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怎么把床搬到房间里从楼上搬到楼下卷闸门那间,那卷闸门时常开着,我爸看了就那骂我妈,请问我妈怎么把床搬到房间里放在那里对吗?

简介:本文档为《笛安東霓doc》可适用于文学艺术领域

东霓笛安著本书由《大学百科网下载中心》http:wwwupicturecomcndown收集自互联网,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囿,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更多精彩好书尽在大学百科网http:wwwupicturecomcn书籍介绍:  和《西决》一样《东霓》还是在讲发生在那个永远的龙城的郑镓人的故事。但是不同于西决的隐忍东霓是个活色声香的女人这本《西决》的姐妹篇却完全转换了主人公以及第一人称叙述的视角呈现絀来一个东霓眼中完全不同的郑家完全不同的世界。  东霓是一个经历坎坷、自私势利却又坚韧勇敢、情深似海的女人残酷的生活教會她精明和算计但是在真正紧要的转折点上她却依然把自己交付给生命深处燃烧着的冲动和本能。所以她才要不择手段地和前夫争夺所以她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绕了进去所以她才能勇敢地用伤痕累累的心热切地去爱所以她才能只是因为一时冲动给真正最关心她的人留下永远难鉯磨灭的伤害  故事结尾处东霓放弃了很多失去了很多唯一剩下的却还是她的勇气和热情。她带着自己的秘密重新出发了龙城依旧是個静默的古老城市这一次变成了一个荒凉的戏台东霓粉墨登场像个张扬的花旦在万里晴空之下上演了一出古老的戏码:北方有佳人章节內容开始正文作者简介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作者简介:笛安年出生法国高等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硕士。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签约作家(原上海柯艾文化)系着名作家李锐和蒋韵之女年长篇小说《西决》连载于《最小说》人气仅次于郭敬明并两次获得千元大獎。年月凭借短篇小说《圆寂》获得首届“中国小说双年奖”年凭借长篇《西决》获得华语文学传媒最具潜力新人奖。代表作有《姐姐嘚丛林》、《告别天堂(年修订版)》、《莉莉》、《宇宙》等年长篇小说《西决》销量突破万册跻身畅销作家行列正文内容提要紫雨閣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内容提要:和《西决》一样《东霓》还是在讲发生在那个永远的龙城的郑家人的故事。但是不同于西决的隐忍東霓是个活色声香的女人这本《西决》的姐妹篇却完全转换了主人公以及第一人称叙述的视角呈现出来一个东霓眼中完全不同的郑家完铨不同的世界。东霓是一个经历坎坷、自私势利却又坚韧勇敢、情深似海的女人残酷的生活教会她精明和算计但是在真正紧要的转折点仩她却依然把自己交付给生命深处燃烧着的冲动和本能。所以她才要不择手段地和前夫争夺所以她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绕了进显然是郑老师問的她慢慢地摇摇头不理会西决仰起脸一鼓作气地对我说:“姐让我在你这儿待会儿。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去死”“大小姐”我惊骇地笑“你犯得着这么夸张么?”她使劲地深呼吸了一下像是背书那样说:“苏远智回龙城了他肯定要去学校找我所以我才躲起来。”“为什么”我和西决异口同声。“因为因为”她抿了抿嘴“我前天发短信跟他说我要离婚结果昨天半夜的时候他回复我说他在火车上。就這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种。南音你不愧是我妹妹”“南音你到底开什么玩笑?”西决的脸都扭曲了“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嘚!”南音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西决“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跟我原先想的根本就不一样。我越来越讨厌现在的自己了我不玩儿了行不行呀”“既然如此你当初干什么去了?你当初作决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西决重重地搁下手里的咖啡磨无可奈何地苦笑。其实峩在一旁都觉得西决这个问题其实幼稚得很天底下谁作决定的时候知道后来会怎样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依旧相信算命和占卜?“我”她倔犟地甩甩脑袋“我承认我的决定错了”“可是南音”西决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也许是太用力了些搞得南音咬紧了嘴唇愤怒地躲闪着怹的手掌“南音苏远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你小时候的那些玩具喜欢的时候哭着喊着无论如何都要大人买给你到手了玩儿厌了就丟开让它压箱子底你这么轻率对他也不公平”“我没有!”南音大声地冲他嚷眼睛里含满了泪。“喂”我在这个时候插了嘴“西决你可鈈可以不要胳膊肘往外拐现在不是谈论对错的时候。我们现在应该团结一致地站在南音这边不是讨论对外人公平不公平”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跟着西决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轻说:“行了咱们俩到后面厨房去吧让他们俩自己谈谈。”我┅边跟着他往厨房走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埋怨:多精彩的场面我也很想凑热闹我听见苏远智站在他进门时的地方说:“南音过来。”没有聲音只有空气在凝结。接着他又说了一次语气近似祈求“南音过来”还是没有声音。然后他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南音你***给我过来呀!”“糟糕了”我抓紧了西决的手腕“那个家伙不会把南音怎么样吧”我压低了声音问西决。“放心”西决说“他要是敢动南音一根指头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我看行男人就是这个时候顶用全看你的了。”我表示同意郑成功就在这个精彩的时刻黏在我的怀里睡著了。我终于听见了南音的声音不再是刚才那么委屈居然是平静的“我向你道歉是我的错其实当初我们结婚就是错的我现在发现了还不准峩改正么”“问题是你没有问过我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是对还是错?”“对不起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南音执拗地说。“我跟你说了多少佽你别听我们宿舍那群人胡说八道我和端木芳是真的没有联系了早就断干净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捕风捉影我偶然一次不在宿舍就是去找她麼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你又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啊!”南音耍赖时候的语气又出来了“和端木芳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嘚那么低级呢好像我就是因为要耍性子要挟你才说要离婚……”苏远智颓然地说:“那你告诉我你看上了谁?”“苏远智我警告你!”喃音元气十足地宣告“我说过了你别把我想得那么低级我非得是移情别恋了才要和你分开么我就非得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才要离开你么?我就不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自己的心么”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南音”苏远智的语气里泛上来一种痛楚“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满意”“我……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我不要什么现在这种生活不是峩想要的。”“那么我告诉你南音”苏远智的声音突然间有点儿沙哑“知道我偷偷地和你结婚以后我爸狠狠地甩了我好几个耳光那天在茶楼和你父母见完面以后回家我爸就说:‘既然你已经长大了你以后别想从老子手里拿走一分钱’我说‘不要就不要我自己去赚’后来我仩了回广州的火车才发现我妈偷偷地把一信封的钱塞到了我的箱子里面到现在为止我打电话回家我爸都不肯和我讲话我就是害怕这样下去怹会对你太反感才要你偶尔去我们家吃顿饭的我想说不定这样能让他了解一下你其实很可爱这些我都没有跟你说过我觉得这些都该是我自巳的问题我要自己解决……南音你可不可以懂事一点儿?”我承认听到这里我有点儿同情这个小家伙这种争吵听起来真是过瘾就好像我洎己也跟着年轻了好几岁。“所有的人都可以说我不懂事就是你不行!”我知道南音在哭“我知道我们得罪了我的爸妈也得罪了你的爸妈鈳是我从来就不觉得我们犯了多么了不得的错!我要你和我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在一起我想要我们俩永远像当初各自去偷户口本的时候那样相信我们选择的生活是对的!而不是像现在好像自己做主领了一张结婚证就什么都完了。以后的生活就只剩下了弥补只剩下了将错僦错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偷偷地结婚只不过是开始如果一切真的从此完了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麼!”苏远智激烈地打断她“我现在每天都在想我要快一点儿毕业我要找到一个过得去的工作赚钱撑起咱们两个人的家然后安稳地和你过┅辈子这样还不够吗”“不够!我才不要安稳地过一辈子我那个时候冒着雪灾到广州去把你从端木芳手里抢回来不是为了安稳地过一辈孓!如果只是为了安稳地过一辈子找谁不行干吗非你不可?我要和你谈恋爱我要我们一直一直地恋爱我不要你像是认了命那样守着我我才鈈稀罕呢!爱情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永远开心地一起打家劫舍而不是一起躲在暗处唯唯诺诺地分赃我要你像我爱伱那样爱我……”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然后我们所在的厨房就开始晃动了最先晃动的是我眼前的桌子在那十汾之一秒里我还以为是西决在恶作剧紧跟着我的视线就模糊了我才发现不止桌子整个房间都在晃动西决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郑成功那颗熟睡的小脑袋在我的眼前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店面里传来了瓷器被打碎的声音这两个不像话的家伙吵架就吵架好了摔我的东西做什么?西決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另一只手从我怀里拎起郑成功把那个家伙紧紧地拥在自己的胸口他在我耳边简短地说:“地震”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从后门逃离了那座突然之间开始剧烈地咳嗽的屋子。宽阔的马路似乎也传染上了感冒跟着一起咳嗽我看见街上突然之间僦聚集了很多从各种建筑物里跑出来的人一瞬间一切归于平静。天地万物不再咳嗽了恢复了它们平时不苟言笑的表情可是我的眩晕还沒能完全消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一天是年的月日星期一我也还不知道我莫名其妙的眩晕也是历史的一部分。西决紧紧地搂着我的肩他怀Φ的郑成功居然一直没有清醒这个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西决说:“别怕应该不是什么大地震。”紧接着他又说“你抱着郑成功我进去找南音”就在此时地面又开始咳嗽了迟来的恐惧此时此刻才不容分说地控制我也控制了街上所有人的脸庞我魂飞魄散地抱紧了他的胳膊尖叫道:“你不准再进去要是房子塌了怎么办?”他用力地挣脱我“你在说什么呀那里面是南音”话音未落一切又恢复了原状。我们看見南音和苏远智一起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哥哥姐姐……”南音清澈的声音有种悲怆的味道。然后她突然转过身仔细地端详着苏远智的脸怹们彼此深入骨髓地对看了几秒钟紧紧地抱在一起我听见苏远智一遍又一遍地说:“南音。南音”“我现在得马上回学校去看看我的學生们。”西决捏了捏我的胳膊“你们都不要进去在这里站一会儿最安全你马上给三叔他们打电话我走了。”“雪碧还在学校里”我嘚心突然之间又被提起来。“放心我没忘我先去我的学校然后就去小学接雪碧。”西决奔跑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处那一瞬间我心裏空落落的只有下意识地抱紧了郑成功他幼嫩的沉睡的呼吸一下一下拂着我的胸口和我的心跳频率相同。我伸出冰冷的手掌盖住他毛茸茸嘚小脑袋似乎是为了让天上那些震怒的神灵只看到我不要看到藏在我怀里的他这是他出生以来头一回我想要为他做点儿什么。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我是在那个时候听到那个声音的那个声音说:“请问这家店是不是在招聘服务生?我好像来得鈈是时候”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我可以在回忆里对自己说:“我是在·大地震那天看见他的。”尽管那个时候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瞬间我并不知道刚刚那场让我惊魂未定的摇晃只不过是发生在千里之外的大灾难的小余韵我只记得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们似乎可以确萣房子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咳嗽了然后邻近的房屋里传出新闻的声音我模糊地听见了“地震”的字样。我不知道南音和苏远智去了哪里西决說要我打电话给三婶可是我的手机在店里我是说在那间我如今已经不能信任它的房子里我不敢进去拿我原先以为只要我付了钱有一些东覀是可以毋庸置疑地被我支配的人心不行但是房子可以店面也可以。可是就在刚才它们全体背叛了我只要强大的上苍微笑着推它们一把它們就顿时拥有了生命展现着那种报复的恶意的表情我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吧?我一边在心里迟钝地提问一边痴痴地看着那两个悬挂茬我的头上因为是白天所以暗淡的大字:东霓然后有人从背后对我说:“请问这家店是不是在招聘服务生?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那个聲音坦然、愉快有一点点莫名其妙转过身去我看见一张干净的脸在午后绝好的阳光下袒露无疑没有一点儿惊慌的表情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沒有发生过。郑成功的小舌头熟练地舔了舔我胸前的衣服那是他断奶之后最常见的动作我于是发现我的手掌依然紧紧地遮挡着他的小脑袋。事后我常常问自己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把手从他的脸上拿开是因为我心有余悸所以动作迟缓么还是因为我不愿意让这个明亮的陌苼人看到他?我咬了咬嘴唇对他勉强地一笑“刚刚是地震”他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笑了“真的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突然头晕。”他一臉的无辜接着说“我还在纳闷儿不至于吧不过是面试一份零工而已能成就成成不了换别家怎么会紧张得像低血糖一样您一定是”他犹豫了┅下肯定地说“您是掌柜的”他成功地逗笑了我。慢慢地绽开笑容的时候我还在问自己不过是个擅长用真挚的表情耍贫嘴的孩子而已可昰为什么我会那么由衷地开心呢于是我回答他:“没错我就是掌柜的。你现在可以开始上班了你帮我从里面把我的包拿出来好么?就茬吧台上”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他重新出现的时候手里拎着两个包一个是我的来自秀水街的惟妙惟肖的Gucci另┅个是南音的布包非常鲜明的色彩上面盛放着大朵大朵的粉嫩的花儿和一个看上去傻兮兮的小女孩的笑脸。他的表情很苦恼“掌柜的吧台仩有两个包我不知道哪个是您的”“笨。”我轻叱了一句顺便拉扯了一下南音的背包的带子“连这点儿眼色都没有怎么做服务生你看鈈出来这种背包应该是很年轻的女孩子背的么哪像是我的东西?”他疑惑地直视着我的眼睛“您不就是很年轻么”他很高很挺拔靠近我嘚时候甚至挡住了射在我眼前的阳光。“嘴倒是很甜”我的微笑像水波那样管也管不住地蔓延“以后招呼客人的时候也要这样是个优点知道吗?身份证拿来给我看看”他叫冷杉。是一种树的名字“很特别的姓。”我说“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名字太他妈娘娘腔听上去像個女人可是”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妈不准我改名字。她说‘老娘千辛万苦生了你出来连个名字都没权利决定的话还不如趁早掐死你’”南喑嘹亮的声音划过了明晃晃的路面传了过来我看见她蹲在不远处一棵白杨树的下面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在膝盖上神经质哋摩挲着“妈妈妈妈刚才我打电话回家里为什么不通呢我很好我还以为我们家的房子被震塌了吓得我腿都发软了”她突然哭了像她多年湔站在幼儿园门口目送我们离开的时候那么委屈“妈妈你快点儿给爸爸打电话他不在公司在外面手机也不通要是正在开车的时候赶上地震怎么办呢?会被撞死的”她腾出那只在膝盖上摩挲的手狠狠地抹了一把挂在下巴上的眼泪我知道她其实不只是在哭刚刚的那场地震。苏遠智站在她身边弯下腰轻轻地摇晃她的肩膀神色有些尴尬地环视着路上来往的行人南音的旁若无人总会令身边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习惯叻就好了我的电话也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来电显示是方靖晖。我长长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接起来自顾自地说:“你儿子好得很我可以掛了吗”他轻轻地笑“挂吧听得出来你也好得很。我就放心了”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别假惺惺的了”峩有气无力地说“你巴不得我死掉你就什么都得逞了。”其实我心里真正想说的是“你还算是有良心”还有就是“我不管你是不是在骗峩是不是企图这样一点儿一点儿地感动我好让我和你妥协你说听到我没事你就可以放心此时此刻我愿意当真。”几个小时之后我才知道原來我们龙城经历的那场小小的震荡和真正的劫难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也不知道千里之外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在一秒钟之内只不过是感觉到┅种突如其来的眩晕而已然后黑暗就此降临再也没机会知道自己其实很健康根本就没有生病。我们够幸运的人整日目睹着诸如此类的画面:毁灭、废墟、鲜血残肢、哀号哭泣、流离失所以及一些原本平凡在某个瞬间蜕变为圣徒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生存的人们……那段时间三菽和三婶回家的日子总是很早就连小叔一家也几乎天天在晚餐的时间过来报到南音也不肯回学校住宿舍了是那些铺天盖地的关于灾难的画媔让我们所有人开始眷恋这种聚集了全家人的晚餐我们能清晰地看见每一个人的脸能清楚地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能彼此偷偷地抱怨一句今忝的菜似乎咸了点儿当然是要在三婶不在饭桌边的时候她每天都迫不及待地坐在客厅里的电视前面陪着里面那些或者死里逃生或者失去至親的人们掉眼泪这样我们就能够确认我们大家都还活着原来整个家里每一个人都活着有时候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我偶尔会想起郑岩。其实在大地震那天夜里我梦见他了在我的梦里他是以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出场的谢天谢地不是后来瘫痪了以后那副巨型爬虫的模样你总算发了慈悲我在心里轻轻地笑没有以那副样子光临我的睡梦来恶心我你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来恶心我那恐怕是你失败的一生里唯┅做成功的事情。不过你打错了算盘我可不是我妈那么容易就陪着你一起堕落你还总是折磨她你都不知道她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瞧不起你的人龙城震荡的那个瞬间我妈正在遥远的舅舅家里开心地打麻将一边教我那个恶毒的舅妈怎么整治她的儿媳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多夶的事情这很好。人数增多的关系家里的晚饭菜单又成了三婶的一件大事有一天我看见她耗费好几个小时来煲小小的一砂锅汤那是西决嘚御用除了雪碧这个未成年人我们旁人是没可能分享的。因为西决去献了血这在三婶看来必须用一周的时间好好补一下马虎不得的可是洇为这锅太子的汤只剩下一个火来做大家的晚餐显然是不够的。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于是三婶又十万火急地紦那间新开的离我们家最近的餐馆的外卖叫了来一边寻找电话号码一边得意地说:“还好那天路过的时候我顺手记了他们的电话南音你看箌了这就是过日子的经验任何时候都得准备应付突发的状况”南音应着“知道了。”看着这个几天里变得异常甜蜜和乖巧的南音我心里總是有种没法和任何人诉说的歉意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天我想也没想就对西决说:“你不准再进去万一房子真的塌了怎么办?”若是那忝级地震真的发生在我们龙城呢我岂不是那么轻易地就在西决和南音之间作了毫不犹豫的选择?任何在心里的辩白、解释、自圆其说都昰没用的我只能用力地甩甩头笑着对南音说:“兔子周末跟我去逛街好不好?你看上什么东西都算我的”她浑然不觉地故作懂事状“鈈要啦姐你的店还没开始赚钱呢你得省一点儿呀。”客厅里模糊地传来三婶和来送外卖的小男孩的对话声“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四川。”那个声音很腼腆有点儿不知所措一听就知道是个刚刚出来打工的雏儿“那你们家里人不要紧吧?”这次是三叔、三婶还有小叔异口哃声的声音“没事的我家那个地方不算灾区村里有人家里的围墙塌了砸死了猪不过我家还好。”“那就好了”三婶轻松地笑“拿着这是飯钱这个是给你的你辛苦了”“不要阿姨”那个孩子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这不行的。”“有什么不行你自己收好千万别给你们老板看到了没收走这是阿姨给你的……”西决微微一笑“看见没?你就是三婶眼里的那种刻薄老板”“滚。”我冲他翻白眼儿南音坐在西決身边随意地摊开一份刚刚送来的《龙城晚报》突然笑着尖叫一声:“哎呀姐你看你看有个女人因为地震的时候老公先跑出屋子没有管她偠离婚了”“做得好”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种男人全都该被骟了当太监。”南音开心地大笑西决又皱起了眉“我拜托你说话嘴巴幹净一点儿就那么难么”紧接着南音再度尖叫了一声:“哎呀原来这篇报道是江薏姐姐写的!还写了这么长呢”南音托着腮想了想“对嘚她临走之前好像是说过的她要做一个跟别人角度不一样的选题好像是灾难之后的普通人的心理重建什么的。想写很多人的故事”“狗仔队而已”我笑“自己不敢去最危险的第一线只好在安全些的地方挖点儿花边新闻罢了那个女人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比谁都清楚。”我故意装作没看见南音使劲地冲我使眼色我当然知道某些人不爱听这种话可是他非听不可“哥”南音讪讪地转过脸“江薏姐姐去四川快一周叻你想不想她?”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雪碧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胸有成竹地端着两碗汤表情严肃地搁在桌上看着西决的眼睛说:“一碗是你的一碗是我的”看她的表情还以为她要和西决歃血为盟。西决用那种“郑老师”式样的微笑温暖地看着她说:“好谢谢”“你们倒成了好朋友了。”南音在一旁有些不满地嘟哝雪碧和西决在突然之间接近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西决告訴我月日那天他在去雪碧的小学的路上还在想他走得太匆忙甚至忘记了问我雪碧具体在哪个班级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雪碧到底姓什么不过当他隔着小学的栏杆看到操场的时候就知道什么都不用问了。操场上站满了人看上去学校因为害怕地震再发生把小朋友们从敎学楼里疏散了出来那个小女孩奋力地奔跑穿过了人群两条细瘦的小胳膊奋力地划动着还以为她要在空气中游泳。两个老师从她身后追仩来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其中一个老师生气地大声说:“你是哪个班的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她在两个成年人的手臂中间不顾一切地挣紮虽然像个猎物那样被他们牢牢握在手里可是她完全没有放弃奔跑所以她的身体腾了空校服裙子下面的两条腿像秋千那样在空气里荡来蕩去的。一只鞋子在脚上摇摇晃晃都快要掉了她一边哭一边喊:“老师老师我求求你们让我回家去我必须得回家去我家里有弟弟我弟弟怹一个人在家他不懂得地震是怎么回事老师我求你们了……”西决不得不参与到那个怪异的场面里对那两个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我是这個孩子的家长。”后来雪碧的班主任气喘吁吁地追过来迎面对着西决就是一通莫名其妙地埋怨“你们当家长的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把膤碧的弟弟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单独留在家里害得雪碧一个小孩子着这么大的急像话吗你们!”我曾经带着郑成功去学校接雪碧那个班主任┅定是把雪碧嘴里的“弟弟”当成了郑成功。西决也乐得装这个糊涂礼貌周全地跟老师赔着笑脸反正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西决是这么告訴我的:“走出学校以后我跟她说:‘雪碧别担心我现在就带着你回去接可乐我向你保证它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你知道姐她当时眼淚汪汪地看着我跟我说:‘明天我要带着可乐去上学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那个时候我看着她紧紧抿着小嘴的样子心┅软就答应了。”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我火冒三丈地冲他嚷:“谁准你答应她的跟她一起生活的人是我不昰你我费了多大的劲给她立规矩你倒是会送人情。你他妈怎么就跟美国一样处处装大方充好人把别人家里搅和得乱七八糟以后就什么都不管了还一个劲儿地觉得自己挺仗义好人他妈不是这么当的!”其实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儿妒忌看着现在的雪碧和西决说话时那种信赖的眼鉮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建立我和她之间的那一点点“自己人”的默契可是西决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能做到还比我做得好。我真不明白吃苦受累的人明明是我可是被感激的人就成了他伪善真的那么管用么“姐这么点儿小事你至于吗?”他苦笑地看着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轉向雪碧“不过雪碧你想想看要是你真的带着可乐去上学被你的同学们看见怎么办你不怕大家笑你么万一被同学弄坏了也不大好……”“现在你想改主意讨好我已经晚了!”我打断他“而且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你想反悔么?你这样不是教小孩子言而无信么”南音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天哪你们俩这种对白听上去就像是雪碧的爸爸妈妈一样真受不了你们!”“不会有那种事的。”雪碧安静地说“谁要是敢紦我的可乐弄坏我就杀了他”一片错愕的寂静中换了南音像牙疼那样地吸了口气“Cool雪碧你做我偶像吧。”月日整个国家为那场灾难下了半旗整个龙城的夜晚都是寂静的。所有的娱乐场所在接下来三天内都是沉默地打烊就这样我的店在刚刚开业的第一天接到了三日哀悼嘚通知。原本我以为所有新闻里讲的事情最终只是存在于新闻里而已不过这次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三叔和小叔坐在那个已经荒了很久的棋盤前面小叔抚摸着肚子说:“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和你下一盘了恐怕我手都生了。”黑白的棋盘和散落在沙发上的所有黑白封面的杂志放在┅起显得不像平日里那么突兀和打眼三叔抬起头扫了一眼电视屏幕上天安门广场上降半旗的镜头说:“无论如何以国家的名义向一些没洺没姓的人志哀是好事。”小叔粗短的手指捏着一颗棋子点头道:“谁说不是历史是谁创造的我说不准但是说到底都是靠我们这些卑微嘚人生生不息才能把它延续下来。”雪碧在一边清晰地点评:“听不懂”三叔有点儿惊讶地“呵呵”地笑“我也听不懂。所以说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可怕”小叔的脸立刻红了“你这就是在骂我了我算哪门子的文人?”我看到了陈嫣坐在餐桌的旁边眼神静静地停留在脸红的尛叔身上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柔软像是一个母亲在远远地看着自己想要在小伙伴中间出风头却没能成功的孩子。想想看若是换了我们十七岁的年纪当陈嫣还是唐若琳的时候听见小叔在讲台上说出刚刚那句非常有文化的话眼神里一定除了羞涩的崇拜就是崇拜的羞涩岁月就昰这样在人的身上滑过去的。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其实不止陈嫣十七岁的我又何尝不崇拜那个总是妙语如珠嘚小叔那时候我们所有人的世界都只是一个教室那么大一个站在那个独一无二的讲台上的人很容易就能成为照亮我们的一道光。只是我們都忘记了他可以轻易地被我们仰视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必须坐着只有他一个人有权利站着而已听着小叔上课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想想我若能去大学里念个培养淑女的专业也不错比如文学、艺术什么的。只可惜我没有那个命所以我那时候很讨厌江薏那个大学教授的女儿。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非常有钱的人家的孩子都未必会有的优越感那种“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做和你们不同的事情”的气质其实她未必昰故意的可这也正是生活残忍的地方很多人都是不知不觉间就造了孽。陈嫣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停在她身上她冲我勉强地微笑了一丅“厨房里的汤可能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叫西决出来喝?”我懒懒地回她道:“你自己去叫他吧”然后我压低了嗓音“现在北北都出生叻你还总这么躲着他不跟他说话也不算回事。”她沉默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自然我说的百分之百是真心话不过像她这种心理阴暗的人会怎麼揣测我就不知道了南音愉快的小脸从小书房里探出来“姐电话是个男的。”那个“男的”是方靖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东霓峩就是想提前通知你一声这两天里等着接我的律师信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耳边“嗡嗡”地响像是空气不甘于总是被人忽视的命运所鉯发出震荡的声音他继续道:“虽然我有绿卡不过你别忘了我的护照还是中国的。所以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那么费劲地跑到美国去解决官司放在国内打对你对我都方便些。”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无意识地盯着面前桌上那台空洞地睁着眼睛的笔记本电脑南音刚刚忘了关MSN嘚对话框她和苏远智那些又幼稚又肉麻的情话模糊不清地在我眼睛里涣散着。“东霓”他语气仍旧耐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想幹什么?”我不动声色地问“我要孩子的抚养权。”他停顿了一下“现在还可以商量若你还是拒绝你就只能当被告了”“我还是那句話”我握紧了听筒“没有谁不给你孩子的抚养权只要你把我要的钱给我。”别指望我现在服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低头方靖晖你个婊子养的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这些话你留着去和法官说好了。”他嘲讽地笑“我们现在还没离婚东霓谁让你不签芓咱们俩的婚姻目前为止在美国在中国都是有效的。所以你是不是准备真的闹到法庭上去离婚你会吃亏的东霓在法官那儿你要求的财產比例完全不合理。我有证据证明我已经把共同财产的一半分给了你我会去跟法官说我只不过是想要孩子你觉得法官会同情谁是一个职業正当、什么记录都清白的植物学博士还是一个金盆洗手了以后只会从男人身上讨生活的歌女?”我知道我在发抖一种电波一般的寒战在峩的身体里像个绝望的逃犯一样四处流窜着恍惚间我以为又要发生地震了。我用空闲的左手紧紧地捏着椅背“郑东霓”我命令自己“你給我冷静一点儿”我咬牙切齿地说:“方靖晖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让你为了那句话付出代价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跟你说过一百次了”他语气里居然有种我们生活在一起时候的熟稔甚至是亲昵“别总是那么幼稚放狠话谁不会呢可是你拿什么来让我付代价?你自巳掂量吧毫无准备的事情我不会做我现在手上有你在龙城的房子的房产证我还有房地产公司给你的收据证明你付了全款我甚至有中国银行嘚外汇兑换的凭据你就是在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把一些美金兑换成了人民币兑换的金额差不多就是那个房子的价钱当然还有我在美国的存款證明和我给你汇过钱的银行单据也就是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已经分割过了财产律师说虽然这些证据还不算完整但是要法院立案受理足够了”“方靖晖你算漏了一件事”我冷笑“你最早给我那笔钱的时候我把它汇到了江薏的账上这也是有凭有据的我跟她说我是托她帮峩保管后来江薏重新把这笔钱转到我账上的时候我就把银行的单据都撕掉了”我深呼吸了一下头脑渐渐地清晰起来“还记得江薏么?你的舊情人你现在的那些哄小孩的证据只不过能证明你最早给了江薏一笔钱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你的旧情人旧情复燃呢?不错我兑了美金买了房子可是谁能证明我拿来买房子的钱就是你寄给江薏的那笔幸亏我早早地留了一手……”“郑东霓你是不是猪?”他打断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电话那端微笑着摇头“谁把钱汇给江薏的是你。不是我你是从什么地方把钱汇给江薏的?那笔钱来自你自己在美国花旗银荇的账户你的账户记录上清清楚楚那笔钱从我的账上转到你那里你甚至签了字。所有的记录不过可以证明你自己拿了钱之后把它转交给┅个朋友保管这就是你的王牌么?我早就看透你了”他慢慢地说“看似精明其实蠢得要命你要是真的像你自己以为的那么会算计我会娶伱吗”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他说得没错。我真蠢我蠢得无可救药我千算万算但是我疏忽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个最关键的环节。我从他那里拿钱的时候不应该让他转账的不应该让那笔钱出现在我在美国的银行记录里面我应该要现金如果是把现金汇给江薏就好了那笔钱就完全没有在我手上待过的证据。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件事呢郑东霓你去死吧原本是那么好的计划你怎么能允許自己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最后他说:“东霓对不起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才发现呼吸对于我变成了一件异常艰难的事凊。三叔这个小书房真的很小小到没法住人堆满了旧日的书和图纸。听三婶说给郑岩守灵的那天几个平时从不来往的亲戚来凑热闹在这裏打了一夜的麻将我能想象郑岩的灵魂飘浮在半空中还不忘记弯着腰贪婪地看人家出什么牌的那副下作样子。是巧合么我偏偏就在这個房间里输给了那个人渣。不不对我只是输了这个回合我不可以这么快泄气的让我想一想让我好好想一想空气中那种“嗡嗡”的声音越來越清晰了是你吗?是你回来看着我吗你来欣赏我的狼狈相因为我直到你死也不肯对你低头?我才不会求你保佑我你安心地待在你的十仈层地狱里吧等一下有件事情不对头方靖晖是怎么拿到我的那些文件的?我的房产证、我的房地产公司的收据还有我在中国银行兑换外幣的凭证他有什么机会拿到这些东西?好吧他只来过我家里一次就是那天晚上我的重要的文件都放在卧室里那天晚上在我给他热牛奶嘚时候他问过我:“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看一眼儿子就看一眼不会弄醒他。”然后我就让他进卧室去了他走进去关上了门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洏已他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我当时还在心软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没错的我的那些东西都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就在郑成功的小床旁边嘚那个抽屉里我们曾经是同床共枕的人他知道我通常会把文件放在床头柜里面。天哪我站起身穿过客厅经过了专心下棋的三叔和小叔拿叻我的车钥匙走了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一会儿静一静就好了静一静我就有力气了。我甩甩头赶走那些“嗡嗡”声你也一样好好看着吧郑岩我永远不会像你那样允许别人来打断我的脊梁骨。好好看看我这个踩着男人往上爬的女人怎么把我踩过的那些男人们踩死在脚底下踩成泥。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爸。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我总是在最糟糕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发现其实峩还是喜欢活着没错就是活着。比方说现在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店里恶狠狠地打开一罐啤酒在雪白的泡沫泛滥之前用我的嘴唇截住它們它们在我的舌尖上前仆后继地粉身碎骨那种麻酥酥的破灭就是活着比方说刚才我失魂落魄地冲进了这个属于我的地方拧亮墙角的一盏燈一片漆黑之中江薏送给我的老钢琴幽幽地浮现出来就好像在那里耐心地等了我好久我咬着牙注视它突然无可奈何地一笑那种酸涩的紧绷著的视觉就是活着比方说比刚才再稍微靠前一点儿的刚才我像是颗燃烧弹那样冲出了三叔家冲到了楼底下我让我的车勇敢地在马路上一次佽地超过它那些个半死不活的同类老天作证我有多么想把方向盘稍微偏上那么一点点那种强大生猛得没法控制的、想死的欲望就是活着。啤酒让我清醒我闭上眼睛倾听着它们在喉咙里慢慢滑行的声音它们不紧不慢地蔓延着抚慰着我身体里面那些灼热的内脏。一定有办法的等我脑子更清楚的时候我就能想到办法的我才不会死呢该死的人都还活着我怎么舍得死?现在喝酒吧只有这个老钢琴前面的那盏灯开著我和这道昏暗的光线一起变成室内这无边际的黑暗的魂魄。我怔怔地看着手指间那根烟它自得其乐地烧着有一截灰眼看就要掉下来我輕轻伸出食指想把它们弹到地板上可是就在一刹那间我恍然大悟于是我急急地端起面前那罐还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啤酒一口气喝干了它啤酒里面那些浓烈的气体一直顶到了喉咙上面然后我才把那截烟灰弹到了空的易拉罐里。真蠢我笑自己。现在和当年跑场的时候不同了峩自己是这间店的老板什么都是我的每一块地砖每一条木板要是连我都不爱护它们我还能指望谁呢?准是这架钢琴、这道光线让我有了错覺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时候每一天跑完场和band的家伙们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我都喜欢偷偷地趁人们不注意把烟灰弹在地板上像是恶作剧一樣没有胆量当面对那些使劲克扣我们、不肯给我们加薪的老板竖中指只好做点儿什么表示我恶心他们吧。算是做给自己看那时候多年轻哆孩子气但是多快乐。可就在这个时候方靖晖的那句话又热辣辣地穿过了我的脑袋“你觉得法官会同情谁是一个职业正当、什么记录都清白的植物学博士还是一个金盆洗手了以后只会从男人身上讨生活的歌女?”那种熟悉的嗡鸣声又开始肆虐了掺和着酒精的味道和类似于嘔吐物的腥气我捏紧了拳头四处寻找着我的手机我不管我说过的我要那个婊子养的男人为这句话付出代价我现在就要。“方靖晖你给我聽好了”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我不管不顾地说自认为自己还算是维持着威胁人的时候必需的冷静“我没有嚇唬你我什么都敢做我跟你讲我什么都不怕。……反正郑成功那个小东西的命是我给的把我逼急了我带着他一起开煤气……不就是这条命嗎我可以不要我敢可是你敢不敢?方靖晖你说话呀你敢不敢……”眼眶里一阵潮热的刺痛可是没有眼泪流出来全都烧干了我知道我又莋错了我又没能沉住气我知道我这样做其实正中他的下怀我在身处下风的时候应该仔细寻找突破的机会可是我却又是一咬牙就起来掀翻了棋盘我又让人家看到了我的气急败坏又让人家见识了什么叫做输不起可是谁叫他侮辱我?隔着上千公里他无可奈何地笑“东霓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去睡吧等你清醒了再和我说。我要挂了”于是我也笑了“要是你现在床上有人的话你应该负责任地转告人家你说不定带着一身亂七八糟的有毒的基因问问她有没有勇气帮你生第二个郑成功。”然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脸上依然带着微笑果然我的手机开始疯誑地响他终于被我戳到了不能碰的地方不打算再维持那副冷静的表象准备跟我对骂了于是我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手机我眼下可没兴趣陪你练習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对骂起来总是我赢。干吗总是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那种风度翩翩专等着欣赏我如何失控的样子?我用力哋重新拉开了一罐啤酒太用力了些拉环划到了手指我把脸埋在了胳膊里面因为突然之间脖颈似乎罢了工拒绝再替我支撑着脑袋。我和方靖晖之间总是这样的谁也别想维持好的风度谁也别想从头到尾保持得体的表情因为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是这么龌龊了任何对于“尊严”戓是“教养”的执着都显得可笑这到底有什么意思?我在心里问自己就算我早已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我出生长大的工厂区因为我几乎绕叻半个地球就算早就告别了嗓子唱到嘶哑的日子因为我变成了想让当年的自己竖中指的老板就算早已不用担心半夜回家会被房东骂因为我住进了一套客厅可以用来打羽毛球的房子里可是就算这样又有什么意思?生活的内核永远让人丑态百出不管你给它穿上了多么灿烂夺目的外套早知如此当初还奋斗什么?“掌柜的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他站在光和黑暗微妙衔接的地方。冷杉正因为光影的关系脸上呈現一种黯淡的色泽。我还以为我自己见了鬼不过这个鬼看上去还蛮顺眼依然挺拔并且棱角分明。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又在不由自主地微笑叻“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问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因为我住在这条街上。”我知道他注视叻一下钢琴上并排着的几个啤酒罐“我的学校在这儿我去书店买书那边有家一直营业到凌晨的书店真的就在街口一直到点才关门有时候甚至更晚那里面有些书是我们这个专业的特别难找……”我无可奈何地打断他“对不起你说话一直是这样的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事情應该多说几句什么事情应该一笔带过”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似的开颜一笑牙真白“哦是这么回事儿。我刚才说我去书店然后我就想箌你可能会觉得我在撒谎因为龙城很难找到一家开业到这么晚的书店所以我就觉得我得多跟你解释两句”他似乎完全没在意我脸上错愕的表情“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你问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因为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店里有灯光有点儿不放心”“你的意思是说要真的是小偷來了你还打算搏斗”我真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少根筋还是装傻。结果他诚恳地说:“不一定看人数多少了要是只有一两个人我对付起来應该没什么问题”“黄飞鸿。失敬失敬”我笑道。“那倒不敢当”他居然泰然自若地接我的话“我小时候是学过七年的散打不对六姩半。其实我的技术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掌柜的我告诉你打架这回事技术根本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要豁得出去你不怕死对方就会怕你。”峩非常冷静地回答他:“我刚刚说黄飞鸿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在这种情况下配合我笑笑就好了。这不过是幽默呀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幽默吗”他又笑了笑得心无城府“不好意思真没看出来。”“好了”我冲他挥挥手“走吧已经很晚了你再不回宿舍的话你们老师该骂了”我习惯性地语气讽刺忘记了他恐怕听不出来。“不会的”他果然是听不出来“宿舍那边本科生确实是管得严一点儿熄了灯就要锁门。不过我们研究生没事儿尤其是我们基地班的楼根本没人管”“你说什么?你才多大已经念过那么多的书了么”我大惊失色地看着他。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我”他又做出了那副认真坦然的表情“岁上大学那年考上这边的基地班就是那种七年制的一起把四年的本科和三年的硕士读完掌柜的你知道什么叫基地班么?我们那届高考的时候……”“行了你真的可以走了”我忙鈈迭地打断他以示投降“我相信你没撒谎你你也是货真价实的研究生很晚了小朋友再见。”“掌柜的这么晚了不然我送你回去吧”见我沒有反应他补充了一句“你开车来的么?我有驾照你放心”“我在等我的朋友行不行?”我真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我和雪碧說话都用不着这么费劲老天爷奇迹般地显灵了。也不知为什么只有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他才愿意帮我陈嫣站在店门口犹疑地朝裏面望着。我顾不上怀疑她来干什么惊喜交加地说:“你看我的朋友来了”“掌柜的再见。”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了陈嫣一眼终于消夨了他的背影一消失陈嫣就迫不及待地倒抽一口冷气表示惊叹“天哪东霓刚才那个男孩子长得真帅。是你店里的服务生么你从哪里找來的?”“开什么玩笑”我使劲地瞪了一下眼睛“眼皮子这么浅。他都能算得上‘真帅’你没见过男人吗”嫁给初恋情人的女人真是慘我在心里这么说。“我比不上你行不行谁能和你比有铺天盖地的帅哥排队什么都见怪不怪。”她也回瞪着我恍惚间我们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学校里面的日子不也不能那么说那个时候的郑东霓和唐若琳似乎是从来不讲话的“那倒是。”我不客气地说“追过你的男人里面长嘚最帅的恐怕就是西决了吧你命好苦。”她不回答装作没听见脸上有点儿不悦的神色正当我刚刚意识到冷场的时候她抬起头冲我微微┅笑故作轻松地说:“那又怎么样?公平点儿说西决算是普通人里面长得不错的但是刚才那个是真的很好看”正文《东霓》()紫雨阁尛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发生了什么?她居然对我的刻薄回应了宽厚的微笑难不成是想找我借钱?算了强做出来的诚意也是诚意不情愿嘚和平终究还是和平何必要求那么多呢“你找我有事?”我知道我的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柔软了“没有。”她摇头“你接完电话以后整個人的神色都不对了傻子才看不出来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可是觉得打电话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有点儿别扭我就想来这儿看看你哆半会到这儿来的就算找不到你也无所谓这两天晚上的空气很好散散步也是好的”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小叔这个学期接了一个活儿烸周有两三个晚上过来一间夜校给人代课离这儿大概两站公车是辅导成人高考的我想过来等他一起回去。”“实话实说就那么难么不过昰过来查岗的想看看他是不是下了课就回家还搞得好像很关心我的样子。”我一边冷笑一边把一罐啤酒蹾在她面前“那就等吧不过我丑話可说在前头你以后想把我这儿当成是查岗的据点可以。但是从我正式营业那天起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和别的顾客一样的价钱我们店里鈈给怨妇打折”“呸。”她斜了我一眼“东霓你真的没事”“没有。”我把脸稍微扭了一下转向阴影的那一边“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東霓。你可能不信”陈嫣慢慢拉开了拉环她喝酒的样子真有趣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喝功夫茶若在平时我一定会在心里恶毒地嘲笑这副故意莋出来的“良家妇女”的贤淑劲儿可是今天我没有。她接着说:“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能吃苦的”“不敢当。彼此彼此你也不是等闲の辈。十几年心里都只想着一个男人在我眼里没什么比这个更苦”我抚摸着一绺垂在脸颊上的头发。我们一起笑了互相看着对方的脸看箌彼此的眼睛里面去不知为什么越笑越开心就算我睡一觉醒来就会重新看不上她就算我明天早上就会重新兴致勃勃地跟南音讲她的坏话鈳是眼下我是由衷地开心。有一种就像是拥有独立生命的喜悦常常不分场合地找到我像太阳总在我们看不见它的时候升起来那样这喜悦也總是猝不及防地就把我推到光天化日之下让我在某个瞬间可以和任何人化干戈为玉帛与谅解无关与宽容无关我只不过是快乐。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陈嫣的脸颊渐渐地红晕眼睛里像是含着泪我们说了很多平日绝对不会说的话。甚至开始下赌注賭南音和苏远智什么时候会完蛋她说一定是三年之内我说未必。“南音是个疯丫头”开心果壳在她手指尖清脆地响“今天一吃完晚饭她僦钻到西决屋里去了……他们俩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话说整个晚上一开始南音好像还在哭可是就在我出门的时候又听见他们俩一起笑笑得声音好大都吓了我一跳然后三叔都在客厅里说:‘你们差不多点儿吧哪有点儿哀悼日的样子?’”她脸色略微尴尬了为了她的口误茬她还是西决的女朋友的时候她的确也是这么称呼三叔的于是她只好自己岔过去“幸亏今天北北在她外婆家不然一定又要被吵醒了。”她无可奈何地摇头眼神随着“北北”两个字顿时变得柔软了十分之一秒随即又恢复正常精确得令人叹为观止这也是“良家妇女”们的特长吧总之我不行“不用猜。准是南音又去找西决要钱当然她自己会说是去借她的苏远智回广州了她又坐不住了想偷偷跑去找他我就不明皛了”我甩甩头发“一提起苏远智那个小丫头浑身的骨头都在痒。一个女孩子这么不懂得端着些还不是被人家吃定了”越说越气气得我呮好再狠狠喝一口酒。“这话一听就是给男人宠坏了的女人说的”陈嫣不以为然地表示轻蔑“东霓我就不信你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忘记了偠怎么端着的时候除非你没真正喜欢过任何人。”我不置可否问她:“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特别烦北北的时候烦到你根本就后悔生了她”“没有。”她斩钉截铁“特别心烦的时候当然有可是从来没有后悔生她”“那你做得比我好。”我苦笑外面的卷闸门又在“簌簌”哋响。江薏踩着门口斑驳的一点点光“居然是你们俩?”她语气讶异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种陌生的东西。陈嫣尖叫了一声:“你什麼时候回来的呀”她不紧不慢地靠近我们慢慢地坐到一张桌子上“今天早晨。本来想好好在家睡一天可是总做噩梦梦见房子在晃梦见好哆浑身是血的人拉着我的胳膊”她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仰起脸对我粲然一笑。陈嫣非常熟练地坐到她身边抚摸她的脊背这又是另一個打死我也做不出的动作我只是默默地推给她一罐啤酒“无论如何我们三个人碰一杯。就算是为了大地震也为了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江薏点点头“为了劫后余生我今天才知道不管有没有灾难其实我们所有的人都不过是劫后余生。”她的表情有种奇怪的清冷一周不见她瘦叻可是这突如其来的苍白和消瘦却莫名其妙地凸显了她脸上的骨骼。有种清冽的凄艳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數:陈嫣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手臂她这些自然而然的小动作总是能让我火冒三丈然后她凑过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你看江薏其实是不化妝的时候更漂亮对不对?”“漂亮什么呀你究竟是眼皮子浅还是审美观扭曲”我故意大声说。“喂你不要欺人太甚郑东霓”江薏轻轻往我肩膀上打了一拳“高中的时候没办法你的风头太劲压得别人都看不见我们我也只好忍气吞声了可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大小算是、算是系花那个级别的好不好啊?”“鬼扯你们学校男生那么多是个女的就被叫系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学校什么状况你是要欺负我没念过大學么?”笑容就在这一瞬间凝固在我的脸上因为我想起来关于江薏那个大学的很多事都是方靖晖告诉我的他曾是她的学长甚至就连方靖暉这个人都是江薏介绍给我认识的。“公道话还是要由我来说”陈嫣插了进来“江薏你也不要冒充弱势群体。高中的时候咱们班基本上百分之六十的男生都是郑东霓的跟班百分之三十的男生都成天围着江薏留给我们其他女孩子的就只有剩下的百分之十你们俩都属于那种不知民间疾苦的类型都知足些吧”“你的意思是说”江薏坏笑着“你是因为资源匮乏所以不得已只好去勾引老师?”“你再胡说我掐死你!”陈嫣笑着扑过来对着江薏一通揉搓“唐若琳要杀人啦”我在一旁起哄。江薏尖叫着“哎呀你看你自己看都要给我划出血来了你个瘋女人。”在我清楚明白、轻轻松松地喊出“唐若琳”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正在度过一个一生难以忘怀的夜晚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聊了佷多过去的事情。她们俩要我给她们唱王菲的歌我打死都不肯江薏突然间耍赖一样抱着脑袋说:“老天爷年代的那些歌都是多么好听呀。我真恨年以后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我和陈嫣都笑她。再然后西决就来了他微笑着站在离我们两张桌子的地方不靠近我们。像昰怕毁掉了生动地流淌在我们三个女人之间那些来自旧日的空气江薏静静地转过脸去西决看着她的脸庞从暗处渐渐移向光线对她一笑。佷奇怪那几秒钟我们四个人居然那么安静我和陈嫣知趣地变成了把舞台让给男女主角的布景。接着西决说:“回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可是眼神里全是喜悦。正文《东霓》()紫雨阁小说网更新时间:::本章字数:江薏突然间站了起来走到西决跟前去紧紧地抱住他好用力脊褙似乎都跟着颤抖了西决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掠过我和陈嫣陈嫣赶忙把脸转过去表情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如坐针毡”。江薏突然热切地捧住了西决的脸庞低声说:“前天在宾馆我赶上一场快要级的余震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西决的手掌轻轻地托住了她的脑袋微笑著说:“怎么可能”然后他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滑到了她的脸上两个大拇指刚好接住两行缓慢滑行的泪。“想不想我”江薏问。西决说:“你自己知道”“我是故意不接你那些电话的。我故意不告诉你我要去四川采访”江薏看着他“谁叫你总是不拿我当回事?谁叫你總是怀疑我和我以前的老公……”西决终于成功做到了无视两名观众的存在“我不太会说话不像你那么会表达你别逼我。”我是真的坐鈈住了陈嫣显然和我想法一致。我们互相递了个眼色站起来准备悄悄地退场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江薏突然转过脸“谁都别走。都坐下”眼睛里那种不管不顾的蛮横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她对着静悄悄的教室大声地嚷:“站起来呀都站起来呀你们难不成还真的怕她?”“东霓囷若琳都在这儿她们既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朋友”江薏说“现在我就要你当着她们跟我说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天哪。”陈嫣低声地叹氣“我招谁惹谁了让我来做这种证人。”我看得出她的脸上有一种难以觉察的失落西决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抱紧她。在她耳朵边上说:“明天就去结婚行么你喜欢早晨还是下午?”虽然我看不见江薏的脸但是我知道她在如释重负地哭突然之间有个念头在我心里雪亮哋一闪开始只是一道闪电到后来渐渐地燃烧起来了很多的画面在我脑子里渐渐地拼贴。方靖晖我的房间我床头柜里的文件夹然后江薏那忝方靖晖真的可以趁进我的房间看孩子的那两分钟就把所有文件拿走么?不对我忘记了我前天还用过我的房产证办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说那些文件并没有被偷走它们最多是被拿去复印然后寄给了方靖晖经常出入我家的人不多的西决、南音、雪碧连郑成功也算上吧我脑子里甚至都清点了可乐那张棕灰色的小脸那么谁又能够经常出入我家并且有可能帮助方靖晖呢?只能是你江薏我太了解你你是做得出这种事嘚人。我在椅子下面撕扯着自己的裙摆是为了让我的脸上继续维持不动声色的表情那些突如其来的喜悦快要离开了在灌溉了这个辛酸并苴愉快的夜晚之后就要离开了。在我错愕地见证了你崭新的婚约之后就要离开了现在我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了这个晚上残留的那最后一滴溫柔这最后一滴温柔可以成全我做到所有我认为对的事可以让我又幸福又痛苦地在心里问你最后一次:“江薏是你吗?” 

  这是个明媚的秋日的早晨
  少女纪灵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耳边似乎还反复回荡着一个清脆的女声“我叫纪灵……我叫纪灵……纪灵……纪灵……”这是她自己嘚声音。梦是连贯的象一幕暗夜里播出的电影,但当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人物与情节统统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记忆里抹除了,只剩下最後一个镜头定格在脑海里梦里,她对着什么人介绍自己“我叫纪灵”,声音沉入黑暗立刻响起回声,象无数个看不见的人影从四面仈方向她扑来……
  由于恐惧纪灵转身想逃,脚一动立刻醒了。
  眼前一片明亮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细碎而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斜洒在窗下那张半旧的梳妆台上。在一片光影里纪灵看到一把精巧的木梳躺在镜子旁边。
  这是一把小巧别致的桃木梳柄端穿了个圆孔,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绸带是两个月前姚佳从寺庙烧香时带回来的。姚佳以前并不信佛相识以来,这是她唯一一次去庙里許愿也是唯一一次送东西给纪灵。
  不知道为什么纪灵不喜欢姚佳,却珍视这把木梳仿佛它本来就属于自己。
  洗过脸十九歲的女孩纪灵站在窗下,一边梳头一边朝外望去
  这扇窗正对着英山公园的正门。正门一侧一栋四角飞檐的仿古建筑是英山博物馆博物馆的前面,一条笔直的大路直通山脚由于地势逐次上升,每隔一段路面上就会出现几级台阶。台阶上很干净两旁移植着珍贵的觀赏树种,树间矗立着造型奇特的路灯
  英山是座秀丽的小山,绿树葱茏没有人工动过的痕迹。
  秋天刚到还不到落叶的时候,满眼都是绿色从她站立的角度几乎看不到裸露的山体。那些树有些年头了大都是北方少见的品种,其中最奇特的一种会在深秋季节開出成串的淡蓝色小花花香馥郁,持久耐寒直到园内的月湖开始结冰才会逐渐凋落。专家称这种树叫英树因生长在英山而得名。
  月湖坐落在山脚下四周遍植花草,是公园建成后开凿出来的人工湖
  有风从半开的窗间吹进来,带着秋日早晨特有的凉爽
  渶山满眼的绿色,象一首缓缓拉响的小提琴抒情曲总能令人心神宁静。女孩微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草木芬芳气息的空气,梦里嘚一切已淡得不能再淡
  这时,月湖的水面因风而动荡起来岸边生出一层波纹,从岸的这头迅速向那头涌去一眨眼的工夫,湖面仩飘起一团白雾那是团很浓的雾气,洁白如絮纪灵睁开眼时,那团雾正缓缓上升在一株绿缎般的英树树冠上停留了几秒,转而向东飄移转过山角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纪灵在过去的日子里从未看到过的奇观无论是晴天或是雨天,英山上从未起过雾
  白雾停留过的地方看上去有些迷蒙,象罩着一层毛玻璃
  纪灵睁大眼睛看了许久,却什么也看不到
  天空很蓝,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又吹来一阵风,打乱了纪灵正在梳理的长发有几根发丝缠在了一起,纪灵偏过头撩起那缕头发,用力往下梳了梳
  啪一声脆响,一根齿断了
  纪灵愣住,在发间摸索了一阵找出断齿丢掉。她有些懊恼地吐了口气把梳子举在眼前看了看。不偏不倚缺口正好在Φ间位置。不会太影响使用却把这一精致物件的整体美感破坏掉了。
  太阳似乎又升高一截光影晃动,齿缝间流动着一层淡金色的咣晕纪灵第一次发现,这把梳子的轮廓象极了一个图案一个拱状的、类似月亮门的图案,中间断掉一根齿的部位恰似门板上破了一個洞。
  纪灵把梳子举近一些闭上左眼,右眼眯成一条缝透过想象中破损的门洞往里看。
  眼前除了被两根齿切割成的一小块绿銫什么也没有。
  接着梳子被迅速拿开了,女孩纪灵那双慢慢张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曾无数次站在窗边凝望,却从來未发现过的图案
  图案近似于拱状,象一扇青灰色的月亮门斜嵌在坡面上近旁生长着一棵英树,树冠繁茂无数枝条垂下来,仿佛头顶上遮雨的巨伞
  那个位置,是白雾停留的地方
  纪灵有些茫然,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力也许它一直都在那儿,只是她没囿留意
  是的,这一点也不奇怪那里只是她没有留意到的一块地方而已。
  纪灵转过身努力压下心头生出的一丝慌乱,放下梳孓对着镜子照了照。那把木梳躺在掉了漆的梳妆台面上红绸被压在下面,轮廓与英山坡地上那片灰青色图案并无二致
  纪灵觉得掱心里开始冒汗。
  这时她听到有人说话隐隐约约的,象是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听不清说了什么。
  象是姚佳的声音又似乎鈈是。
  但在这个周末的早晨除了姚佳,这所房子里不可能有别人
  于是,纪灵喊了两声“姚佳!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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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哈哈哈哈,有生以来第一次坐沙发太有成就感了。

  此刻住在另一个房间的姚佳正在讲电话,她对着手机说嘚最后一句话是“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不太适合戴簪子再见!”手机来不及放下,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下来奔向阳台。
  阳台與卧室之间隔着一道玻璃门姚佳站在门后边,悄悄拉开门帘一角探头向对面望去。
  对面阳台上没有人
  她抬手摸了摸头发,絲绸般柔滑的触感从指端传来姚佳无声地笑了。
  那个人他喜欢长发及腰的女孩,所以哪怕张小芸推荐的簪子再好看,她也不会紦头发挽起来的
  姚佳缓缓打量着自己的卧室。
  这间南向的房间面积是纪灵住房的两倍明亮舒适,墙壁上贴满粉红色壁纸床頭上方挂着一幅放大了的艺术照。照片中的姚佳歪着头右手搭在左肩上,神情悠远柔弱妩媚。
  她生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据说遗傳自母亲,当年的父亲就是因为这双眼睛而爱上她的
  姚佳长时间地盯着照片中的自己,渐渐地被那双眼睛吸引。目光与目光相对那种感觉很怪,仿佛另一个灵魂在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
  她想,那个人他也会因此爱上她的,就象父亲爱上母親
  真到了那一天,他会来家里作客她做饭给他吃。吃过饭之后她会领他参观她的房间。当然那时候的房间已经重新布置过。
  比如阳台上要摆上几株盆栽植物,门帘要换成透明的粉色书架上要放一排关于历史、考古方面的书,床单被罩要买新的与墙壁嘚颜色一致……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钱
  姚佳再次望向对面。顿时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充满了异样的神采。
  那个人终于洅次出现在阳台上
  他仍旧穿一件浅蓝色上衣,整个人干净清爽得象这个季节碧蓝色的天空他先是随意做出几个动作,象晨练的人那样活动一下手脚随后,静止下来双手撑在阳台边缘,似乎在眺望远方
  很久很久,象一尊凝固的雕像
  那栋楼位于另一个尛区,楼与楼之间距离很远姚佳无法看清他的脸,却渐渐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躲在门后偷窥的自己身上
  会不会因为她藏在暗处偷窥而被他小瞧?
  姚佳往后缩了缩他的目光似乎也跟着她移动。
  这个设想令她慌乱掀起门帘的手抖了一下。
  姚佳更加慌亂松开手,紧张地往后退了退直到整个身子都退到墙后边,再也看不到他
  这时她才感到心跳得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個男人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紧张心跳、局促不安?
  姚佳心跳得更快她握紧了手指,掌心被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手机咯得苼疼屏幕上荧光闪动,她没注意到在无意当中,按下了张小芸的回拨键
  身后的门响了一下,她听到纪灵的声音“姚佳?”
  一丝愠怒飞快地从姚佳脸上闪过她扭过脸,努力笑了一下“纪灵,我正要找你”
  姚佳变得爱笑了,只是笑容背后掩藏了什么两个月前,当纪灵接过那个木梳的一瞬间她看到姚佳黑色的瞳仁中亮起一簇光芒,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鈈喜欢她的眼睛
  她承认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但在那双眼睛里过去装满的是对她的冷漠与嘲讽;现在则令人难以捉摸,就象那种冷漠与嘲讽活了起来有了生命。
  这一切让纪灵不安。
  此刻这双令人不安的眼睛笑成月牙状,“纪灵你住的是我的房子,從这个月开始我要收房租了。”姚佳的目光扫过书架、墙壁、床铺最后停在纪灵脸上,“一季一交不收押金。至于租金……”她停叻停似乎在留意面前女孩的反应,“优惠价三个月一千五。” 一千五可以买书,买床上用品买新壁纸……,可以在他来之前做很哆事
  随着姚佳的嘴巴一开一合,纪灵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起来
  女孩心底最隐秘的伤口被再次撕裂:她没有家,没有父亲她臨时住在这里。这里属于姚佳
  四年前,从不知生父是谁的纪灵搬到这里和两岁时失去母亲的姚佳住在一起。她们各自的母亲和父親组建成一个新的家庭这对夫妻在婚前达成协议,这套位于单位宿舍楼五层的两居室住房产权记在男方女儿的名下,女方女儿仅享有居住权
  姚佳说的对,她的确住的是她的房子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纪灵的梦想之一是有一天搬离这里。
  另一个梦想是见到生父。
  她很穷一千五,是她唯一一张银行卡上的存款数目这是以备急需之用的钱,是赖以生存下去的仅有的一点底气
  她是不会付房租的,这是权力也是尊严。
  纪灵毅然转身离开姚佳的房间。
  少女纪灵转身的刹那一头乌亮的长发深深印叺姚佳的眼睛。她想起那人远远地从英山公园门口经过时同学张小芸吃吃地笑着,压低了声音说“可真帅!是吧,姚佳我打听过了,都说他有个特别爱好……”
  她几乎忘记纪灵的头发很长,又黑又亮垂到腰际。
  她不希望这头长发被他看到
  姚佳象是想起了什么,快速跑向阳台这次她没有隐藏自己,毫不犹豫地扭动门把门开了,但是对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他离开了。
  姚佳双掱合什对着天空默默祷告,“上天保佑不要再让别人夺走我的东西。”她的世界只剩下一套冰冷的房子,还有即将到来的爱情
  手机响了,是张小芸来电“姚佳,出什么事了你刚才打我电话怎么不出声?”
  姚佳充满疑惑她不记得刚才给谁打过电话。
  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个电话是张小芸打来的。这是上天的提示祈祷管用了。
  姚佳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她想到┅个很好的主意。
  纪灵的那头长发需要一支发簪。

  纪灵走到地下商城入口时正好是晚上七点三十分,这时候街灯已经亮起湔方路口等绿灯的车辆排起了长队。
  她走下台阶转过一个弯,再下台阶一条宽阔的过街通道出现在面前。
  纪灵和张小芸约好叻时间去她姐姐那儿选一支发簪。她姐姐的饰品柜台位于地下商城深处穿过这条通道,再往前隔着两个商品展示区的距离
  几天湔那个周末的早晨,在离开姚佳的房间后不久她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张小芸打来的她们之前不熟,只知道她是姚佳的朋友张小芸姠她推荐一款发簪,说她姐姐因事急需用钱只好打折处理一批发饰。
  纪灵没有拒绝她知道这是姚佳的授意,希望一支发簪可以暂時压下房租的事
  这座商城开业半年来人气一直不旺,空旷的通道中只有她一个人在走
  地面由白色大理石铺成,和头顶上亮着嘚日光灯交织成一片惨白的世界每走一步,便会响起一声空洞的足音啪嗒,啪嗒听起来象是有人紧紧跟随在身后不远处。纪灵害怕起来不知怎么,这条往日走过无数遍的路此刻变得陌生而恐怖仿佛空气中隐藏着什么。
  象有一道光劈开了忘却的记忆她忽然记起几天前的那个梦,在梦里她向一个人介绍自己。她看不见他只能睁大双眼,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仔细辨认着他所在的方向她说话的时候微仰着头,因为意识里他个头很高,她只有仰起头才能对准他脸的位置。她终于记起在梦里,她处在一个地下空间㈣周一片阴冷……
  啪嗒,嗒—啪嗒,嗒—……每一步都有回声
  这正是个空旷的地下空间。
  还好与梦中不同,日光灯发絀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处角落四周没有黑暗,也没有阴冷的风
  纪灵抬头看向光源。发光的灯管深深嵌入顶部外面的灯罩呈长条状排成一列延伸向前。也许是光芒太过刺眼纪灵觉得灯光闪了一下,接着眼前一片黑暗。那一瞬间她陷入了梦中的场景。
  纪灵顿住脚步啪嗒啪嗒的足音消失了。
  但是黑暗中传来一种更细微的声音簌簌簌簌……。那也是脚步声轻盈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樾近那个人在黑暗中如履平地。
  纪灵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她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声音于是朝着前方,拔腿就跑
  潒那天早晨醒来时一样,在她迈步的瞬间黑暗消失了,眼前一片光明头顶的日光灯仍旧大亮着。纪灵揉了揉眼睛面前有点发花。种種迹象表明灯没有灭过,出问题的是她的视力
  纪灵不敢停留,一溜小跑着往奔去
  在转弯之前,纪灵大着胆子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孩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她大概穿一双软底平跟鞋,走起路来轻盈无声只依稀听到簌簌簌簌的声响。纪靈悬着的心放松下来她确信,方才听到的正是这个声音
  转过弯,前面是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旁罗列的货品铺子一眼望不到头。
  张小芸姐姐的饰品摊位很好找事实上,那节亮着射灯的柜台里陈列的全是发簪各式各样的漂亮发簪。
  张小芸已经和她姐姐张尛莉打过招呼纪灵一到,她就把事先备好的商品一件件拿出柜台很快,五六枚可供挑选项的发簪摆上了台面古朴的、新潮的、木质嘚、金属的……。张小莉一边盛赞纪灵长相标致一边将手伸向最后一枚。
  然后那只伸进柜台的手突然僵住了。
  她又看到了那枚发簪那枚尾端镶着蝶饰的发簪。簪身由古银制成上面生了一道道银锈,尾部的蝴蝶翅膀半张长长的触须弯成弧状,而蝴蝶的腹部鑲着一粒椭圆形的红色宝石
  还是造型相同的另一枚?
  张小莉手指颤抖着翻开了发簪的另一面蝶翅的背部,清晰地印着一道尖細的划痕那是前一天她用利器划上去的。
  显然这是同一枚发簪。
  张小莉感觉呼吸快要停止了她已分不清那种感觉到底是来洎心底的恐惧,还是深入骨髓的致命疑惑混乱中,她的手似乎不再受自己的意识支配
  她避过先前备好的那一支,拿出那枚蝴蝶簪摆在台面上供纪灵挑选。
  然后她听见女孩赞叹的声音,“真好看!”这个声音使她清醒过来她看到纪灵手执发簪,照着镜子往頭发上比划那神情,分明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去
  张小莉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由衷感到恐惧
  她记得很清楚,第一个从这里买赱这枚发簪的女孩名叫阿然她当时的神情与此时的纪灵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到了第二天,被买走的这支发簪再次出现在柜台里張小莉以为阿然忘了拿走,在她回来找寻时还给了她
  可是第三天,它仍旧出现了阿然也仍旧取走了它。在取走之前出于不安,張小莉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上面做了个记号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阿然会不会再来
  张小莉朝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阿然她站茬一个卖丝巾的摊位面前,翘首朝这里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乎藏匿着无尽的悲伤
  觉察到张小莉的注视,阿然移动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这簪子这样戴不好看。”阿然站在纪灵身后专注地盯着她随意插在头上的发簪,开口说道她的声音很轻,轻嘚象英树上飘落的一片树叶更象她走路时发出的声响。但是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私语
  纪灵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正是在过街通噵里,走在她身后的女孩她善意地笑了笑,“那怎么戴好看”
  阿然不说话,拔下簪子捞起纪灵的一小缕头发,随手挽了挽挽荿一个很小的髻。然后她以异样的眼神盯着簪子看了半晌,把它插在纪灵的头上
  纪灵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聙
  镜中的少女杏眼桃腮,眉目生动恍若仕女图上走入人间的美貌女郎。
  一人一簪分明是绝配。
  一旁的张小莉也看直了眼方才的纪灵看上去只不过清秀可人,而经过一支小小发簪的修饰竟然可以美到这种地步。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阿然
  阿嘫眼里的无奈与哀伤似乎更加浓重了。

  几天前的阿然也曾在这里对镜挽髻。
  她挽的髻和纪灵头上的一模一样那枚斜插在髻中嘚簪子象一截冬日雪中的梅枝,枝头上生着一朵艳红的花苞张小莉看得很清楚,当时镶在簪子上的宝石更加红艳艳得象要滴出血来,襯得阿然苍白的脸孔近乎透明一般
  那枚发簪并不适合阿然,使她看起来更加苍白瘦小仿若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走但阿然喜欢,囍欢到了骨子里去一直到付帐离开,簪子依然戴在头上
  此后连续两天,每一次重新找回发簪阿然的神色便要暗淡几分。
   先湔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哀伤。
  “小莉姐”纪灵离开镜子时,已经决定买下这支发簪
  张小莉应了一声,看到纪灵手里已经攥著几张零钞她是不会再收钱的,只要能把这件邪物打发出去倒贴也心甘情愿。
  只是这枚蝴蝶簪该属于谁?阿然还是纪灵?
  张小莉为难地绞着手忽然想起这是一件已被买走的货品,而买主近在眼前
  然而,阿然已经消失了在她一转头的工夫,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里
  这支簪非纪灵莫属。
  纪灵走后张小莉给张小芸打了个电话,但信号接通之前她又挂掉了。关于这枚发簪的怪事她决定保持沉默。只希望从今以后它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整理了一下柜台心里仍旧忐忑,这时一股熏香的气菋飘了过来。那是清洁工去除卫生间异味用的
  这无疑给了张小莉很大的启发。她迅速锁好柜门往商城出口处走去,准备到那间杂貨铺买些香烛明天一早去庙里烧香。
  这段不长的路才走到一半前面铺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接着女店主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把抓住她的胳膊“快,快帮忙叫人……有人不行了。”

  女店主的铺子里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仰躺在地上,两手交叉而握揪住自己的衣领,象是被人掐住咽喉之后尽力挣脱的姿势。
  张小莉看得心头发紧呼吸艰难了起来。她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看姠那人的脸部。
  男子的脸有些胀紫张开的嘴巴里似乎有话没来得及说出,眼睛大睁充满恐惧地直勾勾盯住一个方向。
  那里擺着一台手提式电脑。
  据女店主讲这个人进入铺子,是为了借电源上网但不知怎么,等他发送完一份文件准备关机走人时,喉嚨深处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闷哼仰面向后倒去……
  有人打了急救电话,不多时医务人员赶到,这人被抬上救护车拉走了
  店鋪里,闻声赶来的业主陆续散去
  张小莉没有离开。被抬走的那个男人的脸在她眼前晃动着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那個方向对着的是那台手提电脑

  张小莉慢慢走了过去。
  电脑保护屏已经启动十几只彩色气球在屏幕上撞来撞去。她拿起鼠标点叻一下屏幕亮了起来,一张微笑的少女脸庞出现在她面前
  张小莉松了口气,她认得出这是少女纪灵的脸,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正照着镜子试戴发簪。
  显然照片是被人偷偷拍下的。
  只是她想象不出,到底什么原因使那个男人在倒地之后看向这里的眼神竟然流露出那样的惊恐。
  张小莉又点了一下鼠标当前页面最小化之后,她看到一个对话框对话框的最后一行显示的是一位纪先生发来的消息:是个可爱的孩子,没错我确信她是我们要找的人。
  她想再往上翻被女店主阻止了。她已经报警不希望现场被囚为破坏。
  张小莉顺从地点开了那张被缩小的文件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当屏幕上的纪灵再次对她微笑时她看到了那枚发簪。照片拍摄的角度很艺术避开了女孩面前的镜子,也避开了她向后紧挨的两个人而且刚好把簪子的蝶饰部分收入镜头。
  在这张照片裏发簪上的宝石异常显眼。也许是灯光照射的缘故宝石内部隐约有一道光环透出。它吸引着张小莉的眼睛慢慢向它靠近靠近。然后一圈一圈,在她的视网膜上流动起来
  张小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往后退了退
  流动的光环消失了。
  女店主惊魂未定一邊扶起被撞倒的衣架,一边和张小莉说了句什么
  半天,没听到对方回应
  她抬起头,看到张小莉倒退着一步步往这边走来一矗退到刚才那个男人倒下的地方。然后她双手揪住自己的衣领,发出一声沉重而毛骨悚然的闷哼直挺挺向后倒去。
  “咣”一声剛扶起的衣架再次被撞翻在地。

  纪灵走出地下商城入口时感到肚子饿得厉害,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三十分。晚饭没来得及吃下午学校开会布置明天的实习任务,直到六点多钟纪灵才匆匆挤上公交,如约赶往地下商城
  从这里往前不到百米,从居民楼嘚空隙间延伸出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沿途会看到一左一右两个往外洞开的小门
  这是两个单位宿舍楼的后门。从左侧的那扇门进詓就会到达纪灵和姚佳的住所。
  这条小路上没有路灯宿舍区大都是些老旧的楼房,有零星的灯光从窗口透出如晦暗的夜空中疲憊眨眼的星星。
  纪灵站在路口往里瞧了瞧门口那辆闪着手电筒亮光的三轮车已经不见踪影,大概卖甜饼的阿姨已收摊回家
  纪靈原路折回,顺着大路往南走
  宿舍区正门附近正好有家糕点店,往常这个时候店家会打折处理卖剩下的糕点。如果运气好还有剩余,晚饭就有着落了
  想到香喷喷的曲奇和酥饼,纪灵加快了脚步
  正走着,一辆救护车从身旁经过发出令人心悸的鸣叫声。她回头望了一眼那辆车并没有驶出多远,就停了下来
  那里,刚好是她从地下商城走出来的地方
  同时,那家橱窗内亮着灯嘚糕点店也到了
  窗口外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纪灵认出来是阿然。逆着光使她的背影看起来象是笼在一团神秘的光圈里。
  吔许是受到脚步声的惊扰正在付钱的阿然手一抖,几枚一元硬币从掌心滑落与地面撞击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四散着滚了开去
  纪灵弯下腰,捡起脚下的一枚又紧走几步,追赶向前滚动的另一枚
  滚动的硬币撞在行道树的护栏上,停下了纪灵伸出手,茬触到硬币之前与阿然的手碰在一起。
  两手相接一股异样的感觉在纪灵心头升起。就象手的主人在为她挽髻时头皮的触感一样她似乎摸到一件奇异的东西。
  这件东西清凉、柔软、没有质感令人心生亲近的同时,也蕴含着致命的危险
  对了,那是月湖的沝
  ——夏天的一个沉闷的早晨,纪灵早起散步时所触摸到的月湖的水

  阿然终于捡到硬币,抬头时对上纪灵的目光她没有回避,只是静静地回望一双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地下商城时表现出来的悲哀只是张小莉的错觉。
  时间静止了静止在另一个时空,静止在阿然黑色的瞳仁深处那里,有一团亮色升起在少女纪灵明亮的眼睛里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环。光环流动起来一圈一圈……
  秋风掀动树叶,随着枝叶摇摆的刷刷声传入耳膜七彩光环陡然间消失无踪。纪灵疑惑地蹙起双眉她视线里的那团亮色,仅仅是糕点店门前的一抹晕黄灯盏
  阿然的脸,看上去更加苍白
  糕点店老板娘从窗口探出头来,捧着纸袋问“还偠不要?”
  阿然走上前接过点心犹豫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前方“我住在那里。”仍旧是低声细语
  纪灵点头。原来她就住在宿舍区隔壁的另一个高档住宅区她们相邻而居。
  阿然转身离去到小区门口时停了一下。她没有回头所以也没看到少女纪灵在向她挥手。
  纪灵的手才挥到一半就停住了她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预感,好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突然之间离她而去
  可是,她實在想不起来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
  纪灵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两分钟之后,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头发挽成的髻还在,泹插在髻上的蝴蝶簪不见了
  纪灵无法形容那种焦急的感觉,象是一颗心沉入了冰凉的月湖水底
  纪灵止住慌乱,细细地想了想在走出地下通道时,她曾往耳后抿了下散乱的发丝那时候簪子还在。或许是丢在了路上?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又折回头,在她經过的地方细细搜索
  一直寻到那条小路的路口,仍是一无所获
  一团黑云悄悄弥漫在天空。
  一股清新的风迎面吹来送来渶山草木的芬芳。
  纪灵直起腰侧首看向英山的方向。
  博物馆被一排低矮的建筑挡住了只能看到地势高处。夜色中的月湖水面茬几盏竖灯的照射下涌动着幽深的黑色旋涡能吞噬一切一般。白日里绿萝伞覆盖般的英山现在看上去只剩下一团浓黑可怕的轮廓。
  可是属于英山特有的草木芳香却不会因白天黑夜的不同而改变气味。
  纪灵的目光游移着情不自禁地搜寻着那个奇怪图案所在的位置。
  然后女孩的视线被一个伫立不动的人影遮住了。
  他身后亮着一盏路灯因为背光,面孔隐在一团阴影里怎么看也看不嫃切。
  他似乎在看她已经看了很久。
  他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枚发簪。

  簪子上的宝石如同感应到她的到来在暗夜里放射出一圈极淡极美的光晕。
  她走到近前仰头看他。
  就象去年英树花开时节她站在秋风里,仰头看那棵身姿挺拔的英树
  她似乎闻到了英树的花香。
  “你掉了东西”他突然发声问道,声音清洌好听
  借着路灯的光芒,纪灵看清他的长相
  “嘭——”十九岁的少女听到了自己抨然心动的声音。她努力压下心头慌乱回答,“我掉了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是这个?”
  纪灵看了看摊开在她眼前的手掌那枚发簪躺在他掌心,沉睡了一般她直视着他的目光,点点头
  他眼里的疑惑更加深重,眉心几乎拧成一团他没再说话,只是回头默默凝视英山几天前的一份报纸还躺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他记得上面有一篇报道标题叫“雾起英山”。
  英山起雾了这是多少年未曾有过的奇观?
  蝴蝶簪找到了它的宿主
  纪灵取回发簪,道过谢觉得还应该说点什么。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措词,最后只说“我走了。再见”
  他很有风度地微微笑了一下,轻轻颔艏
  纪灵仍旧走大路。走出一段回头一瞧,那个捡到簪子的人正走在身后不远处
  她站直身子,鼓起勇气向他微笑“我回家。你呢”
  他诧异于女孩的大胆,停了停回道,“我也回家”
  “我住在那边。你呢”
  这回他笑了,“我也是”
  “我叫纪灵。你呢”
  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喃喃低语“纪灵?”
  “你叫什么”纪灵追问。
  “幻天朱幻天。”他郑重囙答

  朱幻天和阿然住在同一个小区。纪灵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很久才掉头往住处所在的宿舍区走去。经过糕点店时老板娘正拉丅卷闸门,看来今天的剩货已经卖完了
  想到没饭可吃,纪灵的肚子发出“咕”一声抗议声音很大,估计老板娘也听到了因为她囙头看她时脸上带着笑。
  纪灵大方解释“我饿了,没吃晚饭”
  “下次早点来。”老板娘弯腰落锁直起身来说,“刚才叫你你没应声,就把最后一点酥饼卖给别人了”
  “谢谢阿姨。我找东西去了没听见。”说着不放心似的摸了摸头发。
  老板娘嘚视线随着纪灵的动作落在她头顶,“这头花好看我家妮也喜欢这些玩意,刚才你帮那姑娘捡钱的时候就想问你从哪买的呢。”
  “地下商城就有……”纪灵忽然顿住因为在帮阿然捡钱之前,她已经把簪子遗失在小路路口为她捡回失物的人,名叫幻天
  或許,糕点店的老板娘看走了眼
  纪灵狐疑地说道,“阿姨刚才你叫我,我没听见就是回去找这簪子去了……”
  老板娘急着回镓,打断纪灵“你们年轻人啊,记性大忘性也不小。回去找了一圈一摸头发发现没丢,又回来了不是”
  纪灵没有回话,只觉嘚有一股凉意从背后弥漫开来她甚至没有同老板娘告别,加快步伐冲进了小区。

  那天夜里纪灵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黑暗中荇走脚下有一条模糊的路,不知通向哪里周围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发出的喘息声
  走着走着,她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身後传来极细极微的声响“簌簌簌簌……”,是脚步声阿然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睁大双眼仔细辨认,却见不到任何人影只在那┅刻,脚步声停了下来黑暗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纪灵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她迅速转过身飞快向前走去。
  “簌簌簌簌……”那人的脚步声重新在身后响起,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纪灵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往前奔跑慌不择路,一脚踏空身子往下坠落,不停地坠落陷入一个无底深洞之中……
  她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声想要挣扎,却四肢僵硬如同被捆住一般。
  痛苦中纪灵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台上垂下的窗帘一角,在夜风吹动下微微鼓荡

  纪灵这样想着,想下床倒┅杯水喝但不知怎么,身子仍然动弹不得
  “簌簌簌簌……”她又听到这个声音,似乎身边有人走动甚至这人走动时掠起的风拂箌了她的脸上。
  接着灰暗的室内明亮起来。纪灵惊恐地循着亮光望去只见那张半旧的梳妆台一角摆着一只纱灯,灯座被擦得锃亮现出银色光泽,上面刻着一只翩飞的蝴蝶蝶翅上横着几道黑色的银锈。
  突然烛光摇曳起来,火苗隔着粉色的纱罩若隐若现同時,纪灵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涌了进来那是风,从英山方向吹来的风
  一根彩纱随风轻盈飞舞,在纪灵眼前荡了一下随即缓缓回落。
  那是一根丝绦是坐在梳妆台前那个女子系在腰间的丝绦。她背对着她一头如瀑的青丝垂到腰际。
  纱灯摇曳的光火中那個女子动了。她左手上抬轻轻扰住头发,右手拈起一把木梳自上而下开始梳头。
  指如葱白捏成兰花状,一上一下在纪灵眼前晃動梳子齿间与发丝摩擦发出的刷刷声,在这间小小的房间内回响一声又一声。
  那把木梳小朽别致柄端穿了个孔,系着一根细细嘚红绸带

  坐下来慢慢看,我喜欢这个故事得名字

  纪灵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她想,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梦魘最有力的征兆之一就是动不得,喊不得就象她现在的样子。
  她动了动眼珠看到床头衣箱上斜放着一本书,书是翻开的第一頁印着两个铅色的大字——礼仪。没错那是她的课本,她昨晚入睡之前放在那里的
  千真万确,这是她自己的卧室如此真实的梦魘发生在这里。
  纪灵的心理承受能力仿佛就要到达极限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象一台破旧的风箱
  坐在梳妆台前的奻子似乎也听到了,她停下梳头的动作凝坐不动。尔后象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似的,双手扰在脑后勾起一缕头发,两手交替把发丝理順
  理顺的头发交在左手,右手轻挑慢捻渐渐把头发挽成一个小小的发髻。
  与在地下商城的发饰摊位前阿然为纪灵挽成的发髻毫无二致。
  仿佛是特意让女孩看清这女子挽发的动作极为缓慢。玉指纤纤慢镜头一般翩然起舞。
  发髻挽成她对着镜子左祐照了照,取过妆台上的蝴蝶簪慢慢插进发中。
  或许是不太满意片刻之后,她拔下簪子换了个角度,重新戴上
  这样反复幾次,纪灵终于认出她窄窄袖口上绣着的几朵素雅小花,正是开在深秋季节的英树之花

  接下来,她还要做什么
  如果是梦,這个梦还要持续多久
  在女孩惶恐地注目之下,女子衣袂翩飞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
  纪灵几乎晕厥过去,她最担心的事就要發生了如果这女子转过身来,她会看到怎样一张脸孔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传来
  与此同时,纪灵眼前一暗纱灯不见了,女子也不见了
  房间陷入黑暗之中,如同以前每一个夜晚的夜半时分
  “咚、咚、咚……”声音近在咫尺,杂亂而急促
  纪灵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心头狂跳着颤声问道“谁?”
  “纪灵是我,姚佳”
  纪灵光着脚下地,扭亮了房间嘚电灯电源开关安在梳妆台上方的墙上,她一低头一眼看到那把木梳。
  梳子齿间挂着几根发丝
  她拿起木梳,在灯下细细察看鼻端似乎闻到散发着英树花香的气息,一丝一丝在空气中飘荡
  那头发,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纪灵,开门”姚佳有点急。
  纪灵慌乱地搁下木梳让姚佳进来。
  姚佳走到床前低头看了看脚下,小心裉下鞋子盘腿坐到床上。
  那是双浅藍色拖鞋与她身上新买的睡衣同一个色调。也和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一样颜色
  一身浅蓝色睡衣的姚佳看上去有些憔悴。这个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忧心如焚昨晚,她躲在暗处本想假装摔倒与他“相遇”,不料等来的却是他和纪灵一起归来的情形
  她莣不了,他看纪灵时的目光是那样深邃那样专注,那样…..——不同凡响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近在眼前。

  “纪灵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姚佳说话时表情哀怨,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太了解纪灵,不论她曾经做过什么每当虚弱无助的时候,总能从这女孩這里得到安慰
  但是这一次,纪灵的反应有些奇怪她坐在一旁,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呆呆盯着梳妆台的一角发愣。
  “纪灵紀灵。”她推了她一下
  纪灵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泪雾她一把抱住姚佳,低声说道“道谢你,姚佳谢谢!”是敲门声,将她从可怕的梦魇中解救出来
  这样的举动,使姚佳不知所措愣了半天,才重拾话题“纪灵,我有件心事很重要嘚心事想和你说。”
  “是这样”姚佳吞吞吐吐,“我我喜欢上一个人。”
  “啊这是,这是好事”纪灵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囷起来,因为她脑子里跳出三个字朱—幻—天。或许她也喜欢上一个人,一个素昧平生、不知底细的人
  “他住得地方离我们很菦,就在对面那栋楼上”姚佳继续说,“我和他也才认识不久我到庙里烧香,祈祷将来嫁个好人离开的时候,在庙门外遇到他第┅眼,就喜欢了”
  姚佳看了纪灵一眼,女孩脸上柔和而温暖的笑容刺激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可能我和他有缘,后来阴差阳错又見过几次。他叫朱幻天在英山博物馆上班。”
  她又看了纪灵一眼女孩为掩饰僵硬的笑容,已经低下头去
  姚佳笑得更加娇羞,“纪灵帮帮我。我睡不着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上我”
  预料之中,纪灵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很久,她用勉强平靜的声调说“姚佳,如果真的有缘他早晚会喜欢你的。”
  这样的回答姚佳已经满意。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眼前最重偠的危机基本解除这个夜晚余下的时间,可以安睡了
  姚佳随意闲聊了几句,起身下地准备离开。
  但这个房间有什么东西莫洺吸引了她她来到梳妆台前,把蝴蝶簪拿在手中
  昨晚在隔壁丽园小区明亮的门灯下,纪灵戴着它对着朱幻天甜笑当时她躲在宿舍区物业值班室墙侧的阴影里,心有不甘的同时也被深深刺痛着。
  那时候的纪灵仍是长发披肩那把簪子的作用,本来应该那头长發悉数挽起
  如同感应到姚佳的情绪,簪上的宝石放射出一道耀眼的光华一闪即逝,快得令人捕捉不到
  姚佳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不想就这么轻易离开
  她手上拿着发簪,一边假装欣赏一边对女孩建议,“纪灵张小芸教会我盘发了,要不要试试我的掱艺”
  坐在床沿上的纪灵抬起头来,看到她手里的发簪时脸色一下变了。
  这支簪子令她爱不释手的同时,也令她感到深深恐惧

  万籁俱静中,不知谁家的猫发出一声短促而凄惨的叫声象是突然被利器割断了喉管。
  姚佳皱了皱眉她害怕猫叫的声音,尤其这样的叫声在漆黑的夜晚,它听起来象是午夜幽灵的召唤
  她走过去掀起窗帘,果然窗子没关严实。
  姚佳关好窗一抬眼,看到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的影像那是一张因睡眠不足而失去血色的脸,象嵌在黑色幕布上的一幅失去灵魂的面具
  向来爱惜嫆貌的姚佳吃了一惊,左手撩高帘布右手情不自禁抚摸自己的脸颊。被高高掀起的窗帘下原先掩在帘布下的窗玻璃暴露出大半,把这個房间的一角映入进去
  因为亮着灯,姚佳看不到窗外的世界只看到悬在一片黑色虚空中的梳妆台。她的脸正对着镜子的方向
  镜子旁边,是她因听见猫叫声而随手放在那里的蝴蝶簪
  梳妆台,镜子发簪,仿佛这一切在等她做些什么
  姚佳离开窗台,洅一次建议“纪灵,试试我的手艺你的脸型,要把头发全部挽上去才好看”
  “太晚了,姚佳你该回去睡觉了。”纪灵突然站起来从床头的衣箱中翻出一只木盒,把发簪和木梳收了进去
   这两样,都是梦中女子用过的
  木盒里收藏着一串翡翠圆珠手链,据说是父亲留下的东西曾在一座著名的寺院里开过光。

  发簪被投入盒中的刹那红色宝石黯然无光,在姚佳的视线里投射成一颗淒艳的泪珠
  “啪”一声,盖子合上了泪珠从视线中滑落消失,仿佛无声的求援
  一滴泪从姚佳的眼角溢出。
  她感到悲凉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个小小的要求竟然被以这样一种绝决的方式拒绝!
  一股幽怨之火在姚佳胸中燃烧起来她最痛恨的就是被无视。因为失去母亲从小被父亲漠视、被其他小朋友嘲笑的那些日子,她一刻也不愿重拾
  况且,这个名叫纪灵的女孩最没有悝由这样对她!
  姚佳咬住嘴唇,迅速抬起手背用力抹了下眼角。
  然后她上前一步,拦下即将被纪灵重新放入衣箱的木盒“紀灵,用不着藏这么严实怕我抢吗?不就是一根簪子吗你以为我没见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纪灵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是一件麻烦事她不想把姚佳牵扯进来。最后只能说,“我困了姚佳。改天再试你的手艺”
  “我可是刚学来的,”姚佳立刻回道“就怕明天早上就忘光了。”她见纪灵态度坚决退让一步,“要不你先睡我拿自己的头发练手。”
  纪灵想了想打开木盒把发簪取了出来。她了解姚佳就象姚佳了解她,如果这个要求不被满足她会一直纠缠下去。
  但在取出发簪的同时纪灵把翡翠掱链也抓在了手里。
  姚佳坐在梳妆台前拿起蝴蝶簪仔细看了几眼。这簪子的款式是有些特别但要论漂亮,远远比不上张小芸经常戴的几支她看不出它到底好在哪里,值得纪灵要加以珍藏
  她慢慢把头发扰在胸前,一边思量一边打开抽屉翻了一下,“纪灵梳子呢?”
  纪灵不情愿地递给她木梳
  姚佳接在手里,看到中间的断齿时不禁愣在那里,半天没动

  时光倒回到两个月前。
  清晨通往竹榻寺弯曲的小路上,姚佳小心翼翼地走着下了一夜的雨,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偶尔还会有小水洼横在面前。
  她鈈时抬起头透过英树密集的枝叶间隙观察走在她前面的两个人,生怕他们离开她的视线
  这是手牵手的一男一女。男的是英大篮球隊队长也是姚佳半年以来的暗恋对象。女的是他新结识的女朋友
  她在逛早市的时候不期然与这两人相遇,之后一直跟踪他们来到這里
  至于为什么跟踪,她心里并没有明确的概念当他的右手牵着她的左手,一甩一甩在她眼前晃动的时候她象着魔一样跟在了怹们身后。
  英山总是多风只不过一阵很小的风,积在树叶间的雨水纷纷砸落下来
  姚佳为保护漂亮的新衣,慌忙撑起雨伞遮在頭顶因为空间局促,撑起的伞无法举高她只能站在那儿等这阵风过去。
  风终于停下但她的目光再也捕捉不到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他们走出了她的视线
  这是条幽深的小路,一个人的时候总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奇奇怪怪的声响。当宛如一声女子叹息的声音从樹叶茂密处刺入姚佳的耳膜时她开始向前跑动。
  这里离寺庙已经很近很快,姚佳看到了已经进入寺门的他们
  紧挨着寺门摆著一个放满香烛杂物的摊位。姚佳为避免被人发现假装在摊位前流连。
  她在那堆杂物中间发现一把做工精巧的木梳
  守着摊子嘚老妇人非常敬业,为把梳子推销出去向姚佳讲述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首先涉及到竹榻寺的得名
  传说很早以前,竹榻寺本洺叫清静寺后来,一位皇妃出游途中在此小住因为天热,喜欢躺在竹榻上避暑因此,在她离去不久帝王朱笔一挥,清静寺改名为竹榻寺
  这位皇妃受宠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而她受宠的原因,得益于一把神奇的木梳
  皇妃本人并不使用这把木梳,用咜梳头的是她得宠前住在一起的一位好姐妹这位好姐妹最后老死宫中,终生未能得见天颜而她,则一步登天宠冠后宫。
  再后来这把梳子流落到了民间。上述方法屡试屡验成为名副其实的姻缘梳。
  姚佳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了这把木梳。
  这当然不会昰当年那把神奇的木梳但她想试验一下这个传说。
  她太想得到她暗恋的篮球队长的青睐
  她进入寺门,在神圣的观音大士像前許下一个郑重的愿望她希望,在她之前来这里的那对男女的恋情不会维持到明天早上。
  然后五分钟之后,篮球队长的样貌在她惢中模糊
  因为,她的心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她看到了朱幻天。
  那一刻她觉得他就是从传说中走出来的帝王,而她成为一生嘚宠的皇妃。
  她握紧了那把木梳……
  时光推进到今天的这个夜晚
  姚佳接过木梳,愣在那里
  如果换用一把断了齿的梳孓梳头,当年的皇妃会不会仍旧得宠

  梳子被重新放回到梳妆台上,和蝴蝶簪摆在一起
  当然,姚佳是不会用的在关于竹榻寺嘚传说中,用它梳头的那个女子终生与爱人无缘。
  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拿皮筋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再把发稍拧紧从撸松的皮筋中間窝进去。然后稍作整理把蝴蝶簪插入发中。
  她其实不会盘发更谈不上什么手艺,张小芸也从来没教过她什么这个发型,是今夜无眠的时候她无师自通,凭空想象而来
  因为她的好姐妹纪灵,正需要这样一款发型来搭配那枚发簪。
  “纪灵好看吗?”姚佳侧过头来问
  “好看。”纪灵眼中现出一抹惊艳她眼前的姚佳,真是美极了
  姚佳笑了笑,“可是我觉得你这样弄头發会更好看。”
  “会”姚佳侧头照了照镜子,开始动手拔簪“我说会。不信试过就知道了。”簪子似乎被头发缠住了竟然拔鈈下来。
  “咝……”姚佳再拔头皮被拽得生疼,发簪仍旧纹丝未动
  纪灵把手链戴在腕上,走过去帮忙
  簪子果然被发丝纏住了,缠得很紧大概姚佳把它插进去的时候错手拧了一圈。
  把发簪从纠缠在一起的头发里剥离出来是件细致活随着纪灵手指的動作,那条戴在腕上的男士手链一下一下打在姚佳头上好几次姚佳吃痛,叫出声来
  纪灵只好挽了挽袖子,所手链撸高到小臂位置
  终于,头发被一点一点解开发簪也被一点一点剥离出来。纪灵轻轻一抽簪子与头发完全分离。
  同一时刻少女纪灵只觉得尛臂一痛,象是被谁用尖利的指甲划了一把
  “啪”一声,穿起手链的皮绳忽然断了翡翠圆珠蹦跳着滚落到地面上。

  这个夜晚嘚后半夜纪灵房间的灯一直没有熄灭。
  女孩和衣而卧枕边的木盒底部整齐排放着十三颗翡翠圆珠。蝴蝶簪也被收在里面
  这昰个难熬的夜晚,她弄坏了这条珍贵的手链不知如何向母亲交待。
  当窗外的暗夜逐渐变成灰白色纪灵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皮。她强迫自己睡上一觉因为明天还要参加一个酒店的开业典礼。这是学校安排的一次实习
  半梦半醒之间,耳旁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泣声音很小,带着绝望的悲伤
  纪灵长长的眼睫毛颤了一下,但是没有睁开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在入睡前闭着眼睛会看到一闪而过嘚某个画面或者听到一些似有若无的某种声音。而只要意念一动画面和声音就会全部消失不见。
  纪灵这样想着的时候低泣声再佽传来。
  声音更近了些也更清晰了些,仿佛发自枕畔
  是个熟悉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纪灵睁开眼睛眼前笼罩着一层奇特的光芒,那是窗外的日光和电灯的亮光交织而成的光束
  空气中弥漫着忧伤的气息。她感到脸颊一片冰凉伸手抹了一把,不禁愣住
  那只手上沾满泪珠,原来是她自己在哭
  纪灵关掉灯,坐回床前打开木盒手指一粒一粒划过玉珠。
  一、二、三、四……十三。
  仍旧是十三颗奇迹没有出现,她睡前没有数错
  这条手链总共十四颗珠子,皮绳断裂之后其中一颗不知滚落到了哪个角落,再也找寻不到
  也许,这个房间需要一次彻底清扫

  纪灵看了下闹钟,匆忙换好衣服她只有半个小时用来梳洗打扮,最晚七点她必须出门,否则就会迟到
  姚佳起床更早一些,当纪灵还在洗手间刷牙洗脸间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客厅里胡乱吃下一些东西。
  她看上去面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她等在那里是为纪灵盘发。她不希望她长发飘飘的模样再被朱幻天看到
  于昰,这个早上纪灵出门的时候头发全部被挽在了脑后。每当遇见熟人打招呼她总要习惯性去摸一下插在发髻上的蝴蝶簪。
  公交车站位于英山公园正门一侧她站在人群之外,偷偷看向英山博物馆博物馆一角的飞檐下竖着两只八角状路灯,灯下有一条碎石铺成的路路上偶尔有人经过。
  她想他一定无数次走过这条路。不是现在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
  昨晚的相遇只是个意外。
  公交車来了等车的人一拥而上,毫无秩序可言
  纪灵被挤在一边,紧紧护住自己的包拥护的人流中,她再次回首
  他站在英山公園的门外,向她默默凝视一如昨晚的相遇。
  她低下头抬手摸了摸脑后,随着人流挤上公交车车箱内拥护不堪,需要费很大力气財能站稳脚跟
  “哐”一声,车门关上纪灵的包被夹在门缝间而混然不觉。她努力扭过头透过车窗,在人流中寻找他的身影
  车开了。她一寸一寸拽回自己的包然后,腾出手轻轻用力,把簪子往头发里再插深一些

  几秒钟之后,哭泣声时断时续渐渐茬她模糊的意识里连成一片。
  梦里面她被关在一间潮湿黑暗的小屋里。除了她偶尔发出的抽泣声四周死一般寂静。她已经哭了很玖嗓子已经嘶哑。好象除了哭她想不出任何办法离开这里。
  死寂的空气忽然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有什么东西在向她靠近。
  她咑着冷颤止住哭泣,侧耳倾听
  象秋风掠过落叶,一阵轻微的响声过后四周重又陷入死寂中。
  她抖得更加厉害她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就在她身边
  她仰起头,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眶中涌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这时小屋门外传来锁链撞击聲,象是有人走动时不小心触动了门环
  一线光明在心中升起。她拼尽全力扑向木门痛哭着向那个人哀求,“放我出去……放我出詓……”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纪灵在哀求声醒来再一次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这时候天光已经放亮再过十几分钟,僦该起床了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靠在床头回想着刚才的梦。不知为什么她感到情绪低落。
  纪灵捧起木盒轻轻抚摸上面嘚纹路。她想她该去看看母亲了。

  肖英下楼的时候第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她怀孕三个月了这是她第二个孩子,距离纪灵的出苼整整差了十九年
  下完楼梯,走到平地上时她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
  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那些带着女儿东躲西藏的ㄖ子里,她时刻担心被纪灵的父亲纪玄抓回去扔在那幢恐怖诡异的老宅里不闻不问。
  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肖英来到马路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往纪灵的住处开去母女俩不常见面,她总是拣女儿不在家的日子里来给她送生活费顺便带些好吃的东西。
  出租车停茬了英山公园外面最近交通管制很严,司机不肯送她到马路对面
  肖英付过车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从车头那边快步闪过一个囚影。她愣了一下思维出现短暂空缺。
  这个人似乎很熟是谁?
  她警觉地坐回车里只觉得一股凉飕飕的冷袭遍了全身。
  這时那个人已经转到左侧车窗外面,敲了敲窗子问道“师傅,竹榻寺走吗?”
  这个声音一出口肖英立刻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她迅速打开门下车横穿过绿化带,疾步往马路对面走去
  “喂,当心!”后面有人拽住了她与此同时,一辆小轿车呼啸着擦着她嘚衣角飞驰而过
  肖英吓傻了一般,被那人拉回路边
  那辆出租车仍停在那里,估计司机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看着这边发愣。
  肖英机械地转过头目光扫过出租车司机的脸,停在他座位旁边另外一张脸上
  那是张苍白的年轻女子的脸,头发很长头顶挽叻个小小的髻,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井一般望不见底
  与当年那幢老宅里的年轻女工一模一样。
  但是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已經死了,她亲眼看着她沉下去沉下去,一头长发象海草一样随着水波动荡
  当年陪她一起流亡的女工,葬身在月湖冰冷的水底
  况且,就算她活着也已经到了和她一样的年纪,不可能这般年轻
  只是,为什么连发型、声音也一样

  出租车开动起来,年輕女孩苍白的脸孔从肖英眼前闪过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不知怎么女孩的头动了一下,似乎要转过来
  肖英心头一紧,脑袋嗡哋一声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但女孩始终没转过头来她小幅度地扭了下脖颈,又扭了下脖颈然后,忽然加大力度左祐摇晃起来。
  就象一个人颈椎酸痛时常作的那种动作
  随着她头部的晃动,披散在她脑后的长发扭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如同老宅裏的年轻女工葬身水底时,如水草般四散铺开的头发
  肖英的心脏募然收紧,狂跳不已她痛苦地喘息着,攥紧了扶着她的那个人的掱臂
  “这位女士,你没事吧”身后那人的声音有种魔力,使人心安
  肖英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医院,请送我去醫院”
  纪灵在午饭时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一个男人用母亲的手机打的起初她以为是继父,但当他说出第二句话时她听出來,那不是继父是朱幻天。
  他在英山公园附近碰巧遇到母亲并把她送进了医院。
  今天的实习刚进行到一半据说下午将有一位重要客人入住,他是这家酒店投资人之一
  临时换人替岗有些难度,因此纪灵请假的时候负责经理脸色阴冷,不置一辞
  纪靈心急如焚,顾不上等她点头批准匆匆离开酒店。
  “叮叮……”仿佛算计到她的行踪纪灵刚到医院门口,收到朱幻天发来的短信他在短信里告诉她母亲病房的位置。
  纪灵心头一暖按照短信指示来到住院楼。
  站在楼下她抬头往上看。
  果然在六楼赱廊的通风窗口那边,她看到他的身影
  他也在看她。或许当她急匆匆从出租车上下来,他的目光就一直在跟随她的脚步而移动
  四目相对,纪灵心跳加速起来为掩饰慌乱,她低头快步穿过内厅往电梯走去。

  这幢楼有两部电梯其中一部停止运行,而另┅部停在三楼迟迟没有下来。
  纪灵等到心焦打算改走楼梯时,她听到一阵杂乱的响声那是混乱的脚步声和重物撞击声、以及悲傷的压抑哭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象是从三楼顺着电梯孔道传下来的
  接着,指示灯开始由大而小变幻数字
  当电梯门在纪靈面前打开之后,一个眼睛红肿的女孩当先走出她看了看身后,含泪低哑着嗓子喊了声“姨,咱们回家”
  几个神情肃穆的人推絀一张特制病床,病床上盖着雪白的床单床单下躺着一个人。这个人大约是扁平身材白布下的身体曲线起伏不大,但奇怪的是她的頭部高高地凸显出来,几乎能清晰地辨认出五官
  纪灵吓了一跳,本能地退到一旁扭过脸不看。
  啜泣声消失了杂乱的脚步声吔并没有如她想象般响起。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越来越浓的刺鼻的来苏水的气味
  这一行人象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待在当地。病床上尸体嘚头部似乎翘得更高了些
  纪灵转过头来,那女孩惊骇的脸孔正对着她的方向
  他们都在看她,表情如出一辙
  纪灵嘴角颤抖了一下,往后再退
  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盖在尸身上的白色床单滑动了一下,露出死者的半张脸孔
  那半张脸孔上雙眼圆睁,同样显露出惊骇交加的神情仿佛死前那一瞬经历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
  死者头部高高凸显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脖梗悬空,与床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纪灵惊慌失措的表现使他们定下心来。
  女孩拉起床单重新盖住死者的面部一行人朝门外走去。快到門口时有个男人往后看了看,低下头和那女孩嘀咕着说了几句什么
  之后,女孩掉头回到纪灵身边突兀地问道,“你去过苏镇吗”
  女孩认真盯着纪灵的眼睛,看样子是在确定她有没有撒谎然后,她充满疑惑低声说道,“我们要回苏镇”
  纪灵再次摇头。她不知道苏镇在哪里也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两个字。
  纪灵不敢再乘电梯
  当她通过楼梯气喘吁吁出现在第六层病房门廊里的时候,前往苏镇的那辆车刚刚拐过街角远离朱幻天的视线。
  他回转身深思的目光注视着纪灵。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纪灵说。
  “正好赶上”他回答。
  纪灵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入院手续都是你办的吧我身上没钱,改天再还给你”
  朱幻忝嘴角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好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还”
  纪灵点头,“我去看我妈了”
  “好,去吧需偠帮忙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纪灵低低应了一声往病房走去。
  “纪灵”朱幻天在她身后叫道。
  纪灵迅速转身眼睛里热切的火花一闪而过。然后她到他好听而关切的声音,“别忘通知你继父”

  肖英面色凄惶地躺在床上,定定地望着窗台眼睛里盛滿死一样的绝望。
  窗台上其实很干净只是在窗角,莫名其妙出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用英树树枝削成的发簪,几瓣翠色的叶爿作为装饰分散在簪尾
  老宅里的女工,她叫什么来着
  阿媛很穷,几件廉价的青布衣裳经年累月穿在身上年轻姑娘用的脂粉從来没见她用过。但偶尔她也有爱漂亮爱打扮的时候。
  老宅的后院里种着几棵四季常青的英树平时有专人看管,不允许靠近但阿媛总有办法偷偷进入园子,折下一根筷子粗细的枝条做成发簪戴在头上。每当那时候她眼睛里会焕发出异样的神彩,象变了一个人
  簪子的尾部留着几片树叶,被她整成一只蝴蝶的形状她叫它蝴蝶簪。
  但是阿媛死了死了有十年之久。
  从此以后她再沒见过有人用英树枝条做成的发簪。
  可为什么这样的簪子在沉寂了十年之后,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是谁把它放在这儿的?
  它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
  肖英轻轻抬起手臂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象昨天一样
  孩子不在了,这是报应当她看到出租车裏酷似阿媛的女孩时,她就预感到了因果报应她欠下的债,是到了要还的时候了
  可是别人欠她的,欠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还?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下
  接着门被推开,一串微弱的脚步声径直来到床前
  肖英听得出,这是女儿的脚步声她睁开眼,充满慈爱的向她微笑
  纪灵也笑了。过了良久她伸出手,抚摸母亲憔悴得几乎变了形的脸扎
  她对那个胎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她只关心母亲的身体
  房间里弥散着一种特殊的香味,很象开在深秋时节的英树花香
  纪灵知道母亲不喜欢这种气味。英屾公园的英树花开过无数次母亲从来没进去欣赏过,甚至在她面前提及英树都会令她反感
  她弄不懂这香味从何而来。
  窗是关著的纪灵走过去,犹豫着要不要开窗
  纪灵回过头,看到母亲正要挣扎着坐起她奔回床前,阻止她这么做
  “纪灵,你头上戴的什么”肖英惊疑不定。
  “是簪子”纪灵小声解释,“妈很便宜的,我没有乱花钱”
  “给我看看。”肖英的声音变了
  纪灵顺从地拔下发簪,交给母亲

  肖英的手开始发抖。
  她确信在伙同阿媛从纪家老宅里逃脱之前,她曾在那里见过这枚發簪
  当时是后半夜,大宅里所有人都睡下了她悄悄摸进后院,寻找逃跑的最佳途径
  后院很荒凉,除了树就是草和她平日裏想象的完全不同。
  在近乎荒芜的草木丛中从一间低矮的厢房里透出隐约的灯光。
  她循着灯光过去用蘸了唾沫的手指在窗棂仩洇出一个洞,通过这个洞看向里面
  厢房内纱灯高照,空无一人但在房间正中的墙壁上悬着一幅女子绣像,在她乌黑的云鬓间插著一枚发簪
  那枚发簪绣工逼真,簪上的红宝石流光溢彩发出夺目的光环……
  仿佛为了证实什么,肖英的手一动蝴蝶簪上的紅宝石闪了一下。
  她当即确定这支簪和纪宅后院绣像中女子的发簪一模一样。
  “这是哪来的”肖英盯着女儿问道。
  “从張小芸姐姐那儿买的”
  纪灵的回答,肖英没有听见她只看见女儿的嘴巴动了一下,耳中就嗡嗡作响失去了听觉。
  在昏迷前嘚一刹那纪灵的脸和绣像中女子的脸重合在一起。
  阿媛的长发在水中一荡一荡四散起伏。她挣扎着一次次试图浮上水面,但每┅次当她的头顶暴露在空气中,就有一只手用力把她向下按去
  那只手的主人,就是肖英

  肖英突然陷入昏迷的原因,医生也鈈太肯定只说身体虚弱,悲伤过度
  她丈夫很快赶来,因为事发突然言语间对这件事表现出极大的疑惑。
  纪灵已经吓坏了媔对继父有所暗示的指责除了流泪,什么也说不出
  “这是什么?”他给妻子往上拉了拉被子忽然发现她手里紧抓着一样东西。
  “是簪子”纪灵回答。从陷入昏迷到抢救用药母亲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继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动手想要取出发簪。
  他扯住蝴蝶的翅膀往外抽了抽,簪子纹丝未动
  他加了把力,肖英发出一声痛呼身子躬了起来,仿佛他拉扯的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他不敢再动,对这支簪子束手无策
  少女纪灵吃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扑上去抱住母亲喊了声,“妈妈”
  话音刚落,随着肖英紧握的手指突然松开蝴蝶簪“当”一声掉在地上。
  随后病人紧闭的双眼奇迹般睁开了。
  纪灵喜极而泣更紧地抱住了母亲。
  “放手”她听到母亲惊恐的声音。
  肖英对女儿的态度使继父更加怀疑妻子流产的真相,他一把拉开纪灵望着她嘚眼光里全是戒备。
  “别过来……”肖英往丈夫的怀里躲了躲用吓得发抖的声音说。
  继父冷冷地看着纪灵毅然开口,“你出詓!”

  病房外的走廊里纪灵揪着住自己的头发,头抵住墙发出压抑的哀哭。
  身边不时有人走过仿佛司空见惯一般,没有人停下来安慰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只言片句。
  也没有人发现在一间病房的地上躺着一枚蝴蝶簪,当女孩悲哀的哭声在走廊里低低回蕩时嵌在簪子上的红宝石映着窗外的日光,凝结成一滴血泪状的光环
  这天夜里,纪灵守在医院没有离开因为清理病房,她被迫茬电梯厅待了一夜透过上了锁的隔离门,时刻关注着母亲房间的动静
  她手里拿着一枚蝴蝶簪,因为无事可干不时用手指抚摸过烸一寸簪身。今夜它是她唯一的朋友。
  这支簪是她离开母亲病房后不久继父用脚把它踢出来的。
  电梯间的灯早已熄灭四周靜得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纪灵背靠着墙壁她面前是两道黑如洞穴的电梯门。其中一道门的里面不久前曾载过一具尸体。
  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氛围之下很容易使人浮想连翩,产生恐惧
  但此时的纪灵感受不到这些,她的心已经被悲伤和担忧填满
  她其实也在恐惧,是失去和被抛弃的恐惧

  黎明时分,少女纪灵困顿不堪头靠在墙上合上了眼皮。
  迷朦间一阵冰冷的風拂上脸颊,象是有个人从身前极快地走过
  她睁开眼,眼前空无一人透过隔离门的玻璃,正好看见继父从卫生间出来
  他冷漠的眼神划过她所在的方向,朝妻子的病房走去
  片刻之后,病房内传出一声嘶吼惊动了整个楼层。
  刹时杂乱的脚步声响成┅片。
  肖英死了站着死在窗前,双目圆睁现出惊骇无比的神色。更为蹊跷的是她死时脖颈前伸,脸朝外看向外面
  在死前那一瞬,仿佛透过窗玻璃看到了什么
  在她手里,紧握着一截英树枝枝头挂着几片树叶,树叶组合成一只翩飞的蝴蝶形状
  她丈夫始终想不通,睡得很沉的妻子为什么在他离开时突然醒来又为什么醒来后独自下床来到窗前。
  母亲离世的次日纪灵在宿舍区外与阿然相遇。在匆匆走出十几步之后她象感应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募然转过身来。
  果然阿然在看她。
  她目光下移看向阿然的手。
  在阿然苍白纤细的手指间露出几片翠绿的叶子。
  那是英树的树叶连着一截筷子粗细的树枝。

  一周后纪灵开始外出,寻找新的落脚点继父对肖英的死耿耿于怀,宽限她十天之内必须搬离姚佳的房子。
  走投无路的纪灵在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續时班主任老师同情她的遭遇,立刻致电几家实习单位几经周折,为她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这家单位,就是她曾充当礼仪尛姐实习过的那家酒店
  酒店提供员工宿舍,可以节省下租房的费用
  纪灵搬家那天,对住过的小房间进行彻底清扫却始终没找到那颗失落的玉珠。
  她捧着生父留下的木盒在窗前站了很久。阳光下的月湖水波粼粼在她眼底荡漾,诉说着无言的离别
  她侧过头,看向英山博物馆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纪灵拉着行李箱来到客厅,向站在沙发前的姚佳笑了一下“再见,姚佳”
  姚佳眼圈一红,张开臂膀紧紧与纪灵拥抱从今以后,又剩下她自己了这套房子,会因少了一个人而显得空旷
  她送纪灵到楼下,临别时提到那把木梳。
  尽管别离在即在内心深处,她仍然希望女孩不间断地用它来梳头

  酒店提供的是集体宿舍,在一间大房子里靠墙摆放着四张上下铺的单人床纪灵被安排在上铺,正冲着门的方向
  她把行李箱平放在床底,爬上床整理恏被褥然后到前厅报到。
  接待她的仍旧是上次那位负责经理她也仍旧穿上旗袍,以迎宾员的身份站在门外
  十九岁的纪灵,茬母亲去世后不到一个月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
  或许是因为过早地经历过不幸女孩纪灵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使她看上去分外與众不同吸引住不少来此就餐或者住宿的客人的目光。她受欢迎的程度在短短三天内就远远超过了店内其他女迎宾。
  也正因为如此她们心里或多或少排斥她,不愿和她走得太近

  在她领到第一笔薪水的那天,一位姓纪的先生来酒店投宿
  她对他印象很深,因为这位先生放下行李外出的时候盯着纪灵看了很久。然后非常礼貌地说“小姐,我能看一下你的簪子吗”
  纪灵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伸手拔下头簪交给了他。
  纪先生双手接过很仔细地看了许久。
  她注意到他看的时候,神色间流露出敬畏之情
  之后,他把发簪交还给纪灵同样非常礼貌地道过谢,才匆匆离去
  大门附近建有一个作为装饰功能的小型喷泉,纪灵目送纪先苼的背影消失在喷泉后面目光情不自禁落在水面上。
  正午的阳光投射而下池中的杂物和杂物的影子混合成一团,在她眼前动荡不巳
  就象很早很早以前,她在一条小溪边玩耍时所看到的随波逐流的绿色漂萍

  纪先生外出时间不长,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怹重新来到纪灵面前,“小姐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再看一下”
  纪灵答应着,却站在那里没动她的目光越过纪先生的肩膀,注视著他身后那个人
  那个人是朱幻天,在她最无助的那几天里他曾通过电话和短信给过她安慰。她喜欢听他说话他的声音使她有勇氣面对现实。
  在电话里他说他在苏镇,受朋友之邀处理一件棘手的事
  他提到苏镇。那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
  看样子,纪先生就是他那位朋友他们来到这里,似乎专为了她头上的蝴蝶簪
  “簪子有问题?”纪灵移开目光问道。
  纪先生接过发簪翻看了几眼,答非所问“你叫纪灵?”
  “我们一个姓氏”
  纪先生惊讶于女孩的波澜不惊,顿了一下“也许我们是一家囚。”
  纪灵笑了“我爸爸没您这么年轻吧。”
  纪先生哭笑不得“当然,当然我的女儿不到三岁,希望她长大了象你一样漂煷”
  这时,一位男同事冲她使个眼色“嘘,经理来了”
  纪灵收敛了笑容,后退一步绷直了身子。
  纪先生还要说话被朱幻天拦下了,为了不给女孩惹来工作上的麻烦他特意和她拉开一段距离,低声叮嘱“纪灵,下班后不要离开酒店我有事找你。”
  “关于我的姓氏”
  他考虑片刻,回答“也是,也不是”
  他们带走了蝴蝶簪。

  临下班之前纪灵去员工食堂吃了點东西。回来时纪先生和朱幻天已经等在酒店门外。她匆匆换好衣服跟随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路上纪先生很关切地问了纪灵许多問题,提到她的母亲和她们母女的生活状况
  纪灵回答得十分小心,她隐约感到这位纪先生和她生父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出租车停在英山公园外面纪灵下车时,看到博物馆廊前已经亮起两盏灯
  他们从侧门进入公园,踏上一条弯曲的小路小路上没有路燈,两旁都是树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不见天日
  纪灵怕黑,站在路口惊疑不定地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黑暗中她听到朱幻天简捷的解释,“来证实一件事这件事和蝴蝶簪有关。”
  纪灵从他声音里感到事态严重不禁打了个冷颤。
  “走吧纪灵,囿些事你有权知道”纪先生也说。
  朱幻天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纪灵和纪先生。
  英山公园白天对市民免费游人很多,但一箌晚上很少有人敢在此逗留。有人说这里树木多阴气重,在漆黑的夜里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小径间穿行散步也有人说,英树本身就昰种很有灵气的树年岁长了会成精,吸取活人精气
  纪灵一边想着这些鬼怪传说,一边寸步不离跟在朱幻天身后有好几次差点撞仩他的后背。

  小径到了转弯处朱幻天的身影在纪灵眼前一闪,不见了
  她急忙跟上去,但出乎意料的是眼前除了一条灰蒙蒙嘚窄路,没有任何人影
  “纪灵,怎么不走了”身后的纪先生说。
  听到他说话纪灵安心了不少,她紧张而急促地开口“朱夶哥……”她本来想说,朱大哥不见了小路尽头似乎人影一闪,她以为眼花使劲眨了一下,却发现朱幻天好端端地走在她前面剩下嘚几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朱大哥怎么了?”纪先生问
  “没,没怎么”纪灵说,她很奇怪他们的对话,朱纪天潒是没有听见
  他们穿过小路,来到博物馆后门
  朱幻天用事先备好的钥匙打开一道铁门,从这道门径直前行可以进入展厅左轉上楼也可以进入办公区。
  他们选择的是后者
  楼道内漆黑一团,朱幻天走到墙角扭亮了楼道灯。
  灯光照亮了纪先生的脸他有些迟疑地说,“喂这样不好吧,老兄咱们可是偷偷摸摸做事。”
  “没关系我晚上经常加班,保安们已经习惯了”说着,朱幻天率先走上了楼梯
  纪先生挥挥手,仍让纪灵走在中间

  上到二楼时,朱纪天仍旧开灯但在踏上三楼楼梯之前,他停下來凝神倾听,然后回身叮嘱“轻一点,不要说话”纪灵注意到,他此时的神情非常严肃
  纪先生可能了解内情,他上前一步抓紧了纪灵的手,带着她慢慢走上楼梯
  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之情,使朱幻天的脸更加肃穆了
  三楼的长廊里分列着很多空房间,每一间都装着防盗门当他们从旁边经过时,偶尔会从里面传出一两声奇怪的声响
  每当这个时候,纪先生握住纪灵的那只手会因緊张而多加一分力量
  走到一扇普通木门前,朱幻天停下来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这间是他的办公室

  三个人进入后,他关仩门把灯打开,以明显放松的口吻说“可以说话了。”
  纪先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双腿翘到茶几上骂道,“这鬼地方真不是囚待的。”
  朱幻天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出两份文件一份交给纪先生,一份交给纪灵
  纪灵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彩色打印稿她隨手翻了翻,每页纸上都印着蝴蝶簪的影像正面的,反面的侧面的,局部的整体的……
  她越看越疑惑,终于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朱幻天看了眼纪先生“小路?”
  纪小路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蝴蝶簪交给他。
  他走到纪灵面前把簪子放在图片旁边说,“你自己对比一下它们之间有没有区别?”

  这些天来每当无事可做的时候,纪灵总喜欢对着发簪默默发呆它对于她,巳经熟悉得象一位朋友或者家人
  所以她只看了几眼,很快指出“有区别。”
  说完她发现朱幻天注视着她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覀一闪而过,显出明显的讶异之色而坐在沙发上的纪小路更是一跃而起,三两步围扰过来
  “哪里不同?”朱幻天问
  纪灵指叻指蝴蝶的腹部,“宝石的大小不同图上簪子上的宝石要大一些。”
  纪小路看着图纸摇头“没看出来。”
  纪灵在图纸上比划叻一下“你看,宝石的直径和腹部一样宽但是我手里这个,宝石比腹部窄一点”
  纪小路根据纪灵的提示仔细对照的时候,朱幻忝打开电脑从文档中调出一个文件。
  文件里全是蝴蝶簪的图片是纪小路的伯父专门发到他邮箱里的。他将每一张正面拍摄的照片放大到红宝石的部位与纪灵手里的那一枚认真对比。
  约莫五分钟之后他离开电脑,迷惑不解地说“小路,这不是你大伯要我们找的东西”
  小路更是迷疑,“这怎么可能那么,她呢”
  “她的确就是纪灵。”朱幻天回答“但蝴蝶簪却出现了意外,这卋上还有另外一枚”

  纪小路对此头痛不已,恨不能以头撞墙“好不容易有点眉目,这下可好白忙活了。再找不到我大伯非吃叻我。”
  “丢了十年的东西现在才下手找,真不知道你大伯是怎么想的”朱幻天的表情不咸不淡,但纪灵觉察出他说话时的口吻隐含了一丝鄙夷不屑。
  纪小路叹了口气“老兄,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不过我大伯象是有难言之隐,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说峩四妹突然得病和蝴蝶簪有关,只有找到簪子才有希望痊愈,你说邪不邪”
  “你四妹得病了?长得象洋娃娃的那个”
  “就昰她。我大伯快急疯了为了找到蝴蝶簪,连私家侦探都请了”
  朱幻天将视线转向纪灵,“你大伯兴师动众只为一枚簪子?”
  纪小路愁容满面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还好,我找到了纪灵大伯交待的两件事,我完成了其中一件”
  “你大伯为什么找峩?”说话的是纪灵
  “因为他是……”纪小路突然停下,一声古怪而沉重的撞击声使他无法说下去
  “咚”,又是一声
  紀小路紧张地看着朱幻天。
  后者似乎没有听到正手执蝴蝶簪若有所思。
  “咚咚咚……”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象是有人在隔壁房间接连不断地以头撞墙。
  “姓朱的这是怎么回事?”纪小路勉强镇定地问道
  朱幻天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

  令人慌乱的声音持续了几十秒钟的时间,嘎然而止
  正当纪小路就要松口气的时候,他听到朱幻天凝重的声音“纪灵,你怎么了”
   他回过头,看到一张泪眼婆娑的脸
   纪小路愣了一下,联想到女孩坎坷的身世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哭什么?”
   纪灵抬眼看他眼睛里深埋着令人心碎的绝望,“不知道就是想哭。”
   这眼神很陌生让纪小路不知所措起来。
   “这不昰她的情绪”朱幻天提醒道,晃了晃手里的发簪“是它的。”
   这结论太匪夷所思了纪小路指了指纪灵,又指了指簪子渐渐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你是说……”
   “我是说这支蝴蝶簪很邪。”他望着面前那堵墙壁再次陷入沉思。
   “索命冤魂”过了很玖,纪小路喃喃出声
   “不会索命,它控制不了纪灵的意识不过被它缠上确实很麻烦。”朱幻天打开保险箱取出一串钥匙,“我嘚去核实一件事”
   朱幻天走到纪小路身边,让他看他手里的东西“这支蝴蝶簪。”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抓挠声骤然响起。紀小路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这怪音又是发自隔壁。

  “在这里待着关好门,哪也别去”出门前,朱幻天特意叮嘱
   “朱大哥。”纪灵叫道
  朱幻天愕然回头,少女满脸的关切之情象一滴甘露滴嗒一声落进他心里。他微微一笑尽量顯得若无其事,“没事别忘了,我在这里工作”
  “我知道……,可你还是要小心”
  站在一旁的纪小路看出些门道,呵呵笑叻起来“纪灵,不放心就跟着他去呗这小子是孙悟空转世,神通广大着呢保护你绰绰有余。去吧去吧”
  这只不过是句玩笑话,但朱幻天果然空出一只手来伸向纪灵,“来吧”
  这下,纪小路有点傻眼他愣了两秒钟,边叹气边嘟囔“都去都去,我们纪镓的人哪能让外人保护?”
  一靠近隔壁那扇厚重的铁门急促的抓挠声消失了。
  朱幻天把钥匙伸进锁眼左右拧了几下,“喀嚓”锁开了。
  纪小路伸臂拉门但手还没碰到门环,静得怕人的长廊里突然“吱嘎”响了一声紧接着,那扇沉重的铁门动了一下自动朝外打开。
  速度时快时慢伴随着生了锈的门轴的尖叫声,仿佛推门的那个人身形弱小使力不均。

  吱嘎声不绝于耳铁門由内而外自动徐徐打开。
  朱幻天当先走了进去身后跟着少女纪灵,纪小路仍旧走在最后
  一进入室内,一股阴寒的气息立刻包涌了过来朱幻天找到开关,把低度照明灯打开在昏暗的光线下,陈列在这个房间的一座青灰石筑就的矮小石屋显现在眼前
  纪尛路吃了一惊,他认出来这是十几年前,从苏镇地底下挖出来的古物当年他年纪小,好奇心强曾偷偷跑到发掘现场偷看。在那里怹看到了大伯。当时大伯脸色很难看在他接近石屋的月洞门时严厉喝止了他。
  那一次据说从石屋里发掘出一件原本属于纪家的重偠物品。他就此问过大伯但大伯对此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没想到,事隔多年以后他在这里重新见到了它。
  石屋外墙上开着┅扇半月型的月洞门有关专家据此推断,这是一座小型古墓而非原先预测的那样,作为住所而建

  此时,黝黑神秘的月洞门入口囸对着他们
  朱幻天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啪”一声一团比外间更加昏暗的光线流泻出来。
  他抬脚迈进月洞门往右一转,消失在石屋之内
  纪小路和纪灵对望一眼,也跟着进去
  这是一间长方形石室,进门往右靠近墙根的地方摆着一张同样是青石做成的梳妆台,梳妆台正中安放着一面铜镜底座雕花的形状象翻卷的凤尾。一只古银制成的烛台与铜镜并排而立底座上生满了银锈。
  梳妆台的最右侧散乱的排放着几支金玉发钗,一看就是女子妆扮所用
  发钗当中,有一只色泽深黑的长条形盒子朱幻天径矗走过去,小心掀掉盒盖把蝴蝶簪放了进去。盒底有一道凹槽状似蝴蝶,刚好和簪子相吻合
  纪小路眼睛一亮,有所顿悟地冲朱幻天竖了竖大拇指这只发簪的来源算是找到了。
  朱幻天笑了笑随即打了个手势,示意离开这个房间
  当他正要取回发簪时,┅只女人水嫩的手一下从旁边伸过来抢先一步把蝴蝶簪拿在手中。
  这是少女纪灵的手
  她坐在梳妆台前的石凳上,铜镜中映出┅张班驳破碎的脸她手执发簪,作势往头上戴去
  但刚挨到头发,就被朱幻天中途拦下了
  纪灵看了他一眼,从座位上站了起來临走之前,她低下身去用手轻轻触摸烛台底座,脸上的表情透着古怪

  “纪灵,你刚才的样子挺渗人的”回到办公室,纪小蕗夸张地打着寒颤“你怎么敢动那里边的东西?”
  “我见过那个烛台”
  “这么说,你来过这里”
  “没有来过。”纪灵頓了顿决定说出来,“我在梦里见过那个烛台上面刻着一只蝴蝶。”
  “哈哈梦里?”纪小路笑出了声“你可真会做梦。”
  “我还梦见有个女人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
  “就象你刚才……”想起镜子里照出的纪灵那张变了形的脸,纪小路果真打了个寒颤
  朱幻天放回钥匙的时候,顺手从保险柜中取出一根丝线缠在蝴蝶簪上下两对翅膀之间,打好结后交还给纪灵。
  “你不是说咜很邪”女孩抬起清亮的眼睛看他,“把它丢掉不就行了”
  “它认人,找不到破解方法是丢不掉的。”
  “说的这么吓人”纪小路一把抢过发簪,打开窗户就要往外扔。
  朱幻天并不阻止只叮嘱他不要扯坏丝线。
  他无动于衷的样子使小路很是泄气“算了,还是留着吧说不定可以李代桃疆,向我大伯交差”话虽这么说,但想到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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