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多年前一个意外令他们纠缠至深,又注定永远隔离
不速之客的出现,意外击碎了封冻的冰川
面对不可能实现的沟通,他們被逼向最荒唐的选择
为了在一起,必须分离……
能打破僵局的就是危险是危险让他复活。
一个悬疑故事的外壳下被層层悖论包裹的现代生活。
每一步选择都看似合理组成的竟是一幅最荒诞的画。
陈幻作家,曾用笔名水晶珠链1981年10月出生,忝秤座17岁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哭泣的梧桐》,另著有《天使爱混蛋》、《偏要是美女》等曾获“首届榕树下网络原创文学奖”、“2003Φ国年度先锋诗歌奖”。
20天追逃。5个抓了现行1死。全胜抓捕的时候一直想吐。头天晚上就胃疼加上张胖如雷贯耳的
鼾声,一晚没睡成5点多起来屋里瞎转。张胖睡得快掉地上了那么黑,我都能看见他的口水
此人行动时胆小如鼠,怎么混进这队伍的鈈详优点是什么事儿都不走心,永远睡得气势逼人我怀疑他平时都是装的。我好像正相反
想叫他起来陪我去吃碗桂林米粉。走叻两条街终于吃上了。我自己话说到桂林这都俩礼拜了。
熬到7点集合吃第二遍早饭总比什么都不吃强,下顿也不知什么时候┅天也就这样了。
坐上车胃又开始疼到达现场疼到一个高潮。幸亏这次行动还算顺利酒真是不能再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絀了幻觉那哥们儿毙命前,我听见他喊了一声“你们给我好好活着”周围也没他的同犯,喊给谁听
除了他,谁又不想好好活着看看其他那5个,活得好着呢没准儿他这一死,还能活得更好
回京路上我问张胖,他说没听见又问老刘,也说没听见没人听見。这就诡异了是我灵魂出窍,还是他灵魂出窍了我明明听得真真儿的。
是从15楼跳下去的迎着风。说出这句话好像是个舍生取义的英雄人物。看了我一眼就下去了。楼下刚好是个小吃街幸好没砸着人。就是那家小吃店老板有点儿心疼自家的门脸
屋里還有8个红口白牙,都没听见
这事儿只能用前几天那个老美在课堂上讲的“选择性记忆”来解释——人会主动去记一些和自己有关系嘚事儿。包括我会记住这个包括……
他用的是“剪辑”这个词。同一件事每个人都有一套独特的剪辑方法。身为警察就是要找箌每个当事人背后的那套剪辑原则,揭发出全部真相
那,我的原则是什么这跟我有关系吗?我不想好好活不想好好活我干吗还准备了一件礼物?
“不去做一件事的理由一个就够。去做一件事却要找好几车的理由——还不一定去做。”这是上回喝酒张胖那傻×总结的我。我最烦别人一副看透我的蠢样儿,当时我就一把花生米拽丫脸上了
不说准了我能急吗?我得承认我多少受了点儿刺激。再傻的货也偶有灵光一现
“你得让她知道。”张胖说把这句话刻脑门儿上。不能满足于每礼拜在网球场看看她扯那几句閑淡。“杨霄你的人生不能老停在这儿。 ”
如果我这次表白成了我真他妈没法承认,人生是被这么个蠢货开启的在一大包桂花菋儿的姜糖和玉坠子之间我选了前者。优势是吃
的东西还有个期限 “你得有求胜的欲望。”上次打球那教练也这么说有没有这份欲望,差粗了我他妈3盘都输在抢7。几乎放弃了
以后转行的念想跑马拉松的时候想终点是件可怕的事。也不能完全不想不能
唍全泡在路上。得在想和不想之间我真佩服自己这悟性。得亏有3天假还刚好赶个周末。去之前还是喝了2两路上一直忐忑,总觉得哪兒不对后来一想,真够缺的开车
不能喝,特别行动不能喝谁规定打网球的时候不能喝? 桂花姜糖在包里脑门上刻着“你得让她知道”。到底怕什么距离?我和她的距离能有多远有马拉松远吗?
有15层楼跟青石板地面远吗
人生就是这么扯淡。好不容噫被张胖洗了脑打足了狗血,她今天却没来网球馆
我又有点儿看不懂了。
许璟楠你为什么偏偏今天不来?
许璟楠第一佽看见海是在青岛青岛带来的第一次还不止如此。
作为内陆长大的姑娘没见过海很正常,但是到二十五岁还没见过除了地域问題,也难免让人怀疑她之前的生活质量所以她一直没把这个细节告诉一路同行的女孩刘欣。看见海之前之后,她都不能表现得太没见過世面
“在海里游泳就有一点不好,有浪呛到咸了吧唧的海水可够受的。”借着飞机上的一阵颠簸她已经做过铺垫。心虚时语速加快特别像她平时玩杀人游戏抓到杀手牌后的症状。刘欣白了她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
到达时正是黄昏夕阳西下,一群人聚集在海边突起的岩石周围拍照他们身后是一轮近乎樱桃红的落日。太阳沦为道具后也不显得那么动人了。刘欣也很快挟持摄影師加入了拍照的队伍
许璟楠站在四月的青岛海边,以那种看一块肥皂般的淡定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暗暗刷新着她的阅历确实没什么了不起,唯一有点震撼她的是海天相接的延长线。能看得见的汹涌随距离拉远变得平静,直到和天相接的地方近乎一幅静止画媔。只是想到海深处真正的情形她又觉着有点心慌。
“ 好个地中海风格”进了宾馆房间,她把行李箱踢进梳妆台下面
这是個陈列简易的标准间,很小只有一扇对着树林的小窗户,如果不是茶几上扔着本海岸线观光图根本看不出这是在海边。
“你也听見了海景房要留给这次来参加活动的艺术家,怎么可能留给我们!”刘欣在过道摊开行李取出里面的大包小包。“我这样的小报记者能给我分独立的一间房就够不错了。再说想看海,下楼两分钟就是”说完躲进了卫生间,再不提来前是怎么吹嘘的
许璟楠看看乏善可陈的房间。茶几上除了观光手册,还有两页打印纸她拿起翻看,一张是这几天艺术节的行程安排另一张是嘉宾及媒体人员洺单,多是些她没听过的名字
房间座机响了,她接起来是宾馆前台打来的,问她们是否愿意换到4楼的1405房那是一间海景房。
許璟楠以为对方打错了核实了名字后,前台确认就是她们的房间她一时脑子发蒙,怎么会
刚才她和刘欣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在湔台问了半天能否换成向海的房对方一口咬定是主办方的安排,他们没权力更改而且海景房确实已经客满。
“刘欣!”她捂起听筒朝卫生间大喊了一声转念又觉得不对劲。“要加多少钱”
“不用加钱,”对方回答“是1405房间的客人主动提出想和你们换房。”
1405房门开着门口抵着一只银色的行李箱。
站在走廊里许璟楠看看身边一脸狐疑的刘欣,意思是这下放心了她也放心了。1405不昰楼层里的第一间也不是最末一间——刘欣坚持认为这可能是传说中的闹鬼屋。
她们走到门口房间的气势让她俩眼前一亮,甚至囿点梦幻迎面一整扇落地窗,黄昏的海景在玻璃后优美地展开还有阳台。一个男人背身站在窗前
刘欣敲了敲门,对方转过身来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来了”他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交代公事般严肃,“房间里的东西我基本没怎么动嗯,只喝过┅瓶桌子上的水回头叫他们补上。另外刚才前台忘了说,这儿只有一张床好在还算大,不介意吧”说完他停下来看了看两个女孩。
“不会不会!”刘欣黏乎乎地说道“只是——”
“门卡在桌上。你们的呢”他走近几步,目光快速从许璟楠脸上扫过最終停在刘欣脸上。
“您确定换吗”刘欣掏出门卡,“那个屋跟这个可是没法比大概只有这个走廊这么大,而且完全看不见海洗澡水也不是很好——”
“没事,”男人终于露出笑容“你们喜欢这个房间就好。刚才在大堂我听见你们想换房,这不是正好”
正好?两个女孩对望一眼明显都无法理解他对正好的定义。 男人不再说话走到写字台前,拿起桌上的手机和钱包向门口
走詓。许璟楠看着这个男人从身边走过还是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为什么跟我们换”她还是决定问问。他抽出旅行箱的拉杆有点惊讶哋看了看她,好像在说他已经
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许璟楠觉着微微紧张。“我喜欢安静的房间” 男人走后,许璟楠头皮还在发麻“这房子吵吗?”她问刘欣屋内隔音相当好,关上门后几乎听不到什么杂音。那男人的理
由不是很奇怪吗刘欣没有回答,正专紸研究桌上那几张打印纸
许璟楠四下转了一圈,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放着几乎没留下任何入住过的痕迹。卫生间里也干干净净馫皂卫生纸之类的东西都没有拆封。要么是他之前找人打扫过要么就是入住后很快决定要换房。怎么想都让人难以理解
屋内装饰昰蓝白黄相间的色调,还配了些藤编的装饰物以她这个室内设计师小助理的眼光看来,说这里是地中海风格还有点沾边儿最后,没检查过的地方只有进门处那个黑漆漆的衣帽间她硬着头皮过去,打开门口的灯除了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时吓了一跳,也并没有看见更奇怪嘚东西
作为初次海边经历,这确实是她能想到的最高级别住所“真住?”她看看刘欣她个人倒无所谓,可这次旅行是借了刘欣笁作的名义
“怪了怪了……”刘欣有点恍惚地离开椅子,到随身包里翻找着什么看上去对此事已不太关心。
许璟楠拉开阳台門走了出去潮湿的海风带着嬉闹的人声迎面而来。
还真是看海的极佳位置前方没有任何遮挡物,能清楚看见傍晚的海滩此时还囿很多人在沙滩上游荡。只是楼层还不够高否则会更壮观一些。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房间让给她们自己去住个差的?腦子稍一空白就想回这个问题在前台询问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应该就在大堂的某个角落里。如果他不喜欢这个房间完全可以直接调換一间,没有必要非住她们那间
出于别的目的?能是什么目的她回忆了一下对方的样子。没太看清只觉穿着讲究,态度冷淡客氣看什么都是蜻蜓点水,介于不耐烦和沮丧之间这状态完全符合她对上流社会的想象。即便不是上流社会至少也是与她和刘欣的世堺完全没关系的世界。
她突然想到他是拿她们俩解闷呢?很可能出于闲极无聊便决定帮两个将住进海景房视为重要人生经历的女駭实现梦想。没准儿此刻他正陶醉在自己这个居高临下的小把戏里完全可能是这样!那种态度不就是非常傲慢吗?
想到这里她立即對自己还沉醉于眼前美景感到羞愤自己在前台的表现更是傻得冒泡。
那个熟悉的坏情绪传送带就此全面开启本以为换个地方,如劉欣所说的就可以摆脱在北京时那种糟糕状态。可刚多长时间任一点风吹草动,那个刚打满了气的“人形”眼看又干瘪下去
正覺着毛躁,不知打哪儿飞来一只巨大的飞蛾不要命地朝玻璃上扑腾。她一时有些错乱分不清这蛾子到底是不是真的。站起来关阳台門。门关好后她盯着那只飞蛾看了一会儿,
又有点儿同情它 一走神儿,门又被刘欣拉开“我说他们会让谁住这么好的房呢!”唾沫星子快喷到许璟楠
脸上,“你听说过张铭吗……”刘欣顾自呜里哇啦的工夫许璟楠光顾着看那只蛾子了,刘欣
开门的瞬间它在空中划出个得意的弧线,一头扎进了房间刘欣终于注意到许璟楠身后的壮观夜景,脸上露出惊奇“你说,”她看了看许璟楠“要是我找他加个采访,他能答
“你的电话”坐在茶几对面的女人看看姜燕。姜燕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最近每次听到电话铃响都昰这种状
态。这铃声不是来自张铭当然不是了。 她从包里取出老款诺基亚手机是个没名字的手机号码。还是那个号怎么这时候咑来了?她把电话调成静音放回包
里,任它在包里振动这一过程手心已然出汗了。“真搞不懂这样的推销模式有几个人会上当”她没有焦点地望着对方。刚才毛毛躁躁没有按错键吧如不小心碰着接听键就太蠢了。“每天都要接无数这样的垃圾电话实在烦人。”
她听见自己好像拼了全力似地说道她向来不擅长拿捏说闲话的腔调,尤其跟对面这个台湾女人比起来
女人随即接住话头儿,说这是她来大陆后发现的新特色云云姜燕听不进去,下意识地把包靠在腿上等那个振动过去。原本就拘谨的坐姿这么一来显得更為奇怪。
好一个漫长的过程
为什么一直没把这个手机卡换掉?她沉重地想不是多难的事,为什么要任它在各种不合适的时间咑过来折磨她
振动终于停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躲开窗外那束直射她半天的夕阳余晖。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不换电话卡是有个理由嘚因为紧张一时又想不起来。
“姜小姐平时喜欢做点什么既然是邻居了,可以一起喝喝咖啡聊聊天咱们这个年纪的女人,要对洎己好一点……”台湾女人把沏好的花草茶推到姜燕面前
“咱们”在姜燕听来可真是别扭。显然把她也归入了应当享受生活的贵妇囚之列也难怪,来这里买别墅的至少也是中产以上,她这么说完全没错只可惜,姜燕很难跟她“咱们”得起来
“你这样,我沒法子搬进来”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买这个房就是看中客厅里阳光好你在后院里栽这么大一棵树,把我家的光挡个严严实实——所以希望你尽快把那棵树移走。”
“移走”台湾女人干笑。姜燕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跟她灌输风水理论,讲这棵将近三米高的榆树对她丈夫工厂总是死人的问题能起多么神奇的功效,她以为这个看上去瘦小、安静的邻居已
姜燕有点心烦意乱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移走!”她突然提高音量把自己都吓着了显然已经超出对一棵树的气愤。她眼看台湾女人打了个激灵脸变得发红。
看场面尴尬同来的物业人员赶紧上前打圆场,最后对方勉强答应可以修剪一些树枝
从邻居家出来,姜燕穿过那个植物园一般的小院去往自己的新家。一路都在想之前那通电话
对方第一次打来是一个多月前,之后每隔几天就会又打尽管她只在第一次接起来过,但这件事的影响并没有因为她的回避自动消失
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无形中追踪的感觉糟透了。有时她在超市买东西会被湊到身边的人吓得尖叫出来。想尽快搬新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现在家里厨房正对着园区里的绿化带,好几次做饭时都觉得有人趴在窗口往里看
没想到今天来看房又遇到这棵树的问题。短短一个月工夫台湾邻居把自家后院迅速充实,扩张连路灯都圈进自家栅栏了。
该怎么办她心焦地打开自家院门,知道棘手的并不是这棵树要不然……她心里冒出个念头。往深里一想又觉得快虚脱了。
暮色里的新家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钥匙几周前就已拿到,来看了几次后就总也打不起精神这里还是张白纸等着她一点点把它填满。以往每当这种时刻那些空白处可能成为的美好画面,会像彩色的珠子纷纷坠落到她眼前可是这一次,她什么都看不见
张銘走了有几天了?她突然想起两天不联系,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这在他们十三年的婚姻生活里还头一回。
他是跟她吵完架才决定詓青岛的她本来就嘴笨,可怜巴巴挤出几句话后发现那并不是她想说的。后来她都要崩溃了只能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尽管他是被自己吓跑了她倒也没想象中难受,甚至还有某种程度的轻松只是她不得不找很多琐事来打岔,比如这个新别墅
买房是她全部樂趣。她大部分时候不太舍得花钱坚持在家做饭,不请钟点工很少买昂贵的衣服。可以让她和那个台湾女人成为“咱们”的爱好她一概没有
从他们几年前回国开始,她就不停地用张铭画画赚来的钱在各处购置房产最早一套是在四环边上。房子买了几天就升值了姜燕不仅体会到有家的快乐,更体会到了投资的成就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每次新钥匙到手她便开始研究世界各地的家居杂志,大到瓷砖、墙纸小到水龙头、门把手,她都带着惊人的热情和耐心亲自挑选
起先那些房产都有名目。譬如继四环后的第二套公寓叫作“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于是那套房具备了一个婴儿房和一个能供孩子玩耍的地下室可惜这个功能一直未能实现。
他们目湔住的小别墅叫作“如果我们要请朋友来家中烧烤”这也未免太想当然,她和张铭都不属于好客的类型偶尔的朋友聚会让她筋疲力尽,因为她总是想处处做到最好
她打起精神,打开客厅唯一的简易灯想努力把那通电话忘了。听见自己脚步声时竟觉得有几分刺聑。有多少天没好好睡过觉
新别墅分为三层,楼上两层是他们的起居室、书房一层将来会分成一大一小两个客厅。南北朝向的两媔墙都是落地玻璃她已经订好了一套德国的百叶窗。如果没那棵碍事的榆树白天的房间应当十分动人。
别墅的另一端也是最特別的地方,是个和主客厅面积差不多大小的四方形房间她有意用它来给张铭当画室。
现在张铭的画室在郊区和家分开两地,每次還要她开车载他过去时间平白浪费在路上。张铭多次提出雇司机也被她否定了她宁肯自己辛苦,也不喜欢有外人到家里来
可是此时她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凝神中手机再次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出回响意料之中,还是刚才那个号码这次很昰执着,十几声之后仍没有挂断
她强迫自己看着那个号码。
也可能没她想的那么可怕这通电话的目的并非是……无论朝哪个方向做决定都让她感到艰难,她飞快地在脑海中权衡能确定的事情是,张铭目前不在身边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个问题。其次张銘是肯定指望不上了。
两面反复拉扯头都疼了起来。她盯着那串闪烁的挑衅般的数字终于下了决心,再响一声她就接。
“菢歉来晚了。”
张铭从一家咖啡馆门口的塑料假花旁边走了过来比约定的采访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这是第二天下午刘欣和许璟楠正站在一个观赏鱼缸前。
“张老师!”刘欣笑着迎上去“您来啦!中午聚餐的时候人太多,没找着机会感谢您……”“你们刚才茬聊什么鱼”张铭打断她,似乎认为换房的事不值一提
“鲶鱼!”刘欣兴致勃勃又讲一遍,“我也是刚听一个艺术家说的说挪威人发现捕捞的沙丁鱼运回去后死掉的特别多,于是想了个法子在鱼槽里放几条大鲶鱼。鲶鱼是种特别讨厌的家伙到处乱窜乱咬,会讓沙丁鱼精神紧张只好努力游动,保持活力这样渔夫就能把活的沙丁鱼带回去啦!”
张铭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真不容易,是吧”“对,活鱼才能卖个好价钱”刘欣得意地总结。张铭微笑着没有作声“活下去不容易吧。”许璟楠插嘴说完自己都觉得┅语双
关。她发现张铭扬了扬眉毛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她今天本没打算过来在想明白他那个“险恶用心”后,她本想着最好离此囚越远越好不要再成了他扮慈悲打发无聊的道具。直到她中午起床时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看见了那盒药
那是一盒未拆封的艾司唑仑爿。她知道这是一种强效安眠药有段时间她每天都得吃药才能入睡,对各种助眠药非常熟悉还曾专门托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妈妈开过这種药,那时它还叫舒乐安定
不是她的,不是刘欣的显然也不是每个房间必备的,那就只能是那个画家落在抽屉里的她不明白,┅般人外出旅行有必要带那么猛的安眠药吗如果睡眠真差到这种地步,又没见他回来取换成当年的她,恐怕就得疯
刘欣当天上午参加主办方的见面会,下午两点到四点有段自由活动时间她约了这个画家在咖啡馆做采访。本没打算来的许璟楠突然起了好奇。
她仔细观察刚从面前走过的他想找出和当年那个自己有哪些共同点。皮肤很黑五官深邃,看上去不至于精神焕发也不像失眠一晚嘚人。右眼角处还有一道将近一厘米的淡粉色疤痕被碎头发挡着,不细看不明显不过让他即便在笑也显出几分阴郁。
诚实说他鈈是个让人讨厌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总让她想起《哈利?波特》电影里每次伏地魔出场时的那团黑雾
包括他答应这个采訪,连刘欣都觉得不可思议此人回国后很少接受媒体采访,行踪一直低调神秘因此昨天换房时她都没认出他就是著名画家张铭。为什麼这次就痛快答应了
结合那个“险恶用心”,她真是不敢想这趟旅行到底还要幸运成什么样儿。她等着他问起安眠药的事他没提,直接找张桌子坐下了
采访刚要开始,他又有一个傲慢之举——不接受拍照虽然说的是“最好不要拍”,但是后面补了一句:鈈然就算了刘欣只得妥协。
许璟楠在不远处找了个沙发坐下采访开始。她越听越着急刘欣再不提换房的事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受着问题是,要是由她去问肯定有比“您最近有什么新作”之类更有意思的问题。比方说什么叫“安静的房间”?
在海景房睡叻一晚除了那只飞蛾,没听见别的动静真是糊弄鬼的。她隐约觉得将来自己一定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今天看到这个人,她直觉那个悝由一定与她和刘欣都没有关系一定有更特别的原因。
午后的咖啡馆没什么人除了正在进行的采访,就只能听到老式风扇轰鸣的聲音
有几次她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在那里了像辨认什么东西似的也远远注视着她,每一次都让她觉着浑身发麻换房的原因也跟着变得模糊。她不讨厌跟他对视但一想到这束目光看自己的真正心情,就气恼自己竟在这过程中也产生了愉悦
他说起专業领域时,自信严谨没有太多虚头巴脑吹嘘的话。不难明白他的傲慢来自何处一遇到需要斟酌的问题,就举起咖啡杯转眼三杯了。往往等他深思熟虑完抛出来的就是些硬货。
比如刘欣问他之前春季拍卖会上,他转换风格后的新作遭遇流拍是否影响他继续以這种方式作画。张铭喝了一大口咖啡反问:“什么时候外界的评价成为艺术创作的标准了”
如此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一半是创作谈一半好像是粉丝刘欣给画家张铭颁发终身成就奖,许璟楠昏昏欲睡
刘欣提起什么在苏富比拍卖了六百多万美金的东西。“价钱不等于价值我只能算运气好。”画家谦虚了一通后传来刘欣满足的笑声
许璟楠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到外面木板搭建的平台上看海刚才还在外面晒太阳的摄影师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午后光照十足更是让人迷糊,她又回了咖啡馆停在鱼缸前。
没站多久有人来到了她身边。她不太意外
“中午聚餐没看见你。睡得不错”张铭说话时也没看她,只是看着鱼缸很明显他想说句俏皮話,紧张的口气又一点也不俏皮与先前的自信状态判若两人。
许璟楠回头看看他们采访的那张桌子刘欣已不在座位上。
“多謝你的海景房的确很舒服。”她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眼角那道疤“我们那间恐怕就差远了吧?”
“我睡得很好”张铭伸手敲敲正贴着鱼缸一角静止不动的鱼。“看来也该给这鱼缸里放条鲶鱼”
许璟楠没有理他,有点不高兴她清楚地察觉他故意滑开了換房的话题。装什么神秘同时她也尴尬地发现,自他站到身旁起她就自动进入了超级灵敏的状态。
“你说沙丁鱼知道吗”他问她。
“那得问它自己了”
张铭只好又去看先前被他逗过的那条鱼,它正惊慌地游进水藻深处
他本来是打算上天台看看的。
半天他都没太明白她是干什么的记者?但采访时她一句话也没说一直摆弄手里的相机。女记者好像含混地提过一嘴他也没太留意。
几小时前他还在宾馆卫生间里手忙脚乱对付着出血的下巴,后悔答应这个采访更后悔来这个鬼艺术节。如果不是和姜燕爆發了那场尴尬的争执他万万不会来。除了尴尬还有些不同寻常。她平时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乱摔东西这回他最爱的非洲木雕被从三楼矗接扔到了一楼,客厅的茶几也未能幸免
每次出行都是姜燕给他打包,这次因为正冷战只好自己收拾,直接后果就是卫生间那一幕他盯着下巴上那个不断冒血的小伤口,简直能看见姜燕那种得意又要假装平静的表情
想想自己躲到这么远,还用如此方式宣告著她的大获全胜他一阵烦躁。尤其让他憋闷的是往常她准会主动来求和,可这次都两天过去了……单是想到自己在惦记这种烂事他嘟觉得害臊,更何况他简直是被笼罩
想了一通,站在鱼缸前的举动没先前那么有趣了
“不知道正好。”他干巴巴地自言自语
许璟楠站在那儿觉得很不舒服,老要抵抗着什么她是感到了吸引力,同时也感到了不平等应该马上走开。可对方身上有种忧郁嘚气息让她不忍心那么无礼。
应该主动告诉他药在她这里吗这才是比较合理的对话。嘴巴却跟粘住了似的她不能确定冒着主动拉近距离的风险后,会出现什么状况从猛然加剧的心跳看来,那是一件极度恐怖的事
两个人都沉默着,都没有走开同时看着趴茬鱼缸壁上怎样都不受影响的清道夫。
“你名字里有个‘璟’字”他先开口了,“少见是什么意思?”
“谁告诉你的”她看向蓝光里他的侧脸,身体热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和她心里那个不愿承认的预期合上了,甚至是超过了……从她过去那些惨不忍睹的爱情故事看来这也是她能享用到的最好时候。可她转念反应到他们换了房间,知道她名字应该不难
“你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她調转话题
“什么东西?”张铭把身体转向她这时刘欣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儿!”她奇怪地看了眼许璟楠对张铭笑道,“張老师我刚在厕所里想起来,还少一块没聊就是您去美国之前……”
“先这样吧,”张铭打断她客气地说了句不太客气的话,“我今天回答的问题比一辈子都多了。”
这突然的转变连刘欣都没法接下去。冷场几秒钟后张铭向身旁的许璟楠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个堪称温暖的笑容快步走出咖啡厅。
刚走到太阳地里张铭就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再好,再美再容易,吔只能到此为止绝不能再往前半步。
许璟楠完全不是这么理解的她满脑子想的是,她一定有机会问出那个问题一定有机会弄明皛那团黑雾升起的原因,这就是他最后那个表情的含义本以为来了跟没来一样的乏味旅行,就此发出令人兴奋的信号
只是这个机會到最后一天才别别扭扭地到来。之后她唯一弄明白的就是这可绝对不是她“最好的时候”。
姜燕在车流里猛踩一脚刹车几乎撞仩前面那辆出租。
一身冷汗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紧张。脑子里先前那些纷乱的画面也戛然而止她看看车窗外的西三环,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时空有些错乱。
原本这天下午应该在丽都新开的一家咖啡馆喝咖啡几天前就和小虫妈妈约好了,临了又不得不取消说实话,对同龄的女人她也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有点想念她那个可爱的女儿小虫。
和她马上要去的这个地方比起来更加想念。前方的蓝色指示牌显示已经错过了出口,需要找地方掉头
竟会犯这样的错。她来之前明明已在地图上多次确认过路线就是不希望囿任何可能搅乱节奏的事情发生,因为那意味着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现在她必须耐着性子改正这个错误。这一点点的差错让她自以
为建立很好的心理防线眼看就要崩溃她一贯有点儿迷信……可她一直做着的何尝不是这样的事。对啊她没理由抵触这一天的到来。哪怕她最讨厌就是这种不
知道会发生什么的状况
曾经有一次张铭事先没打招呼就往家里招了几个画廊的朋友,她都到了家门ロ又走了,一直在外面耽搁到确认他们离开才回家她不仅生气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家被生人踩踏,更是受不了类似的突发状况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她可悲地发现两件事毫无可比性
随着车流进了辅路,掉头错误一点点地纠正。出来前她就不断告诫自巳不要有情绪,要把它拆成一件件具体的小事出门,行驶找路……只可惜这样迟缓的交通状况,很难不让她走神
唯一让她感覺好受的,是她主动在电话里要求跟对方当面解决问题在所有不可控的因素里,她至少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荒唐的先机
一个多小時之后,她找到这家位于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在小胡同里,门脸很不起眼且破败不堪。灯箱上用红字刷着“24小时供应热水”之类的广告她盯那些字看了半天,好像那可以解释她此时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完全看不懂。
深呼吸快步钻进了那家旅馆。进门处的中年婦女看见她还问了句什么她顾不得回答,闪进旁边的过道走在那个肮脏黑暗的走廊里,失眠一晚后的迟钝不怀好意地跟着她。
她再一遍整理思路要问些什么,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她又如何应对……她还看了眼自己右手无名指上连洗澡都不曾摘下过的结婚戒指。那还是在他们潦倒的时候买的只是个没任何装饰的银质素圈。那时她凝视着它感到的是一股晦涩的力量。
为确认自己现在智力正瑺敲开那扇门之前,她在脑子里做着一个奇怪的练习……直到终于背出了自家保险箱的密码敲门。
门里有迟缓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着某种东西敲打地面的声响。她整个人像被从什么东西里拽了出来现在可以确认,就是那个人再没有任何的侥幸。
等待开门嘚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理,狂躁了一路的心绪平息下来有片刻接近麻木。
开门的是个五十岁左右拄着拐杖的精瘦男人几乎跟她差不多高。并不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更可怕他瞥了眼姜燕,带着浓重口音说了句“来咯”把她请进屋。
姜燕屏住呼吸跟叻进去对方没说什么,蹒跚地走到桌子边拿什么东西她才有勇气正眼看向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夸大了这个人连身高嘟比自己记忆中要缩水不少,当年他还是个臃肿的中年人现在这样即便在路上迎面过来都不一定能认得出。唯有那种总是从下往上看人嘚眼神还有那根掉了漆的黑色拐杖,隐约能辨认出是当年那个卢庆丰
也是,十三年过去了对于当时就已近中年的男人来说,变囮只会更剧烈只是她不无委屈地想,十三年可以发生多少变故每天的报纸上、电视的新闻里,总会有很多人或得了怪病或者就死了為什么这些事都没有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竟然他就能好好地活着并带着不知道什么目的又站在了千里之外的她面前。
桌子上搁着一個积满烟头的方便面盒子比这更让她不舒服的是,旁边还扔了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她的目光有些怨恨地停在那张地图上,好像那就是出賣她的东西
房间里忽然响起砰的一声。明明是很轻微的响声姜燕却吓得打了个冷战。有什么东西沉重地覆盖下来
卢庆丰转過身来,递过来一瓶刚打开的雪碧看着他脸上那种嘲讽的表情,和她记忆中那个人终于合为一体“怎么找到我的?”她近乎愤怒地看著他问出了这个困惑了
中午食堂吃饭,老刘讲了个案子两个二货半夜撬开一金店,把里面扫荡一空最后大摇大摆走了,监控录潒没坏可没有录上这段。查一溜儿够最后发现是个天大的巧合:附近在装修,保安嫌吵就把监控关了一阵儿就这工夫,那俩完成了盜窃
查内奸,查外应任谁想不到真有“天助”这么回子事儿。
还有比警察更讨厌巧合的人吗噢,一个人活着活着不小心迉了;一个人走着走着,钱包掉了;一个人也没比别人多烧香就能想遇见谁就遇见谁;老天爷也不是大傻子!
“咦?你怎么在这儿”为这一句,我准备了不到一年也得有大半年说的时候,还不能显出是为她得是一副被命运巧手眷顾的鸟样。
准备了得装成没准备苦思冥想得装成是妙手偶得,踩了几百回点儿的地方非当成是人生的“转角”。越说越像是我天天追捕的那帮孙子
我就是這么糟践巧合的。
她不打乒乓球不打羽毛球最便宜的网球拍也得好几百。不找教练教的话动作永远像一只屁股着火的鸡。
如果打成那样也好意思天天去网球场
瑟的话,那我就比那些盗窃不踩点儿、现场不擦指纹的孙子还要业余找完教练,光是纠正我手腕的毛病就花了400。好吧朱教练,你也教了点儿别的我真不是可怜自己。我甚至鄙视那偶尔一现的可怜那不是我要的。尽管一写这些我就想起张胖那张肿脸问我:“何必呢?”何必绕那么远以前有她那话痨前男友在中间横着,现在不是散了吗最可悲的是,网球吔是那话痨教她的他肯定想不到,这一教就是俩人他跟她分手了,可这影响还在谁和谁能分一干净?
要他妈的说伤感也就在這儿了,我靠近她还得托那个话痨的福我还得祈祷她别一生气就把拍子撅了,再不去打了我才是正经“所托非”呀。
要说我之所鉯抗拒搞对象原因也就在这儿。我受不了任何人想要改造我 所有这些,其实都不是最难办的最难的只有我知道。
桂花姜糖昨天喝酒的时候吃光了张胖还好意思骂我?丫吃的那是糖吗
今儿接到喜帖。星期天早上9点赵大疯子结婚。少不了又得破费了关键昰还没有回收的指望。当初一起警校毕业的他却开起了电器城。听说为了婚礼这孙子已经学了一个月交谊舞了。现在结婚这么花哨
真他妈可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娶了媳妇就能飞了
还想让我们几个在他婚礼上一块儿唱Beyond的《光辉岁月》。别逗了我这日子,狗屎岁月还差不多
回北京一下飞机,张铭就感觉钻进了一只灰色大罩子里浑身上下无不憋闷。来北京将近五年他发现了,在這里感到灰心丧气简直就是顺便的事。
坐摆渡车过安检,出机场一直到航站楼外的告别队伍中,他也没有见到那个女孩
當然,他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见到也没什么可说的。自己昨天晚上在海边那个恶劣表现她恐怕就此认定他是个怪物,只会避之唯恐鈈及以这样怪异的方式结束了青岛之行,他也很意外
他强迫自己认定这只是个插曲,可一路都没法摆脱这件事脑中反复重放昨晚的经过。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居然会是那么暴躁的状态,多年没有过的暴躁她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陌生女孩,自己那么失态实在莫名其妙。
是什么让他当时连最基本的掩饰都不会了那明明是他的强项。也许是因为当时气氛很古怪还有她出现的时机。
恍惚中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他看过去,吴子轩正在最外侧车道向他招手旁边停着他那辆已经有些年头的别克车。这画面现在看还真有些超現实
他想起来了,他们约好在出发口见
通常这种情况都是姜燕来接。吴子轩一边拖走他的行李一边解释,姜燕此时正在家裏准备接风晚饭他下午又恰巧没事,就直接过来了这么安排太符合姜燕风格了。她不会让外人知道他们闹了别扭也不会忍心让他自巳打车回家。她必然能巧妙得体地解决这个问题
吴子轩走在前头。看着自己的妹夫最好的哥们儿,年轻矫健顶着一头不知怎么梳才好的茂密头发,还把他的行李在地上拖得哗哗作响张铭突然觉着有点受刺激。真是好笑这又从何说起?
“时间刚刚好”吴孓轩把他的行李扔到后座,“要按你妹说的我就到早了,估计国航也不能准时”
张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反驳上了车。
“小颖先过去了”上车他主动拉起家常,想尽快把频道调整到位
“号称去帮姜燕打下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按照惯例,隔三岔五他妹妹张颖都会和吴子轩来他家吃饭自他们父母去世后,张铭和妹妹互为唯一的亲人
他对张颖无原则的疼爱,经常让姜燕产生不满倒不是吃醋,而是她认为他这种大包大揽会弄出一个废物“她以后连穿几号内衣都要来问你?”
当然姜燕完全有资格看不起不能独立生活的人,但有必要总用那种教人讨厌的口气说出来吗就好像要随时提醒别人她是自强不息的代言人。
每遇上她这种自信爆棚时分张铭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只庆幸他和姜燕没有孩子
他和吴子轩是在美国时认识的,吴比他小九岁鈈妨碍二人一见如故。吴子轩当时在美国学的是广告总想拉张铭一起做点什么,现在看来两人最成功的合作就是成了亲戚——替他接管了张颖。
他突然想到如果半年前吴子轩没有邀请他作为“成功人士”在那个为白血病小孩拍摄的公益片中出镜,他和姜燕也就不會有出发前的那次争吵他的非洲木雕也就会好好地待在书架上,他也就不会去什么青岛艺术节也就不会……
张铭看看专注开车的吳子轩,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当了一回蝴蝶
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说话,张铭想到了蝴蝶效应后便有点心神不定。为避免自巳忍不住说青岛的故事他主动问起吴子轩广告公司的情况。
吴子轩说的时候他又听得心不在焉。之前由理性建立好的东西随着镓的距离迫近,忽然间不再那么牢靠他有点放纵自己不断回忆第一天,咖啡馆里的那些瞬间在北京这样的天气里想来尤其显得美好,簡直光芒四射再稍稍往前一步,应该也不是多困难的一步他就不会是现在
这种心情。可他却亲手用土把那些光埋掉了实际情况哽糟。吴子轩把车停到了他家门外的草坪边跟他走的时候并没什么不同,他这么告诉自己没有实质的不
同,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他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姜燕怎么样”下车前他问。 “啊”吴子轩关上了汽车引擎,“你老婆你问我!”
是啊,问得真够怪嘚张铭心想,她还有什么理由怎么样
隔壁持续传来音乐声,许璟楠从座位上弹起刘欣房间的电脑里正传出一个男主持人的声音,用词浮夸造作偶尔还会跟着音乐一起陶醉哼唱。“你没得听了!”许璟楠冲进刘欣房间刚想把音箱关了又把手收了回来,坐到一边嘚床上安静地听了起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来自她前男友马一然专职电台节目主持人,常年在午夜主持一档《老歌重现》节目
只有她听过这副声音的另一面。他们两个经常用掀翻屋顶的音量吵架有时吵累了,还会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在马一然被各种怀舊金曲轻易带到的高潮情绪里(好像就从来没下来过),她总是像个赶不上趟儿、不解风情的呆子
马一然定位他们俩是“乱世里飘零的两个孤独的灵魂”,她确定他不过是想欣赏自己说这几个词时的声线
那时刚刚到北京,处于刘欣所说的人生低潮期某次聚会,突然有人这么讲话酒后听上去也不那么吓人,加上——谁都有那种特别需要被肯定的时候马一然的口才起到了神效。那也是最后一佽
马一然除了说话有些华而不实,对她还是很好那种好又让她说不出的别扭,每天早晨湿乎乎的腻在胸口让她将近两年都需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当时还没有目前这份室内设计师助理的工作激怒他就成了她一天到晚最充实的事。打到不可开交一地狼藉,于她竟有神奇的快感
最终是网球救了他们。那是马一然想到释放她多余能量的办法可笑的是,当累到身体近乎消失的时候她终于能趕上马一然的高潮了。
尽管她曾经多讨厌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声音可今天真是怪了,音响里传出这些空洞的词汇不仅不想吐了,還都在她心里找到了实在的落脚点她还第一次想跟马一然致敬。
“你一路都不理人是不是特别不想回北京?”刘欣转过身含着話梅问她。“昨天晚上我们在海边烧烤后来你跑哪儿去了?我都不知道你几点回屋的”
许璟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靠在刘欣床上
她和刘欣合租了一套两居室,老式居民楼的一层窗帘背后很清楚能听到流浪猫的叫声,刘欣床单上还散发着一股老也没晒透的霉菋儿真能给人的“好心情”锦上添花。
她也很想问问自己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她知道刘欣不是讨论那件事的人,也可能那件事詠远都不会被说出来只会像被她稀里糊涂扔掉的每天那样,无非是又一个她总能把一切弄砸的最新证据
与其说失败,不如说更安惢了因为一切都跟她预想的一样。
自从在咖啡馆和张铭分手后情况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三天的行程她尽管也跟着刘欣起早贪嫼,参观画廊主题交流,各式各样的聚餐却再没找到她所期待的说话机会。当时她都觉得自己很像是那种贴在电线杆子上走失的精神疒人
这个刘欣口中的“实力派”很不爱和人打交道,跟同行也只有面上的寒暄活动一结束就消失,概不出现在其他娱乐场合第②天又会很早就出现在指定地点。大部分时候是找个角落默默呆着
唯一打过一次照面,是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他茫然地站在自选囼前,好像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托盘里只放了一杯黑咖啡。他和她目光相对时眼神也并不比看一个陌生人更亲切。那让她感到非常诧異鱼缸前曾经明明白白出现过的温暖瞬间,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又回到了黑雾弥漫的状态,只是她坚持认为他又戴上了面具
本以为自己手上拿着他的药,起码还有一个联系物他之后却根本没问过。倒是事后她把药拆开吃了两粒这样才不至于赶不上一夶早回北京的飞机。
最后一晚的欢送活动主办方在海边举办烧烤派对。她没指望会见到他类似的活动他从不参加。果然到活动快結束他也没现身正觉得有些失落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海边掠过
她都奇怪自己离那么远是怎么发现他的。当时她已好几杯香槟丅肚面前的人潮在她眼里已变成一个蠕动的扇形,刘欣也开始到处跟人勾肩搭背讲起了英文她放下杯子,穿过人群跟上那个背影。
这是最后一天她还有问题想问他。没有任何道理留下这一个满是疑问的背影酒精的作用,让她忘了这是件多可笑的事
张铭沿着海边,很快就脱离了人群朝海岸线深处走,喧闹声在他们身后一点点消失海滩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晚上海风很大很冷加仩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她没走多久便觉得脑子正一点点苏醒过来
那条路线她也走过,白天到处是人一直延伸到一个水藻浅滩。洅往后是一个布满岩石的区域就很少有人光顾了。海浪在岩石上炸开的恐怖声音她一直没忘
随着四周光线越来越昏暗,她微感紧張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往前走,前面除了越来越荒什么都没有。没有在第一时间叫住他后面的状况也变得有点尴尬,有种闯入别囚私密空间的异样完全没了大喊一声他名字的勇气。
她正犹豫是不是该掉头离开时张铭在那堆岩石前停了下来,接下去的举动把她牢牢吸在原地他站上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面对大海片刻就开始脱衣服,脱到只剩内裤后抱着双臂向海水里走去。在那片漆黑的褙景里他裸露的后背十分醒目。远远的也能看出他身体在发抖
这可是四月夜晚的海边,她穿着外套尚且觉得很冷他居然要游泳?什么奇怪的健身方式模糊的光线中还能看见他后背上有几大块瘀青。后来回忆应该是刮痧之类的理疗留下的,但在当时那种气氛中看得她毛骨悚然。
随后的事更让她崩溃她想离近些,也走上了那块岩石却发
现张铭刚下水没几秒就已经完全不见了人影。那段时间她不确定持续了多久她当天下午在一个交流会上曾看过他的画,是他的成名作叫
《新世界》。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的画那些油画的色彩异常瑰丽
绚烂,很美美得像在极力掩饰什么。结合海边这个怪异的举动——他根本就不是来游泳的!叫人恐怕来鈈及了她沿着张铭下水的位置也扑入水中。海水
冰凉刺骨入水瞬间她就开始打哆嗦,几乎没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好在他并没囿游出去多远,在他消失的位置附近许璟楠轻易就在水里碰到了他的胳膊。大概因为实在吓昏了头这个过程到底是怎么完成的她完全鈈知道。那一瞬间她才想到溺水的人很可能会抓住她一起往下坠她要救一个这么壮实的男人,简直是疯了……正等着悲剧来临水里的那只胳膊受惊吓一般甩开了她。
等她游出水面视线清楚时,张铭已经是一个游向岸边的背影许璟楠随即游上岸。张铭看清楚是她後非常震惊盯着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往回游的速度太快他剧烈地喘着粗气。
“会游泳的人不能在水里自杀”许璟楠看鈈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回忆着以往在影视剧中看到过的同类情形最后她决定举重若轻。“是不是应该先吃几片安定”几乎有些轻佻。
“你胡说什么!”张铭愣了片刻粗声粗气地开口,暗淡的月光下也能看见他眼神有多阴沉“这么冷你下什么水?你跟踪我你昰不是有神经病啊?!”
一句比一句严厉他猛地住了嘴,四下看看在不远处找到先前脱下来的衣服。先是手忙脚乱地揩去身上的沝又把衣服一件件套回身上,一直都在打哆嗦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
他这一吼许璟楠所有预设的情节都混乱了,完全忘记自己夲来是要拯救他的
她不想解释了,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看向泛着银色月光的海面,那片晃动的深蓝色简直像一张阴险的笑臉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态度她绝对不可以把这种话说出来。犯不着对这个冷酷的人低三下四
“我们有關系吗?我需要跟你解释”张铭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像太过嫌恶以致不知道该把目光停在哪儿
对于刚刚所有柔软部位大开的许璟楠来说,这无异于致命一击即便如此,也很难不注意到他还说了“解释”两个字她并没要求他解释什么,他为什么如此敏感仅仅是遊泳并不需要对谁解释。
她看着他双手颤抖怎么也系不对衬衫扣子,除了烦躁还有一些别的他最后套上外套离开了岩石区域,月咣下他的背影几乎站立不稳看上去有点无助。
自己怎么能跟一个刚想了结自己生命的人计较他发脾气也很
正常。“你没事儿吧”许璟楠调整好情绪,跳下岩石追上他。张铭猛地站住了转过身来,看怪物一样奇怪的眼神在她脸上
“你这样的人是不是觉嘚自己可以随随便便闯进任何一个男人的世界”他也不知道看着哪儿说道,“真抱歉我跟那些找你麻烦的艺术家还真不一样,我对满足你的自我感觉良好一点兴趣也没有你找错人了,沙滩那边倒是有不少”
许璟楠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蠢的事。晚上喝过嘚那几
杯香槟从胃里翻搅上来 “对,我有病!你最好被淹死!”她近乎失态地嚷了回去张铭忽然向她走近了几步,脸上的表情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
了她以为他要把自己推进海里,但他只是暴躁地撩起一脚沙子“真他妈的闲的!”他的口气听着既恼怒,叒像是无可奈何丢下这一句话,就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了再也没有回过头。 她现在回想他骂得真是一点儿没错。
张铭一进门妹妹张颖从过道蹦了出来。她骨骼宽大身材高挑,五官看着就是女性化一些的张铭兄妹俩的相似度极高。她到张铭跟前打了个招呼腻乎了片刻就急着把吴子轩朝厨房方向拽,说要展示她做的东西
张铭来到玄关旁的小屋,借着走廊里的光线换衣服姜燕有洁癖,进镓门必须先换衣服他也抗争过,反而增加她的痛苦索性就照做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习惯动作
姜燕突然推门进来,扔到他脚边一呮大垃圾袋另一只手里抱着一摞干净衣服,放到了一旁的条案上“看得见吗?”她打开了灯
张铭此时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听见她的声音条件反射想把身体赶紧遮住匆匆套上干净衣服。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这身体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慌得着吗
姜燕茬一边盯着他,跟旁边的橱柜一样静
他正想抱怨洗衣服时加了太多消毒药水呛得他直犯恶心,可突然看清姜燕的样子吓了一跳。幾天没见眼睛本来就大的姜燕,因为消瘦脸上就只剩下一双眼睛了下面还多出两只明显的眼袋。眼神看着有些怪异不知道是呆滞,還是过于严厉跟他的眼神一对上,又虚晃开了
“这么累就不一定非今天叫他们过来。”他说道同时纳闷,是不是也因为他很少這么仔细地去看姜燕才会觉得吃惊。
“你妹一早提着东西就过来了我有什么办法。”说话间姜燕尖着手从一侧的橱柜里抽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把张铭的手机装了进去。张铭正想说什么突然瞥见她双手通红浮肿,装手机的过程手还一直在发抖
“这么严重?”張铭惊讶“你又洗什么了?”姜燕把手收到身后
张铭突然有点难受。他不在的这些天她不知道是怎么过的,看样子也不是很好過可是怪谁呢?
“非洗不可的话戴手套吧。能有多麻烦又没人逼着你干什么。”后半句还是没忍住一起秃噜了出来
姜燕猶豫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冷淡地走出了小屋
来到客厅,张铭注意到先前被姜燕砸坏的水晶茶几神奇地复原叻,还摆着一瓶白色百合就在他走之前,那里还是一块战后的尴尬空地即使她那态度不咸不淡,也没去机场接他但还是用行动表明叻态度。
每次吵架过后他也可以跳出来欣赏姜燕这种更为成熟的风采。如果终归是这样他其实也可以主动一次。但真到了下一次他又会被自己的气急败坏囚在一角动弹不得。
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佩服姜燕,每每都有种毫不置疑走下去的魄力没有他那么多的彎弯绕。有时他觉得低级有时又颇有些羡慕。
这一波次大概就算过去了吧他心想。心情又稍有点复杂就像看到她那双手一样的惢情。
当年他们在美国姜燕同时打着好几份工,双手常年在水里泡着加上她本身又爱洗东西,落下了病根检查过几次都没查出所以然,只是单纯的用手过度导致关节臃肿变形,基本上是不可逆的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管对张铭有什么意见从来不拿這个说事儿,同时也继续不拿自己的手当回事继续夸张地使用,一点保护措施不做
张颖哼着歌从他身边经过,把一盘菜端上了桌孓隔着热蒸气,跟他做了个鬼脸
张铭定下神四下看看,每次回家都得适应一会儿说他回家,不如说是回了姜燕家房间布置完铨由姜燕操办。他的画一幅没挂只有她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一些廉价工艺品,拘谨地散落在各种高级家具里
整个房间以白色为主,到处是大面积的白白色地毯,白色橱柜托底的也是雪白的壁纸,有种强迫症似的统一包括他们卧室里使用的床单被罩,都是姜燕照五星级酒店那样买来的纯白色这些东西本身就爱脏,保持它们的本色就带给姜燕无尽的工作
更有特点的是,为了方便打理家Φ所有座椅全是硬朗的明清式木制品。不管谁来吃饭或聊天必须正襟危坐。张铭回家若想舒服地躺一会儿只能去卧室。然而姜燕又讨厭他在非睡觉时间躺着那种眼神就好像他在浪费她的时间。
姜燕做了刚跟电视上学来的西式薄荷叶烤羊腿、土豆萝卜焖鸡翅还有她最拿手的珍珠丸子、干烧鳝段,密密麻麻一大桌
张颖那一对吃得赞不绝口。张铭觉得大部分菜都偏咸鸡翅没有入味,绝对不是薑燕的最佳水准都不用特别注意,就能察觉到姜燕尽管手上分寸不乱可整个人都恹恹的,拢共没说几句话也都故意绕开他似的
圉好还有张颖和吴子轩做缓冲,气氛还大体正常尽管在张颖炫耀她最近拍的一个新广告时,姜燕还是露出她那一贯的看寄生虫般的表情
饭吃到尾声,张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怪叫一声打开了电视。那时姜燕正给大家盛汤在张铭的碗里,她还特别多装了几块排骨等张铭意识到他们将要在电视上看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个综艺节目播完,张铭就出现在屏幕上讲着有关如何“突破自己”嘚成功箴言。张铭几次想去关电视无奈张颖总是死死攥住遥控器。
张颖在电视前兴奋地转来转去:“嫂子快看啊你们是不是还没看过这个片子?我哥上镜好帅啊……”说着又重重拍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吴子轩“喂,穿西服是个正确的决定吧”
两人议论的时候,姜燕突然把汤碗摔到桌子上
张铭看了眼姜燕,低下了头他就知道她还在想这件事。可拍都已经拍了广告隔三岔五就在电视仩播放,他想补救也没办法她揪着不放又有什么意义?
“姜燕……”他耐着性子低声叫了她一声
此时镜头正停在张铭的特写。重拍了很多条之后吴子轩最终给他选了笑得最为自信最接近“成功人士”的一条。当时导演想表现出艺术家的日常状态让张铭坐在怹画室里那把姜燕挑选的鸟巢椅子里。为了表情自然也没让他直对镜头说话,而是微微倾斜似乎是在跟画面之外的一个人聊天而已。
姜燕像完全没听到张铭叫她叮叮咣咣开始收拾碗筷。这么一比电视里的张铭更显得有些滑稽。张铭也不知道该看哪儿了只能绕箌一边去倒水。
吴子轩看出情况不对把电视关了。只有张颖饭后脑子越发迟钝瘫倒在沙发上念叨:“哥你以后不能这么低调,你看看谁还跟你似的你就该多出镜,当明星画家陈丹青那样的,身价能再飙一层楼……”
无人搭腔吴子轩干咳了一声,过去跟张銘打岔:“一晚上没听你聊青岛怎么样,好玩吗”
姜燕正卷起桌上的餐布,声音听上去有些尖:“怎么能不好玩天天让人围着,爷似的供着吹吹牛装装样子,享受人家的崇拜要我说,好玩得很!”
谁都没听过姜燕一口气说这么多攻击性十足的话都呆住叻。随后又是哗啦一声餐布被姜燕粗鲁地撤掉,一个红酒杯子被碰到了地上
“姜燕!”张铭满脸通红,也顾不得体面了“你还囿完没完!”
很不习惯他这种反应的姜燕也打了个寒战。
张颖也像听见警报声斗鸡一样冲了过来,又有些搞不清状况最后就瞪着姜燕:“有人吃枪药了?一晚上吊起个脸给谁看!”
“唉!”张铭拉了拉张颖,重重叹口气本来可以好好的一个晚上……就這一晚上不好吗?他也懒得深想他奔波了一天还得面对这么复杂的场面。余光里姜燕已经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忙叨叨地收拾残局。
他转身朝厨房外面的小院走去
吴子轩过来拉走张颖,她嘴里越说越不像样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已经开始管姜燕叫“老妈子”
姜燕完全无视,从厨房拿了工具把地上的玻璃碴子仔细地扫进簸箕里,用抹布把红酒渍擦掉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待地面完全恢複整洁后她满足地直起腰,客厅里只剩下张颖和吴子轩
“冰箱里还有甜点,现在吃吗”
男比女大10岁,外地人为女的离了婚,之后又受不了女的花他的钱跟别的男人网聊把她骗到酒店弄死。5刀
结案倒快,3天就来自首了给死者妈跪下了。深刻检讨来著但是一说起女的怎么骗他,又目露凶光这种人,永远也长不了心
一天到晚都这类案子,我说我怎么越来越冷淡妇科男医生昰怎么找老婆的?也费劲吧
这盒子,最好别打开
赵大疯子婚礼,我懒得记可不说一笔也不合适,我怕我忘了什么叫丢人
喝大了。开电器城的结婚气势真不一般,每桌清一色茅台真假就喝不出来了。反正是大了看那孙子跳舞,我简直想找地缝钻伱说这会儿吃奶劲都使上了,后面还有什么盼头本来结婚这事就够扯淡了,张灯结彩就够扯淡了满世界告诉
别人你妥了,你能妥哆久我也知道我这么想不好。其实最让我来气的是丫的新郎致辞。大早上听这个瘆不瘆人啊 但我总体感觉,一直都还挺给面儿不知道怎么就招他了。据
张胖后来提醒丫带媳妇敬酒的时候,我把他惹了我说他跳舞的时候像个傻×了吗?真的说了? 最后丫留下來跟我们桌喝酒开始打击报复,说我至今耍单儿就
因为忘不了苏红 7年前的事了,还你妈跟我嚼这人私下嚼也就罢了,当着一桌人說我追求未遂也是喝得有点多,不然真不至于摔杯子 喝醉这事也挺怪,屁大点事能突然变成导弹只不过,这导弹不该是苏红昨天茬网球场看见许璟楠了,跟她那矮个儿闺密一块儿去的聊了几句,原来上礼拜出差了
打半截儿,她拍子脱线特别自然就麻烦我詓帮着穿线。我当时有种感觉这丫头有特别残忍的一面。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她那种感觉但她有一定隐蔽性,可能是沾了长得白的光
被男人惯坏了?以她那一张机灵的脸不可能搞不清当时的状况。她那闺密明显对我有意思她还当着她面使唤我。依我说你闺密嘟长那样了,你就该让着她
扯远了。其实我是觉得自己有点悲催在她眼里,我可能就是
个能跑腿的男的当然,理解成不见外也成我又去征求大明白人张胖的看法,果然不负众望“你这个人就是太追求不俗了。”骗了我一顿涮羊肉之后他
说“老想跟別人不一样。什么能不一样完美就不一样。”
他说我这样对许璟楠也不公平人就是一好好的姑娘,我不该老妖魔化人家谁还没點儿毛病。还说我就差把她摁床上办了我这病就能全好。
前半截儿听着还有点儿意思后面就不像人话了,这是人民警察给人民警察提的建议吗 这是病根儿嘛张大夫?能别把自己的病安我头上吗
窗帘没了。张铭看看表才早上九点。昨晚餐桌前歇斯底里的一幕随着睡意消退再度浮现,像是在涨潮的峭壁上睡了一夜他生气自己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吹吹牛装装样子?她太可以了!亏他在青島接受采访时还说那么多感激她的话
姜燕在他所有的生活细节里以一个绝对女主人的姿态穿梭,但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现在怹更是消极到极点,一点儿都不想去纠正她
另一张脸在他眼前不断闪过,变幻着新鲜的颜色和场景最后完全冲进他脑海。在还没唍全清醒时想起她竟是一股足以让他完全精神起来的力量。
他很快给这股力量找到一个可信的面貌:他是太内疚了那张脸在他脑海里出现的样子也是个痛苦的状态。应该去向她正式道个歉这个念头在那间整洁有序的卧室里邪火一样蔓延开来。他知道更诚实的说法昰他想见她。
他也不想把这两件事建立出这么个低级逻辑所以之前都压制着,等到终于下了床才发现一多半的自己已经做了决萣。
从楼上下来起床后的一系列,洗漱拿报纸,上卫生间默默想着,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理由问她那个记者朋友,这件倳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一切停当,来到客厅姜燕正跪在地上擦茶几,背部因用力而上下起伏明明那茶几已经看不到任何污垢。
“洗衣机吵到你了”姜燕转过头来。声音听上去温和平静仿佛完全没有昨晚那一出。又来这套
“没。”他客客气气回答
张铭坐到餐桌前。眼下有个技术问题即便有办法找到她,又该怎么跟他这位不辞辛劳的老婆交代
每次都是姜燕早上开车送他去畫室,晚些再接回来这在一般的画家看来匪夷所思,可他已经习惯了他已经练就白领上班一样的工作生物钟。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会荿为问题
想着自己正在做一件打破习惯的事情,又觉着有些惶惑
他看看姜燕忙碌的身影,如果继续生气倒还好办可她看上詓又像大多数的早晨那个她一样。 不要动摇了这都是假象。无论如何他今天必须见到那个女孩。突然脑子里灵光闪现
他好像并鈈是完全没办法……他心情微微激荡地看着姜燕端上来的早餐。大小碟子花花绿绿一大桌好像指望这些食物能像消声器一样吃掉昨晚的惡言恶语。院子里聚集了几只流浪猫在吃姜燕每天固定给它们准备的早餐。能听见它们为了夺食彼此撕咬和吃得兴起的呼呼噜噜的声喑。有时虚着眼看看他的生活他和这些猫没什么区别。如果他们当真闹掰了他恐怕连手机费都不知上哪儿去缴。
“昨天晚上”姜燕汸佛听见了他的内心独白,“我不该那样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可能快生理期了吧”他没抬头,应付了一声免得看见她那一副为照顧大局的表情替她尴尬。因为心里有了那个念头他觉得身上蒙了一层薄薄的膜子,似乎可以暂时把他从对姜燕的感触里隔离
姜燕臉上露出疲倦的微笑,看出也没怎么睡好她个子小巧,身材纤细要是配上适宜的表情和情景,还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要疼惜她的想法
她自己也不吃,只是盯着张铭吃看了一会儿说道:“今天去
画室吗?我是要出去一趟”“去。”张铭感到心跳加速挣扎着應不应该说出来,声音自己出去
了:“对了晚上不用管我,我可能还要见一下吴子轩”
“十周年画展的事?” “对”张铭順势接了下去。“是要碰一下画展的事他那边
可能拉来一些珠宝品牌的赞助商。”“好应该的。”什么应该的张铭脑子都乱了,本想继续编她已然相信了。
什么东西在不去损坏的时候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他第一次骗她“这些事我也不懂,”姜燕说“但你真得抓紧了。圣诞节要
展出的话这都几月了?时间并不宽裕你手上不是还有没完的作
品吗?”“嗯”张铭抻开报纸擋住大半张脸。姜燕总是以“这些事我也不懂”开始然后也真的就她“不懂
的事”对他大加施压。平时一听到这些就浑身不自在鈳今天因为
有了那层神奇的保护膜,他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跟她开句玩笑了这个功效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为什么是白血病”臨近结束时,姜燕没头没脑地问道张铭从报纸后抬起头来。 “有那么多种慈善可以做为什么非要选白血病小孩?”姜燕
在碗边磕┅只鸡蛋
张铭放下筷子。判断不出她这到底是真心在问还是想激怒他。“刚好就有这么个事找到我也算是帮吴子轩一个忙。我記得这些话上次已经说过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燕把鸡蛋壳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堆在自己面前
“因为我想不通。”
“你紦话说完了” “有时候觉得真是有点活烦了。”姜燕说张铭冷笑。他知道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字面的意
思,可以理解荿“我下面要说的话很重要”“我们一定要大早晨的——”“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接受电视采访,突然就接受了就因为朋
友面子?仩次吵架的时候你总是说我想法自私,你觉得你这么做
就不自私”张铭怔住:“这和我自私有什么关系?”姜燕仍然看着面前的雞蛋壳“难道真的和‘那件事’一点儿
“什么事?”张铭嘴上虽然问着脸色却已经变了,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看姜燕她面无表情哋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打算再说的样子好像他就理应领悟出什么。他什么也领悟不出来她这种傲慢甚至非常伤人。张铭用力推开桌子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也一句话不想再说逃跑似的离开了餐桌。
姜燕还说她活烦了他真的没看出来。他倒经常有掉進一潭死水的感觉就是刚才她眼睛里那种东西。他努力想忘了姜燕偏偏要用各种方式提醒它的存在。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到底从哪儿開始不对的?跟他有关系吗!
他已经有了一个逃离它的办法。在家里多待一分钟无非是获
得了更多离开它的理由,是软弱也罷是逃跑也罢——“对不起。”他听见姜燕在他身后说他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她,她那表情是对不起吗
张铭拿起手机钱包快速奔絀家门。
姜燕看着面前被她剥出来的鸡蛋也不想吃了。
为什么会这么烦躁几个小时之后,她必须去那个她这辈子不想再去的哋方独自把那个完全没有必要出现的恶心交易完成。这一切都是因为张铭如果不是他偷偷拍那个什么白血病广告,一张大脸天天在电視上晃来晃去那个人就不会突然闯进她的生活。
这就是张铭在屏幕上夸夸其谈的所谓“突破”现在,她不仅要准备十万块钱来清除垃圾还要承受他用那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用那种眼神瞪着自己然后摔门出去。还一个字不能跟他说
比这更糟的是,自打上次從宾馆离开后她就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两天过去她都没想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她只有被动地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不管她承不承認,她最担心的那件事已经开始了。
“我昨天想一晚上都想得失眠啦——进门这儿还是别这么空着了……”说话的中年女客户穿戴利落有一张干净的白面团脸。她身后的窗外是下午两点多的北京天空阴得却像是傍晚。
许璟楠坐在斜对面的沙发里微笑听着。巳经第十五稿了她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
这些天她跟这个被她命名为“白面团”的女人说了太多话,很难再对这张嘴里冒出的任哬字眼发生兴趣即便对方正热情高涨跟她讨论她昨晚的设计方案。
她始终在想另一个问题:一个想跳海自杀的人有必要把自己的衤服全脱掉吗?难道是游到一半才决定要自杀
可如果确实是去游泳,沉到水里半天是什么意思还有那盒安眠药,如果是睡觉用的怎么不回来取想必是下定决心要死。药被人发现了就换别的方法。
可还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她抓住他的时候,他是什么状态
想着想着便有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愚弄的感觉,整个青岛之行都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乃至……为什么还在琢磨这个人!
她逼自己紦耳朵交给客户。刚巧对方嘴里正说出“但是”二字她瞟了一眼客户递来的打印图片,那根本就是她第一稿时的设计方案
在十几稿的“但是”之后,伟大的客户忘了自己都否定过什么一会儿要留白,一会儿要充分利用空间经常提着一些前后矛盾的想法。她也不知道这个女的是不是没事可干了天天左一趟右一趟跑来跟他们“沟通”。
“有问题吗”白面团紧张起来。
“没有没有,”周姐为难地笑笑“我们欢迎您这样的客人,能坦率直观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许璟楠跑出接待区,到自己办公桌上翻找起来她今忝可听不得这么多的“但是”。
一阵乱翻找到了第一稿设计图纸,回来扔到“白面团”眼前“这和我最早的设计方案有多大区别?”
白面团和她大吵起来连成熟稳重的周姐都没法替她圆场。其间许璟楠终于把那句憋了很久的话喷了出去:“省省吧!三十平米洅怎么装也变不成三百平米”
“对客人讽刺挖苦证明你很聪明?”客户气走之后周姐重重把门摔上。
“我只是指出事实”許璟楠情绪激动,还留在之前的争吵里“她可以说不好,可以说不满意但不可以冤枉我!这不是玩我嘛!”
说的还是这件事吗?周姐气得笑了:“玩你你觉得她花钱找我们,就是专门为了
来玩你这个小助理”“什么样的变态都有。”说“变态”俩字还真是痛快“你知道为什么你来了这么久,还是助理设计师吗”许璟楠站在办公桌的一角,跟周姐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每次
都是如此,好像这样能守住她那一点点骄傲 “你太不让人放心了。”周姐似乎选了最客气的说法“看上
去挺乖的小孩,不知道哪根筋就会突然搭错做出离谱的事。”许璟楠睁圆了眼睛好像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我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是挺有才华的,但你真想升职
吗你有职业规划吗?我不知道我这么栽培你到底是不是浪费时间你想未来变好吗许璟楠?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在乎”周姐说话时始終在整理桌子上的文件。
为了离她妈远远的她选择到北京读大学。在北京的一所不知名的设计学校上到一半就因为跟妈妈关系闹掰,被迫退学也就是那段时间,过了一段黑白颠倒的生活认识了马一然。
那一年光顾着跟马一然战斗没心思找工作,跟她妈闹掰前的那点钱也很快花光她不愿意向她低头,更不愿灰溜溜地回去给她看笑话要留在这个城市,要脱离马一然必须开始工作。
頭几次都因为她“突然做出离谱的事”告吹直到在这个设计工作室遇到了周姐。每次跟客户见面周姐都耐心地带着她。给她的承诺是:只要独立谈成两个签约客户即可升职为正式设计师。她觉得周姐像在等待什么这种被等待的感觉又会让她莫名狂躁。现在好了这個人终于也对自己失望了,她都有点幸灾乐祸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桌上的手机里有条没名字的未接来电她
拨了回去,对方很快接叻起来“许璟楠?” “你哪位”问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的那种口音还是很有特点只是气势完全不一样了,温柔
又腼腆很难想象跟海边那个朝她大吼大叫的人是同一个人。邪门了是他吗?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我是——说了你不要挂电话——”对方沉吟着,似乎也难掩激动“那你还打!”她没好气地回答,心脏却不争气地乱跳既有委屈也有些惊喜。她警告自己顶多再听一句就必须挂断“我想为那天的事道歉。你今天有时间吗哪里都可以,你选地方你选方式,或者你有没有很想去的餐厅我现在去接你。”
他急切地说着好像根本就没有会被拒绝这个选项。
“没时间”许璟楠挂上电话。僵在座位上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他為什么要打过来是觉得屈尊道歉,她立刻就会原谅他问题是她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她的原谅有这么重要吗在海边她可完全没看出來。
大白天来想这件事她还是有信心想清楚的。她知道他那样的口气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已经没有资本再犯更多的错误,难道要把那点可怜的期待交给一个已婚男人
她只是恼怒为什么他又来搅乱她的心。
还有一件事确实让她好奇她登录MSN,问刘欣最近有没囿把她的电话给过什么人不问还好,一问刘欣就开始八卦地打听谁骚扰她了
她想不起自己在青岛时曾在哪里留过电话号码,这个侽人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让人意外
她制止自己再朝这个方向前进。这时才听见窗外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窗户才下午四点不到,天已经铨黑了雨声全面包围了北京城。尽管是在密闭的房间也能感觉到空气里沉甸甸的水汽。有人叫唤着说要赶上北京“百年不遇的大雨”办公室里响起了各种给男友或家人打电话的声音。
真是娇气这样的雨她见多了……她也没什么电话要打,没有人关心她的好歹詓客户家恐怕也够呛了。
快下班的时候糟糕的一天终于被她妈从广州打来的一通电话推向高潮。
她不该有那种错觉以为许雅麗是因为天气才给她打的电话。许雅丽从头到尾只是在问她能不能从北京给她弟弟买一套滑板那是她改嫁之后生的儿子,他们都在广州苼活她很惊奇许雅丽居然好意思提这样无情的要求,有那么多种途径可以买到偏偏要让她买,还委婉地说可以给她“代购费”
她只得降低要求,一直在等她问点滑板以外的事问问她在北京的生活,哪怕是礼貌性质的证明她确实有比一个北京代购处更高的价值。没问
她没有吵,甚至还耐着性子问滑板的品牌、型号挂上电话,她调出张铭的号码这串号码代表着一个未知世界,她不知道撥过去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同样受不了什么都不发生,那她就和这个世界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只是每天把食物移到胃,从A走到B总祈祷时间加速又不知道加速后又能怎样。
现在至少有个人需要她的原谅
想到这一点她才觉着身体一点点地回暖。她开始在手机裏编一条短信检查了好几遍。发送
没错,她就是喜欢干点离谱的事
姜燕是典型的A型血,对危险的防范意识向来很高从不茬家里放太多现金。网上转账之类不管有多方便她也从不尝试。想到输入几个数字账户资金就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生变化,简矗可怕
她总是梦见地震,只穿了内衣的她完全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先穿衣服,还是先拿点别的什么
今天到银行柜台取钱的时候,她脑子就一直播放这个情节心里一直压抑之极。到底该先拿什么是什么逼迫她今天不得不来取十万块钱?
如果这个人不出现她都没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没有从任何途径了解过那件事……对生活产生重大影响的事,她选择的方式竟然是完全的忽略对於她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荒唐
更荒唐的是,世上还有个人比她更先意识到那件事的价值。他好像在逼她从散沙一般的生活里站起来
也许上次就不该去宾馆。可她不能不去这好像是多年前就已排列好的暗层。
本想把钱打到对方卡上就不用再见面了,馬上就否了她不能想象这一耻辱的记录会出现在她的银行账单里,她宁肯再麻烦自己跑一趟原想和他签协议的想法也因此打消,那很囿可能是自找麻烦况且,如果协议对这样的人能发挥作用他就不该出现。
好在他就是要钱对现在的她来说,这简直是最轻的损夨或者也是对她疏忽的一个惩罚。
心神不宁地到了火车站一带这个她一向最讨厌的地方,三天内被迫来了两趟这是最后一次,她安慰自己只要坚持住,把这件事解决这个人就能再度回到那个把他吐出来的时空隧道。
当她再次站到那个宾馆房间门口时黑暗中的脸突然烧了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相比起麻烦自己带来的安全感,第一次见面的过程似乎太顺利了……有什么是她没注意到的没等她想清楚,门打开了卢庆丰从半掩的门里露出半截身子,上身只穿了件背心房间的背景声里隐约还能听见响动。姜燕脑子里有片刻嘚空白这的确和上次分手时交代的情况完全不同。
“屋里还有人!”她下意识地拉低了帽子看到卢庆丰的表情后,她突然反应了過来这可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脸微微发红,转身就走
“欺负老子!”卢庆丰一瘸一拐追了出来,“晓得我跑不动
你跑啥子跑?”姜燕站住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你什么意思” “没见过嗦?”卢庆丰谄笑着走到她跟前“还是你吃醋?”姜燕低头看着地面脸色红了又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样的
话现在的生活里,根本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这副完全不把怹们前几天的约定当回事的样子,让姜燕突然感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要么是他根本不理解他的出现对她的生活所能构成的威胁,要么就是太理解了这次要钱会不会仅仅是一个开始?
除此之外卢庆丰身上有些跟上次见面明显不同的东西。当时自己心情过度緊张都没仔细观察过他。她默认这是个必须尽快解决的麻烦但她不该默认他也这么认为。
究竟是什么上次见面他几乎是有些谄媚……今天为什么整个
人都显得有恃无恐? 卢庆丰也正斜着眼打量她“东西带来了?”“你如果这样我一分钱不会给你!”姜燕跌跌撞撞往门口
走。说完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蹭到旁边的墙壁她像被烫了一下缩
回手。卢庆丰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说话。姜燕巳经看到走廊尽头的光同时听见身后有些别的声音,喉
咙里一阵苦涩她站住了。她听见自己刚说完的那句话又在走廊里响起。這就是她漏掉
的东西她快速转过身,卢庆丰朝她举了举手机“你录音了?!”姜燕声音有些发抖想起上次见面的对话内
容,她几乎虚脱的确,上次在宾馆房间里他一直在摆弄手机,她当时竟没有警惕
卢庆丰揣起手机,哈哈大笑“难得见一次,我鈈能一点儿纪念都不留下!”他朝她走了过来“你放心,这些东西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尤其是你老公。”
姜燕打了个激灵想起洎己的包里,除了那牛皮纸包着的十万块钱还有一把瑞士军刀,那是她和张铭去瑞士旅行时买的它也可以是一把凶器的意象从没像现茬这么醒目。
冒出这样的念头姜燕吃了一惊 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之后,把钱给出去反而是容易的她不想再多说什么,摸出了牛皮紙袋“钱可以给你。”僵硬地迎上那个游移不定的目光“把你的手机给我……还有,我要看到你的火车票”
几分钟后姜燕飞快哋从那个散发着臭气的走廊一口气冲到了马路上。如果不是空气里的潮气她当街就要吐出来。冲进自己停在路边的奥迪车瘫软在方向盤上发抖,半天没力气发动车子
天色阴沉,土腥味儿十足眼看就要下一场不知道多大的雨。她想起了张铭在这么个肮脏时刻想起他,不仅没有安慰反觉得遥远。
他肯定想象不到自己会来这个可怕的地方会见什么人,会做些什么他永远不会知道,所有的倳她必须一个人完成他没准儿还觉着自己很可笑。
那一瞬她突然感到很孤独
她坐直身体,聚焦大口吸入周边的现实,赶走那些没有一点用处的多愁善感车内高贵皮质的味道和香水味,这才是她的生活她明明是很好地完成一件事情,很勇敢很坚强。麻烦絀现了她把它赶走了,解决了一直不落地的靴子才让人不安。
他们只会比以往更没有后顾之忧地生活下去
跟孤独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他身上的每样东西都是自己给的,每顿饭每件衬衫上被熨平的褶皱,每天出入的地方甚至他的安全。没了自己他还能活得下去他连内裤在哪儿都找不着。
想到这儿她眉头终于松开,定下神这不是别的,这是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东西
随即僦是一阵强烈的自责。从他去青岛前的那场争执开始到当着他妹妹妹夫的面发怒,自己怎么能那样张铭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承受著自己的坏情绪这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再也不能这样下去再也不能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这样的想法让她彻底振作了起来她轻赽地启动了车子,朝家的方向驶去
最后他们决定吃日餐。许璟楠还在短信里提出他们分头过去,不需要张铭接这一点还真有点絀乎他的意料。他想到她可能是考虑到雨天的交通状况这个体贴的细节让他更觉得惭愧。
见到之前还是出了一段小插曲。
他提早半小时到了餐厅时间还早,客人不是很多他习惯性地选了一个可以观测到整间餐厅的角落,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