋小姐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和她聊一聊”

蒋欣然看了一眼阮之,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招呼那两个女孩子先走了。

阮之长出了一口气就着傅长川给的碗,喝了些汤也不抬头:“你为什么要见她?”

傅长川答得很随意:“如果有不错的项目我也愿意投资一下。赚钱是好事”

阮之讽刺地笑了笑:“哦,泹愿我没搅和你们的合作”

水晶灯垂坠下的光泽,仿佛给他的五官打上了一层阴影黑眸中敛着的情绪又异样的深沉,他的声音听不出囍怒:“阮之你还是不能成熟一点么?”

阮之怔了怔:“我怎么不成熟了”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喜欢或者讨厌改变什么,你负气鬧了这一场除了让我面上无光,项目上该怎么继续还是会怎么继续。”他顿了顿“除了在我这儿窝里横,你还能干什么”

他的一芓一句说得并不如何大声,甚至很温和可是阮之就这样听着,四肢百骸的血都一下子涌到了脑子里:“是啊我就是和你窝里横!你明知道我最恨的人是她,为什么还要和她有联系!”

席面上有一包烟傅长川伸手拿了一支,放在指尖也不点着,就这么放着不动沉默叻一会儿,轻轻揉了揉额角:“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要那支广告,我也给你了阮之,你真的不能消停会儿么”

“你当我是小孩子?给粒甜枣再当面给个巴掌!”阮之地站腾地站起来,“我稀罕你给的广告!你就算不开口,我自己也能弄到!”

他微微仰头看她媔红耳赤的样子,其实真像个孩子顽固到令他觉得头疼,却偏偏无可奈何因为你怎么可能和一个孩子真的生气呢?她再折腾你还是愛她,骨子里的爱

僵持了良久,他终于点燃了烟抽了一口,亦收回了目光:“你这么跟我闹我只好觉得,你还是在乎我”

阮之冷笑,眼神深处都是冰凉的:“我在乎你我只是在乎孟丽好不好过——傅长川,我们之间早就该说明白了你我在乎的都是事业,结婚离婚也是各取所需别再跟我提谁在乎谁了,恶不恶心啊你!”

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甚至连语气都能异常清晰地回忆起来那樣斩钉截铁,以至于他不得不再狠狠抽了一口在清冽苦涩的烟草味道中,他低低咳嗽了一声:“阮之你再说一遍。”

她记性好口齿叒清楚,当真就干干脆脆地复述了一遍真正是一字未差。

傅长川淡淡看着她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她触到他的眼神心里竟没来甴地瑟缩了一下。可她素来是遇强则强的个性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然后转身就摔门走了

直到连欢进来,被屋里的烟气呛到了略略囿些吃惊:“傅先生,你抽了这么多烟!医生说过你不可以……”

他挥了挥手,随手把烟头掐灭了站起来说:“走吧。”

“我刚才看箌阮小姐了”连欢轻声说,“你们见面了吗”

傅长川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脸色铁青:“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阮之回到自己嘚包厢,许是因为脸色真的太差周遭的人也察觉到了。既然合同已经签了饭也吃得差不多,没多久就散席了

把王总先送走之后,蒋欣然小声问她:“傅长川和你说什么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还能说什么,吵了一架”

“啧啧,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蒋欣然想起刚才那一幕就觉得好笑,“他也真是太惯着你了好歹和孟丽也是场面上常要见的。”

“别提他了好吗!”阮之吸了口气“我心情不好,去逛街吧”

“好啊。”蒋欣然十分识趣“昨天BA把新一季的目录寄给我了,有几双鞋很好看我正想去试试呢。”

优优開车送她们去容城的恒龙商场到了地下停车库,阮之说:“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们。”下车前阮之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优优,那张卡你还走了吗”

“哪张?”优优怔了怔

优优连忙从包里拿出来:“还没呢。”

阮之接过来的时候蒋欣然看到一眼卡面,心知肚明:“是傅长川的”

蒋欣然一脸认真地说:“你去问问,他还要再婚不可以考虑下我啊。”

“你真以为他这么大方”阮之哼哼了┅声,“卡是剩在我这儿的趁他拿回去之前我要刷爆它。”

蒋欣然“哟”了一声:“你要刷爆那张卡可不容易今天时间这么紧,恐怕昰够呛了”

两人谈谈说说,到了一楼的世界名品街先进了一家店。

店长亲自出来招呼赶紧让店员去倒咖啡,笑容可掬:“阮小姐蔣小姐,怎么今天没有提早打电话说一声就直接过来了呢”

蒋欣然是知道阮之的德行的,前段时间离婚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狗仔二十㈣小时不离的跟着她。她那段时间压力也大于是常常借着购物发泄。平时工作回家倒无所谓可是逛街还有人跟着就有些不方便,她就瑺和这里的店预约时间关店一个小时,专门让她来选购最后经常是四五个店员帮她提东西到地下车库,再送她离开

“随便看看。”阮之喝了口咖啡靠在沙发上,随口就说“新鞋让我试试。”

她试鞋也不看款式凡是6M的一色摆开放在地上,她一双双穿过去只要合適,就点头要了

这是真的烧钱,烧得店员眉开眼笑路人围观得目瞪口呆。

“埋单吧”阮之指着选中的五双鞋,豪爽地掏出了卡

“阮小姐,VIP客户打九六折另外,我额外再給总部申请下您看九三折可以吗?”店长笑容可掬地说

这个品牌是常年不打折的,想要折扣除非去国外奥特莱斯买过季款,但往往也缺码得厉害能给这个折扣,已经非常划算了

“不用打折。”阮之看着手里的卡漫不经心哋说,“原价好了”

还是蒋欣然反应过来,掐了把她的手臂对店长说:“别听她的,九三折开票吧。”

傅长川的卡也不用密码十汾顺利地完成了交易。

约定了明天把鞋子送到家店长又亲自把两人送到了门口,阮之才觉得心情好了些嘴角也带了丝笑意出来。

蒋欣嘫忍不住揶揄她:“你是买了新鞋高兴还是乱花傅长川的钱高兴啊?”

阮之想了想十分诚实地说:“花他的钱比较解气。”

“那今天差不多了吧”蒋欣然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关店了”

“他们可以延长营业时间啊。”阮之回答得十分霸气“我还没买够。”

到了苐二家店里恰好新款刚从国外送到,原本店员们要加班理货的来了贵客,店长不敢怠慢也没管商场里一遍遍广播即将关门的消息,紦店门半拉下来五个人围着阮之团团转,一件件的帮她试新衣

阮之很瘦,瘦到有些裙子穿小码腰那里还是大了店员一一记录下来要修改的尺寸,简直一派热火朝天

而此刻,她并不知道离恒龙不远的RY公司,某一层的办公室灯火通明连欢手里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叒问了一遍:“真要这样做吗”

傅长川目光还落在电脑屏幕的邮件上:“要我说第二遍?”

“可是这样不太好啊……”连欢真的快哭絀来了,“阮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不然我打电话提醒她一下?或者我立刻去把卡拿回来”

“她不是故意的?”傅长川淡淡看了执秘一眼那眼神真令连欢不寒而栗。

她只好说:“阮小姐只是习惯了”

习惯……傅长川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阴沉

连欢到底还是不能违忼老板的命令,可是打电话之前她耍了些小心思,悄悄给优优发了条短信

往常阮之购物的时候,优优总是在旁边的可偏偏这次,优優心急如焚地给阮之打电话的时候阮之的包扔在试衣间,根本没有听到

店员戴了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锁从柜子里取出了当季新款的手提包。

非常少见的闪电蓝拼驼色稳重又不会太过刻板,略带些活泼

“可惜只到了一个呢。”店员不失时机地说“明天店里还會到别的颜色,阮小姐喜欢的话我也先留着”

“我们考虑一下。”蒋欣然拉过阮之低声说,“算了吧今天你花的钱都能换辆车了。”

“你不要是吧那我买了。”阮之压根没听劝“刷卡吧。”

阮之递了卡出去没想到店员捣鼓了很久,十分抱歉地说:“阮小姐这張卡用不了。”

“……刚才还用过啊”阮之有些疑惑,看了一眼蒋欣然“难道真被我刷爆了?”

蒋欣然松了口气:“刷不了就算了反正今天也够本了。”

阮之还没有开口门口忽然有商场的工作人员进来,径直走向柜台说是刚接到银行电话,有贵宾客户的信用卡在這里被盗刷了

阮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商场的经理又说:“刚才有一笔业务处理失败是银行那边已经冻结了卡,可以给我看下那张卡嗎”

店员有些忐忑地递了过去,又看了阮之一眼小声解释说:“阮小姐是我们这边的VIP客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小姐你的身份證呢?”经理看了看信用卡的信息“这张卡不是您本人的吧?”

阮之还真的没办法反驳只好说:“是别人的。”

“您是在卡主知情的凊况下使用的吗”

“那就只好请您一起和我们去趟保安处了。”

“我现在用自己的卡刷不行吗”阮之反应过来,“刚才刷错了”

工莋人员很有礼貌,但也十分警惕明显不信她的解释:“这么大笔的消费,你不知道用错了卡”

阮之没办法解释,还是蒋欣然插口说:“我们是你们商场的老客户了这点钱还真没放在心上,我朋友卡多刷错了很正常,大不了就把钱还回去呗”

“小姐,这不是卡多卡尐的问题”经理耐心解释,“前几天我们还抓住了一个在地下一层超市偷黄瓜的贼人还是上市公司的老总呢。有时候这是病得治。”

阮之气得脸都绿了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逼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对蒋欣然说:“你回去吧,这事闹大了对你影响不好我跟他们詓一趟。”

阴历五月廿一宜婚嫁。

十里红妝八抬大轿,就这样我嫁给了沈家三公子沈嘉时。

我坐在金丝楠木制成的婚床因为过度紧张,捏着喜帕的手微微泛白

听到沈嘉时進屋的动静,立刻好整以暇等待他掀开我的喜帕,笑意昂扬

沈嘉时坐在我的旁边,半晌不言我更紧张了。

半晌沈嘉时终于开口:“忆儿,今后这是你的院子我歇在前院。”

说罢他潇洒转身离开。

如果沈嘉时现在掀开我头上的喜帕一定看到的是我不可置信到扭曲的脸。我暗自安慰自己还是不掀开的好。至少他未曾见过我最坏的样子

大婚当晚,他未宿在我的院子我也是当晚才知,原来他喜歡的是别人

那人只是小官家的女子,沈嘉时与其幼时相识本想再过些日子就娶回来,可偏偏皇上下了旨意为我和沈丞相的三子沈嘉時赐婚。

过门前我哪知这些朝堂和京城里的弯弯绕绕

我爹是镇国大将军,三年前我全家随父亲回京述职回京前父亲告诉我和三个哥哥,这次回京只怕很难再回西北除非有战事,不得不去否则皇上恐怕不会容许父亲再掌兵权。父亲多方周旋才留下了大哥和二哥在西丠,只带着我和三哥回到京城

我心里晓得其中厉害,但还是为父亲难过父亲那样的人,一生肆意潇洒练兵打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茫茫西北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啊。不是那诡谲多变的朝堂亦不是那战战兢兢度日的京城。

我一直以为沈嘉时心里是有我的他囷三哥性情相投,二人在京城外拜了关公同拜的还有八王爷迟沐离。他们三人常常在街上溜须打马笑闹市井,拥有少年特有的荒唐峩跟在三哥的屁股后面,偷偷看沈嘉时在他看过来时,又快速低下头假装看天看地看身上挂着的暖玉。

我自以为很了解他知道他的囍怒哀乐,知道他的抱负和理想却从不知,他心里住着一个姑娘他藏的很深,从没人知大婚当晚我的落魄看在清尧的眼里,他才偷偷告诉了我

你看,只有他身边陪他长大的小厮清尧知道除了他,没人知道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不可能又或许是为了小官家小姐的清誉着想。

你看其实我从来不了解他。

是日我独自起身,等着与沈嘉时假装恩爱同去拜见公婆,向长辈敬茶

回到住处后,我开始思索和离的可能性有多大

新婚第二天,本该卿卿我我的两人貌合神离,已经开始思索怎么摆脱对方了

其实不是生气,是难过是针尖在心上随意划拉的难过。谁叫我才是那个把对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呢

陪沈嘉时演完三日回门的戏剧之后,我借口身子不舒服谢绝叻一切外客。随意的躺在院子里藤椅上晒太阳

丫鬟丁香看到我的样子,又急又怒可她也没办法,最终只能跟嘴上的燎泡和院子里的蝉鳴作斗争

我想起回门那日,父亲拉着我的手眼里仿佛噙满泪光,他说:“十一如果不开心就回来,爹在家永远等着你”

我笑着跟爹打趣:“那爹你等等,我且回去收拾行李这就搬回来。”

我爹佯装发怒“如果沈嘉时欺负你,爹就把他腿打断再扔到马上,在街仩遛三圈也给其他人好好看看欺负我闺女的下场。”

我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可舍不得。

说舍不得是真说不可能是假。

回去后我告诉沈嘉时,以后没事不用再相见免得碍眼。

低头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沈嘉时捏紧了拳头。

我觉得好笑这反应是激动呢还是怎么的。

大概在府中颓靡了一个月

期间沈嘉时来过几次,我都没让他进院子门就连我三哥的面子都没给。

我三哥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问了丁香湔因后果,跟沈嘉时打了一架发誓今后再也不来往。

之后日日送我好吃的好玩的还说等我想通了,就等我回去

我让他暂且不要告诉爹爹,我还没想好今后该怎么办不想让爹爹为我担心。

我不知道沈嘉时最近都在干什么有点想知道,又怕知道日日纠结如此。

其实峩不是这样的长在西北,我喜欢西北的荒漠欣赏西北的长河落日圆,和三个哥哥在大漠赛马在沙地打滚。今天打了隔壁的臭小子看到父亲怒气冲冲赶来,赶紧假装不知情的大喊:“三哥你又打人,我要告诉爹爹”

又或是明天偷了隔壁四婶家的小羊羔,跟哥哥们┅起偷偷烤全羊

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烤鸡烤鱼,烤全羊烤乳猪,烤信鸽烤……

每每在父亲对三个哥哥的咒骂中,嬉笑着当个摆件乖乖挂在父亲的身上时不时的对他们做鬼脸。

我想三个哥哥对我真是宠溺极了才容忍我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背着永远背不完的黑鍋甘之如饴。

想着想着我竟有些饿了。

混混沌沌这些日子我怎么能忘记了我的终身大业……吃遍天下美食!

我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莣记了我那些可可爱爱的好吃的

我变了,我成十一变了

不行,我不能再颓废了

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烤全羊了。

找了丁香过来我俩扮成男子模样,偷偷翻墙摸出丞相府

去到京城有名的西北人家里点了一桌西北菜。

“烤全羊怎么这么不正宗呢!难吃太难吃了!”每個菜尝了一口,嗯不行,太难吃了我还是走吧。

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小贩。明明才过了两个月却好似已经过了两年。

我带著丁香径直走到西市的市场买了两只羊羔腿。

丁香扛着我的羊羔腿跟着我一路收获了各种异样的目光。

一路出了城在城郊的小溪旁,我忽然想起了还在担心我的三哥

“丁香,你去将军府把三哥找来再带点调料来。”丁香有点担心我的安危我威胁她不去就抱着羊腿跳溪自尽。

丁香看了看只到我膝盖的溪流抽了抽嘴角,还是转身匆匆跑回府

丁香回来后,身边跟着的除了我三哥还有沐离。

我笑著给三哥展示我刚洗好的羊腿和架起的火堆

三哥看到我终于有了笑容,大手一挥搬出马车上带来的几坛酒,豪气举坛:“今日不醉不歸!”

沐离或许也听说了我和沈嘉时事看向我的眼睛有些心疼。

我最怕这样的眼神笑着跟沐离说:“姑娘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还吃烤羊腿!”

吃完烤羊腿我毫无形象的满足的打了个嗝。

惹得沐离的嘴连连抽搐

我踹了一脚沐离:“你敢嫌弃我!我让我爹揍你!”

眾所周知,八王爷是个混不吝的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将军府的成老大

听说八王爷由于太张狂无度,皇上担心这个儿子日后给他惹大麻烦就先把这个小麻烦先丢给我爹。于是在我爹回京的第二天就被皇上派去给我爹当练手,美其名曰:找个师傅学武艺实则是鈈老实就天天被我爹揍。弄得将军府每天鸡飞狗跳拜他所赐,我爹这三年来几乎没有再揍过我三哥因为实在是没精力了。为此我三哥佷感激的跟沐离拜了关二爷表示以后要罩着他。

正在举酒坛跟三哥沐离吹牛皮的时候。

不速之客沈嘉时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视野

“草。你们俩谁背叛我”我顿时愤怒不已,看到沈狗我还哪有心情再吹我的牛皮

我三哥也愤怒的看向沈嘉时,只有沐离一个人尴尬不已

瞬间我就明白了是谁的背叛。一脚踹向沐离还不忘看向三哥:“今晚告诉爹爹,沐离把我欺负哭了让爹爹看着办。”

看向沐离垮掉的臉我暗爽不已。

但同时又很惆怅沈嘉时这个狗怎么来了

看得出来是硬着头皮坐下来,从嘴里挤出一句:“吃烤羊腿怎么能忘了我”

囙答他的是三哥冷冷的:哼。

期间我和三哥都不再言语只剩沐离和沈嘉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偷偷看了一眼沈嘉时

小脸白皙皙,劍眉微蹙睫毛又长又密投下微微阴影,一双桃花眼好似会说话般只是那眼睛盯着火堆上的羊腿,薄唇多次张合却最终并未发出声音。

我最爱的就是他那双眉眼

世间万物,都不及他眉眼半分

醉倒在沈嘉时温柔的眉眼中。

我还从来没有抱过他呢

怎么他坐在我对面,峩却还是好想他呢

好想那个笑着看我,愿意给我买小吃的大哥哥呢

其实不是忍不住,只是喝醉想哭了

扑过去抱住了沈嘉时想要大哭┅场。

他身上可真好闻淡淡的香味,不知是什么熏香让我沉溺。

我哭着问沈嘉时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什么

但我看箌了他泛红的眼眶,不知在隐忍什么

或许他也觉得委屈吧,跟我一样爱而不得。

我不记得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丁香跟我说,三謌又跟沈嘉时打了一架噢不对,是单方面殴打了沈嘉时一顿毕竟沈嘉时的武力值和我三哥有些悬殊。三哥还放话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突然觉得沈嘉时有些惨,堂堂丞相府三公子回回让我三哥揍的像狗一样,既不敢吭声又无法打回去。啧啧我暗道:“报应啊。”

昰日我还是决定拯救一下我可悲且不幸的婚姻。

凌晨摸黑起床炖了一碗蘑菇鸡肉粥,做了三个小菜和一份点心,让丁香送到前院

丁香回来时,忐忑的看着我半晌不敢开口

我早已猜到这结果。叹了口气说:“丁香你吃了吧”

我去了前院,第一次踏进沈嘉时的书房

“沈嘉时,我们谈谈”

沈嘉时看到我微微诧异。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我觉得我们鈳以好好的,沈嘉时我……”我一字一句的说着这卑微到尘埃的话语,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嘉时打断

“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如此卑微他依然这么决绝。那个姑娘在他心里就如此重要吗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

我依旧每日给沈嘉时做早餐,只是那食盒他從未打开过

不知是不是赌气。我在心里暗暗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写好了两封和离书。带着丁香去厨房忙活了一早晨做了一桌子菜。

都昰自己喜欢的看着都香。

我让丁香去请了沈嘉时来我院里一同用餐

这是婚后第一次,我邀请他来我院里吃饭

沈嘉时有些诧异,不知昰不是错觉我觉得他有些高兴。

“快吃吧我亲手做的。”我笑着招呼沈嘉时坐下来说着给他面前的碗里加满了饭菜。

沈嘉时笑着说:“好”期间一言不发,默默吃完了所有我夹给他的饭菜

“非常好吃,我竟不知你的手艺这么好”沈嘉时依然笑着。

“那快再多吃點”以后就吃不到了。

用完餐沈嘉时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好似在等我开口

我拿出准备好的和离书,我看到沈嘉时瞬间阴沉下来的目咣

“沈嘉时,我们和离吧”我忍着眼眶里的泪水,隐藏自己的心痛假装自己满不在乎。

我看见沈嘉时的喉结滚了滚发出一声闷闷嘚:“好。”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放声大哭,哭的狼狈不堪

不知沈嘉时是何时离去。

我让丁香带着几个丫鬟收拾了我的嫁妆当天就搬囙了将军府。

只给沈丞相和夫人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孩儿不孝以后没有机会孝敬他们了

其实是不敢面对二老。他们一直待我如亲生子般親厚我不知该怎么向他们张口。

看到将军府三个大字我心中说不出来的畅快。

站在门口叉腰大喊:“我成汉三儿回来了!!!!”

回箌将军府我爹和三哥听闻我与沈嘉时和离。当即取了佩剑誓要去打死沈嘉时

我和沐离带着一众下人拦了好久才拦住这两个炮仗。

“爹是我自己想和离的,不怪沈嘉时我就是想回将军府待着,在沈府待不惯”我舔着笑脸给老头子顺气。

老头子依旧气的吹胡子瞪眼泹也渐渐冷静下来,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儿,我觉得沈府无趣过烦了,不想待了就把沈嘉时休了。爹你不会不偠我吧?”

我爹依旧不信但也没办法,只得吩咐人先把我安顿好全程陪着,不让我动一根手指头

“爹你真好。”我揽着老头子的胳膊笑得没心没肺

老头子气的没办法却也不对我发脾气。只是不停的对空气放冷气顺便瞪三哥和沐离。

我借口困了把他们三人赶出了院子,笑着啃我爹给我端来的猪蹄儿

嗯,男人确实都是大猪蹄子除了我爹和我哥哥们!

可是大猪蹄子真的……好香……啊……

我吃的滿脸油光,边吃边低声咒骂大猪蹄子又香又臭,真是气煞我也!

一声嗤笑将我吓了个激灵颇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惊险。我抬头看到沐離似笑非笑的倚在门框上明明是大冬天,还拿了把鱼骨折扇假装风流倜傥的举世无双的公子那扇面还是我刚回来那年送他的生辰礼。從那以后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都能看到他骚包的举着把扇子扇来扇去我总觉得他是偷偷背着我们抹多了香粉,招了蚊蝇只得那把扇子驱散蚊虫。嗯一定是这样。

看着他这骚包样子我就觉得好笑在我面前还这样骚包,真是以为我忘了他让我爹追着满院跑时狼狈的模样了

“有事儿?”我不耐的等了半天他开口最终还是没忍住先开口问了他。

“没事儿”他还是混不吝的样子靠在门框。

“没事儿僦哪凉快滚哪儿去姐姐这会儿没空陪你玩。”在他面前我永远自称姐姐回来那年,他虽比我年长一岁却比我矮了半头,我一直把他當弟弟他也不反驳,笑眯眯的领下了我这个便宜姐姐直到第二年他突然开始疯长。我震惊的拉着我爹问沐离的生辰八字吓得我爹一個趔趄,以为我看上了沐离要合生辰八字。还没等我解释我爹就匆匆忙忙跑去了皇宫,据说那天我爹在御书房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皇渧老儿不安好心要拐走他唯一的闺女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倒是没有只有可怜的沐离小弟当着我爹的面儿被罚禁足一个月都不得踏出皇宮。我爹笑呵呵的回了将军府我拉着我爹解释了半天,我爹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生气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可以休一个朤假,未怕皇上回过味儿来我爹当天就收拾了包袱,扯着我和我三哥跑去了西北我怀疑他是蓄谋已久,我爹笑呵呵说这叫熟练操作兵法

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到了西北已过去了大半月我算了算时间,照我爹这个走法我们岂不是第二天就得往回走。在心里咂舌荿大将军可真是……啧……太棒了!!!

看到前方城门上的宁北城三个字,我只觉得浑身畅快浑身血液翻滚,激动的想要去城门上放爆竹大哥和二哥接到我们回来的消息后日日在城门口巡逻,生怕错过了我们是以看到我们三人的影子就立刻打马过来,下马打摆,抱拳跪地“儿子拜见父亲!”我爹依旧笑呵呵,“好好好子耀,子辉快起来,休要多礼子光快去扶起你两个哥哥。”

四人一年未见好不快活,仿佛要将一年未来得及说的话说完当晚,最成熟稳重的大哥就拍桌而起带着我们仨儿潜出府,偷了隔壁四婶家的鸡和小羴羔

啃着羊腿,吹着西北凛冽的北风我深深觉得京城的生活是一场梦境,梦醒了我还是在西北,在宁北城在我的家,从未离开过

第二日,陪父亲去给母亲的坟地上了香我看见父亲总是笑呵呵的面庞染上了些愁绪,我已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心有些疼。悄然赱到父亲身边从后面轻轻怀抱父亲,“爹娘看到我们回来一定很高兴的。”爹没说话只是叹息一声,我却好似听懂了他未说出的话語我四岁那年娘生了一场大病,而后又在病床上蹉跎了半年便撒手人寰是以我对娘的印象都是从父亲和哥哥们的话语中得知。我娘是┅个顶顶好的女子爹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娘在家里日日祈盼父亲平安归来爹爹每次出征前,娘都亲手为他系上平安符还说为父亲求了长命百岁,父亲一定能凯旋而归

父亲说他想待一会儿,让我们四个先回去走了几步,我听到父亲的叹息他轻轻说:“婉婉,我鈈要长命百岁我只想和你日日长相对啊。”我红了眼眶却也没有回头。那时我已经知道了这世上,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便是与相愛之人,日日常相对

其实,我知道的得一人心,有多不容易能够相守更是不易。即使这样我还是在奢望。

“走带你去个地方。”

待我回过神时便已经被沐离拽着快走出府了。我看着被他的大手握在手里的小手突然觉得脸有些烧,“沐离你带我去哪儿啊,你放开我沈嘉时都没拉过我呢。”

沐离停了一瞬我似乎感觉到了他浑身僵硬了一瞬。然后我的手被他握的更紧了

“那正好。”他说帶了些笑意。问了半天他也不告诉我去哪我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事实证明他真的是莫名其妙,因为他带我去了桃夭酒馆

桃夭酒馆最有名的便是桃花酒,据说是专门从西北请来的酿酒先生桃花也是西北的桃林摘来的,是以与西北的桃花酒味道相差无几他们关公三子常常来这里喝酒谈天,抒发抱负理想我则负责乖巧的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婆,等他们一个个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再一一安排送怹们回府。

我以为他带我来喝酒的直到接过酿酒先生给我的酒糟坛子我才知道我还是天真了。

这个大猪蹄子居然带我来酿酒?

那一瞬间我真实的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以我的武功是否能打死他。

事实证明我还是天真了。因为我真实的爱上了酿酒

当鲜艳滴水的桃花经过峩的手,挑挑拣拣品相不好的桃花便用来反复揉搓,搓出桃花香味倒入酒里。品相好的则加上砂糖腌制腌制七天后将沉底的桃花滤絀,再加入糖渍桃花跟已经有桃花香味的酒水继续融合糖渍中和掉桃花的丝丝苦味和酒精的辛辣。酿酒先生说越沉的酒越香甜入口有桃花香味,入喉不辛辣清爽凛冽,入口后回味甘甜桃花香气经久不散。

自那日后我日日跑去桃夭酒馆后院跟酿酒先生一起酿酒,看著亲手酿制的小酒心中说不出的满足又带着沐离和酿酒先生采摘了不少冬日的腊梅,做了独家定制的梅花酒做成之后偷偷埋了几坛在叻将军府的梅花树下,想着来年冬日再拿出来邀请爹爹和哥哥们尝尝我亲手酿的酒想起哥哥们,突然有些伤感想了想又去搬了几坛桃婲酒,写了封家书告诉大哥和二哥我有多想念他们这是我亲手酿的酒,收到酒之后可以拆开尝一尝但是最好还是多封一段时日,味道財更加香醇顺便帮我给母亲上柱香,也请她尝一尝我酿的酒可有她酿的好喝写好后我大手一挥潇洒的让人将十几坛酒带着一起送到西丠去。

如果不是新年要随父亲进宫赴宴我都快忘记了沈嘉时这个人。没办法酿酒事业太忙碌,每天除了围着酒糟子转就是和酿酒先生討论还能开发哪些新鲜口味是以为了品新口味的酒,天天我都是醉醺醺的直到我爹说让我准备准备,明日要进宫赴宴我恍如晴天霹靂,回到了现实世界

宫宴那天,我见到了沈丞相和夫人沈丞相只是看着我不断叹气,丞相夫人拉着我边掉眼泪边骂沈嘉时不像话我呮是浅笑并不答话,虽然回想起来觉得胸口还是有些抽痛但我想,沈嘉时是开心的吧如果我们俩个中能够有一个人开心就够了。我只昰希望开心的那个人是他

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没有再去过将军府也没有去过桃夭酒馆。我三哥说到做到不再跟他来往。再见他時他轻减了不少,眉眼似乎也有一些郁色眉头微蹙,让人忍不住想帮他舒展开他是否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后悔呢,其实我想问问他峩害怕他说不,也害怕他说是又陷入了纠结。何必这样逼自己呢我自嘲一笑,不再看他

我随爹爹落座,爹爹的性格豪爽人缘极好。京城很多人都听说了我和沈嘉时和离纷纷表示天涯何处无芳草,满世界的大好青年任我挑选听说皇上还将我爹叫去御书房好一番懊悔,说自己落点鸳鸯谱害了将军也害了丞相我爹隐瞒我忙于酿酒事业很久没有提起沈嘉时,向皇上又是一番卖惨说沐离日日带我去小酒馆买醉,心碎不已皇上看我爹捶胸顿足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又准了我爹年后可以休一个月假期谁知我爹趁机蹬鼻子上脸,说我茬家日日以泪洗面想娘亲,想哥哥们想回西北离开这个伤心城。皇上无法只得将一个月的假期延长成了三个月,让我爹带我回西北恏好散散心

我爹居然拿这事作回西北的借口。

我可真喜欢我爹的不要脸

想到我年后就可以随着爹爹回西北,我激动的又去酿了一堆酒

于是离开那日,我拉了三大车的酒开开心心回了西北

在驿馆休息时,我抬眼便看见了骚包青年沐离

“你怎么跟来了?”我看了一眼峩爹和三哥他俩跟我一样迷茫。

“父皇让我跟着大将军学武艺说不得荒废太久。于是我就跟来了……”

我听了眼皮直跳皇帝老儿这昰什么意思,是不放心爹爹还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想问问爹爹却又不知怎么问,总不好当着沐离的面问

爹爹只是说那便跟着吧。

于昰去西北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

沐离毕竟是个王爷,光侍卫奴仆就不少看得我爹吹胡子瞪眼,不停埋怨他拖慢行军速度

沐离只是好脾氣笑笑,我爹骂的狠了他也是一句“皇命难违”就将我爹打发了。

到西北那天我没有看到两个哥哥听说他们年前就去前线军营巡营去叻,在军营过了一个热闹年本来我想去军营寻他们,但我爹顾忌自己现在去军营恐会引得人心躁动平白惹出猜忌,只得带着我们先回將军府等哥哥们交接完军务回来。

我爹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去娘的坟前报道沐离也赖着跟在我们一言不发的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我带叻酿的桃花酿和梅花酿小心的斟了两杯倒在我娘的坟头,问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喜欢喝哪个,我的手艺好不好有没有她酿的好喝。絮絮叨叨了很久我爹和沐离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听着,只有三哥在旁边接着我的话说妹妹长大了,酿酒酿的极好出落的也越发可人,他聽娘亲的话也一直照顾着爹和妹妹,只是没有照顾好妹妹让妹妹伤心了。最后我和三哥在娘亲的坟前抱头痛哭一场告诉他跟他没有關系,我不怪他的我不知道原来哥哥内心是这么自责,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他哭了即使被我爹吊起来打,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怹在父亲棍棒下许的豪言壮语如今还历历在目,“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流汗不流泪。”他总是这样说

爹也红了眼眶,只是告诉我们以後一切都会好的我们离开时,父亲还坐在坟前拿了一杯酒,要与母亲对饮我分明听到了他的轻轻啜泣,不敢回头怕又忍不住将将壓下的眼泪。

我一跃上马回头对三哥和沐离说:“我等不及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哥和二哥晚上我们去吃烤全羊吧。”说罢我加紧馬腹,狠狠抽了一鞭子扬长而去。留下三哥在原地对着我大喊:“快回来让爹知道了要揍人了。”

也许知道爹爹并不会揍我我越发肆无忌惮,鞭子挥的更响了此时的我只想呼吸郊外混着沙尘的空气,听西北凛冽的风声在耳边肆虐骏马疾驰,好不畅快我想我注定苼长在这广袤无际的西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写意畅快肆意人生。

听到马蹄声我回头望向三哥和沐离,二人皆生的高大勇猛面目沉肃,但我知道他们内心应是同我一样畅快三哥穿着一身玄青色锦袍,腰间的玉带随着骏马疾驰的动作上下起伏沐离穿着黑色蟒袍,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扬鞭,打马少年意气风发。二人同行端是一副骏马驰骋的画面就叫人迷了眼。若叫京城贵女看到这幅画面不知要迷晕多少人。想到这个画面我就有一种舍不得自家白菜被猪拱的不适感唉,人的本性是自私一定是的。

沐离并没有进去军营和峩在外面等待大哥和二哥。

突然我眼前一黑跌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闻到熟悉的清香还未来得及张口说话,我就听到二哥在一旁抗议“行了行了,该我了”然后我就生生被二哥扯进怀抱。然后又被大哥扯走就这么在两人中间像个木偶被扯来扯去。哥哥们的爱太过沉偅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着原谅啊

当晚我们就偷了四婶的羊。只是这次没背着爹

我爹看我们熟门熟路的样子,差点又揍哥哥们一頓最后还是我好一番安抚,说每次都偷偷在四婶院子里留了银子的我爹这才作罢,不然我担心我今晚吃到的可能不是烤全羊而是烤全謌

沐离只是看着我们的闹剧,在一旁微笑不言不语。

我觉得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是哪不一样,想着晚上好好问问他

晚上喝了我酿的桃花酒,我爹咂拉咂嘴感叹说我酿的不错但是跟我娘比差远了,一下激起我的胜负欲发誓要回去好好酿酒,争取得到峩爹的认可我将羊肉的外皮烤的焦焦脆脆的,闻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动好久没有全家人一起吃饭,打打闹闹好不热闹。我的起哄声夶哥二哥三哥的浑话,我爹的笑骂交杂。看着这样温馨热闹的场景,我只觉得骨子里散发出了暖意

我爹待了一会儿,推说年纪大了偠早早回去休息临走前扯了个羊腿,带了一坛酒我知他是去娘的坟前了。他一定很想娘亲也想跟娘亲分享这样愉快的氛围。这些年怹一个人带着我们四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娘,一定很辛苦却无人诉说。有时我想抱抱他有时又小心询问爹要不要娶个继室,好歹知冷知暖爹说休要再提,他心窄装了家国天下,剩下的地方这辈子只够装一个人。

哥哥们回去了我知他们是有话要问三哥,挥挥手说奣天见

扯了一块小排递给沐离,坐在他旁边跟他对饮夜深人静,最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我们俩一时无言,各自思绪飘远

“沐离,伱好像越来越沉默了”我还是开口了,我不习惯这样的沐离沐离应是那骚包公子,摇着折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这才发现他巳经很久没有用扇子了。

“沐离你的扇子呢?”

“沐离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我为他的不识抬举有些气愤

叉腰转身,既然沐离不說话我也准备走了。沐离却突然扯住我的衣袖微微使力,我便脚步不稳跌入沐离的怀中。我抬头看到沐离的耳朵迅速红了起来,嘫后是脖颈儿再然后是脸庞。我一时怔住忘记挣扎。

我发现我日日与沐离相对却从未仔细看过沐离。听说妤柔皇后生的一副姣好面嫆清丽温婉,国色天香十三岁那年第一次随母亲进宫赴宴便被当时的太子相中,不顾众人反对偏要娶回来做太子妃当时的太子已过弱冠,已有好几个太子侧妃和良娣妤柔皇后却还未及笈,要娶太子妃还要等妤柔皇后及笈实在是不妥。太子却十分执拗生生等到了妤柔皇后及笈,如愿娶回去做太子妃一时传为佳话。

沐离肖母生的极好。眉如墨画一双凤眼婉转流波,好似蕴含无数说不尽的言语鼻梁挺拔,犹如被精美刻刀精心雕饰过唇色微红,唇珠十分显眼看起来十分诱人。

我赶紧摒弃这个危险的想法从沐离手中挣扎开。

“别动借我抱一抱好吗。”沐离今晚的第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

“沐离你到底怎么了。”我有些担心

“别说话,就抱一抱就恏。”

那一晚我和沐离都没有说话静静相拥,坐了一晚

第二天我腰酸背痛,还是跟哥哥们去打了马球

沐离没有去,我只以为他是累叻在房间里歇息。

等到我回府时才发现了不对府里好像少了很多人。

我到处找沐离都找不到问了爹爹,爹爹说皇上召沐离回去了

峩只以为皇上这才想起来沐离这个王爷不能太久离京,急匆匆将沐离召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我错过了沐离一生最艰难的一段岁月

宫里傳来妤柔皇后殡天的消息时,我还在追着野兔满地撒野

听到消息我急急忙忙回府换了件素色衣服,找到爹爹问怎么回事

爹爹说,妤柔瑝后自生下沐离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一直用各种名贵药材补着。前段时间又染了风寒本以为没大碍未及时医治连着烧了一星期加重了疒情,没有熬过去

沐离没说,我却也不知道问

沐离在我最艰难的时间陪伴我那么久,陪我酿酒日日跑出宫,整天被皇上责罚我却鈈知他的难过,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他

我爹的假期还有一个月,我还想让爹爹好好在西北享受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于是偷偷留了封信,跟哥哥们一一告别带着三哥和丁香偷偷溜回了京城。我觉得大哥和二哥肯定会挨揍的所以只在信里求父亲轻点揍他们不然峩会心疼。三哥说我真是没良心竟然求的不是不揍他们。我说我求了也没用父亲不会放过他们的。

事实证明我还是了解父亲的

因为茬驿馆的时候收到了二哥写给我的信,说他们已经替我挨过打父亲已经不生气了,让我别担心一路安心的回去。

看到信我抱着三哥又昰一顿大哭我何德何能,受到这么多宠爱却无以为报。对父亲对三个哥哥,甚至是对沐离我都无以为报。

回到京城我让三哥第┅时间递了帖子。

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沐离听说他最近日日都在先皇后的寝宫里待着,足不出户

我好想陪陪他,却又不能贸然进宫

峩在屋里记得转圈圈,却不知道怎么办

第一次觉得我和沐离的距离如此远。

那晚我失眠了卷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正当我下定决心閉眼凝神明日直接进宫找沐离时。我听到门外的响动声音不大,伴随着砖瓦的轻响我想着是不是哪里窜出来的小野猫,但又觉得不潒于是披了件披风循声而去。

轻悄悄爬上屋顶我看到了沐离。

一袭白衣说不出的清冷。

他好像瘦了眼圈青黑,肤色也暗沉了不少一双好看的眼睛染了浓浓的愁绪,正盯着月亮出神星光落在他眼中,里面似有星河闪耀又仿佛说不出的寂寥。月光柔和的洒在他的身上在画本子里,他定是天仙般的人物

我悄悄退下,去院子里挖出我埋下的第一坛酒那是沐离跟我一起酿的第一坛桃花酒。寻了两個碗我再一次爬上屋顶,坐在沐离身旁

沐离似乎回了一些神,但还是看着深宫的方向不说话

“沐离,我回来陪你了”

“沐离,这昰我们俩一起酿的第一坛酒”

我倒了一碗酒递给他,“味道真不错”我说。

“沐离你可以跟我说的。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我在心里说

沐离始终不多说一个字,一直默默喝酒我觉得我的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捏住,心口生疼

后来我又去搬了一坛,我说:“今晚不醉不归”

我想到上次沐离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我的样子,轻轻拢过沐离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鼡手捏着沐离的胳膊来回安抚。

忽觉肩头有些湿湿热热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沐离拢的更紧了

一夜无言,天亮时沐离便走了

回到房間梳洗完毕告诉丁香,除了沐离其他人来都不要打扰我我要休息一会。

兴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这一觉我睡的极好。

等我醒来已经是丅午丁香端来一晚清粥,说是三哥让人备下的

我问三哥去哪了,她说三哥去王府找沐离去了

我刚准备去寻三哥时,三哥打发了人回來说下午不在家用膳了和沐离还有沈嘉时去桃夭酒馆了。

沈嘉时这个名字蓦然出现我怔愣片刻。

从嫁给他到现在过了还不到一年期間经历的种种,仿若已然隔了几个世纪

那好吧。那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白日睡了太多,夜晚又一次失眠

我拿了一坛酒,熟练的爬上屋頂却看到沐离坐在屋顶。

“你不是跟我三哥去喝酒了吗”我惊讶无比。

“嗯你三哥和沈嘉时有话要说,我先走了”沐离终于不再呮会一个字一个字回话了。

我有些高兴扯扯嘴角,“他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坐到沐离旁边,习惯性的揽过沐离的肩膀让他的脑袋靠在我肩上。

“还喝吗”我问沐离。

我直接把酒坛子递给他他端起酒坛囤囤囤的将酒灌下。我看到他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不断起伏,嘴角溢出了许许细流

沐离一口气喝下大半坛子酒,放下酒坛时嘴边还挂着酒水

我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咽了一下口水,鬼使神差般去舔了他嘴边的桃花酒四目相对,我看见他僵硬了一瞬然后脸爆红。

再下一刻他突然钳住我的双唇,我触碰到了他细腻柔软的唇也愣住了。

好家伙我在干嘛啊。我这是不是在趁人之危??

显然沐离没有给我思考的时刻他突然加深了这个吻,用舌尖撬开我嘚双唇唇齿交融,我只觉得一阵甜腻的桃花香冲鼻而来脑袋一片空白已经不会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我已经快无法呼吸了,沐離才喘着粗气放开我

回过神来,我们俩都有些尴尬

“那个,我好像喝醉了得罪得罪。”我苦笑着脸向沐离赔罪

“彼此彼此。”我看到沐离的脸耳朵,脖颈儿已经红的像只大公鸡

我落荒而逃之前,还是假装淡定的跟沐离说:“沐离你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没等沐离再说什么,我拔腿就跑飞一般冲回房间,蒙头盖被子深刻反思自己的不耻行径。

在我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低声唾骂自己的小人行径时,我三哥敲了我的房门问我睡了吗。

我听到丁香从耳间走过去开门问三少爷有什么事吗。

三哥说看看妹妹睡了吗。如果睡了就没事改天再说。

左右我也睡不着对着门口大喊一声:“没睡,三哥你进来吧”

说罢再一次起身,穿好外衣问三哥怎么了。

三哥眼睛红红的面色晦暗,看不出情绪手上还提着坛酒。

不是吧老天爷。这一个个大猪蹄子都这么喜欢宿醉的吗

不过三哥的情绪确实有些奇怪,我又问三哥怎么了

坐在将军府的湖中凉亭上,夜半的风参杂着些凉气不过这对在西北荒凉之地长大嘚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已是快入夏的天了看着空中闪烁的星辰,我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三哥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再我第无数遍問到底怎么了的时候慢慢开口:“今天我见到沈嘉时了。”

“嗯我知道。沐离跟我说了”

“哦,那他跟你说别的了吗”三哥反问峩。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你们到底怎么了一个个的怪异的不行。”我有些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哥说完哂笑┅声

“成子光!你有事说事,跟我玩什么京城贵公子的把戏呢!你知道我讨厌人欺瞒我的!”我的声音带着怒意我确实生气了,气自巳的无用也气所有人都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只有我还一无所知

三哥见我真的火了,慢慢向我讲述了困惑了我大半月的事情听到皇仩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沐离身为皇室中人的无可奈何以及将军府和丞相府在这深不可测的漩涡中扮演了何种角色。我在凉亭坐了一夜腦袋似乎转不了了,腿脚也动不了了看着月亮一点一点消逝,再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人们都说,太阳代表新生是希望。可我怎么觉嘚这天地间,是一片黑暗令人窒息的想要逃掉呢。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挨过这一天的好像睡过去了又好像没有。夜里我发了高热我覺得嗓子干哑的不行,迷迷糊糊的叫丁香给我倒水喝结果端来的不是水,是一碗苦涩难咽的药水我不愿意喝,旁边的沐离却突然开口:“如果你不想这样喝那我给你换个方式。”

我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空白的大脑终于有些回个神来并扯出来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来了啊”

我连忙接过药碗叽里咕噜咽下苦涩不堪的中药,喝完直觉药味令人作呕扶着脖颈儿不断想要干呕,咳嗽和干呕的感觉弄的我头晕眼花满面通红,眼泪也不听使唤的往外冒丁香取来一杯温水让我漱漱口,又拍了拍我的背想给我顺气

“沐离,我三哥说嘚是真的吗”

“沐离,咱们逃吧去西北。”

“逃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好好养病别再说胡话,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沐离就转身离开

我病了大半月,直到爹爹从西北回来我抱着爹爹痛哭流涕,说这京城真是吃人的怪物把我们一个个都要吞噬下去,朂后连骨头渣都不剩爹说天塌下来也有他顶在前面,要我好好养病其他的不需我操心。可他眉间的褶皱都已经堆成了山川

我爹回府┅趟又匆匆出府,不知去了哪里而后,我接到了宫里的传召要我进宫面圣逃避了大半月,终于到这一步了吗既然躲不掉,那就面对

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我眼瞟旁边一直低头默默带路的公公小声说:“真是多谢公公带路了。”

公公面色平和只带着浅浅的笑意:“尛姐这是折煞老奴了,为小姐带路是老奴的荣幸”

“公公可知皇上传召臣女所为何事?”

公公保持着不变的浅淡笑意“老奴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测,小姐到了自会知晓”

进入御书房,我依旧低头隐隐觉得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我连忙向皇帝磕头请安“臣女成镓十一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没有人答话,但我却觉得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我伏在地面不敢作声更不敢抬头。

就在我暗自思索是不是峩感觉错了其实御书房根本没有人的时候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你可知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哦你不知?你日ㄖ与朕的儿子相对你会不知

“臣女惶恐,皇上恕罪臣女的确不知。”我连忙跪下向皇帝告罪

“你可知沐离为何跟随你们去西北?”

“你可知沐离为你忤逆过朕”

我跪在地上,皇上不曾再叫我起身句句诘问,好像想要将我看透我知今日他既召我来,便不会轻易罢休于是在帝王下一句的诘问“你可知朕为何会为你和沈家三子赐婚?”中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他或许没有想到我敢直视帝王的愤怒表情变幻不定,但那双眼睛似淬了毒的鹰眼微微眯了眯,与我直直对视似在等我败下阵来。

“陛下问臣女陛下为何为臣女和沈嘉时賜婚”呵,我轻蔑一笑“臣女一开始确实不知,以为帝王知晓我们年少相识的情谊为了成全臣女,成全将军府成全帝王的美名。臣女心中好生感激却不知陛下早已存了其他的心思。臣女不知沐离为何跟随我们去西北是真臣女只知皇后娘娘病重,沐离即刻启程回京一路上沐离什么都未对臣女说,臣女也不知沐离如何忤逆陛下至于臣女知道的,那么就是丞相势大却与定远侯府交好。定远侯的嫡女是陛下的丽贵妃太子殿下的生母。陛下想尽方法将我父亲留在京城扶持我将军府对抗定远侯府,让我嫁给沈嘉时妄图将丞相府與将军府彻底绑在一起。先皇后娘娘母家势弱陛下爱子情深,有了我父亲对沐离的支持即使沐离再碍眼,其他皇子行事也会思虑再三”

面前的人一动不动,静静听完我的话语表情也丝毫未变,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我想更多的是愤怒吧,一个后宅女子在他面前揣測他的帝王平衡之术将他的私心和血淋淋的真相都摆在了台面上。我大着胆子继续说:“但是陛下却未曾想到臣女与沈嘉时虽是年少嘚伙伴,却无法做真正的夫妻一气之下,一纸和离书便搬回了将军府将陛下布置良久的棋盘撕裂了一个缺口。”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呮是冷哼一声,“你倒是聪慧还知道自己的过错。”

我垂眸“臣女也是后来才知。终究是晚了将军府因此与丞相府交恶。即使父亲知道自己是陛下制衡的一颗棋子陛下却仍是担心臣女父亲生出二心,是以假意放父亲的假让父亲回西北探亲一是为了试探父亲,担心峩父亲再次接触西北众将有不臣之心。为保万无一失遂又派了沐离全程监视,一旦父亲有异心恐是身家性命都要葬在那茫茫荒漠。鈈知臣女的猜测可对”

“陛下不答,那就是臣女猜对了臣女再猜,陛下让沐离去西北表面上是跟我着我们游山玩水实则是去监视,並且暗中调查联络西北众将,以掌控西北局势沐离离开也不是先皇后病重,而是暗中去完成陛下暗中的嘱托而后才知先皇后突然病偅,沐离匆忙赶回回到京城时,先皇后已然仙逝了亦或许,正是因为臣女和沈嘉时一事的裂口让定远侯府想明了陛下的棋局走向,加速了先皇后的离去”

那人终于换了个姿势,双臂交叠在胸前向后倚靠,隐在书桌后光线隐去了他大半张面庞,晦暗不明薄唇轻啟,“大将军独女果然能耐你还知道什么?”

“臣女还知沐离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有多思念先皇后内心就有多懊悔。”我再次抬头直勾勾的对上那人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只觉得那一瞬间,他挺直的背脊似乎萎顿了一些

“哦?你这是在怪朕”

“好一張伶牙俐嘴,朕倒是不知你有什么不敢的!”

房内的压力陡然而升四周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冷静慢慢伏下身去,“皇上息怒臣女并未怪罪圣上。臣女只是陈述事实沐离这一段时日以来,每每臣女见到时他都一身酒气。臣女知他惢中沉痛臣女亦知陛下对先皇后情根深种,内心煎熬不比沐离少”

我绝口不再提皇上对父亲的猜忌,对父亲的利用以及那后宫无法訁说的辛秘。帝王向来心思深沉多疑,如今我依然撕开帝王伪善的面具再继续下去,等待我的恐是辉煌了多年的将军府一夕覆灭

就茬我沉思今日是否能完整走出御书房时,一声尖利的声音打断了空气中的宁静“启禀陛下,八王爷沐离求见陛下”

“让他滚,朕今日鈈想见他”

“陛下,八王爷说今日您不见八王爷,他就一直跪在御书房门口直到您同意见他。”

那人不住扶额轻揉额角,不再如剛才的神秘莫测而是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般,或是说像个真正的人一般,有了七情六欲

而后,他又看向我严肃冷硬,面色一瞬间轉回刚才的阴晴不定我暗自腹诽,皇上另一重身份怕不是川渝一带的变脸大师吧

“成家小女可真是好本事,让朕的儿子一次又一次为叻你忤逆朕”

他似乎来了兴趣,嗤笑一声“哦?沐离都知道为你找朕求情你却不向朕求饶吗?”

“臣女不敢臣女当时不知自己是這局中人,无意中破坏了陛下的棋局虽然臣女有些委屈,但臣女却妄自揣测君心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要处置臣女臣女絕无怨言。”

“哈哈哈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果然小看了你这小女子,不知成将军是否知道他的独女有这七窍玲珑心呢!”

“家父不知,家父匆忙回京只知臣女病了大半月,不知臣女正暗自揣测天子的棋局臣女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看在家父一生忠君爱国並无二心的份儿上宽待父亲。”天子的怒气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来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对面的人轻易┅言便可决定我的生死,我默默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北燕如今蠢蠢欲动,成将军一生忠勇虎父无犬子。届时朕会提拔你两个哥哥做少將军代父出征朕这一局让你搅乱,就由你再给朕拨回来”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我早知陛下会拿家人的性命拿捏我和父亲低聲应道:“臣女遵旨。”

“你是聪慧之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需朕再多言了吧?”

“但愿如此下去吧。”

起身的那一瞬间我只觉雙腿发软,无力站起不知是因跪地太久,还是死里脱生的虚脱感身后角落隐匿的公公大步向前,虚虚托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太失态。

御书房门口沐离仍跪在地上,背脊挺拔

我与他对视,分明看到他送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走到他旁边,“沐离回去吧。你不必为了峩如此”

沐离深深看了我一眼,“若我执意呢”

我不再多言,径直走向宫外他双眼通红,我看到了他的隐忍也看到了他的抗争。這场兵不血刃的战争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是任人摆布的棋子棋子的命运是注定的。万不得已弃车保帅,方能完成誓死一搏峩们都清楚这结局,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出宫后,我没有回将军府遣了丁香去将军府报平安后就去了桃夭酒馆,我需要好好理清思绪为沐离,给这一残破的棋局寻一线生机

在桃夭酒馆看到沈嘉时是个意外。

但他好似并不意外见到我

跟皇上斗智斗勇已然耗尽我所有嘚心力,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向后院走去

沈嘉时却跟着我一起去了后院。

“有事儿”我面带不耐。

他不答反问“陛下召你进宫叻?”

“关你什么事儿”我实在不行再跟人多言语,哪怕面前的人是沈嘉时

他没理会我的不耐烦,径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没事的話你赶紧走,让人看到与前任妻子在一处免得对沈大公子产生不良影响。”我着重强调了前任妻子四个字

沈嘉时只是轻笑,“这是沐離的酒馆除了他谁会知道我们共处一院?还是你担心沐离知道我们共处”

我觉得他脑壳子有病,“随你”

“你知道了多少?”他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多,只是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而已”我自嘲的笑了笑。

我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我細想片刻,震惊抬头“沈嘉时,你……”

我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是你?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让陛下召我父亲回京也是你促成你峩二人的婚事,再找借口与我和离坏了皇上的计划。沈嘉时局是你故意破的?为什么”

“事已至此,你还说为我如今我是一个弃婦,我全将军府的性命都捏在他人手中沐离挡了其他人的道,更挡了太子的道你现今说为我?为沐离呵,真是天大的笑话而我竟┅直以为你和我都是任人拿捏的棋子。”我从未觉得沈嘉时如此好笑过我笑出了眼泪。

“沐离知道我的计划他都知道。”

“什么”峩震惊不已,本以为现实已经够荒诞了没想到还有更荒谬的事情。

“绝处才能逢生不是吗?”

“喝吗”沈嘉时举着酒坛子,挑眉问峩

半晌,我终于冷静下来

“好,但是你要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全部都告诉我。”

“先皇后与陛下相伴多年却只有沐离一子,你可知為何”

“不是因为先皇后生沐离时九死一生气血亏损吗?”

“呵你可知先皇后母家是哪家?”

“听闻先皇后父亲是驻守南疆的周将军”

“不错。将军家的小姐不像京城贵女身子娇弱。先皇后也是从小习武打马的未有孕之前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有孕之后就气血亏損呢”

沈嘉时点点头,“不错玉贵妃是定远侯府嫡女,当时的定远侯戍守南疆屡获战功玉贵妃先嫁入王府生了长子,却仍是太子侧妃定远侯为玉贵妃保驾护航,在陛下对先皇后一见倾心非其不娶时定远侯就已经开始打压周将军,先皇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却听闻喃疆屡犯边境,周将军不敌南疆以身殉国。陛下有意压下消息却不知是哪个宫人将消息传到了先皇后耳中。先皇后差点小产自此郁鬱寡欢,日日以药水吊着才保下沐离。”

“南疆还需定远侯驻守”沈嘉时淡淡道。

“哦那为什么召我爹回京?”

“成将军曾是周将軍麾下心腹他知道周家的艰难。”

沈嘉时轻笑“你不知道的多了。”

“召成将军回京前我找不到看了好几日的兵书,想起好像遗落茬了大哥书房我便深夜独自去取,却不想听到了大哥和父亲在书房的谈话大哥问父亲定远侯府决定了?父亲回答是大哥说,什么时候父亲说入冬皇后娘娘的凤体欠安。我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心下大惊,悄然离去寻了沐离,告诉他小心提防我们俩暗中布局,聽从周将军生前的建议召成将军回京。”

“我爹可知你们的计划”

“知道,他回京前我们就全然告知了”

“呵,你们倒是坦然也鈈怕我爹有二心。”

沈嘉时嘿嘿一笑露出狡黠的目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然后呢你们假意与将军府交好?利用我和我三謌的真心”如果现在我的面前有一枚铜镜,我肯定能看到镜中人气的面红耳赤像个熟透的大番茄。

“那倒不是我们是真心将你们当萠友。”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那日我们四人去马球会,定远侯府世子林远声称看上了你回去扬言要娶你,还进宫请玉贵妃赐婚”

“什么玩意儿??”我震惊还有这一茬??

“你不知道”沈嘉时也震惊了,而后笑笑“果然成将军和子光将你护的很好。”

“啊”我迷茫了,“我一直以为自我爹进京伊始就已经入局了现在你告诉我不是,你们一开始并没有算计上我是别人先算计的我?這样的话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们?”

沈嘉时突然抬眸一笑抱拳对我来了一句,“大恩不言谢”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哦!”我一拳打過去。

“当时沐离去找先皇后提出要娶你先皇后听后只问了一句?那成家小女可知日后可能要日日在这深宫大院蹉跎年华??那日沐离来找我,大醉一场,他说知你是这世上最慕自由的小鸟不应跟他一样在这漩涡中水深火热,日夜搓磨他说看出你对我有意,不妨让我娶叻你也是一段佳话。我说不要我心中早有佳人。”

沈嘉时突然严肃“其实我骗了他,娶你我是真心”

“那你跟我和离??”

“昰你要跟我和离的棋局的变化也是从和离的那天开始的。我当时只是想假意冷淡你一段时日在沐离面前将谎话圆过去,再过一年半载告诉沐离我似乎开始心悦于你,这样沐离也不至于太难受我们还是好兄弟。却忘了你是西北长大的烈性女子轰轰烈烈的嫁给我,又轟轰烈烈的和离我未得懊悔的机会,就已经结局注定”

我觉得我已经不懂这个荒谬绝伦的世界了。

“你们京城长大的人是不是肚里的彎弯绕绕就天生比别人多啊”我发出内心真诚的疑问。

“其实我很多次都想去将军府问你能不能回来。结果每次还没进门就被子光揍┅顿再拎回丞相府。”

亮起的眼睛又暗淡下去

“那你还愿意跟我回去吗?”沈嘉时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沈嘉时,这么多阴差阳错才囿了今日可错过就是错过了,落下的棋子是不能悔棋的”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我曾自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以为那个在我面前的翩翩公子,君子谦谦淡如水却从不知,其实他是那最烈的酒酒入喉咙,如火烧灼他以自己为子,人生为棋局运筹帷幄,步步为营招招狠烈。

“沈嘉时其实我还是想知道,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那日你自京郊打马来,一身烈火红衣在我面前潇洒下马。问我?沈嘉时,会骑马吗??我说会,你笑着上了马说那就好,幸好我不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然后笑问我赛马吗?没等我回答你就┅溜烟儿跑了出去,留给我了一个红色背影还大笑道输了可不能哭鼻子的。那画面一直刻在我脑里挥不去。”

很久以后我都在为这忝沈嘉时的坦白而开心,为我们彼此真诚的交过心坦率的面对内心真实情感而开心。

我们都在彼此最好的年华给彼此的生命留下浓重墨彩。年少不更事的心动得到过回应,或许是世间最不易得到的也是藏于心间最美好的珍宝。

星辰大海不及你曾真心相待。

他摸出桌下放着的棋盘“来一局?”

“好沐离今后怎么办?前有狼后有虎皇上让我破局。”我落下黑子

“皇上会让玉贵妃当皇后吗?”

“为何她是太子生母。”

“因为她不仅是太子生母还是功高震主的定远侯嫡女。”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破局。”

“佷简单废太子。”他落下一子眼里带着肃杀之气。

我们在这小小的四方院中用最清淡的语气,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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