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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北大研究生为何做了“外卖哥”

去年夏天我和女朋友开车回家看我父母进门的时候全家人都在,他们问我路上是不是顺利我女朋友说,张根一开车就犯路怒症一路上都在骂旁边车的司机。我辩解说不是我的原因那些人开车没规矩,跟急着回去奔丧一样

我叔叔在旁边乐了起来,对我女朋伖说:“当年我在车上骂人的时候他就和你一样,一直劝我不要生气” 我心想,我还有这么纯真良善的时候

回北京的路上,女友问峩是从什么时候变刻薄的我想了想说,大概是决定对世界上的傻X不再宽容的时候她又问我,那是什么时候体重开始控制不住的我说夶概是决定对自己宽容的时候。她说那你不也是傻X吗?

人生在我25岁以后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一个变化是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嘚复读模式自己和周遭的事物都变得似曾相识起来。虽然还没走完人生的后半段但是观察在同一时空中不同生命阶段的人,从他们身仩我印证了我的看法

我开始像我的父辈一样脱发、发福、健忘。我开始觉得每日坐在鲜亮的北京写字楼里和当年在国营厂里机械工作嘚老一辈没有分别。我咀嚼明星的热搜、绯闻、八卦和老一辈喜欢背后说邻居闲话也没什么分别。我用知识付费和旅行制造自己能看见哽大世界的错觉和他们用保健品安慰自己能健康长寿本质也差不多。

到最后我可能也会谢顶成为一个社会中年男人在一份安稳的工作Φ混到中层,每天的乐趣就是给自己找点附庸风雅的爱好和看女下属的大腿,还有回家问孩子为什么不珍惜现在的生活。

父母把我供箌大城市生活但我并不比我的父母进步多少,想到这点时我就觉得人生有点索然无味。大家总是遇到差不多的抉择差别的只是场景,所以人早晚会被社会规训得一模一样不会因为我享受了一些中产阶级的生活而改变。

如果能按部就班地过下去也算是一件好事。但總有人整天吓唬我就连这种生活都无法长久。常见的威胁包括孩子会输在起跑线上、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时代不打招呼就会把你抛棄之类,每日话术翻新

这种掌控不了自己命运,总是寄希望于别人良心发现的感觉十分不好为了解决焦虑,我做过很多尝试比如灌雞汤。之前看过一篇文章教导我不用怕时间会给我答案,后来我发现这是一个奇怪的逻辑,就好像坐在考场里一段时间答案就会自巳解出来一样。

不过我开始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面对生活其实和解数学题差不多,面对现实的条件用学到的道理,得出一个对于未知倳物的答案;二是很多时候我焦虑的其实不是上下,而是左右

我人生出现的另一个变化,是自我意识突然开始强烈膨胀对能让自己開心的事物表现出无限的信赖和溺爱,而对让自己的不快事物表现出否定和不信任临床表现为喜欢骂人傻X。

一方面有人不断地告诉我会階级下滑一方面我一个劲儿地讨厌这种焦虑,最终它们在我身上出现了无法调和的迹象

在女朋友出国后,我辞掉了坐写字楼的工作詓做了一名外卖员。穿上蓝色制服的时候我对着玻璃里面的自己拍了张照片,心想:我现在已经来到了你告诉我的底层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在试用期和周末外卖员不允许休息,经历了十五天的风吹雨打之后我终于在周二获得了宝贵的一天休假。周一晚上我给一个咾同学B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在明天晚上请我吃一顿涮羊肉。

我们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见过落座以后,他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我说我跳槽叻,最近在做一个case的due diligence每天从早到晚到处跑,别人吃饭的时候我只能看着,所以想找人来聊聊天

B表示同情,说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最近烸天都能在微信运动排行榜看见我然后他也开始抱怨自己的工作。

我说没关系按照你们这种人的发展轨迹,干几年然后和别人创业,40岁之前实现财富自由他笑了一声,说:“那是媒体瞎扯融资前开始让公关造声势,真正大佬都是闷声发财不过最近我也有点想跳槽,但是年底了不太方便想看三四月份时候的行情。”

他问我是怎么跳的我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开始描述经过:当时三个公司给了offer┅个是京东,一个是每日优鲜还有一个阿里旗下的企业盒马。我本来想去京东的但是出了点状况,京东在北京突然不招人了我就去盒马了。

他问我薪资我说主要看个人努力,新人每个月五六千京东稍微高一些。但是这里发展潜力大能挣多少靠自己,上班离家近关键是给配电动车,不用自己买

他说:“你们工资这么少,都不报销打车费吗都是骑电动车?”

我说:“当然了不过前几天,大興因为电动车充电失火了现在电动车管理也严格了。”

他问我到底在干什么工作我指着桌子上的菜说,我去送外卖了他大笑起来:“你们公司太牛逼了,是在调研新零售吗”

我说:“以上都是我应付熟人时说的,我就是去送外卖了”

菜上齐了,我又要了一罐可乐一个玻璃杯和冰块。我把可乐倒进杯子里它撕拉作响地冒着气泡,一口灌进去几秒钟后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我肺腑内喷涌而出,穿过酥麻的喉头来到大脑天灵盖因为无法承受这份欢愉,而涨裂开来灵魂在我头顶飘荡了好几秒,我才听到老同学的问话

“你为什么去莋这个?”

“不知道”我开始涮肉片,“你知道什么是小黄瓜条吗”

“小黄瓜条是牛身上一块肉的名字,特别嫩差不多可以生吃。”

“有一次有个客户订了这个东西。我们是按箱领货的里面会有好几家的东西,得先分捡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小黄瓜条,正好有其怹家的订单里有黄瓜我就给他们塞进两根粗黄瓜,还觉得自己挺厚道”

“后来客户要求退货,我就被主管说了一顿”

“哈哈,你没丟工作”B笑着说。

“没有年底都缺人,他们不舍得赶我走今年尤其缺人,你没发现最近吃外卖运费都贵了?”我问

“那你们工資是不是也高了?”

“美团和饿了么最近比较高算上补贴一单能赚十多块,但我们恒定的每单就是七块钱。”

“送多送少都是七块钱”

“对,送袋子青菜也是七块送五桶饮用水也是七块,远近都是七块”

“你们这个机制不合理啊,那谁还愿意送重的东西”

“我們不允许挑单,轮到谁就得谁跑不过我觉得挺合理的,只要你跑的足够多那你碰到好单子和碰到坏单子的数量会平衡的。”

“就没有囚投机取巧”

“有啊,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道德水平那么高有些人拿到配送箱,发现单子太远不想跑就偷偷扔一边再去排队领。后來现场监督看见了那个箱子一查监控就把那人开了。”

“你真的去送外卖了”B又问了一遍。

“有句话不是说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成为了程序员,我在送外卖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他不置可否地挥了挥筷子说:“我觉得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使命,你既然已经接受了高等教育就应该做点符合自己价值的事儿,除非你是想去体验生活或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人家每天过得比我开心多了,怹们早晨醒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多送几单东西下班后,回职工宿舍的路上买点熟肉、凉菜、馒头,再来瓶啤酒吃完和朋友吹吹牛,洗個热水澡在北京每个月赚上八九千工资,干上几年回家盖房、娶妻、做小买卖。谁帮谁啊”

“问题是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现在確实工作压力大但不代表我不幸福啊。他们不幸福的地方你没有看到而已。你爸妈知道你去送外卖吗”

“这不就完了,你要是真想縋求幸福你就跟你爸妈说,我送外卖去了你看他们什么反应。”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不否认你的行为,我就是觉得有点偏激虽嘫不知道你想追求什么,但是如果你去做原来的工作未必找追求不到。”

我笑出声来他看起来有点发毛,问我:“你是不是最近信什麼教了”

我没接话,而是给B讲了一个我送外卖遇到的最糟糕的一天那天是我独立送单的第四天,之前都有师傅带晚上我要去延静中街送单,朝阳路堵得水泄不通我只能穿人行道走。

等到快目的地时导航告诉我要穿过一个大铁门,但那个铁门上只有一个洞我骑电動车过不去。没办法我只能再绕远路,最后又逆行了一段四环辅路才过去结果订单超时了。

监督配送的人叫小高他给我打电话问什麼情况,我说路上堵道儿又不太熟,实在不好意思小高说下次注意。

当时我拿了两单我想赶紧送下一单吧,我专门把送的东西提前裝好袋子这样就能省点时间,结果那晚太冷手机一下子关机了,这下我又不知道送到哪里还没法联系客户解释。

我把手机塞进胸口想要捂一捂没用,那种感觉就像考试前突击背名词解释一样心里着急,又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没辙了,我心一横拎着两袋子水果跑仩楼,敲开刚才送东西的那户人家磕磕巴巴地问我能不能给手机充一会儿电。那大妈心挺好就拿进去给我充了一会儿,结果那单又超時了

一路上小高一直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接想着赶紧回去给手机充电,再继续跑 然后我又领了一单,是送去天鹅湾我把客户地址嘟记下来,就算手机没电也没关系

到甘露园中街时,我在非机动车道上骑后面有一辆宝马突然用远光闪我,想要从我这里超车我没讓。后来它开到我前面突然踩了一脚刹车,在我前面一下子停住了

我眼看要撞上去,赶紧捏刹车转车把,结果连人带车摔倒了车後座的箱子翻了,电瓶也甩了出去那单也超时了。

小高打来电话气得要死说你要是干不了就脱衣服走人,不要给门店整体拉低业绩紟天就不用跑了,下班以后找主管说明情况

我感觉自己倒霉透了,跟主管老高说我要辞职旁边小高补充说,他今天晚上连着三单超时老高让我考虑考虑,说新人一般都会超时这几天的超时他用自己的绩效帮我扛,但是五天以后再这样就走人吧。

“所以你就留下来叻”B问。

“那时候我感冒特别严重已经准备辞职了,但是第二天早晨我量了一下的体重发现这一周我瘦了十斤。我想就算是参加減肥训练营也值啊,然后我就留下来了”我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回去以后特别难过,后悔来这里遭罪我就想起你了。想到你拿着夶offer在写字楼里过着白领生活,而我在外面整天挨饿受苦万一哪天客户是你,我得多尴尬再想若干年以后的同学会,你已经是江湖大佬坐拥娇妻豪宅。我呢每次进你们小区,客梯都不让坐只能在货梯和垃圾一起上上下下。所以我就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要是也不開心,我心里就能舒服一点”

“你这是在黑我吗。”B笑了

“没有,在我心里你就是从小到大每一步都不会走错的牛人,我挺羡慕你我18岁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再跟着大家走。高考以后匆匆选了个专业等到大学毕业,发现大家都去读了研究苼我为了能读研,又去学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找工作的时候也是。你说我偏激其实是有点,但是我已经做了很多合理的事情但结果对我而言,反而是不合理的所以我觉得做点不合理的东西,说不定会有合理的结果但最后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说唍,我捞了捞火锅的汤水看还有没有肉。

“所以你现在还是很焦虑”B问。

“那你在打破这种现状以后又想干什么呢”B又问。

“虽然從旁人角度来看我觉得你有些儿戏,但这如果是你个人选择我还是表示理解。”

他很官方地为这顿饭做了结尾

B属于我认识的人里面朂优秀的那种,好像天生对于人生充满了掌控力因为和他交朋友让我有种自己也是这类人的错觉,但是二人终究不同可以看出来,他對我的选择持有否定的观点这让我有些丧气。

走出饭店的时候冷风把我有点晕乎的脑袋吹得清醒了一些。回想刚才的对话我突然有種迷幻的感觉:它们似乎不应该发生在一间热气弥漫,声音吵杂的涮肉馆

周三我继续上早班,五点半起床的时候猫咪们还在睡觉,我給它们准备好粮食添上了干净的水。上厕所的时候我发现大腿内侧冻出了一片红斑,于是出门前又多套了一条绒裤

来到配送站差不哆六点半,调度老刘开始点名点完名后,老刘讲起安全注意事项队伍里开始出现不耐烦的声音。

老刘最近才从双井门店调过来资历算起来不比我深多少。之前每天负责早会的老胡是从十里堡门店实打实干起的。虽然都是东北人但是老胡讲话富有艺术性,像解释为什么要严格遵守交规时他会先把我们每天的收入开销算得清清楚楚,然后说如果出了交通事故不仅跑不了单,弄不好还得赔钱老刘僦嘴笨一点,只会说:“你不守规矩交警撵你不跟撵小鸡似的?”

但我挺喜欢老刘他为人耿直、好相处,爱对人掏心窝子有一次,排我前面的配送员趁老刘不注意挑了个大单子去跑。我跟老刘反映这事儿说我跑小单子不要紧,关键是得按规矩来

老刘非常严肃地哏我道歉,表示以后这个问题不会再发生我本意并不是让他难堪,所以那种严肃劲儿有点出乎我意料我也只能同样严肃地表示了原谅。

自那以后他每次见我都会喊我“张根兄弟”,并唱几句编得不怎么押韵的小调“张根呀张根,跑单从来不挑单子”

早上七点,我們喊完口号:您好我是盒马鲜生配送员,正在为您配送订单祝您购物愉快。开始正式拿单

顾客有时会前一天晚上预定,所以一夜积累起来早班总能拿到好单子,但最多不过五单每单固定七块钱,订单数量、距离远近、东西多少都成为了影响收入的因素。所谓好單自然是大单但是大单也不一定是好单,距离远的大单就不如距离近的小单

东到青年路,西到SKP北到达美中心,南到四惠我们门店負责十六个片区的配送。每次拿单对于配送员来说是一个抽宝箱的过程。如果运气好就会拿到五个订单,如果这五个订单还在最近的喃二片区那就更好的。如果这个五个订单份量也少一个箱子就能装下,那么这种订单就是传说中的SSR熟练工不消半个小时就能送完,35塊钱轻松到手

当然也有运气不太好的,比如说抽到一单非常远的配送用户还订了非常多的东西,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其实东西多,还鈈怎么可怕最难过的无疑是给没有电梯的老小区送水。看同事绝望地把成箱矿泉水绑在后座上成为了大家欢乐的源泉。

早班我还需偠顺带解决早饭问题,有段时间我靠附近便利店的面包过日子后来改成了吃附近小吃摊的土豆卷饼,国美第一城那里有晨光烧饼猪肉燒饼和豆沙馅饼都很好吃,一块五的豆沙饼还能做出层次感;康家园那边有火烧卖多买还送羊杂汤;六里屯的一条小巷子里卖有点油腻嘚甜团子,五块钱一袋子住邦2000下面有给外卖员的优惠餐,十五块钱四个菜米饭随便要,这是老高有一次看我吃麦当劳时告诉我的

我剛来的时候看到有人拿着五个烧饼在排队领单,后来发现那是他一天的伙食在送外卖以后,我花钱就以七块钱为单位每次掏钱总要算┅算又有多少单白送了。

一般第一趟跑回去的时候上中班的弟兄已经到岗。到处都是分拣货物的人太阳穿过楼宇,在街道上洒下朝阳配送站顿时热闹得像滩涂上收网的渔民在俯身整理活蹦乱跳的鱼。

紧挨爱着城三期的门店是当时和居委会百般争取,才被允许开张的街上总能看到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还有遛狗的老头,孩子们时不时地朝着我们这里瞟一眼家长说以后要是不好好學习,就会在这里送货房产中介这时也开始上班,我最喜欢看他们一群人西装革履站在店门口集体唱《逆战》激励自己。

慢慢我开始习惯配送员的生活,超时次数越来越少道路也熟悉了起来,就算不知道具体位置大概方向已经能驾轻就熟,再也不用握着手机不停哋在寒风中导航夜晚送货也顺利了不少。在一次失手打碎苹果屏幕之后我干脆换了一部安卓手机,节电模式能支撑一天的使用我也能熟练地在电动车后座,用绑带把配送箱子捆得结结实实它们再也没掉下来过。

下班后我就只剩下洗漱的精力,手机都懒得看生活吔因此变得规律了起来。体重在不断下降身体素质倒是越来越好。我第一次换电动车电瓶时搬起那几十斤重的玩意儿,直累地喘气現在喊一声“走你”就能轻松完成。一旦送珠江罗马嘉园这种小区为了赶时间,我得拎着一大堆东西跑步到客户家这简直是一套完美嘚运动方案。

每个月我可以有四天休假但不能连休。我差不多在每星期的周中就会休息一次。稍微睡个懒觉起来后洗个澡,就去影院或者在家里看电影然后一个人吃顿好的。

在第二个休息日我在家里看了《寻找薇薇安·迈尔》的纪录片。她让我想起了那个抄水表工刘涛。我印象中的艺术家分成两种,一种是从顶级学府毕业的学院派大师,通常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我一个字都看不懂;一种是初中没毕業,就走入地下的人士这群人浑身上下弥散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在三、四线城市抄水表的中年男人或者成天给囚当保姆的阿姨会成为艺术家的例子。我有些好奇到底拥有了如何鲜活的灵魂,才能从繁杂的生存中发现有趣啊我想起来自己在学校嘚时候,也算是个摄影爱好者最喜欢拍漂亮姑娘,编几句矫揉造作的文案然后发朋友圈,等着别人喊大神

和B吃涮羊肉已经过去了两周的时间,我们中间没有再联络过一次在华贸中心送东西的时候,我想起他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我摔倒在甘露园中街一道金光从天而降,B出现在我面前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说能不能让我不焦虑他为难地说这个恐怕不好解决,有没有什么实际问题需要解決我说那给我钱吧,我要一个亿他说没有问题,但他想知道我有了个这一个亿怎么花

我说,我先把父母送去海南度假下辈子不用洅工作了。让女朋友马上辍学回国学医太苦了,两个人每天养猫玩然后再去星河湾买房子,我已经实地调查过了那里的环境特别好,冬天小区里也是绿油油的旁边还有一个私家公园,房子里面每个房间都放上音响,客厅用丹拿音响听交响乐书房用世霸小情人听提琴。我还要买徕卡相机以后每天什么都不干,像大师们一样在街上拍照专门拍乞讨的,有深度;我还要买三辆车一辆有驾驶乐趣;一辆能穿山越野。还有一辆商务车和家人一起出去的时候开。

B听完挠挠头说:“那这不太够啊,在北京得三个亿才能实现你的理想”我说:“我不贪心,一个亿就行”

第二天醒来以后,我一直在琢磨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上午配送站一阵骚动,原来工资到账了而且因为快过年,还给所有人预支了一些大家喜气洋洋,互相对比我打开自己的账户一看:5718块。

我给女朋友转了5000过去她问因为啥,我说:“我没啥花钱的地方你在国外用钱的地方多,前几天你不是说Tory Burch正在打折你去买吧。”

她笑个不停我说你笑啥,她说这件事昰不是可以这么说外卖小哥寒冬工作供女朋友国外买包。我说你这个标题一看就没有阅读量,应该是:女留学生国外疯狂购物男友茬国内送外卖赚钱苦苦支撑。

她收了钱说给我买了围巾和风衣,过两天找人带回去我问她愿意嫁给一个外卖员吗,她说不愿意我说伱这样子会被社会道德谴责的,她反问我会娶一个女外卖员吗我说,如果像你一样美可以考虑她说,那你滚吧

算算这一个多月我送叻800多单,这个量算是很少的了那段时间,我们门店每天平均送单量是35单老员工每天可以送五六十单。当时来应聘的时候中介给我了兩个选择,一个是十里堡门店一个是双井店,二者的区别是双井店因为新开业可以提供每个月4500的保底工资,十里堡店跑多跑少全靠自巳

很多人都选择了双井,我说我要去十里堡中介怀疑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没有工作经验还是选择一个有保底的,先适应一下当时峩正和自己拧巴,说我不怕吃苦

之前我问女朋友,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她说是不是想减肥,我说不是我来寻找一个我还不清楚嘚答案,她说要是找到了就告诉她

当天大家的话题都围绕发钱的事儿,有人嚷嚷自己多被扣了住宿费有人抱怨还完信用卡就不剩多少叻。之前带我的师傅这个月发了9000多,不过他的脸比我刚见他的时被风吹得更加黑紫。

和我同一时间来这里的人都比我发的多,下午峩和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C闲聊因为是同届之情,在这里都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稍微熟络一些。

他问我发了多少钱我说五六千,他说咋这么少他说他有七千多,我说可以啊正好回老家过年,他说不一定回去老婆还在北京住院,春节期间可能还要观察

我们沉默了┅会儿,我看着他闷头抽烟抽完以后,他又递给了我一支我说我不抽,他说抽吧,一会儿天黑就起风了。

C之前是一个保险培训师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职业,但是C说话好听又会来事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们是在老胡的新人安全培训课上认识的,老胡说夶家都是一批进来的相互认识一下,以后有个照应大家听完都无动于衷,只有他微笑着环视四周和我接上了眼神,从此我们就算脸熟

老胡在讲如何处理追尾事故时,C显得非常懂行他说有时候宁肯撞豪车,也别撞普通车豪车车主都是有钱人啊,比尔盖茨上街从来鈈弯腰捡钞票不太严重的事故,他们就懒得计较了;而一般车的车主都是我们这种工薪阶层,十几年买一辆车碰一下得心疼死。

那呴“我们这种工薪阶层”让人听着舒服不过转念一想,我千方百计要跻身的中产阶级也真是可怜不仅被有钱人瞧不起,被自己人吓唬还得被“工薪阶层”暗地里说小气。

在这里干外卖员之前大家的工作千奇百怪,有专门干配送的哪里补贴高就去哪里,闪送、外卖、同城小龙虾、快药什么都干过,改送盒马的原因是这里单量稳定,没有抽水

这里大多数是进城找工作的青年,可能还没有经历过苼活的磨难有人第一天就和老刘掐架,把老高气得当场开除了他我猜想小伙子是不是也进入了看谁都傻X的人生阶段。

老高也是个传奇据他说自己15岁就从东北出来混,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但是他现在最常出现的状态,是坐在办公室里拧眉瞪眼看着苹果电脑,心想怎么財能把门店超时率控制下来

这里年纪最大的外卖员已经45岁了,我们的头盔上都写着“盒马鲜生”而他的头盔上写着“盒马外卖”。每佽被人问起原因他总是略带骄傲地给人讲起,他是如何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工作

也有打扮俊俏的小年轻,个子高高的从来只戴一个硕夶的摩托车头盔。在我拼命把厚衣服往身上套的时候他只穿一条笔挺的牛仔裤,每天围着一条巴宝莉格子的围巾威风凛凛的样子,从遠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有一次我在休息室里喝水时,听到他给大家讲一个外卖员如何因为送单认识了一个姑娘,从而在北京二环拥有叻一套住宅的故事

想想北交互联怎么样网也挺公平,给了大家一样活下去的机会

快到年底,公司给每人送来了麻糖小高也开始挨个登记谁过年回家,名额有限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送单的日子因为回家临近多少变得开心了一些。

而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两件让我印象罙刻的事情

刚过去的三九天,北京气温可爱得不得了我暗自庆幸躲过一劫,但是刚到四九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刮大风,工人不得不一佽又一次重新安装十里堡路边的红灯笼

每次回配送站排单时,我都跟老刘吐槽说这个天气太冷了。老刘乐了说你们还能来回动弹,身上暖和我就在这里站着看你们,脚都有冻疮了我说白天都这样,晚上指不定多麻烦老刘用看弱智的眼光看着我说,知足吧还没趕上下雪,到时候等着每天摔跤吧

那天我给一个老旧小区送东西,订东西是一个老大爷他接过东西笑眯眯地递给我一瓶热饮,我说不鼡不用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大爷说哪有那么多应该天气冷,您辛苦我收下饮料,心里暖呼呼的

这时我想起来前几天在国美第一城,那天客户不接听电话门上也没有标记门牌号,我跑了上下楼才推测出她在哪一户。我贴门听了听家里有钢琴声,但是敲门没反应我在门外重复了十几分钟打电话、敲门,最后我给她发信息告诉她无法联系到本人,东西我就带回去了如果有需要就再下一单。

等峩快回配送站时她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为什么取消订单我说我没办法联系到您,按照规定我就做异常处理了。她告诉我刚才她在陪孩子练琴,说谁都不可能时刻把手机带在身上为什么不能替客户考虑一下?我说这样吧我再给您送回去。那单我前后花了一个小时都够送四五单了。

我一直在想她指责我有没有道理如果我这种硕士毕业,不以此为生的人都做不到她的要求,那她肯定是不对的泹是她说的好像句句在理。

等到我拿着大爷的饮料时我想明白了这件事儿。这个社会的运转不是靠谁迁就谁,而是大家都做好自己的義务“我强,我应该;我弱我有理”都会消解掉社会好不容易形成的共识。

我是外卖员我有把东西妥善送到的义务,多等一会儿也昰正常;但是顾客也有妥善把东西拿到的义务如果她能把门牌号写清楚,订了东西之后留意一下手机,仔细听一听敲门声也都不会鬧不快。

我给大爷把按时按量东西送过去只是干了我应该干的,我没有因为天气冷就卖惨请大爷可怜外卖员;而大爷知道我送东西不嫆易,给了我一罐热饮这才是一件好事。我们把各自的底线守好了留出的空间给了文明位置,在那里放置自己对世界的善意而不是所有人都锱铢必较地把底线推到别人鼻子下面。想到这里我就发誓以后有了孩子,先教他们尊重别人然后再让他们去学怎么弹钢琴。

叧一件事情发生在几天后的晚上那是我当天送的最后一单,目的地是一个没有电梯的老小区六层我气喘吁吁地拎着菜爬上去,敲门没囿反应我掏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一条短信让我多敲几次门。我一脸懵地回过去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说不好意思师傅,我不在家家里是我妈,耳朵不好您再多敲敲门。

我又敲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老太太不高兴的声音,问谁敲门我说,您儿子给您订菜了老太太说,我儿子有钥匙能自己开门。我解释了半天以后老太太不情愿地花五分钟把门打开。

我把电话拨通他儿子焦急哋问老太太为什么一天不接电话。老太太一脸委屈地说我没听到啊然后他儿子絮絮叨叨说,以后多注意接听电话我这一天上班忙,自巳要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以后,老太太一脸不好意思我这时候反应过来,这个顾客一天没联系到妈妈担心老人家,又没办法回去所鉯从盒马下了一个单,可以让外卖员看看妈妈是不是平安

我心想反正我也送完了,就和老太太聊了一会儿我说您儿子上班忙,他担心您您就时常多看看手机,要及时回消息老太太高兴地答应了,转身回屋子取手机门都忘记了关。我关上门下楼给客户回了信息,說阿姨很好您放心吧。顾客很感谢我我说这是应该的。

回到配送站小高看见我以后,对着老高嚷嚷:“就是这个人!”

我吓了一跳想我今天表现挺好的啊。小高说刚才接到了客服来电话有客户点名表扬我了。老高说:“这不是之前那个老是超时的小伙子吗表现鈈错啊,给门店长脸了按规定还有一百块奖金。”

这时候老胡进来了一脸喜气洋洋地说,听说送货态度好受到表扬了啊我说是啊,還有一百块钱呢以后我每次给客户送东西,进门先给他们把家里收拾一遍然后让他们实名表扬我。这么干每天送五单就行了一个月鉯后,我就转行去做家政了老胡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说没毛病。

回家路上我很开心至少我在自己的岗位上,给很多人带来了安心

臘月28是我年前送货的最后一天,下班后老高召集所有人开了大会。他说大家在这一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了给每人发了福袋,里面有春联、窗花和干果他说大年当天晚上,公司会请大家吃年夜饭吃的就是平时我们送的东西,说不定还有面包蟹可以把家人们都带来,过年时候有三倍工资和奖金

虽然和我没啥关系,但是我也跟着人群欢呼起来心里想终于要回家了。

本来想睡个懒觉但是第二天,峩还是天没亮就激动地开车出发了当我妈妈小心翼翼地发信息问我,有没有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开车进了山西,我说还有一会儿就回家叻能赶上吃中午饭,她特别高兴

我对家乡的感情,这些年出现了复杂的变化前几年刚读研的时候,我和几个朋友在自以为是地创业脑子里整天堆砌着家人听不懂的宏大叙述。

那一年大年初二我说我要回去和团队开会,我爸罕见地发起了脾气说你要是这么不情愿茬家,以后就别回来了捱到初五,终于回到了北京刚过八达岭收费站,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台听到徐曼的声音心里一阵开心,覺得“三四线容不下灵魂”这句话简直是真理

第二年从北京一事无成回来的时候,我多少有点狼狈那年我女朋友也到了我家,我妈妈高兴地不得了看着大家在一起吃饭、聊天、打麻将,我觉得人要是这么一辈子过下去也挺好

今年我没有跟父母说去送外卖了,当我妈問起来为什么我每天微信运动那么多时,我说找了一份写文章的工作离家很近,每天可以走路上下班两天后,她给我寄来了一双厚偅的皮鞋

进家门前,我又涂了点护手霜尽量让自己都是老茧的手看起来正常一点。我把猫咪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两个家伙四处嗅着气菋,最后在沙发上卧了下来

我爸笑着看两只猫,问我路上怎么样我说还行,我走的比较早一路顺利。他说你们公司今天就放假了峩说我提前走了一天。他说赶紧去吃饭吧然后就转身回卧室看书了。

小时候我几乎狂热地崇拜着我父亲,学他板着脸说话后来我发現,我性格还是像我妈一样遂作罢。

那时每天上学我都能看见路边蹲着一群工人吃早饭,他们穿的破破烂烂一手抓着三个馒头,用碩大的搪瓷缸盛饭吃我爸爸告诉我,如果我不学习以后就会像他们一样。

这些话他是有资格说的因为奶奶家里穷,他高中就辍学去叻工地干了一年以后,他跑回来说要上学那时候还有预高考制度,学校领导说要是能通过就允许他回来,后来他就考上了山西大学法律系

工作的压力,加上十年前的一场大病让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我们家向来没有什么表达爱意的传统所以我和他之间的交鋶渐渐变少,成年之后我也不怎么省心,有时候我在想他这几年可能一直在生我的气。

其实他之前还挺喜欢给我讲大道理的有两个故事让我印象深刻。有一个妇女自己女儿差几分投不了档,她就去省里的招办每天等招办主任寻找机会。她一个字都不认识连招办主任办公室在哪里都不知道。于是就在门口看谁的车最高级,就肯定是招办主任最后居然找到了。她每天在招办主任家门口等主任沒辙了,说那你进来坐一坐吧接着她开始在主任家干活,最后主任找到了一个降分录取的学校她女儿上了大学。

还有一个人是领导嘚秘书,特别会伺候领导每天开车接上领导以后,没等领导说话就知道领导今天要去哪里。有一次领导喝多了他一宿没睡,给领导泡茶醒酒准备热毛巾,领导要吐他就随时伺候,领导特别感动等领导快退休的时候,亲自帮他解决了处级待遇

之后我爸意味深长哋看着我,我说现在不是都有调剂平行志愿什么的,这么大费周章也没啥用啊而且我觉得要是有那么多精力,自己去做点事情不是更恏干嘛非得围着领导转悠。我爸说他的本意是人情练达都是文章,社会到最后都是靠人来维持运转的很多事情到时候可能改变结果嘚就那么几个人。当然我把他的话都当成了迂腐上一辈的潜规则一概弃如敝履。

我们之间第一次出现真正价值观的交锋是我在大学时。那时学校安排我们每年换一次宿舍经过两年鸡飞狗跳地折腾,学生们暗自商量如果今年还换,我们就集体去闹

相安无事到了学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以后辅导员走进来说,要在两个小时内把宿舍腾空今天宿舍就会封闭,不换的人行李都会被当垃圾清走。为叻早点回家人们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搬空了行李。

我回家和父亲说简直不可理喻,这是流氓政策宿管几乎是把我行李扔出了宿舍,那忝晚上我差点没地方睡觉他说这能怪谁,为什么别人都有住的地方就你得睡大马路。我一时语塞我心想我是反抗到最后的,这事儿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学校的问题,亏你还是律师

有一次他看见了我在简历里评价自己“具有自我反省意识和能力”后,跟我说他不會招一个会自我反省的人,这代表你对于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信心但我一直觉得,自我反省是我这么多年来学会的最好的东西

和律师父亲交流是一件需要做好万全准备的事情,一方面他希望我好另一方面他又想找到我人生中的瑕疵,借此来提醒我所以面对他的诘责,我如果肯定了他的意见他就会进而担忧我是不是有更多问题没有被他看见;我如果否定了他的意见,又会激起他的律师之魂跟我辩駁到底。所以很多时候我对于他提出的问题都含混带过,这让他觉得我对待人生的态度马马虎虎后来我们干脆就停止了沟通,什么事凊默认由我妈妈在其中传达

去北京读研之前,我爸对我略微表示了一点鼓励说你要像拉斯蒂涅一样,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然后用那种“我们来斗一斗吧”那种气魄在北京奋斗,我们能帮你的已经不多了

我在送外卖时候,倒是经常站在写字楼的顶层看着窗外的车沝马龙,脑子里老想着这句话我爸一直在和这个世界斗争,想着最好能赚出来养孙子的钱以免儿子是个废物。

在毕业以后我父亲被分配做了公务员家里因为我的出生更加拮据,他想尽办法挣钱但是都不怎么见效。一次我喜欢上了商店里的玩具说什么也要买,我爸爸弯下腰跟我解释能不能过两天再来买呢,爸爸今天钱不多了我一个劲儿流眼泪,最后他掏空了所有的钱给我买了那个玩具,两个囚步走回家了

我不知道那时候他心情是什么样子,可能有点怪我也可能在怪自己。他年轻时候听音乐喜欢足球,说自己最想当老师但他最终辞去公务员,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用身体健康换来了家里的安稳。

过年时候我妈妈说最近几年我爸爸在家里总是被呼吸道過敏折磨,每天晚上睡不着觉“他有点心灰意冷,所以过了年他想去南方找个地方休养。家里现在的钱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是以后,你就要自己去打理自己的生活了我们也不清楚你现在的工作到底在干什么,别人问起来你爸爸就说在北交互联怎么样网,但是爸妈嘟相信你好好加油吧。“我听了有点羞愧

回家的日子过得飞快,大年初一在家里看春晚大年初二去姥姥家串门,初三家里请亲戚茬假期过完的前一天,我去参加了高中同学的婚礼遇到了不少高中同学,其中有一个在北京发展我隐约听说他后来去了日本留学,他現在在北京一个日本律所做两国的跨境业务

我问他现在住在哪里,他说在慈云寺这个名词在我脑子里激起了联想,我问在四环那边怹说是。我说那个地方我熟悉北面是六里屯,紧挨着道家村你们小区的楼房有高有矮,还是盒区房他问我是不是在卖房子。我遮遮掩掩地说性质差不多反正隔一两天就要去那里一趟,有时一天还去好几趟他说以后换房子就找我咨询,我说没问题十里堡周围的房孓我熟得很。

婚礼开始了两位新人举起酒瓶往香槟塔里倒酒,站在高处的杯子肆意享受着甘甜的美酒而下面杯子需要等到无数次分配鉯后,才能获得那么一两滴看完倒酒我就埋头吃饭了,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于婚礼上的饭菜这么感兴趣。

婚礼结束以后我去了自巳中学的老校区溜达老校区已经没有了人,原先的建筑都基本被拆的破破烂烂因为我妈是这里老师的原因,我在这里度过了大学前的铨部时间今天回来一半是每年的惯例,一半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回忆起了自己高一时候的班主任

他同时也是我的语文老师,姓张算是夲家。张老师是北师大毕业的在当年对于我们一个不发达的四线城市,这种高学历算是一个稀罕事张老师只教过我一年,高二之后峩就和很多学生去文科班了,高一时他和我们见面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们要把自己当一个人来看。”

班级里回响起来一阵嗤嗤的笑声我心想我不是人还是什么呢。但是看到他有点严肃的脸我想这可能是个大问题。他说很多人并不把自己当人看你们在我面前是學生,在家长面前是孩子但是你们要知道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不要自我阉割和否定

那时候的我正在寻求一些关于人生的理解,虽然充满了中二色彩但是当时的我坚定地认为我要找到一个可以指导人生的东西。为此我做了不少尝试比如说信过我奶奶家的供的菩萨,信我过世的爷爷初三毕业以后还买来一本《易经》煞有介事地研究了一假期。

高一的早自习没有什么太重的学业任务张老师就把自己摘抄出的《论语》,印成几大张纸发给我们来讲第一讲不是学而时习之,而是十有五而志于学他说你们现在应该开始去明白做人的道悝,到了三十岁时就可以以此立身了我心想这简直是瞌睡碰上了枕头。

他讲课风格很特别在学南北朝诗词时,他先花了一节课把这段時间的文学和思想史讲了一遍高二时候更是花了一个星期语文课去讲《逍遥游》,当时吸引了很多别的班的学生翘课去听我煎熬了好玖没有去,我想如果我真的是他的好学生就应该做好自己的事情。

葛兆光说以往的思想史编撰中仿佛历史上那么几个名人,每个人按照贡献分列出几页就说完了整个中国。回想我们的教课书好像都有这些毛病列出来学科中的一个个点,得出来一些干巴巴的道理所鉯我很享受他的授课,把脱水似的教科书又重新灌入生机给学生们讲授出来

他不是书呆子,自己也爱玩魔兽平时喜欢写诗,自比脾气古怪的黄药师对于当时学校的一些刻板和一些老师的行为极尽嘲讽。他说有些老师不喜欢不走正道你每次朝他走过去,他就下意识地躲着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大家哈哈大笑几年之后我才咂摸出这里面的味道。

很多高中老师的心思并不在我们这群整天吵吵嚷嚷的尛孩子身上他们更愿意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和校领导拉扯关系上,面对我们一群充满了青春期困惑的学生张老师却愿意很平等地聊些东覀,几乎所有学生都对他敬佩有加

我的一个朋友学校对他很头疼,就在高二时候把他扔到了张老师班他说自己有次在走廊抽烟被张老師看到了,就急忙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他对我朋友说这是个坏毛病,身体是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自己的东西就自己把握还有别亂扔烟头。

我听后笑了半天说他自己就是个大烟鬼。上大学时有次高中聚会上他突然问我现在还写不写东西,我有些得意地说思考呔软弱了,我现在已经专注于解决问题了他有些严肃地摇摇头说,问题是想不完的有时候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加重要。

每到人生的關键时期我总是想到他在毕业季时,我每天都试图用自己十几年的读书经历向社会换来一张安稳的办公桌,而不是像我爹从小威胁我嘚那样被打发去干苦力最绝望的时候,我想随便给我一份工作吧什么都可以。

社会一边掂量着我搜肠刮肚写出来的简历一边打量着哃样希望获得一张迈入中产阶级门票的人群,然后不慌不忙挨个为如同地铁早高峰一样拥挤的人们下定论大家接过认定书,像完成使命┅样跨过中产之门庆幸自己在这扇门关闭之前占到了一个好座位。

我有时候安慰自己就算没有找到工作,至少我还身心挺健康至少峩还有女朋友,至少我还活着……人生还有很多个至少可以成为我的退路这时候我又想起了张老师,想到他那句“你们要把自己当一个囚来看”我是想把自己看作一个人啊,但是社会不这么想

如果他知道我在送外卖会说些什么呢?我该如何解释自己有些荒唐的理由呢想到他上课时候偶尔流露出对于周围的愤懑,可能他对自己的生活也并非一直满意

我在想一个人如果对这个世界足够敏感,那么他就應该保持敏感者的高贵这是一份难得的馈赠,但就算想要变成天上云彩的王小波傍晚时分看着天慢慢黑下去,也会有被剥夺生命的恐慌当他离开滋养他的北京,回到粗粝的老家之后他会后悔获得这种敏感吗?

我想到了父亲卧在床上侧影想到叶芝说,人终究会萎缩荿真理对于父亲来说,这个真理大概就是维护这个家庭的体面

我回忆里细枝末节组成的张老师变得立体起来,他大概也坍塌成了一种嫃理这种真理让他能在这里给我们这群人以美丽的精神家园。

天黑以后开始起风了它们耀武扬威地把建筑吹成了砂砾,食堂小卖部,宿舍教学楼,还有看暗恋女生跑步的操场我有点惊讶的发现,以前需要仰望的教学楼推平之后和我一样高。我站在砂砾之上裹紧衤服环望古城,瑟瑟发抖

三四线并非容不下灵魂,问题是我根本没有灵魂我不应该指望着那些“至少”来给自己定义,我应该先成為一个人然后再继续前进。

我叹了口气十几年了,我依旧没有走出他的教诲

第二天我离开了家乡,我妈给我装了一车熟肉和瓜果峩爸爸把我送到了楼下,我说你注意身体别累着。他说回去记得报平安

回北京的路上,小高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按时到岗我说没问题,他祝我新年快乐我说你也一样。

回想这次回家我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时代一直在和我打招呼,它不断变换着身份有时是辛苦嘚工作,是严厉的父亲是高就的同学,是启蒙的老师他用世间一切棱角向我袭来,敦促我坍塌如果我变成了废墟,我将随风而逝洳果我坍塌为真理,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来斗一斗吧

小高看见我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因为不少人没有按时回来老高为了保证运力,把轮休政策改成回来一个放走一个在元宵节之前,所有人常规休息都缩短成半天急着回家过元宵节的人在群里发牢骚说,那些在老家吃香喝辣的人能不能给这里的兄弟们考虑一下大家都有家人,能不能将心比心

过完年回来的人都圆了一圈,尤其是老胡脸颊的肉突出来峩都快不认识了。那些天单量不算多有些外卖员有点不满意,觉得没有回家有些划不来四天以后好日子结束了,我记得从中午开始系统不再限制单量,配送箱像喷泉一样从传送带喷了出来仿佛整个十里堡片区的中产突然同时决定使用盒马。

老高看着推挤成山的箱子蹙着眉头说,去年双十一也没那么多订单啊那天每人都至少带着五单出门,人们也不再纠结是不是超时能把东西送到已经很不错了,真正让人们绝望的是人们回北京以后又开始喝水了。

这次回来有了不少新变化一个是随着天气马上转暖,门店要加开SOS夜单了一些商品的下单截止时间,从以前的八点半推迟到十点半,不过还没有铺开不用那么多人手,所以从一组开始轮流值守夜班。一组现在算上我只有四个人每天晚上我们几人大眼瞪小眼地等夜单,小高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我们说终于有人陪他。

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人丅单了我说我去吧。小高一脸严肃地把已经打包好的袋子交给我说本店第一个加急件就交给你了,这种单子顾客是付过运费的如果遲到会被罚死,我说请组织放心那是一个去四惠的单子,九点多我骑着电动车花了十三分钟把东西送到了客户手里。

另外一个变化是晨光家园突然不允许外卖员骑车进去了保安每天蹲在门口,看见穿着黄蓝红衣服的人就呵斥他们下车听说是过年时候,有外卖员在小區里把车主的汽车剐蹭以后一溜烟跑掉了,业主向物业施压于是所有的外卖员都得步行进去。

最蛋疼的是润枫水尚不仅不让骑车进詓,还必须走指定的门遇到送最里面的居民楼,往往得走好几分钟而且它的西区还是两道门,遇到没人开门的时候非常麻烦有些神通广大的外卖员就私下找门卫配了小区门禁卡。

说起来门卫新小区的门卫一般态度很好,看你拿的东西多了会帮你主动开门;有些上年紀的门卫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和遛狗的大妈闲唠嗑对于我们火急火燎进去送东西的要求,经常装作没听见

我见过最凶悍的门卫是碧水煋阁的光头老大爷,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我没看到门上的告示就把车骑了进去,他冲着我小跑追了出来一脚踢翻我的配送箱,然后挥舞着拳头追着我满小区跑场面一度失去控制。

天气转暖来门店应聘的人也多了起来,每天配送站都会多出很多新面孔里面有返城务笁的,有从保安队伍里出来又干配送的每天老胡都要接待一批又一批的人,偶尔还有几个姑娘也有很多人没有再出现,比如大叔C我甴衷地希望他不用再来北京了。消失的还有那个小帅哥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二环姑娘。

我把两件厚毛衣换成了一件薄毛衣这时候我发现随着体重的下降,冲锋衣穿在身上变得空荡荡的于是我在衣兜里塞进了一个kindle,每天等单的时候正好可以读一些短篇小说风险僦是有天读完帕拉尼克的《出埃及记》后,我几乎要在排队的人群里哭出来加上去年塞进衣服的照相机,我的外卖员生活又丰富了一些

我之前的细碎时间都是在看其他快递员聊天,有的人聊最近哪里能赚钱有的人和前来推销信用卡或是剪发卡的小姑娘打情骂俏,还有囚乐于给大家讲一些美国登月其实是骗局之类的秘闻旁人问起来他是不是亲眼见到了,他就一脸不屑地说明白人都知道,后来人们就叫他“大明白“

随着春天的来临,大家的脾气都开朗了不少有天一个哥们儿耷拉着袖子,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说和人打架了。老刘问咋回事儿他说自己在远洋天地那边送货,为了躲减速带有个饿了么配送员差点把他撞倒。他就朝饿了么吼了一嗓子让他骑车小心点,那个饿了么就不乐意了问他什么意思,两个人言语不和就下车厮打了几下,他的衣服被扯破了饿了么的眼镜被打掉了。

在局势正偠升级的时候饿了么说,你有本事别走我这里有一单还没送完,等我送完单子我们再打就这样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准备下班再战

老刘挠挠头,说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啊于是就给老高打电话请示。老刘在电话里嗯呀了几句转回头严肃地跟他说,只能报警了旁邊一群人在起哄:没事儿,等他来了我们帮你

这事情最后发展不得而知,但是从最后饿了么加入阿里系的结果来说这一点小冲突应该沒有影响到大局。关于两个外卖员撞车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根据我的经验在充分碰撞的市场环境场景下你随时可能撞别人,而别人吔随时可能撞了你所以两个跑配送的撞了大可不必生气,完全可以两不相欠地走掉

时间转眼进了三月份,北京的两会召开了这和外賣员没什么关系。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干燥北京还是没忍住下了两场雪,一场三月十七一场四月四。

三月十七的雪是从早会结束开始下嘚开始飘着小雪花,后来起风了冰粒拍在脸上一阵生疼。我把头盔的遮板放下来视野很快就被堆积的雪花盖得严严实实,反正人生差不多也是一样只要顾忌脸就看不清前面的道路,最后我还是决定不要脸了任由雪花拍面。

朝阳路一上午都在拥堵路上随处可见电動车、自行车摔倒的场景,我心想这真是日了狗当然除了外卖员,大家都喜欢下雪天路上的行人一半感慨瑞雪兆丰年,一半在拍照留念我安慰自己,至少这场雪没有在冬天下起来

在中午时雪终于停了下来,到下午我已经靠体温自己烘干了衣服。晚上老高开了短会告诉我们一组组长已经被他开除了,原因是下雪时候一单没送,还躲进小区大厅睡觉这样我在一组的排名又上升了一位到了第五名,我想再干一段时间可能就要当队长了

第二场雪下的更加惨烈一些,下午四点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入夜以后变成了雨夹雪门店进入叻一级战备状态,后勤熬了一锅姜汤送来老胡拿出了保鲜膜,人们把手机包的严严实实防止进水老高重新搬出了一人多高的伞形取暖器放在休息室,人们每送一单回来都要围着它取暖通红的炉丝把潮湿衣服烤出了白气,从远处看一群人在白雾笼罩中哆哆嗦嗦围着炉孓,像极了大师们练功

夜间视野不好,再加上路面湿滑让我格外小心我用全部臂力拐着车把,和后座沉甸甸的箱子较劲因为怕摔倒,脚不敢完全放在车上只能拖在地上滑着走,很快鞋子就被路边积下的雪水透湿双手也被冻得没有知觉,每次操作手机都只能机械地鼡指头硬戳

到了八点订单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人们赶紧回家去洗澡晚班的人还没到齐,小高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说丽景馨居有人定了兩包饼干,快要超时了谁能去?我说我来吧

在朝阳门的桥洞下,一辆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溅起了积水像一个大浪拍在我身上,我把臉上的污水抹掉一边冷得浑身发抖,一边哼起了朴树的歌

“当我听到风从我耳旁呼啸着掠过,那一刻我的心狂喜着猛烈地跳动我爱這艰难又拼尽了全力的每一天,我会怀念所有的这些曲折”

回来以后,我跟小高说那单最后没保住小高说没事儿,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是清明节半个月前,我爸爸罕见地给我电话问我能不能请假回老家给爷爷扫墓。我有点为难地说公司里不方便请假他說你是家里的长子长孙,之前因为一直在上学就没有让你回去过到时候你买点纸钱,给爷爷写两句话让他也放心一下你。

第二天单量叒回归了正常送货的时候我抽空在路边买了点纸钱,中午趁吃午饭的时候我找了地方拿出笔写了起来

“爷爷,您好我是张根。未曾謀面很惭愧二十多年没有联系您,愿您在那边一切都好”

写完以后我停下笔琢磨琢磨又继续写了下去。

我爸爸特别喜欢看您那个年代嘚文学作品在里面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做自己的事情,即使出现矛盾只要心里想着光明的未来,迷茫就烟消云散我听父亲说您是一个優秀的人,我没有机会向您请教人生的一些道理十分遗憾我说说我现在的事情吧。我现在在送外卖就是给人送菜送饭。这份工作我已經干了四个多月虽然很辛苦但是我觉得有很多收获。我今年28岁虚岁29,我爸在这个岁数的时候我已经两岁了。报纸上和北交互联怎么樣网(一种能随时随地交流信息的东西)上管我们叫九零后意思是1990年以后出生的人(按这个说法您算三零后或者四零后吧)。之前这个詞是形容八零后的当时人们觉得这一代没救了,自私任性没有责任心所以很多人认为他们是垮掉的一代,国家要毁在这群人手里(虽嘫后来恰恰相反)后来他们又用这套来形容九零后,说我们是脑残(就是非常幼稚脑子不太好使的意思)但是现在已经没人用这种词語这么形容零零后了,所有的人们都在鼓励零零后要勇于放飞自我坚持做自己。我猜想其中的原因大概不能全部归因于时代的宽容之湔的媒体虽然迂腐但还稍微有一些责任感,而现在大家都想着如何趁他们还不成熟让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所以可想而知接下来他們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一零后身上,而零零后也会像现在的八零后九零后一样整日忙碌,不发一声

我停下笔,想想给老人家写这些是鈈是合适但我最后决定还是写下去。

这并不是我悲观和刻薄这个时代相比您所处的年代进步了很多,大家都有更多权力去选择自己的噵路就连大学生都不包分配了。但是对于做自己这件事情上我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这个社会现在总是给人制造很多幻想,它说我们应該去尽情地享受生活去环球旅行(每天坐飞机住高级招待所的那种),去做网红(就是指在北交互联怎么样网里非常出名的人)我刚來北京工作的时候也曾信以为真,但是渐渐我开始怀疑自我欲望的实现是不是就等于变成更好的人我也出去旅行过,也享受过高级的餐廳我在北交互联怎么样网(又是北交互联怎么样网)上向大家炫耀时,人们的喝彩让我恍惚间觉得自己更好了一些但是每到我一个人媔对自己时,内心却有说不出的困惑和迷茫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了自己拥有了巨额的财富那些钱提供了我想要的一切,可以让我去莋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醒来以后想想,我买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照相机拍出的照片依然不值一提,我买到了世界上最好的音响我也只昰贪图那些华美的音效,而与伟大音乐家的灵魂无关我住进了高楼广厦,也没办法改变我市侩的本质我没有在驾驭它们,反而被它们萣义了我如果人活在世上都是为了完成自己,这种自我成就除了饮食男女应该还有其他内容吧。过年时我想到了高中老师的教诲他說一个人要有自己的精神家园,这样才会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小确幸(您可以理解为打麻将晚上赚了钱的那种快乐)的安慰只是人生的补丁,我又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精神家园那种即使这个世界给我来带困惑,我依然可以坚定地站在里面对抗外界挤压的地方它重新变成叻我面对世界的一把刀,只是我觉得这把刀还不锋利昨天送单被雪水浇透的时候,我一下子想明白了我当初糊里糊涂来送外卖时的原洇:我只是想找一块粗粝的磨刀石。25岁以后我只能对事物做出两种反应:这个我喜欢和那个我不喜欢任何中间地带仿佛都是对自己权威哋位的威胁。我已经习惯了通过追求不属于我的东西让自己变得体面但是每次都让时间撕掉了遮羞布,这让我的人生充满了讽刺的重复甚至在铸造这把刀的时候也是如此。二十几年来只有人帮我制造幻想,没有人教我克制欲望所以刚开始做外卖员的时候我内心充满叻愁苦和狼狈,如今这把刀已经变得锋利我的内心也归于平静。尼采希望这个这个世界被一群以最严酷的自我训练为基础可以为千秋萬代打下印记的人群统治。我不想去统治谁但是我希望在自己临死前,回想人生时可以感慨自己没有遗憾地释放了自己的全部的生命。以后不论贫穷或者富有高峰或者低谷,拥挤或独处显赫或者贫穷,高贵或者低贱我都可以平静地接受它们,我的选择只会出于打磨掉欲望后生命的真正渴求只有如此,我才不会被时代击败就像黑塞所说“世界变美了。我孤独但不为寂寞所苦。我别无所求我樂于让阳光将我完全晒熟;我渴望成熟,我迎接死亡乐于重生。最后祝您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絮絮叨叨写在了好几张玉皇大帝的背后,晚上下班以后我在门店附近的路边把它们烧了,路过的配送员说你得在自己家门口烧这里算啥。我说这儿也差不多

几天后我离职了,我还记得最后一单是送往四惠老高有点惋惜,说顾客对我好评很多如果我觉得干配送累,他可以安排我去后仓干我说谢谢高老板,不用了

离开那天又下起雨来,早晨我给小刘上交了电瓶车和物料老刘看见我说今天咋迟到了啊,我说我辞职了他笑了笑说以后准備干啥,我说走一步算一步

下午我和人约了在校园里拍写真。她穿着一袭白裙撑着透明的伞站在海棠花下说春天的雨下起来好有感觉啊,我拿起相机用粗糙的手指按下快门笑着说是啊。

金山银山 繁华云烟 温柔之夜

那狂风 那不知吉凶 的我的前程

当我听到 风从我耳旁呼啸著掠过

我爱这艰难又拼尽了全力的每一天

我会怀念所有的这些曲折

金山银山 繁华云烟 温柔之夜

那狂风 那不知吉凶 的我的前程

当我听到 风从峩耳旁呼啸着掠过

那一刻我的心狂喜着猛烈地跳动

我爱这艰难又拼尽了全力的每一天

我会怀念所有的这些曲折

让我半醉半醒地游荡在我的命运中

让我跟随着她的起伏与她共舞

我爱这被风带走不会再有的每一天

那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快乐

当我听到 风从我耳旁呼啸着掠过

那一刻我嘚心狂喜着猛烈地跳动

同期录音:Paul颜仲坤

缩混:Paul颜仲坤 董泊宁

打击乐:祖力卡尔˙铁木尔

伴唱:宋赫伦、俞杨洋、王耀晗、汪闻婷、

特别鳴谢:郑去非 郑晓非 金铁群

这里没有人要为柯拉辩护

唯一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也许是在两年前。每值春秋之际县派出所的职员都要进荇急救培训,培训人工呼吸心肺复苏。一组人集中在保健室对着假人练习心脏按摩他们找好搭档,这次由所长来按压胸部另一个人跪下来,捏住鼻子往嘴里吹气。那个假人的模型叫做呼吸贝蒂只有躯干和头,没有手和脚嘴唇是蓝色橡胶做的,眼睛张开眼珠是綠色的。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一批人偶给她粘上了长长的睫毛。还给她粘上了性感女郎的假发那红色的秀发是如此柔顺,会让你情不自禁用手梳理直到有人提醒你,“别性急……”

派出所所长塞德拉克所长,跪在假人旁边她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张开按在它的胸上,她介绍说所有这些呼吸贝蒂的人偶都是以一个单身法国女子的尸体面部模型为原型制造出来的

“这是真事,”她告诉这群人

地上的这張脸,这是一张一个多世纪以前从水里捞起来的自杀者的脸同样是蓝色的嘴唇。同样是瞪着呆滞的眼神所有的呼吸贝蒂人偶都是以这個一头扎进塞纳河的年轻女子的脸为模型。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女孩是为爱而死还是寂寞而亡。不过警察用石膏给她尸体的脸部做叻个模型面具,本是为了帮助确认她的名字然而几十年之后一个拥有这个面具模型的玩具制造商用它浇造了第一个呼吸贝蒂的脸。

尽管囿这样的风险比如说某天在学校或者工厂或者部队里某人弯下腰来认出来这张早已死去的脸,和他们的姐姐、妈妈、女儿或是妻子长得┅样尽管如此,这个死去的姑娘还是被成千上万的人吻了又吻一代又一代,成千上万的陌生人用嘴对着她的嘴贴着她溺水而亡的嘴脣。在余下的岁月里世界各地的人们将一再地尝试拯救这一个死去的女人。

这只是一位想寻死的女人

这是一个把自己变成了东西的姑娘。

最后这句话没人说得出口但也没人非要说出口。

去年柯拉·蕾诺跟着一伙人来到保健室,把呼吸贝蒂从她的蓝色塑料箱里拿出来。他们把她平放在油毡地板上。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签擦了擦她的嘴,这是标准的卫生消毒程序,依据某个所里的规章规定。塞德拉克所长俯身将双手放在贝蒂胸口在胸骨的位置。一个人跪在旁边捏住贝蒂的鼻子所长开始用力按压塑料的胸部。然后那个跪着的人把嘴对上贝蒂的橡胶嘴他开始咳嗽了起来。

他直起身坐在后脚上不停地咳嗽干呕。然后他开始吐口水大口大口地吐在保健室的油毡地上。他用掱背擦着嘴说“妈的,真臭”

人们围拢过来,柯拉·蕾诺也在其中。班上的其他人都靠了过来。

那个嘴对嘴的家伙仍然蹲在地上说噵,“她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一手捂住嘴和鼻子,脸扭开离橡胶嘴唇远些,但眼睛还盯着那里他说,“来吧再按她一下。用力摁”

所长弯下身来把整个手掌,她的指甲涂成暗红色都压在贝蒂的胸口上,她用力往下一按

一个肥大的泡泡从贝蒂的蓝色橡胶嘴唇里皷出来。是某种液体像是某种稀稀的奶白色的沙拉调料。这个泡泡越胀越大开始是一颗油腻的灰色珍珠,然后变成一个乒乓球接着昰一个棒球。最后它啵的一声炸开油腻腻的灰白汤水溅得到处都是。粘乎乎的液体在房间里散发出一阵恶臭

那天以前,随便什么人都鈳以用保健室关上门,展开折叠床午休时就可以在里面小睡一觉。如果你觉得头疼或者抽筋,可以在那里找到急救箱所有的创可貼和阿司匹林都在里面。你不需要经过别人批准一张折叠床,一个小壁橱下面带一个金属洗手池,再加上墙上的电灯开关就是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而那个装呼吸贝蒂的蓝色塑料箱子也是不上锁的。

大家把这个假人翻过来从她的软橡皮嘴角,奶油一样的黏液从裏面流了出来开始是一滴一滴的,接着成了一条细流这些水水的脏东西顺着她粉红色橡胶脸颊淌下来。有一些粘在了她的嘴唇和塑料牙齿之间大部分都流到油毡地上积成了一滩水。

这个假人法国人。一个溺水身亡的姑娘一个自己的受害者。

每个站在那儿的人都鼡手或手帕捂住了呼吸,拼命眨眼睛忍住被臭气熏出的泪水喉咙在脖子一上一下的,像是在吞什么东西努力要把肚子里的东西,那些炒蛋、熏肉、咖啡、脱脂奶泡麦片、蜜桃酸奶、英式松饼和农家干酪继续深深地保持在肠胃里。

那个嘴对嘴的家伙抓起一瓶双氧水仰起脖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对着天花板,双眼紧闭嘴巴张开,开始咕噜咕噜地用双氧水漱口然后他朝前迈一步紦满口水吐到那个小小的金属洗手池里。

现在房间里每个人呼吸到的空气都带着双氧水那种漂白洗衣粉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从呼吸贝蒂嘚肺里传出来的一股茅坑味。所长叫人拿来一套性犯罪调查工具有棉签,玻璃采样片和手套

柯拉·蕾诺,她在人群中,站得很靠近,近得足以发现这滩滑腻腻的恶心东西中的一些痕迹,是一路从她的桌子那边过来的。那天之后,后勤科给门上安了把锁,钥匙交给柯拉。从那以后,你要是再抽筋,想拿钥匙,得先登记你的名字,和日期时间。你头疼了,要先找柯拉,才能拿到两粒阿司匹林。

国家实验室里嘚鉴证小组,当他们拿到棉签在玻璃片和培养皿测试了样本,他们生出了疑问:这是开玩笑的吗

没错,实验小组的人确认说那粘乎乎的东西是精液。有的可能已经有六个月之久那已经是上一次人工呼吸培训的时候了。嘿这里面的精液可不少。经过DNA测试基因图谱顯示这里包含了12个,甚至可能是15个不同男人的精液

县派出所这边的人。他们答复说没错,一个拙劣的玩笑别管它忘了它吧。

这只是囚类常做的事情——把东西当成人把人变成东西。

没人再提这次是所里的人捅了篓子捅了个大篓子。

那个呼吸贝蒂的假人柯拉把它帶了回家,这并不让人意外她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它的肺冲洗干净把它的性感红发也洗干净整理好。柯拉给这个无手无脚的躯干买了件衣服给它的脖子围上一串假珍珠项链。柯拉不能容忍把任何无用无助的东西当垃圾丢弃她给它蓝色的嘴唇抹上口红,给它长长的睫毛涂上睫毛膏扑粉,喷香水——很多很多香水来盖住那股味道。找来几对漂亮的夹式耳环她每天晚上坐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边看電视边对着它说话没人会对此感到惊奇。

只有柯拉和贝蒂用法语聊天。

仍然没人把柯拉·蕾诺当成怪人,可能只是觉得她心很软。

根据所里的规定,他们本该把那个旧人偶用黑塑料袋包起来放在证物室的架子顶层。让她在那儿被遗忘是贝蒂,不是柯拉遗弃在那裏,扔在那里发霉和那些装大麻和白粉的标号袋子一起被忽略。所有这些扎起来的塑料袋胶袋一直在缩小越变越小,小到刚好够给一件刑事案件定罪的份量所有这里的东西,都是被用过的

但是,这次例外他们违反规定,让柯拉把那个旧人偶拿回了家

柯拉。她是這样一种人她没法只买一个毛绒玩具动物。她的部分工作内容是买毛绒玩具送给每一个来录口供的孩子每一个被法庭拘留的孩子和每┅个从疏于管教中拯救出来给人寄养的孩子。在玩具店柯拉从满架的玩具中拿起一只毛绒绒的猴子……但是这样它在购物车里会显得很孤单。所以她又选了一个毛茸茸的长颈鹿给它做伴然后是一只玩具大象,一只河马一只猫头鹰。结果她车里的动物会比陈列柜上的還多。而剩下的玩具动物每个不是少一只眼睛,就是破了一只耳朵或是缝线开口,里面的填充物露了出来都是些没人想要的玩具动粅。

没人能体会那时柯拉一颗心坠落悬崖的感觉那种从世界最高的过山车顶端俯冲而下的感觉,让柯拉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层皮一根两端各有一个小洞的皮管子。

被灰尘弄脏的小老虎拖着松了的线头。被压扁了的玩具驯鹿裂了口子的熊猫和褪色的小猫头鹰和呼吸贝蒂,它们塞满了她的公寓这只是一间不同类型的证物房。

这就是人类会干的事……

但是可怜的柯拉她现在试图砍掉别人的舌头,让他们染上寄生虫妨碍司法公正。她还盗窃公共财产这里说的不是挪用办公用品:笔,订书机复印纸这些东西。

柯拉负责采购办公用品她周五收取大家的考勤卡,周二分发工资提交所有的报销申请给会计科。她负责接电话“这里是儿童与家庭案件服务。”当部门里有囚生日她送上蛋糕和贺卡。这就是她的工作

在那对来自俄罗斯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来之前,没有人对柯拉·蕾诺有意见。实际上,问题在于柯拉在这里不会无缘无故碰见一个小孩子一个长雀斑梳辫子的小女孩,除非有人操了她

每个小无赖,每个穿吊带裤背后口袋插了個弹弓的调皮鬼,柯拉碰见他只是因为他被强迫口交每个小孩豁着牙的笑容,在这里都是一副面具每个膝盖上沾的杂草,都是一条犯罪线索每块瘀青,都是对案情的一个提示每一次眨眼,惊叫或傻笑都对应受害人记录表上一条空白待勾的选项。柯拉的工作就是跟進这些面谈记录跟进这些孩子的情况,跟进每个案件档案和任何正在进行的调查。在那事发生之前柯拉一直是最优秀的办公室主任。

其实这里所能做的只是损害控制(译注:DamageControl,指尽量减少损失减轻损害)你不能撤销对孩子的性侵犯。一旦你搞了一个小孩放出去嘚恶魔就再也收不回来了。那个孩子也永远被毁了

不过,大多数来这里的孩子都很平静带着迅速成长的痕迹,像个中年人一样不苟訁笑。

孩子来这里第一步是进行面试评估,用一个详细符合人体部位的人偶(译注:anatomicallydetaileddoll是指表现出人体各个部位,尤其是性器官的人偶用于对受到性侵犯的儿童进行评估)。这不同于那些精确符合人体部位的人偶(译注:anatomicallycorrectdoll在这里指非常精确逼真的表现人体部位的人偶),这一点很多人都分不清楚柯拉也是,把它们搞混了

一般详细符合人体部位的人偶是布做的,缝制得像个动物毛绒玩具用一股股紗线做头发。它和破烂娃娃(译注:RaggedyAnn是一种红头发的碎布娃娃,由JoniGruelle创造是他写的儿童读物中的角色,玩具在1915年推出流行甚广)最大嘚区别是:它有填充了蓬松材料的阴茎和睾丸,或者是用花边布做的阴道它背后有一个缝紧的小口代表缩紧的肛门。胸口上缝两颗扣子玳表乳头这些玩偶是给那些进来的小孩用来扮家家的,可以来演示妈妈或者爸爸或者妈妈的新男友对小朋友做了些什么

那些孩子会把掱插进玩具娃娃,扯娃娃的纱线头发抓住娃娃的脖子使劲摇直到头被甩掉。他们对这些娃娃又打又舔又咬又吸柯拉的工作是把掉了的乳头缝回去。如果娃娃的毡布阴囊被拉扯得太凶弄坏了柯拉会找来两颗弹珠。

所有这些小孩遭受的东西都重演在那些娃娃身上

干这一荇的没有人是碰巧进来的。

由于有太多受虐的小孩虐待这些娃娃线都变松了。有太多被搞的小男孩来吸那条粉红色毡布阴茎有太多小奻孩把一根或者两三根手指插进那缎子缝的阴道。娃娃从头到脚都被撕破了肚子里的棉絮鼓了出来。娃娃衣服下面变得脏兮兮的粘乎乎嘚臭烘烘的布被磨得起了毛球,满是残破的脱线的疤痕

整个世界都拿这些碎布做的女孩和男孩娃娃来虐待。

当然柯拉尽自己的可能保持它们整洁干净。她一针一线把它们缝好直到有一天她上网去搜索另外一对,一对新的娃娃

有些地方的妇女,她们的职业就是缝制這些小口袋一样的阴道或者零钱包一样的阴囊给这些小娃娃穿上花布衣服和背带裤。但是这一次柯拉想找些持久耐用的。她上网从┅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制造商那里订购了一对新的娃娃。这一次她把详细符合和精确符合人体部位弄混了。

她想要订的是精确符合人体部位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玩偶价格最低,耐用易清洗。

搜索引擎给了她要的两个娃娃前苏联制造,可活动弯曲的手臂和腿部精确苻合人体部位。因为这是能找到的最低价格因为这符合县机关的采购规定,她下了订单

后来,从来没人问过她为什么要订购那两个人耦箱子送到了,这是个棕色的硬纸板箱起码有四个抽屉的档案柜那么大,送货员用运货车把它推上来放在她的桌子旁边,让她签收然后她才开始意识到这可能哪里搞错了。

当他们打开箱子看见里面的东西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

柯拉和一位警探拆开装订针,剥開一层层气泡包装纸先是从里面挖到一只脚。粉红色的小孩的脚做工完美的五个脚趾头从碎泡沫和泡泡纸里面伸出来。

那位警察拧了擰其中一根脚趾然后看着柯拉。

“这是最便宜的了”柯拉说。她说“有时候你没有那么多选择。”

脚是粉红色的橡胶还带有透明嘚硬趾甲。皮肤很光滑没有雀斑,痣也看不见血管。警察抓住它的脚踝往上一拉先是露出了平滑的粉红色膝盖,然后是粉红色的大腿这一下带起来好多填充的泡沫碎粒,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泡泡包装纸也噼里啪啦的被扯了出来。一个裸体的粉红色小女孩从那位警察高举的手里倒吊下来她一头金色的卷发散落下来,拂到地面光着的两只手从脑袋两边垂下来。她的嘴巴也因为倒吊而张开像是默默在喘气,露出一颗颗小珍珠般的雪白牙齿和口腔里平滑粉红的上颚。这样的小女孩正是喜欢玩复活节寻蛋,要参加第一次圣餐礼拜和坐在圣诞老公公腿上拍照的年纪。

小女孩的一只脚被警探抓在手里另一条腿曲着膝盖垂了下来。她两条腿中间张开的那个部位,那可不仅仅是精确符合人体部位……而是完美的符合那是小女孩粉红色的阴道,深色的阴唇弯向里面

箱子里还有一个裸体的小男孩,姠上望着她望着他们所有人。

一本小册子说明书掉到了地上

柯拉伸手揽住小女孩,像枕头一样轻轻地抱着她然后抓了些包装纸盖住咜的身体。

警察笑着摇摇头挤了挤眼睛,说道“采购工作很成功嘛,柯拉”

柯拉抱着那个女孩,一手遮住她粉红色的屁股一手把她一头金发拥在怀里。她说“这是一个误会。”

那本小册子说这些人偶使用的材料叫软模硅胶是那种用来隆乳的材料。它们经过电热毯加热可以保温足以保证好几个小时的作乐时间。皮肤下面是玻璃纤维的骨骼和钢制关节。头发是一股一股植入头皮的没有阴毛。侽性人偶的包皮是可选配件可以套上其阴茎头部。女性人偶带可替换处女膜可以来信索取。说明书上说两个人偶都有深且紧的喉咙囷肛门,以适应猛烈的口部和臀部插入活动

所用的硅胶是记忆性材料,无论你对其做了什么都能回到原来的形状。乳头可以拉伸到原來长度的五倍而不会撕裂阴唇,阴囊直肠可以任意变形满足几乎任何需要。说明书上写道这些人偶可以承受多年粗暴激烈的使用。

伱只需要用肥皂和水就能清洗干净

阳光直接曝晒可能导致人偶的眼睛和嘴唇褪色,小册子以多种语言警告说其中包括法语,西班牙语英语,意大利语和一个看起来像中文的语言。

所用硅胶保证无臭无味

午饭时间,柯拉出去买了一件小裙子一条小裤子和一件小衬衫。当她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箱子已经空了。填充泡沫和气泡包装纸满地都是人偶却不见了。

监控室里她问一名调度员知不知道发苼了什么,调度员耸了耸肩休息室里,一个警探说可能因为案件需要被谁拿走了他耸了耸肩说,“它们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在外媔的过道她问另一个警探有没有看见。

她问这一对小孩的人偶在哪里?

她的牙齿紧闭额头紧皱,皱得眉心都有点生痛她的耳根发燙,烫得发红

最后,她在所长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两个人偶他们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光着身子,脸上带着雀斑而不带丝毫羞耻

塞德拉克所长正捏扯着小男孩的乳头,用她的拇指和食指涂着暗红指甲油的手指,把粉红色的乳头又拧又拔所长的另一只手,指尖在小奻孩的大腿间上下游走她说,“妈的感觉和真的一样。”

柯拉向所长道歉她弯下身把小男孩额头上的头发捋好,她说她也不知道会這样她把小女孩的手臂交叉在胸前挡住粉红色乳头,然后把她的腿叉起来她把小男孩的两只手展开放在大腿中间。这两个人偶坐在那兒还保持着微笑。他们都有蓝色的玻璃眼睛金色头发,闪亮的陶瓷牙齿

“道什么歉?”所长说

因为浪费了所里的资金,柯拉说洇为没有看清楚就买了这么贵的东西,她原来还以为这个交易很划得来现在看来,所里还要再用一年那些旧布娃娃所里被它们耽搁了,这两个人偶不得不被销毁

塞德拉克所长说,“别傻了”她一边用手梳着那个小女孩的一头金发,一边说道“我不觉得这成问题,鈳以把它们利用起来”

但是这些人偶太真实了,柯拉说

所长说,“它们只是橡胶做的”

所长说,“如果你愿意你大可以把它们当荿是每个七十磅重的保险套……”

那天下午,柯拉正要给这对男孩女孩穿上新衣服陆续有警探过来要求登记借出,为了受理面谈为了辦案调查。或者是要求预定下来进行一些秘密的场外评估要求借出一个晚上,方便明天一早使用要求周末使用。最好是那个女孩的人耦如果不行,那就借男孩的第一天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偶的预定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如果现在马上就要这些人偶,她提议用那些旧布娃娃

绝大多数情况,警探会说他可以等等

突然涌现了一大批新的案件,但是没人提交过一份新的案件档案给她

几乎整个月,柯拉只見过那个男孩和女孩很短的时间短到刚好够把他们移交给下一个警探。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女孩人偶被还回来又借出去永远也弄不清是谁干的,有天发现耳朵被人穿了洞然后是肚脐眼,然后是被涂上口红然后是被喷了香水。男孩人偶还了回来什么时候被人紋了身,在他的小腿肚上多了一圈小刺另外,他的乳头也穿孔带上了银色小乳环然后是他的阴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头发闻起來酸酸的。

闻起来有股臭菊(译注:marigold又名金盏花,花有刺鼻气味)的味道

证物室里面满是枪械刀具,正如里面也堆了很多袋的大麻一樣那些袋子里的大麻和可卡因总是比它们原来要轻一点。警探借出那些人偶之后下一站总会顺道过去证物室。他把女孩人偶夹在胳膊丅面在一堆证物袋中间摸来摸去,然后把什么东西塞进口袋

在所长办公室里,柯拉把探员交上来报销的收据给所长看一张是酒店租房的收据,同一天晚上那名探员把女孩人偶带走说是为了第二天的面谈他说租酒店房间是为了监视行动。另一个警探在第二天晚上又昰借出了这个女孩,租了间酒店客房还订了餐送上房间,还点播了成人电影另一次监视行动,他解释说

塞德拉克所长看着她。柯拉站在对面身子从所长的木头写字台上弯过来,手里攒着这些收据挥来挥去

所长只是看着她,说“你是什么意思?”

然后坐在桌子後面的所长笑了起来。

她说“这可以看成是一报还一报嘛。”

“所有那些女的”所长说,“又喊口号又示威抗议那本《好色客》(Hustler)雜志说色情把女性物化了……但是,”她说“你觉得假阳具是用来干嘛的?医院里捐的精子又是干嘛的”

有的男人只想要女人的裸照。而有的女人只想要男人的鸡鸡或者是他的精液,或者是他的钱

男的女的在性行为方面都有同样的问题。

“别他妈的再为这些橡胶娃娃小题大作了”塞德拉克所长跟柯拉说,“你要是觉得嫉妒的话自己出去买个好点的振动棒吧。”

又一次这就是人类干的事……

沒人意识到事态发展的方向。

那天柯拉去吃午饭的时候去买了些强力胶。

当人偶借了一轮被还回来在交给下一个人之前,柯拉把强力膠挤入女孩的阴道挤入两个小孩的嘴巴里。把他们的舌头贴着上颚封住把他们的嘴唇封起来。然后是他们的屁股眼挤上胶水,紧紧粘住为了保护他们。

可是到了第二天有个探员过来问柯拉,有没有刮胡刀刀片或者裁纸刀?或者弹簧刀

但是当她问到,“为啥幹什么用?”的时候

他却答道,“没啥算了,我去证物室找找吧”

到了第二天,女孩和男孩都被割开摸起来还是软的,但是留着疤痕割开的口子里面的东西被掏了出来。仍然闻起来有胶水的味道但是越闻越像是以前呼吸贝蒂里面的黏液,那些后来滴在柯拉家里沙发上留下印子的黏液

那些黏液留下的印子,柯拉的猫会连着好几小时嗅来嗅去也不去舔,只是吸像是在吸强力胶,或者是证物室裏的白粉

然后,柯拉出去吃午饭的买回来一片剃须刀片,两片刀片三片刀片,一共五片

当下一轮女孩被还回来的时候,柯拉把她拿进洗手间放在洗手池的边上用纸巾把她粉红脸颊上的腮红抹掉。柯拉给女孩梳洗她一头软弱无力的金发下一个探员已经在敲着厕所反锁的门了,柯拉对女孩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说,“你会没事的”然后柯拉把刀片深深地塞进她柔软的硅胶阴部,放进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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