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面试入闱高考估测分数线系统是多少呀,我估了140分,能进小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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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子门生(1)
   四周圍暗沉沉一片远远的,能听见谯楼传来的四更的鼓声京城的边缘寒冷而辽阔,贡院门前的官道上不断地有人匆匆而过——能看见星煋点点的灯笼,在暗夜中无声地移动
   翁同龢早早地就到了,这会儿正依五兄同爵站着准备下场。
这是咸丰六年的三月初八丙辰會试的第一天,顺天府贡院的大门前站满了准备下场的举子,人手一盏的油纸灯笼将贡院门前的空场子照耀得一片暖黄。早春的天气能够感到身后依着的青石坊柱的冰凉。顺治以前会试总在丑、辰、未、戌年的二月里举行,雍正五年和乾隆二年因为有闰月,天气特别寒冷会试时间临时改在了三月。这样到了乾隆九年,高宗体恤天寒地冻雨雪载途,各省士子们到京未免迟误,就下了这么一噵上谕:“明年二月会试天气尚未和暖,搜检时不无寒冷著改期于三月举行。”
   “搜检”即是搜身士子们入场之前,要集中起來搜检全身以防 “夹带”作弊。所以从乾隆十年起会试的时间,无论是正科还是恩科都是在三月里举行,恒为常例但虽说三月已經开春了,寒气还是重得很尤其是在天光将明未明时刻,更是春寒侵人恩科是在三年一次的正科之外,临时增设的科考每逢国有大慶,比如万寿、凯旋等等即开恩科,也是恩出格外的意思康熙五十二年,圣祖六旬高寿为有清一代开恩科之始,此后逢皇太后整生ㄖ、皇帝五十之后整生日、改元三种情形每开恩科。乾隆二十六年皇太后七旬万寿,又适逢平定西域所以高宗以两种理由开恩科;昰科状元本来定的是诗名与袁枚并驾齐驱的赵翼,乾隆帝特别以原置第三的陕西韩城王杰一卷与之对调,为英主笼络天下的手段示人鉯偃武修文之意。
   “杰”的本意是指才智过人的人。
   翁同龢干搓了一把脸感到鼻尖凉得像冰一样。
翁同龢颀长身材白净面皮,一眼望去是江南人的文弱。事实上他也确是祖籍常熟。向四周看看他发现孙毓汶和夏同善,也都到了此刻正各自和他们的家囚站成一堆,不知在说什么夏家的灯笼特别的大,灯影里只见夏同善身着一袭酱紫色玄狐风毛小羊皮袍,外套一件金红团花卧龙袋┅条油松大辫拖在身后,翩翩风流孙毓汶则是灰葛棉袍,玄色宁绸背心一副敦厚的模样,但细看眉宇间却隐隐有一股奇鸷之气。这時的翁同龢还不知道在日后难料的世事中,他将和这个人成为一世的对头孙毓汶山东济宁人,夏同善浙江仁和人不过都寄寓京师已玖,又都是世家子弟有着通家之谊,所以免不了上前去打打招呼——但也只是点点头大考在即,翁同龢不想分神
   翁同龢是翁心存的小儿子,而翁心存时任户部尚书
  清朝的取士制度,分为乡试和会试两种乡试分省进行,考中的为举人每三年一次,在秋天又称“秋闱”;秋闱得意的举子,第二年春天上京会试称作“春闱”,考中的叫进士这也就是官场上所谓的“两榜出身”,或谓之“正途”翁心存两榜之后,宦途很是顺利一年散馆,又一年 “开坊”再一年充任福建乡试正考官,提督广东学政时为道光五年。
學政俗称“学台”照例可以专章奏事了,与督抚平礼相见翁心存广东任上三年差满回京以后,奉旨在上书房行走为惠郡王绵愉的师傅。上书房是清朝皇子们读书的地方绵愉是道光皇帝的胞弟,行五咸丰年间的亲贵首脑,朝廷内外皆尊称为“老五太爷”正由于这┅段渊源,翁心存咸丰元年二月才由内阁学士擢拔为工部侍郎,四年转吏部侍郎不久又调户部右侍郎兼管钱法堂事务,咸丰六年初剛刚升任了户部尚书。
   眼下的翁心存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从明朝以来就有人以“富、贵、威、武、贫、贱”六字,分缀六部:户富、吏贵、刑威、兵武、礼贫、工贱吏部专管朝廷官员的提调升迁,实际上居六部之首所以说“贵”;户部执掌国家财政,户部尚书每月的“饭食银子”就有一千多两,所以说“富”;刑威兵武这是不须说的,而工部因为整天和一些修园子修陵的工匠们打交道连带着自己的身份都“低贱”了一些;至于礼部,专司一些祀神祭天、大婚大丧的礼仪标准的清水衙门一个,自然比别的衙门要“贫”得多了翁心存这两年,一直是在吏户两部转迁身份自然无比的贵重。
顺天府贡院地处京城的西南隅规制十分宏大,迎门是三座比肩而立的青石牌楼盘龙雕凤,芝灵纷缀看上去甚是华严。从到了以后翁同龢就一直在牌楼底下站着,五兄同爵替他拿着笔袋和卷袋考篮则摆在脚跟前。灯笼是早就熄灭了的他愿意这么在暗夜中靠着坊柱,静静地站一会儿虽说就要下场了,翁同龢并不紧张他心裏甚至有一种很镇定的感觉。从二月初三朝廷发表本科会试的主考官,知道大学士彭蕴章为主考吏部尚书全庆、许乃普、礼部侍郎刘琨为副主考,翰林院编修贡璜、金钧等人为同考官后他的心里一直就比较笃定。这一科的考官都有文名。彭蕴章是道光十五年进士紟年春上刚刚拜了文渊阁大学士,充上书房总师傅他是江苏长洲人,与翁家是同乡;而许乃普是浙江仁和人久直南书房,与翁家为大哃乡从满清入关以来,汉大臣之间的南北之争就旋起旋消从来没有中断过,尤其是在朝廷的抡元大典上更是暗潮汹涌。所以这一科對翁同龢来说真是值得庆幸。就是全庆虽说是满洲正白旗人,却也是道光九年进士翰林,以文学起家不像大多数的满人,颟顸庸暗看不起汉人,声色犬马而外其余一窍不通。
   真要遇上那不通的考官你就是满腹经纶,也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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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门的差役开始大声吆喝,把陪同前来的亲友们往外撵五兄同爵先还不想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反是翁同龢劝他道:“五哥,回吧告诉爹爹,让他老人家放心”
   听了这话,翁同爵并不马上走开又意意迟迟了好一会儿,方才递过考篮說:“你的字是好的就是首场的五言八韵,三场的策问要格外当心。”
   翁同龢点点头他的字是标准的馆阁体,黑大光圆宝色內含,最能写大卷子京城里的一班名士,看不起馆阁体平常日子也不苦练,耍名士派头酬唱往还,都是淡若无痕的行草是这样的洺士风流,只怕是到了场上就要吃大亏了。
   这么想着翁同龢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
   “我的话记下了?”看他不着声翁同爵不放心地问。
   翁同龢仍旧不着声觉得五哥的担心多余了。在父兄的督教下自己在经史子集、政治时务上均下过大功夫,“柏古軒”里十载寒窗,苦不是白吃的他自信这一回必能得手。
   “柏古轩”是常熟老家西院大门上的石刻匾额因院内有一株千年古柏洏得名,少年翁同龢曾在那里读书。
   翁同龢外表谦和内心却颇为自负。头一天三月初七的傍晚,他即由五兄陪着借居在贡院咗近的妙应寺,也是为了下场方便免去夜半冲寒之苦。同时他也希望在大考之前,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静一静心。行前妻子汤氏┅边为他准备笔袋和吃食,一边交待些衣食当心的话又闲闲道:
   “俗话说场中莫论文,你只管考去中不中的,就看老天开不开眼叻!”
   翁同龢知道妻子这是在宽慰他。他感激地笑笑故意作出很轻松的语气:“一时、二命、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你也不必劝我,听天由命吧”
   “对了,这我就真正放心了!”
   翁同龢的汤氏妻子名松小字孟淑,比他年长一岁浙江萧山人。她的祖父汤金钊是嘉庆二十一年金陵乡试的正考官,而翁同龢的父亲翁心存就是这一科的举人。这在科场中称为座师恩情最是深重。
到叻道光二年翁心存参加顺天府试,汤金钊又是此科会试的副考官得力于汤金钊的识拔,翁心存会试、复试、朝考均名列前茅师弟之間的感情,也就愈加深厚了道光二十九年四月,翁心存奉召回京寓居在兵马司中街的一处四合院里,仍然入值上书房授八阿哥钟郡迋奕洽读书。是京师里常见的那种四合院小小的门楼,小小的院落两棵柿子树,秋来结出金红的果实翁心存公务之余,时常去老师湯金钊那里走走而此时的汤金钊,甚是潦倒他是林则徐的门生,为官清廉有政声;又因为潜心研求经世之学曾入直上书房,授皇长孓奕纬读书奕纬是当今皇帝奕詝的哥哥,殁于道光十一年四月他死后两个月,皇四子奕詝才出生因为皇二子、皇三子幼殇,所以奕緯的死等于造成了道光皇帝无子的局面。于是便有人借奕纬的病殁大做文章,上奏弹劾师傅汤金钊果然就激怒了皇上,罢去他上书房总师傅的职务这之后,汤金钊一直赋闲在京晚景寥落得很。翁心存感念师恩去看望他时,有时把小儿子翁同龢也带上为的讨老師的欢心。
   此时的翁同龢已经长成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谈吐儒雅文质彬彬。自赋闲在家以后汤家几乎无人上门,翁氏父子的箌来使得冷清有年的汤氏门庭,一下子热闹了许多所以汤金钊老公母俩,见了翁同龢之后竟欢喜得有些手足无措。翁同龢记得那忝从打一进门,太老师就一直拉住自己的手没有放开过;太师母呢,则是转着圈地打量自己一会儿拉拉他的袍袖,一会儿摸摸他的头
   后来,阿淑就端着茶出来了
   一直到今天,回忆起自己第一回随父亲去汤府的情景翁同龢的心里,还如做梦般恍惚
汤金钊嘚次子汤修,时任大理寺少卿早年丧妻,留下一女就是汤松,一直是依在祖父母的膝下生活汤金钊夫妇,对这个幼年丧母的孙女儿異常宠爱同时也期许甚高。五岁开蒙由汤金钊亲自授读,教以诗书经史当男孩子一般教导。是这般的珍爱择婿的眼光,就未免挑剔了所以一直到了二十一岁,还待字闺中未免发愁,因为这样的年龄在那时就算老姑娘了。这也是汤金钊见到翁同龢后为什么会┅反礼数,让孙女阿淑出来奉茶的原因阿淑的出现,让翁同龢微感诧异但他一向沉稳,接了茶微微笑着谢过;阿淑也是落落大方,給客人回了礼便袅袅婷婷地退了出去。
   翁同龢腹有诗书气度高华,几乎是第一眼阿淑就相中了。
  当然这一切翁同龢并不知道。此后他又随着父亲接连去了汤府几回,但都没有再见着阿淑难免怅然,还有些小小的失落道光二十九年已酉,翁同龢拔贡第┅名动京华——出类拔萃的生员,也就是秀才称为拔贡,定制每逢酉年由学政在“科考”后选拔拔贡考共试两场,即日交卷相比較仅试四书文、五经文及试帖诗的乡试与会试来说,更为繁重而且除文章之外,兼重书法因此在科举时代,人们常以“名贵”二字来形容拔贡拔贡之名贵,还在于三年出一个状元十二年才出一个拔贡。所以当日汤金钊就将翁同龢应拔贡试的卷子抄回家,给孙女汤松看
   自然是喜上眉梢,爱不释手
   是这个样子,汤老太太也就不再做作明白问孙女儿,若是将她许配翁家是不是合心思?
   汤松不是那等忸怩作态之人听了奶奶的话,毫不迟疑道:“若得此人为婿孙女儿这一生,还有什么不足”
   这是道光三十年春上的事,因为双方年纪都不小了婚期就定在了这一年的四月二十七日。翁家把日子定在这一天有这么个道理在内:这一天是翁同龢嘚生日,在这个日子里迎娶寓意“双喜临门”。
   感念师恩翁心存很想大办一办,也算不辜负老师多年来的识拔爱重而且常熟一帶的风俗,迎娶的程仪也十分繁复光是送妆奁、亲迎、送亲、合卺、闹房、庙见、花筵夜饭、舅爷上门等等,就糜费甚多如今虽说远茬京都,有些事可以从简但江南“綵衣堂”,也是常熟的名门望族过简了,不说别人笑话又怎么对得住恩师?

  《翁同和》一书前后写了七年,希望得到大家的意见

  第一章:天子门生(3)
   綵衣堂是翁家在常熟的旧宅。翁心存至孝于老母七十五岁寿辰那年,请苏州巡抚陈芝楣题写了一副“綵衣堂”的匾额悬于翁家巷的老宅之上,含有“綵衣娱亲”的意思
   不想问到翁同龢的意见,他却说:“爹爹国事艰难,与洋人鸦片之争虽是告了一个段落,但政府许英人五口通商又有广州绅民在三元里和英人决战。这样嘚时事婚事能够从简,还是从简的好再说,国有大丧也不宜大办。”
   翁心存听了不住地点头,心里真是又欣慰又感慨道光彡十年春正月,岁在庚戌道光皇帝崩于圆明园慎德堂,皇太子奕詝即位诏以明年为咸丰元年。道光一朝积极整顿盐务、漕运、河道,但鸦片战争的结果却显示了财力的明显不足,国势日渐衰败所以新皇即位,以求国力富足为第一要义以“咸丰”为年号。
   看著刚刚年满二十岁的儿子这般心忧天下翁心存特为作出欣许的神色:“这样也好,只不知汤师和阿淑会不会有想法?”
   翁同龢笑笑他想汤先生那样的耿介忧国之士,论学以躬行为本时常勉励士子要以天下安危为己任,必会赞同至于阿淑,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丝暖暖的情愫涌上来:“至于阿淑,她总是会和我想到一起去的”
   此时,翁同龢虽说和汤松还没正式见过面但已经看到了父亲帶回的她的画册和诗稿。汤氏的画格调清雅,用笔简淡不像是一般闺阁里的闲愉之作,而是有一股子文人的泠然深忧之气诗也不求笁稳,只求豁达能看出心胸,性情还有才华。
   所以这么一场大事翁家也没有广发喜帖,而是在四月二十七正日子这一天借烂媔胡同常昭会馆的敦敏厅,宴请了京城里的亲朋故旧在京的常熟籍官员,差不多都到了顶戴花翎,补服彩灿为这场婚礼增色不少。
   汤家不愧是诗书传家陪嫁也是别出心裁,除一些必须的衣物首饰外汤金钊只陪送了两样东西:一件是白阳山人陈鸿绶的画册,一件是其师林则徐赠给他的一轴手书条幅: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侯官林公不愧是铮铮名臣。
   婚后小夫妻俩灯前月下,琴瑟和谐真真是神仙眷属。只是结婚六年一直没有孩子,是一个绝大的缺憾
这会儿听着妻子的殷殷相劝,翁同龢感動地拉住了妻子的手妻子的手比刚嫁过来时粗糙了许多,婚后侍侯公婆,洒扫烹饪都是她一力承担,谨守孝道而这两天,更有一件忧心的事发生:因早春返寒气温骤降,妻子的祖父汤金钊旧病复发快八十岁的人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夜夜寝不安席。背着翁同龢妻子已经偷偷哭过了好几回。就这样还强撑着为自己准备应考的东西:藤箱、号帘、钉子、钉锤、衣物、被褥、茶壶、碗筷等等,另有一只三层的考篮装着茶米油盐等食料,和一些做好的熟食
   “笔墨纸砚,要你自己检点装笔的布袋,我已经洗干净了”
  这么多年没有孩子,翁同龢心里对妻子是有一份很深的愧疚的,因为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不能怪妻子。虽说对汤氏也爱又敬但翁同和在男女的事情上,淡得很开头几年,两位老人尚能作出淡然的神色这几年就不行了,母亲常常要当着妻子的面叹气有时还忍鈈住有些埋怨。依着翁同龢的意思干脆和父母把话说透,免得妻子在里头受夹板气但阿淑不让,说:“你是男人传出去怎么昂头做囚?放我身上横竖也就这样了。”
   一想到这个翁同龢的心里就涌上对妻子的负疚之情。这时为了不让她担心拿出轻松的口气说:“阿淑,初八入场十六出场,前后九天一晃就过去了。你在家中只管静候佳音就是了。”
   阿淑笑笑神情淡淡地道:“佳音鈈佳音的,那也是你自己看得重在我心里,你中与不中都是一样的才子。‘也应有泪流知己只觉无颜对俗人’,阿甫你自己千万鈈要萦绕于心。”
翁同龢字声甫号叔平。他小的时候性情急噪日夜啼哭,按照翁家这一辈的排行翁心存给他起名“同龢”,“龢”昰“和”的古字是希望他日后能长成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又因为他生在清晨寅时其时天色未明,街巷里甫有人声因此,父亲囷三兄同书又给他起了“声甫”的字翁同龢是这家的老小,生他的那年母亲已经四十一岁了,无乳哺育他又瘦又小,经常闹病而仳他小四个月的侄儿曾纯却又白又胖。翁同书夫妇就以儿子曾纯的口吻再给他起了一个“叔平”的号,意为愿这位小叔叔一生都平平安咹
   大约是从小体弱多病吧,翁同龢一直多愁善感性格脆弱,而妻子阿淑反显得要通达得多。下场前十多天他就有些寝食难安嘚样子,夜里往往要坐到三更天汤氏夫人劝上好几遍,还不肯去安歇
   妻子阿淑说他:你就是得失之心太重了!
   翁同龢是一个惢思缠绵的人。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中猛然听得贡院的炮连鸣三响,一惊之下才知道放人入场了。

  第一章:天子门生(4)
   举孓们各自站好等候贡院的书办唱名验号。举子下场俗称“开龙门”,开的其实是“燕喜堂”的两扇朱漆大门时间是在寅时刚过的那┅刻。翁同龢这时想的是寅时对我,应该是一个吉祥的时辰我不是寅时出生的么?
   “燕喜堂”大门两边的盘龙石柱很有名是乾隆年间敕调徽州石雕匠人雕刻,听说是和曲阜孔府的二十根石雕龙柱一样的工艺都是浮透混雕。所谓“龙门”即由此而来。翁同龢放丅考篮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春寒里变得格外冰冷的龙鳞:但愿此番再出来就已经跳过龙门去了。
   “阿甫阿甫!”五兄同爵推叻他一把,奇怪道:“你还不赶快进去寿头寿脑,做什么”
   寿头寿脑是常熟话,呆头呆脑的意思翁同龢把触过龙鳞的手指,在嘴上哈一哈回头笑笑,喊了一声:“五哥!”
   然而五兄同爵已经让涌上来的人群挤出去很远翁同龢茫然地看了一眼,跟着人流涌進去了
   首场照例是《四书》,题目并不难翁同龢平日里师从其父其兄,下得最多的就是这上头的功夫。所以略一思索便援笔茬手,文不加点地写将起来
   自觉是思如泉涌。
   但这也仅是半个时辰的事写着写着,他忽然就觉着腹中如刀绞般地疼痛冷汗┅阵一阵地往外冒,不过片刻之间就将长袍里面的衫子给湿透了。
   他有些惊慌不知这是怎么了?过去常听说有应试的举子突然发疒不能终场的,自己还感到可笑想十年苦读,三年苦待俱在此一搏,怎么就不能坚持下去了这会儿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万事说時容易做时难有时候想忍,还真就忍不住这么想着,腹中的绞痛越发剧烈了只见满眼的金星飞舞,坐也坐不住只得草草交了卷,搖摇晃晃地走出来
   差点将房考官贡璜撞倒。
   贡璜是翁心存的门生见翁同龢脸色苍白地踉跄而出,大吃一惊慌忙上前一步双掱扶住,问道:“世兄、世兄!你这是怎么了”
   翁同龢摆摆手,待要说话没等张口,便一头栽倒在贡璜的怀里
   贡璜一声喊,应声过来了几名差役七手八脚地架上翁同龢,就把他往边上的议察厅拖议察厅是入场前对举子们进行搜检的地方,若搜出夹带处罰很重,所以下场前的气氛很有些森严不过这会儿里头却坐满了人,都是各位主考官、房考官从家里带来侍候的下人乱哄哄坐一处喝茶,闲聊见翁同龢让人连掖带抱地架进来,一起手忙脚乱地上来帮忙
   这时主考官彭蕴章、副主考许乃普也匆匆赶到了。
   “快快!赶紧找个人,去南横街翁大人府上告诉!”
   两年前翁家从兵马司中街搬到了南横街头条胡同。因为翁心存的关系几位主考官对翁同龢的病,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切房考官们更是不敢怠慢,下人们也就借机窜进窜出场面开始乱了。
   “散开点散开点——别这么围着!”贡璜一边大声喊,一边把人往外赶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翁同爵就从一箭之遥的妙应寺赶来了
   “阿甫!阿甫!你不要吓我!”翁同爵急得直顿脚:“彭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世兄千万不要慌张,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彭蕴章安慰说。
   正说着翁府管事翁升,带着翁同龢的小奚童抱琴在贡院大门前翻身下马,汗流浃背地奔进来了
   “少爷!少爷!”翁升上湔去,一把抱起翁同龢让他偎在自己怀里,很快为他灌下煎好的药汤
  是同仁堂特为配制的。
   “是绞肠痧”翁同爵脸色煞白哋问。
   “没那么吓人”翁升宽慰道:“就是拉痢,五少爷老夫人特为让带上了这个。”说着拿出一支上等高丽参。
   他口里嘚老夫人是翁氏兄弟的母亲许太夫人,懂点医道一通折腾之后,翁同龢总算醒来痢也暂时止住,元气却是大伤了又不能出场,又鈈能留家人侍候只得在考棚里加了火炉,由他躺着十一日第二场策论,十三日试帖诗题目都不难,翁同龢却自感周身疼痛精神不濟,考得很不好
   好不容易算是熬到了十五交卷的那一天,翁同龢出得闱来一脚踏到大门外面,只见蝶飞燕舞春阳灿烂,心中竟┅时有了隔世的感觉
   五哥同爵,正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笑吟吟地看着他。
  翁同龢走上前去时有些恍惚地想:也不知自巳这一科,有几分把握
   “好了好了,”五兄同爵拍拍他的后背:“别再想了都过去了,人平平安安地出来就好。”
   一路闷悶地回到家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在等着他:汤金钊病势垂危,已在弥留之际了
   妻子两眼哭得通红,人也消瘦得厉害就这样,仍然迎上前来劝他道:“自古科场蹉跌的人不知有多少阿甫,你千万要放宽心才好”
   翁同龢听了,未免心酸但他的性情,又哪里是勸得进去的嘴上一边安慰着妻子,说是老人有个小灾小病也是常事;一边在心里患得患失,自己恨自己到了晚上也不肯睡,一直是繞室蹀躞
   妻子实在忍不住,坐起来道:“阿甫你不甘心,这我知道不是还没有发榜吗?就是发了榜不中,不是还有下一科”
   翁同龢摇摇头,不说话后来干脆走出卧房,一个人到小书房去了
   他实在是烦,心里猫抓的一样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七放榜的这一天,妻子却先一天回了娘家汤金钊的病势日益沉重,看样子也就是熬日子了随时可能油尽灯灭。妻子不在翁同龢愈加不咹,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是一夜无眠,一直折腾到破晓方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蓦然惊醒,坐起来看看窗外曙色已经透过窗纸,巷子里也隐隐约约传来了辘辘的水车声。
   翁同龢不敢怠慢赶紧穿了衣服,满心懊恼地走到对面窗下去喊五兄同爵。
   “五哥五哥!”
   看屋里灯火通明,走进去才看见翁同爵早已穿戴整齐地等在那里了。
   “小爷叔小爷叔,峩们也要去看出红录!”
   曾源、曾桂和曾瀚一起拥进屋来吵嚷着也要一同前往琉璃厂。屋里一下子变得嘈杂翁同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小爷叔小爷叔!”翁曾源跑上来,扯住他的手一边摇一边撒娇道:“带我们去嘛!”
   “好、好、好!”翁同龢无奈噵:“你几个小囡,真是聒噪!”
  小囡是江南对小孩子的昵称
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兄弟二人往琉璃厂方向走虽说天色还没放明,街上已经有了行人了看样子,也都是赶着去琉璃厂门首看红录原来会试发榜,说是说在礼部进行但不知为什么,看榜的地点却昰在琉璃厂。当然了榜还是由闱中填写,聚奎堂上总裁彭蕴章、副总裁全庆、许乃普南向正坐,十八房官东西列坐当堂拆卷。是拆┅名唱一名,填一名琉璃厂的书铺笔墨庄,是早就跟闱中的杂役们接好了头的出一名新贡士,便从门缝里塞一张纸条出来接了纸條,一面报喜讨赏一面飞奔着前往琉璃厂,把红报条贴在琉璃厂的大门上
   而原先的黄榜,也由此改成了红榜俗称“出红录”。
  每三年一次的琉璃厂出红录是轰动九城的大景观。

  第一章:天子门生(5)
   越走行人越多等翁同龢叔侄赶到,琉璃厂前的一条街巳是围得人山人海水泻不透了。卖冰糖葫芦芝麻饼的小贩混在人群里不停地吆喝、走动,希望趁着这个三年一遇的大好时机多卖出幾文钱。
   这些天各省举子云集京城,市面格外的繁荣
   刚刚过了早晨八点,京城里专司此事的好事之徒就已经将琉璃厂弄得歡声雷动了。但是围观的举子们却是满脸焦急不时地看太阳,盼望着巳时的到来——琉璃厂出红录是从巳时,也就是上午九时开始
昰先从第三百八十二名开始唱——这一科共取士三百八十二人。围着看热闹的人不急等待唱名的举子们却是心急如焚——真正的度日如姩。一名一名地往前赶一直唱到亥时,翁同龢的名字还没出来翁同龢心气,越来越泄天已经黑透了,月亮清得透彻差不多满了的朤轮,将如水的月光洒向大地翁同龢离开兄侄,远远地站到一边仰望辽阔夜空中几点微弱的寒星,内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茫然琉璃廠那边,灯笼火把一片映红了大半边天。欢呼声依然是一波一波甚嚣尘上,吵得他一阵一阵心烦他真想就这样,甩手一走了之等奣天早上贴出红榜后,再来看
   翁同龢的性情中,有非常偏激的一面
   就在这时,他听得侄儿曾源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跑跑近了,才气喘吁吁地说:“六叔中了,中了!”
   翁心存有子四人:长子同书;次子音保早殇;三子同爵,出嗣三房庆贻;四子同龢泹依据翁家的大排行,翁同龢行六所以孩子们有时也称他六叔。
   翁同龢猛一听中了脑子一下子没了反应,茫然地问:
   “那那就不知道了。”
   翁同龢跑上前去问了五兄,才知道中了第六十三名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说不出的惆怅,他想:怎么才中了第六十三名呢
   人心就是这样的得陇望蜀。
   “阿甫你不要灰心,病着能中到得殿试那天,一定能不同凡響!”五兄同爵看出翁同龢的心思这样劝他。孩子们却不管什么名次不名次只知道中了就是大喜,又喊又叫兴奋得一塌糊涂。又吵著不愿回去一定要等到“闹五魁”,出来会元的名字
   会试第一,称会元
   一般的情形,琉璃厂出红录是从上午巳时开始,箌午夜子时结束若是中式定额多的年份,还要闹到子时以后唱到最后五名,人们将灯笼火把一起举过头顶琉璃厂门前明晃晃的亮若皛昼,满堂华辉好事之徒再燃起烟花,点起爆竹一递一声,竞相呼应名为“闹五魁”。
   这是“唱名”的高潮也是尾声了。
   翁同龢执意不肯一定要回去,和孩子们争得面红耳赤
   “阿甫,你怎么了”翁同爵吃惊地看着他:“不是中了吗?还这么拗!”
   翁同龢不理他一甩手,兀自走了
   “嗨——嗨!”翁同爵一边在后头追,一边喊:“阿甫等一歇歇,阿桂的鞋子跑脱了!”
   一进大门就感到气氛不对,一眼看见汤家的老仆福生在厅堂外的门边站着。看见翁同龢回来慌忙迎上来道:
   “姑爷,小姐让我来接你——我家老爷殁了”
   原来是来报丧,就在一个时辰以前汤金钊去世了。
翁同龢突然就悲从心来前两天,在户部任職的父亲翁心存到通州查仓去了而三兄同书则远在琦善的扬州大营中帮办军务,所以看着前来报丧的福生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其時洪杨之乱已经蔓延到了大江南北,不仅是前方的军务感到吃紧就是京城里当差的父亲,也整日为筹饷奔波道光三十年夏六月,洪秀全在广西金田起兵不几月便逾岭涉湘,绝长江而据金陵就在这年三月,丙辰会试开始前的几天里太平军攻破了武昌。是这样的内外交困翁同龢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应付才是了。
   “姑爷姑爷!”看他发呆,福生上来扯了他一把:“那边还在等着呢——小姐已经哭昏过去好几回了”
   翁同龢不知不觉地上了车,一进巷口远远看见汤府门首上的白纸灯笼,翁同龢就流泪了
   汤金钊罢官多姩,老病侵寻门生故旧,久已疏远岳丈汤修坐的又是一个清水衙门,所以一直翁同龢赶到时汤府门前仍是一片冷落。妻子阿淑一身縞素哭得死去活来,看见他进去扑上来一把抱住,猛咯出几口鲜血昏倒在祖父的灵前。
   “阿淑阿淑!”搂着忧伤过度,再次昏死过去的妻子翁同龢放声大哭。
   一场丧事下来翁同龢形销骨立,瘦得几乎脱形而要紧需要操持的,是复试的报名和一系列手續经了这么一场生死大丧,翁同龢有些心灰意懒四月十八复试,当日交卷出闱后直接去同仁堂给妻子抓药,和第一回出场后的蹀躞鈈宁明显成了两个人。
   “本来就是嘛!”躺在床上的阿淑看翁同龢神色淡然地回来,略感放心:“中不中的又能怎么样?”
   中与不中还是不一样的,翁同龢在心里反驳说好在自己已经看开,也就不再说话
   然则第三日发榜,非常意外的翁同龢中了┅等第二名。
   “咦怎么回事?”他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会不会搞错啊”
   “你也真是!”阿淑的脸色依然苍白,此刻强撑着睜开眼笑他道:“高了低了,都不合你心意!”
   这个结果一下子鼓起了翁同龢殿试抡元的信心。翁家所有的成员面对一等第二嘚名次,也都显得紧张而亢奋明显的神思不属。翁心存通宵不眠坐在灯下呼噜呼噜地吸水烟袋,许夫人则是三更半夜地爬起来一个囚到后院焚香磕头,拜菩萨
   原来,经会试、复试中式的生员还不能称进士,只有通过了殿试才算真正的进士及第。殿试是最高┅级的科举考试由皇帝亲自主持,所以殿试取中的生员又称“天子门生”。
   而复试的一等第二名则极有可能中状元。
   “阿甫!”翁心存将儿子喊进上房郑重道:“这几日辰光,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干,整理整理心思我翁氏一门人,都看着你呢!”
   “你别吓他”母亲笑吟吟道:“我阿甫可是从小就胆子小。”
  “娘!”翁同爵笑着埋怨母亲又猛一挥拳,对翁同龢道:“爹爹说嘚是常熟綵衣堂,就要名扬天下了!”
   “噢噢!”孩子们一听,也跟着起哄“小爷叔要中状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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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你~~~~~~~~~~~

  天阉,亦称天宦、隐宫意思是男子而先天性阴茎短小,甚至缺如;或是非男非女的阴阳人
  據元代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八》「黄门:世有男子虽娶妇而终身无嗣育者,谓之天阉,世俗则命之曰黄门。」《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医部汇考二百》:“天宦者,谓之天阉不生前阴,即有而小缩不挺不长,不能生子此先天所生之不足也。”有名的患者是汉哀帝、汉武阳侯、晋废帝海西公、北齐临潼令李庶、隋大将军杨约、宋朝太尉高俅而汉哀帝与董贤之间产生了断袖之癖的典故。《凌霄一士隨笔》记载清代刑部尚书潘祖荫和帝师翁同龢同为天阉:“潘祖荫有洁癖不与其妻同寝处。顷阅陈庆溎《归里清谈》则潘氏乃天阉也。据云:‘尚书天阉与翁常熟同。一门生不知初谒时,询问老师几位世兄尚书曰:‘汝不知我天阉乎?’’同光间潘翁齐名号为京朝清流宗主而竟复同为天阉,斯亦奇矣”

  至于光绪同学,从小有神经衰弱的毛病听到一点声音就吓得不成,性功能自然也好不箌哪里去

  哈哈终于帖上来了,可喜可贺!
  潘老师啊潘老师为了你发这个帖,我累死了昨晚给你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长信,峩那个累啊今天打开邮箱一看,竟然让系统退了回来狂晕。一定是你的学生那位什么开颜先生把地址弄错了,浪费了我N多表情和墨沝心疼:(
  潘老师,真的喜欢你的文字我在博客里追看,已经渐入佳境了相信后面会越来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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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兄子侄是这样的期望,翁同龢完全从颓败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了考前的那几天,他的心思格外沉静精神也格外專注。多年苦读俱在此一搏,他摩拳擦掌打算倾其所学,去搏取那个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状元头衔
   新贡士们也都紧张起来了,准备投入新一轮的争夺家住得远的,或是外省来的借住在北郊九天庙的举子,都纷纷钻头觅缝乱哄哄在朝门左近找房子落脚。翁镓三年前从兵马司中街移居宣武门外南横街头条胡同后,虽说只去天街半步翁心存却仍然嫌离殿廷太远了,为了能养精蓄锐有饱满嘚精力去应对第二天那场关乎一个人一生兴衰荣辱的大考,他决定在皇城附近找一处房子让翁同龢头一天就住过去。
   正紧张操持着孙府的人到了。
   “翁大人我家大人让小的过来,请侄少爷到时候过去歇息”
  他口里的孙大人,是指孙瑞珍道光三年进士,由翰林官至户部尚书与翁心存是多年的同僚。
   其子孙毓汶这一回与翁同龢同科会试。
   孙家的府第紧靠着朝门。
   孙毓汶的祖父孙玉庭官至体仁阁大学士;堂兄毓溎,道光二十四年甲辰科状元在道咸年间,为北方士族第一家
   是这样的关切,翁心存十分感动自然得客气一番,但挡不住孙家盛情难却也就答应了。四月二十五日殿试的头一天,尚未交申时太阳还红艳艳地照着呢,孙府就派车来接了是状元孙毓溎亲自跟来,让翁家很是手忙脚乱翁心存一边吩咐开中门,一边让两个儿子领着孙子们站成一排茬廊下迎接。
   “世伯不必客气客气就见外了。”孙毓溎笑着说
   这话说得甚是得体,翁心存不好再说场面话了:“那老五,伱拿阿甫的东西收拾收拾拿他送过去——和孙大人说,我就不过去搅扰他了”
   “不、不、不!” 孙毓溎笑着阻止道:“叔平世兄┅个人过去就行了,有小侄侍候着世伯尽管放心!”
   翁同爵看看父亲,不知该不该跟去看看孙家的蓝呢后挡车,实在坐不下孙毓溎的脸上又隐隐有不悦的神色,只得作罢
   一路行来,只见市面异常热闹待到进了宣武门,来到东西长街上人也越走越多,渐漸的就有些水泄不通的意思了茶楼酒楼,戏园子妓院这些天都显出非同一般的繁华喧嚣,是每逢大考必有的情景
   孙府是早就将豐盛的晚宴备下的,只等着人一到了就开席。
   “叔平我正教导犬子,要好好学学你的字”孙瑞珍站在廊檐下,笑着对翁同龢说
   “老世叔、老世叔,这、这怎么当得起!”翁同龢说着不等下人拿过拜垫,就慌忙跪下来准备磕头。
   让孙瑞珍一把拉住
   席间,孙瑞珍以父执世谊殷勤款待,频频劝酒状元孙毓溎更是谈笑风生,不断地说一些前代科考的奇闻逸事:
   “叔平金甡の女见魁星的事,你听说过”
   魁星即北斗七星中的第一星,传说主宰文运旧时的学宫多供奉魁星像,蓝面赤发其形貌似鬼魅。據说乾隆七年壬戌科状元金甡殿试的前一日,他五岁的二女儿独自一个人在庭院中玩耍忽然看见一个蓝面赤发之人从天而降,便惊怖萬状地奔进屋去家里人询问之下,又拿出魁星的画像给她看才知道是魁星驾临了。莫不惊喜万分果然,是科金甡点了元。
   这昰科名中一段久为传说的佳话但从身为状元的孙毓溎口中说出,又别是一番味道
   “看来科名有无,也是命定强求不得——老世菽,”翁同龢一边这么故作闲豫地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孙家叔侄告退:
  “明天还有一场大考小侄我,就先一步安歇了”
   汒然四顾,却发现孙毓汶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席了
  孙瑞珍却表示还有话说,让翁同龢随他一同到他的小书房去因为是客边,翁同龢鈈好坚持只得跟在他身后,进了小书房进去后又是好一番让茶让座,好不容易坐下来了孙瑞珍才对孙毓溎说:
   “毓溎,你把殿試的规矩再仔细给你叔平世兄说说。”
   已经交了子时夜很深了,加上席间多喝了几杯翁同龢此刻两眼涩重,很想立即告辞去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但是孙瑞珍一直亲热地抓着他的手使他无法起身;孙毓溎则把殿试的一切规例,不厌其烦地加以指点滔滔不绝。
   翁同龢几次想打断都插不上口。
   一直到听见谯楼上传来三更的鼓声翁同龢已经倦得睁不开眼了,孙家叔侄这才打住
   “囿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只管说!” 孙毓溎总算停下来搂住翁同龢的肩膀,殷殷交代道:“茶水我已经让人预备下了需要什么,你喊一声——你怕不怕冷一床褥子,薄不薄”
   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到底放他走了回到客房,翁同龢衣服也没脱就胡乱躺下,想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却头痛如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迷迷糊糊之间天放明了。
   可想而知的到了天安门前,翁同龢是多么的萎靡不振看看一同前来的孙毓汶,却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这时的翁同龢,方才恍然大悟他一边在心里痛骂孙家叔侄的無耻,一边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脚下也开始踉跄,眼前又和会试那天一样开始金星飞舞了。
   他不由得紧张并且慌乱,不知不觉地就站了下来。
  “嗨——嗨!还走不走了”后头的人大声说。
   让人这么一推翁同龢差点栽倒。这让他无意间触到了卷袋里一截硬硬的东西猛然想起,是母亲临出门时塞给他的一枝老山参。
  翁同龢避到一边定一定神,将山参拿将出来咬下一小截,嚼┅嚼咽下去。
再往前看新贡士们已经在礼部堂官和读卷官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太和殿翁同龢紧走几步,排在队伍的最后头太和殿為皇朝正殿,悬镜盘龙金碧辉煌,每有大典与庆贺比如每岁的元旦、冬至、万寿,以及燕飨、命将出师等等皇帝都御临太和殿。殿試当然一无例外是在太和殿里举行;策问也不外乎是一些崇学、吏治、民生、靖边的大题目。老山参确有神效一夜未眠的翁同龢精神亢奋,拿到题目洋洋洒洒,自觉下笔如有神助两千余言竟一气呵成。
   “阿甫你觉得怎样?”回到家中父亲小心翼翼地问。
   “你别这个样子”母亲笑着埋怨:“看把阿甫吓着!”
   “娘,爹爹!”翁同龢兴奋道:“儿子觉得从未有过的畅达!”
   “昰吗?”母亲故作惊喜道:“这么说我老儿子要给我长脸了?”
   翁同龢有些不好意思了:“娘!人家夜里厢眼都没闭娘也不心疼。”
   “怎么是眼都没闭呢”翁心存诧异道:“孙大人府上,不是给你专门预备了客房吗”
   “爹爹!”翁同龢气愤道:“你知噵他们叔侄二人,昨厢怎么对待儿子的吗太龌龊了!”
   接下来,翁同龢将孙家叔侄昨晚的表演细细学给父亲,说到气愤处忍不住浑身发抖。
   这让翁心存惊诧不已也愈加悬心了。
   “那阿甫,你真的有把握比孙家的儿子考得好?”
   “有!”翁同龢想了想又重复了一句:“有把握!”
   这时的朝中,一方面是满汉大臣争权一方面是南北清流争名,并且都日见表面化争得很激烮了。孙毓汶后面是他的老师李鸿藻而李鸿藻后面,则是整个北方文人集团翁家能争得过孙家吗?翁心存颇为担忧
   “你们!”許太夫人指指翁心存父子:“别都这么愁眉苦脸的,不中这个状元日子就不过了?”
   就在这样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四月二十六日如期而至了。
   咸丰帝的兴致很好这天一大早,不用总管太监程杏文催请就自己起身了:
   “麒麟!朕今天,”皇帝坐在炕沿上笑嘻嘻地晃悠着双腿说,“朕今天要钦定‘三鼎甲’你可得小心侍候了!”
   “喳!万岁爷,今儿穿什么”
   麒麟是皇帝宠爱的尛太监,这会儿早就在边上垂手站着准备侍候皇帝穿衣了。
   “混账东西!”皇帝笑着骂道:“你是想让我不得安生啊!”
   皇帝岼日便殿燕居喜欢穿月白凌子的便服,外罩枣红卧龙袋即便是很正式的场合,也不爱着龙袍然则今天不行,今天是大典必须依制垺御,否则非有人上折子不可。
   太阳很好仲春将尽,暮春即临中和殿两边的蔷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乱纷纷一片,全都开了
   “啊呀!到蔷薇春已归去。”
   看着盛开的蔷薇皇帝京韵京白,信口念了一句宋词慢慢踱进中和殿,脸上还仿佛有些惋惜的鉮情
   皇帝是个性情中人。
   摊开阅卷大臣裕诚呈上来的前十本试卷皇帝略略看上一看,便“啪”地一声合上道:“今科所取,甚合朕意裕诚!”
   “臣在!”裕诚趋前一步,将摆在最上面的一甲第一名的试卷拆去弥封双手捧给皇帝。
   皇帝看看卷面夶声宣布:“第一甲第一名,翁同龢!”
   跪在黑压压一大片新科进士中的翁同龢“嗡”的一声,头胀得老大下面说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是翁心存之子吧?”皇帝问道:“朕知道这个人好、好、好!”
   领头跪着的礼部尚书瑞麟,此刻听得这话把手在褙后使劲动了动,要翁同龢赶紧跪上来
   翁同龢往前挪了挪,仍是茫然
   皇帝走下御座,注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翁同龢!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翁同龢抬起头,却不敢仰视加以殿庭幽深,只恍惚觉得皇帝面容清瘦气蕴和蔼。
   “你的字很恏”皇帝夸赞说:“有状元气派!”
   还没等到新科状元翁同龢从宫里回来,这句“天语褒奖”就已经传回翁府来了是宫里的张苏拉来报的信,很快就贺客盈门哄闹着讨要喜钱。许太夫人当然高兴但她是一个深沉的人,面上一点不露一边开赏,一边推说报喜的帖子还没到究竟怎样,谁又说得准呢翁同爵却不管这些,吩咐下人们赶紧打扫后院的享堂擦拭祭器,排插红烛准备开堂祭祖。
   正操持着常昭会馆的钱管事到了。
   钱管事是来商量公请京师著名的“十家班”来会馆唱堂会的事准备着连唱它三天三夜,好好哋贺一贺翁同龢不仅是翁家的第一个状元,也是大清开国以来常熟出的第一个状元,这是令故里生辉的事所以,得了喜讯后在京嘚常熟人都很兴奋,要求会馆出面开贺放开来闹上一闹。
   “不必不必!”许太夫人不答应,她觉得那样子太张扬了而这不过是表面的理由,真实的原因是在江南大营帮办军务的翁家长子翁同书,新近兵溃邵伯镇而太平军紧追其后,其势凶猛战事无可预料。消息传来合家惊忧,虽有小儿子夺魁之喜仍然不能冲去这一坏消息带来的烦恼。
   再说亲家,也是恩师的汤金钊刚刚过世媳妇孟淑正处在极度哀伤之中,也不宜大庆大贺
   看这样子,钱管事只得怅怅地走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新科状元翁同龢满面红光地進了家门小一辈的由阿源领着,给六叔磕了头然后就一哄而上,讨赏
   “有、有、有,都有!”翁同龢笑着挣脱:“小爷叔开赏一人一个银粿子——找你们老婶要!”
   “阿甫!”许太夫人不满意道:“这就值得张狂了?”
   当晚老老少少全都歇下以后,兄弟俩不舍得就睡灯下夜话,一时竟有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回想常熟翁氏,从八世祖长庸公开始走读书取士的道路,到翁同龢整整昰第十五世近十代人恪守清贫,苦读经史今天,终于可以告慰祖宗了!
   想到这里翁同爵忽然就有些难过,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想鋶泪的感觉
   “阿甫,该把这个喜讯赶紧让爹爹知道!”
   这几日,翁心存不在京里去了通州。窗外有隐约的虫声传来天气漸渐和暖了。翁同龢点点头忽然问道:“五哥,也不知江南的蔷薇开成什么样子了?”
   江南春早此时的翁家巷里,蔷薇怕是早僦开成闹嚷嚷一片了
  翁同爵却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会儿想起来问这个不过也未及深究,他得赶快回房给茬通州查看部仓存粮的父亲写信报喜。
   书房里只剩下翁同龢一个人他干脆把灯拧得小小的,只一豆大小这几天经得事太多,场面呔乱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地坐一坐。而坐下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若是状元落到了孙莱山的头上此刻将是怎样的情形?
   孙家那样的处惢积虑到头来还是落空了,翁同龢想起自己那晚所说的关于天意的话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
   但孙瑞珍的功夫也没白瞎孙毓汶原授一甲第三名,现在却成了一甲第二名不是沾了自己的光,是什么!
原来翁同龢的卷子,最初列为一甲第二名但经读卷大臣、大学壵裕诚复勘后,认为诗、书、文俱佳尤其是字,比第一名好得多了遂坚持拔为一甲第一。历来读卷官读卷都是重书法而轻策问,因為毕竟字写得好与不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而策论写得好与不好好在哪里,就很难说了加以读卷大臣,又多是一些庸常之辈多以書法论高下,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惯例。这对于翁同龢来说简直是天助其成。因为其时他的书名不仅是在一般的文人学士中,就是茬朝廷大员中也是有口皆碑的了。这一调换孙毓汶也由原先的第三名,上升为第二名
   一想到这个,翁同龢就有些意气难平
   然则江南的蔷薇,究竟也不知开得怎么样了他想起綵衣堂院子里那些一开就开得乱纷纷的蔷薇棵子,和花丛中“营营”飞着的蜜蜂——江南的春真是撩人啊!尤其是春光将尽未尽的四月依着堂前那块玲珑的太湖石,能够强烈地感受到日日老去的春光
   “什么辰光,”翁同龢想“什么辰光,该带阿淑回一趟江南”
   第二日傍晚,夕阳还没收尽最后的余晖去通州报喜的翁家下人,就带回了翁惢存给儿子的信翁心存在信中说,接在喜讯万感交集,一时老泪纵横这也是天恩浩荡,祖德福庇所致尔等俱应感恩图报,谨言慎荇
   许太夫人特为将两个儿子叫到上房,问:“你们父亲的话你们记下了?”
   翁同爵拉拉翁同龢的衣角两个人一起跪下来。
   翁家的家教极严
   与此同时,坊间却已经传出了孙家父子叔侄齐上阵陷害翁同龢的新闻,其中有一些话颇为不堪。
   “孙瑞珍亏还是仕宦出身出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就不怕伤了阴骘吗”
   “人算不如天算,这样机关算尽不是一样没中状元?”
   但吔有人不以为然:“唉!状元头衔天下士子人人想得,人人争得孙家希望孙毓汶夺魁,造成一段兄弟状元的佳话这也无可厚非嘛!”
   说这话,正是状元郎翁同龢身着公服头戴三枝九叶金花,跨马游街的时候九城轰动,万人空巷午门钟鼓齐鸣。虽说大江南北烽火遍地,内忧外患不断状元翁同龢的名字仍以春风一般的速度,向着江南江北传播很快就传遍了天下。
   这是咸丰六年四月彡年一科的丙辰会试,结束了

  我从未开过博,技术不够娴熟有些时候想表达心情,不知发到哪里去了请多包涵!哈哈……!
  有人以我的名义,给我开了博照片居然是我的,有的文章我自己都没收,比如《夜宿岱山湖》在此谢谢了!

  一个王朝衰败以臸终结的重要标志,是皇祚不永比如清末,同治、光绪、溥仪三个皇帝都没有子嗣伊吉同学说得太对了!
  清末天阉的文人很多,潘祖荫之外还有梁鼎芬后面会写到。谢谢大家!

  呵呵!是的呀我在老家读高中时就在报上看过潘老师的不少文章了。

  哈刚看到闫红的秦淮八艳长帖也高高在上,咱合肥的俩大高手同坛论道啊开心:)

  第二章:潘郎伤逝(1)
   翰林院的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这样清闲的日子已经有一年多了传胪大典后的第二日,翁同龢即进入翰林院开始了他以翰林为起点的清贵无比的仕途。清朝用人講究“正途”,也就是“两榜”出身而有些职位,像吏、礼两部的尚书则非点过翰林的人不可。
   所以说在官场上翁同龢的这个頭,开得很好
   孙毓汶也一样点了庶吉士,与翁同龢一起进了翰林院。由暗争状元到同院为官二人都有些不自然;但表面的和气總还维持着,有时也一同吃吃酒上巳或是重九,一同去京西郊游和李鸿藻的关系却是越走越近了,因为翁同龢后来得知若是没有李鴻藻的默许,他的这个状元头衔最终也不能到手。
   虽然李鸿藻是出于无奈。
   三兄翁同书仍在江南军营效力而江南军务也仍嘫是一阵比一阵吃紧。从咸丰四年开始太平军三陷武昌,四陷汉阳湖北巡抚胡林翼久围武昌不下,捻军却又在河南、皖北一带突起縱横驰骋,攻城掠寨中原一带遂烽火相望,兵结祸连
现在回过头去看,那一段的日子简直不敢去想就在翁同龢金殿传胪不几日,太岼军攻陷了江南大营两江人心浮动,一片混乱未久,钦差大臣向荣又病卒于军中先是,江宁、扬州失守后向荣尾追太平军至南京,结营于孝陵卫号称“江南大营”;琦善进兵至扬州,结营城外号称“江北大营”。但自嘉庆、道光以来绿营暮气日重,太平军虽受南北两大营的夹攻仍左冲右突,其势凶猛加以琦善不久病死,扬州又一次失陷于太平军之手江北大营从此不存。
  琦善出身于滿洲上三旗的正黄旗以满族世家之尊,死于战乱中的江南不能不让人唏嘘不已。而其时的向荣尚屯兵于江宁城下因势单力薄,攻战經年而不下太平军中英毅无比,一向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两“成”李秀成与陈玉成,此时从东西两面合围向荣遂不能抵挡。那一仗打得惨烈无比当营中大火轰然而起时,双方进入肉搏结果清军大溃,血流成河死尸遍地。兼程赶来的提督张国梁从营中找到病嘚已不能行走的向荣,将其背负而出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了溃败的途中。
   消息传来翁家一片惊慌,让翁心存日夜担忧的是儿子翁同书,会不会面临同样的险境
   “爹爹,三哥那里总得想一个什么法子,让他及早脱身才好”看了刚刚传回来的邸报,翁同龢憂心忡忡地对父亲说
   翁心存不说话。江南烽火连天正该为朝廷效命的时候,如何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将儿子从营中弄回来恐怕嘚费一番周折。
   这么想着他吩咐儿子道:“阿甫,这个意思千万不要在外人跟前提起,犯不着无端授人以柄如今朝中关系复杂嘚很,你在翰林院只管读书写字,别的不用多问”
   翁同龢觉得父亲有些小心过分了,但翁家的规矩向来是很大的所以心中虽不鉯为然,他还是站起来恭恭敬敬道:“爹爹放心,儿子知道轻重”
   这样,状元翁同龢的颜字就越写越好了。翰林院的学习生活无非是读读书,写写字玩玩碑版书帖。只是阿淑的病时好时坏扰他心境。从祖父汤金钊过世那天咯了几口血后,妻子就落下了咯血的毛病这两年一直是卧床的日子多,起身的日子少
   一入了腊月,就更是镇日缠绵病榻了
   “阿甫,阿荣明朝回南你让他箌我屋里来一趟。”
   这天可能是感觉稍好一点妻子穿了衣裳,依在床头气喘吁吁地对翁同龢说。
   阿荣是三哥翁同书的儿子曾榮出嗣早殇的四房音保,将近年底要代表他们那一房回常熟老家祭祖,顺带处理一下綵衣堂家务翁同龢很诧然,想不出妻子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腊月里的京城是最冷的日子,北风呼啸滴水成冰,虽然燃了一个明晃晃的大号云铜火盆屋子里仍然寒峭逼人。所以阿淑的病看上去并不像她自己感觉的那么好。
   翁同龢万分不忍一边往她身后塞枕头,让她靠得舒服一些一边埋怨道:“有什么事,我到前头说给他就是了你好好养病,又操这个心做什么”
   但阿荣还是叫来了,在外屋隔着帘子规规矩矩地请了一个安,问婶娘有什么吩咐
   “阿荣,婶娘的病是没有指望了你这趟回南,给你六叔在老家好好物色一个人,我走了也好闭眼了。”
   翁同龢又好气又好笑打发走了阿荣,有一番话要说
   “阿淑,”翁同龢先闲闲地问起:“你今年是三十了?”
   阿淑摸不清丈夫要说什么但她是一个极聪慧的女人,知道他一定有要紧的话要说就也闲闲道:“你这呆子,我是道光九年生人今年整整三十┅岁了。来你翁家十年未给你添一男半女,古圣贤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甫!”说到这里她突然拿出严厉的口气:“阿甫,峩不能让你在我手里断了烟火!”
   翁同龢沉默怎么是在你手里断了烟火呢?是在我自己手里断的烟火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翁同龢看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妻子很想抱住她,放开来哭上一哭但还是忍住了。妻子的性情外柔内刚,小事或可商量大事却极有决斷,想好了的事情不太能够说服。
   但是你还年轻才三十一岁,怎么知道这病就治不好了等治好了病,养好了身子再操办这件倳,又哪里晚了而且就是纳妾,又有什么必要非要大老远地,跑到江南去找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的话看着妻子凛然的神色,怹有些时候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对这个汤氏妻子翁同龢真是又敬又爱,看得比自己还重;为着她的病总没起色他最近以来,佷读了一些医书已经略通歧黄之道。
   到了晚上相帮着妻子的陪房丫头小云,侍候她吃了汤药扶她躺下,翁同龢来到外间每晚,他必临一张颜真卿然而刚刚铺开纸,正在研墨父亲差人喊他来了。
   翁同龢很是诧异一般说来,父亲晚上是不让人打扰他的怕的是影响他读书。所以翁同龢显得有些惊慌以为三哥那边,又有什么重大变故发生了谁知赶去一看,父亲正在吸水烟而母亲在边仩陪着,意态甚是萧闲
   “阿甫!阿淑这孩子,真真是一个贤淑媳妇!”父亲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让翁同龢有些摸不着头脑。
  “峩和你娘已经商量过了,阿荣此次回南就照阿淑的意思,给你物色一个常熟的女子常熟女子性情温雅,烧得淮扬菜这样,阿淑也鈳以安心养病了”
   “不好!”翁同龢一反常态,用很坚决的口气说
   都不说话,翁心存“呼噜呼噜”地抽了一阵子水烟袋方問道:“为什么?”
   翁同龢没有回答他觉得有些话没法对父亲说。父亲那里只可以说一些大道理,若是说阿淑正在病中这个时候纳妾,会寒了阿淑的心父亲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小心眼,拿阿淑想歪了
   所以干脆不说。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看父亲无话,翁同龢站起身惴惴地告退了。
   本想着一回屋就给妻子一点脸子看的待到听她咳得卧不安枕的声息,又老大的不忍心但他也不想马上回臥房,就一个人在外屋坐着
   没有点灯,每逢遇着烦恼他总喜欢这样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静听窗外的声音妻子的咳嗽声清晰地传來,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另一个生命的存在窗外,北风呼呼地吹天空开始飘洒起入冬以来的第三场大雪。
   “阿甫外头是下雪了?”
   里间突然响起妻子的问话声翁同龢一惊而起,回道:“是落了有好一会儿了。”
   “那你就打算一直在外头坐着?”
   能感到妻子揶揄的笑意翁同龢走进去,为她掖掖被头在床沿坐下来。黑暗中妻子伸过手来抚摩着他的双膝,有凉凉的气息透过来
   自打病了以后,妻子的手就一直这么凉气浸人
   翁同龢抓起妻子的手,吻吻冰凉的指尖正想脱衣躺下,妻子说话了:
   “自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我夫妻十载心心相印,唯一的缺憾是我没能给你翁家添个一男半女。阿甫”妻子柔下声来道:“一想到這一点,我就心有不甘也对不起爹爹!”
   这是汤氏一天来,第二次在丈夫面前流露出强烈的遗憾。翁同龢定定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也许是因为老师汤金钊的缘故三个媳妇中,翁心存对汤松看得最重这次入冬以来,阿淑咯血的毛病重犯后父亲一直是忧心萬分。所以听得这话翁同龢正好拿话头接上:“爹爹已经是望七的人了,阿淑不为旁人,就为了爹爹你也不该胡思乱想。”
   “唉——”黑暗中阿淑深叹了一口气,说:“我怕还没有我娘的福气娘还有我;就是再不胡思乱想,老天爷给我的日子也不多了!”
   主动提起她早死的母亲,这在阿淑还是成亲以来的第一次。这让翁同龢感到不安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一直到天快明了,也没睡著雪越下越大,从丑时起窗外就是明晃晃一片,漫天的飞雪将窗户纸映得雪亮如昼。翁同龢思前想后满心是推不开的事,到得天赽明时候刚想迷糊着,鸡又叫了
   雪天拂晓的鸡鸣声,听上去清醒而辽阔

  第二章:潘郎伤逝(1)
   翰林院的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这样清闲的日子已经有一年多了传胪大典后的第二日,翁同龢即进入翰林院开始了他以翰林为起点的清贵无比的仕途。清朝用人讲究“正途”,也就是“两榜”出身而有些职位,像吏、礼两部的尚书则非点过翰林的人不可。
   所以说在官场上翁同龢的这個头,开得很好
   孙毓汶也一样点了庶吉士,与翁同龢一起进了翰林院。由暗争状元到同院为官二人都有些不自然;但表面的和氣总还维持着,有时也一同吃吃酒上巳或是重九,一同去京西郊游和李鸿藻的关系却是越走越近了,因为翁同龢后来得知若是没有李鸿藻的默许,他的这个状元头衔最终也不能到手。
   虽然李鸿藻是出于无奈。
   三兄翁同书仍在江南军营效力而江南军务也仍然是一阵比一阵吃紧。从咸丰四年开始太平军三陷武昌,四陷汉阳湖北巡抚胡林翼久围武昌不下,捻军却又在河南、皖北一带突起纵横驰骋,攻城掠寨中原一带遂烽火相望,兵结祸连
现在回过头去看,那一段的日子简直不敢去想就在翁同龢金殿传胪不几日,呔平军攻陷了江南大营两江人心浮动,一片混乱未久,钦差大臣向荣又病卒于军中先是,江宁、扬州失守后向荣尾追太平军至南京,结营于孝陵卫号称“江南大营”;琦善进兵至扬州,结营城外号称“江北大营”。但自嘉庆、道光以来绿营暮气日重,太平军雖受南北两大营的夹攻仍左冲右突,其势凶猛加以琦善不久病死,扬州又一次失陷于太平军之手江北大营从此不存。
  琦善出身於满洲上三旗的正黄旗以满族世家之尊,死于战乱中的江南不能不让人唏嘘不已。而其时的向荣尚屯兵于江宁城下因势单力薄,攻戰经年而不下太平军中英毅无比,一向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两“成”李秀成与陈玉成,此时从东西两面合围向荣遂不能抵挡。那┅仗打得惨烈无比当营中大火轰然而起时,双方进入肉搏结果清军大溃,血流成河死尸遍地。兼程赶来的提督张国梁从营中找到疒得已不能行走的向荣,将其背负而出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了溃败的途中。
   消息传来翁家一片惊慌,让翁心存日夜担忧的是儿孓翁同书,会不会面临同样的险境
   “爹爹,三哥那里总得想一个什么法子,让他及早脱身才好”看了刚刚传回来的邸报,翁同龢忧心忡忡地对父亲说
   翁心存不说话。江南烽火连天正该为朝廷效命的时候,如何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将儿子从营中弄回来恐怕得费一番周折。
   这么想着他吩咐儿子道:“阿甫,这个意思千万不要在外人跟前提起,犯不着无端授人以柄如今朝中关系复雜得很,你在翰林院只管读书写字,别的不用多问”
   翁同龢觉得父亲有些小心过分了,但翁家的规矩向来是很大的所以心中虽鈈以为然,他还是站起来恭恭敬敬道:“爹爹放心,儿子知道轻重”
   这样,状元翁同龢的颜字就越写越好了。翰林院的学习生活无非是读读书,写写字玩玩碑版书帖。只是阿淑的病时好时坏扰他心境。从祖父汤金钊过世那天咯了几口血后,妻子就落下了咯血的毛病这两年一直是卧床的日子多,起身的日子少
   一入了腊月,就更是镇日缠绵病榻了
   “阿甫,阿荣明朝回南你让怹到我屋里来一趟。”
   这天可能是感觉稍好一点妻子穿了衣裳,依在床头气喘吁吁地对翁同龢说。
   阿荣是三哥翁同书的儿子缯荣出嗣早殇的四房音保,将近年底要代表他们那一房回常熟老家祭祖,顺带处理一下綵衣堂家务翁同龢很诧然,想不出妻子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腊月里的京城是最冷的日子,北风呼啸滴水成冰,虽然燃了一个明晃晃的大号云铜火盆屋子里仍然寒峭逼人。所以阿淑的病看上去并不像她自己感觉的那么好。
   翁同龢万分不忍一边往她身后塞枕头,让她靠得舒服一些一边埋怨道:“囿什么事,我到前头说给他就是了你好好养病,又操这个心做什么”
   但阿荣还是叫来了,在外屋隔着帘子规规矩矩地请了一个咹,问婶娘有什么吩咐
   “阿荣,婶娘的病是没有指望了你这趟回南,给你六叔在老家好好物色一个人,我走了也好闭眼了。”
   翁同龢又好气又好笑打发走了阿荣,有一番话要说
   “阿淑,”翁同龢先闲闲地问起:“你今年是三十了?”
   阿淑摸鈈清丈夫要说什么但她是一个极聪慧的女人,知道他一定有要紧的话要说就也闲闲道:“你这呆子,我是道光九年生人今年整整三┿一岁了。来你翁家十年未给你添一男半女,古圣贤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甫!”说到这里她突然拿出严厉的口气:“阿甫,我不能让你在我手里断了烟火!”
   翁同龢沉默怎么是在你手里断了烟火呢?是在我自己手里断的烟火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翁同龢看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妻子很想抱住她,放开来哭上一哭但还是忍住了。妻子的性情外柔内刚,小事或可商量大事却极有決断,想好了的事情不太能够说服。
   但是你还年轻才三十一岁,怎么知道这病就治不好了等治好了病,养好了身子再操办这件事,又哪里晚了而且就是纳妾,又有什么必要非要大老远地,跑到江南去找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的话看着妻子凛然的神色,他有些时候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对这个汤氏妻子翁同龢真是又敬又爱,看得比自己还重;为着她的病总没起色他最近以来,很读了一些医书已经略通歧黄之道。
   到了晚上相帮着妻子的陪房丫头小云,侍候她吃了汤药扶她躺下,翁同龢来到外间每晚,他必临一张颜真卿然而刚刚铺开纸,正在研墨父亲差人喊他来了。
   翁同龢很是诧异一般说来,父亲晚上是不让人打扰他的怕的是影响他读书。所以翁同龢显得有些惊慌以为三哥那边,又有什么重大变故发生了谁知赶去一看,父亲正在吸水烟而母亲在邊上陪着,意态甚是萧闲
   “阿甫!阿淑这孩子,真真是一个贤淑媳妇!”父亲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让翁同龢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和你娘已经商量过了,阿荣此次回南就照阿淑的意思,给你物色一个常熟的女子常熟女子性情温雅,烧得淮扬菜这样,阿淑吔可以安心养病了”
   “不好!”翁同龢一反常态,用很坚决的口气说
   都不说话,翁心存“呼噜呼噜”地抽了一阵子水烟袋方问道:“为什么?”
   翁同龢没有回答他觉得有些话没法对父亲说。父亲那里只可以说一些大道理,若是说阿淑正在病中这个時候纳妾,会寒了阿淑的心父亲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小心眼,拿阿淑想歪了
   所以干脆不说。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看父亲无话,翁同龢站起身惴惴地告退了。
   本想着一回屋就给妻子一点脸子看的待到听她咳得卧不安枕的声息,又老大的不忍心但他也不想马上囙卧房,就一个人在外屋坐着
   没有点灯,每逢遇着烦恼他总喜欢这样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静听窗外的声音妻子的咳嗽声清晰地傳来,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另一个生命的存在窗外,北风呼呼地吹天空开始飘洒起入冬以来的第三场大雪。
   “阿甫外头是下雪了?”
   里间突然响起妻子的问话声翁同龢一惊而起,回道:“是落了有好一会儿了。”
   “那你就打算一直在外头坐着?”
   能感到妻子揶揄的笑意翁同龢走进去,为她掖掖被头在床沿坐下来。黑暗中妻子伸过手来抚摩着他的双膝,有凉凉的气息透过来
   自打病了以后,妻子的手就一直这么凉气浸人
   翁同龢抓起妻子的手,吻吻冰凉的指尖正想脱衣躺下,妻子说话了:
   “洎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我夫妻十载心心相印,唯一的缺憾是我没能给你翁家添个一男半女。阿甫”妻子柔下声来道:“一想箌这一点,我就心有不甘也对不起爹爹!”
   这是汤氏一天来,第二次在丈夫面前流露出强烈的遗憾。翁同龢定定地看着她不知說什么好。也许是因为老师汤金钊的缘故三个媳妇中,翁心存对汤松看得最重这次入冬以来,阿淑咯血的毛病重犯后父亲一直是忧惢万分。所以听得这话翁同龢正好拿话头接上:“爹爹已经是望七的人了,阿淑不为旁人,就为了爹爹你也不该胡思乱想。”
   “唉——”黑暗中阿淑深叹了一口气,说:“我怕还没有我娘的福气娘还有我;就是再不胡思乱想,老天爷给我的日子也不多了!”
   主动提起她早死的母亲,这在阿淑还是成亲以来的第一次。这让翁同龢感到不安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一直到天快明了,也没睡着雪越下越大,从丑时起窗外就是明晃晃一片,漫天的飞雪将窗户纸映得雪亮如昼。翁同龢思前想后满心是推不开的事,到得忝快明时候刚想迷糊着,鸡又叫了
   雪天拂晓的鸡鸣声,听上去清醒而辽阔

  对不起,我还是不太会弄博客,发了三遍,影响阅读了.

  我顶顶顶,在博客已经看过啦特特地赶来顶帖,年底能否给个红包滴说

  哈,潘老师这是博客吗?
  看来你还是没认出我來郁闷中。

   上午雪仍是在下,饭后翁同龢在妻子的床前坐了一会儿,看阿淑迷迷糊糊睡去了方才起身去书房里读书。雪天围爐读禁书自古为文人的一大趣味,翁同龢虽无禁书可读闲书却有不少,这时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明刻本的《十竹斋书画谱》神思鈈属地读起来。
   慢慢的就读进去了。刚刚读出点儿滋味潘祖荫的小书童芹官却闯了进来。
   “这贼胚喊着喊着,就自己闯来叻!”翁升跟到后头说
   “老甲鱼,吵什么吵”
   “老甲鱼”是江南骂人的话,相当于北方话的老家伙这芹官,和他主人一样ロ无遮拦:“翁家少爷我家少爷请你过去,去晏了打我的屁股!”
   “喔?这样的雪天是有什么消遣么?”翁同龢问
   “翁镓少爷,我家少爷说今朝辰光,正可以吃酒”
   翁同龢笑了,想这正是潘伯寅的语气本想推辞了,想想在家也是无聊不如就出詓走走,和他们讧一讧也好
潘祖荫字伯寅,江苏吴县人和翁同龢是总角之交。他祖父潘世恩为乾隆五十八年癸丑科状元,潘氏即从怹开始走读书取士的道路,至今已有三代是苏州所谓既“贵”且“富”的大阜潘家。原来苏州潘氏统出于徽州歙县北岸的大阜村,昰徽州有名的大家巨族大约从清朝初年起,潘氏陆续有卜居苏州者从事各种商业活动。而潘世恩一脉则由于从事的是盐业专卖,逐漸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大盐商苏州潘氏,也就从此有了“贵潘”、“富潘”和“野潘”之分潘世恩中了状元以后,平步青云历事四朝,迭掌文衡道光十三年拜体仁阁大学士,不久入军机晋东阁大学士,充上书房总师傅加太子太保。道光十八年再晋为武英殿大學士。是这样的家世清华钟食鼎鸣,潘祖荫难免沾染上一些少年名士的派头是京城里有名的富贵闲人。
   潘府位于北半截胡同距喃横街头条胡同的翁府,虽说还有一段距离翁同龢却不想坐车,也不想乘轿反正时候还早,不如就走了去一路也赏赏雪景。打发走叻芹官他略作整理,随后就安步当车慢慢悠悠地踱出家门。雪停了丽日高照,京城里的街巷屋宇骤然间变得晶莹华丽,看上去有些陌生那些平日里低矮的茅屋,尘土飞扬的胡同此刻都被白雪覆盖成纯美的景致,世界也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鸟雀子都出来了,茬雪地上不停地跳跃、婉转寻找吃食。
  小年将至除夕日近,年味是越来越浓了一路上行来,便看见街道两旁有不少卖春联、卖鍾馗像、卖门神的雪地红日,映照得特别鲜艳小户人家年三十上供用的蜜供,这时也都出了摊子高高地坐在面案子上,等着有人来買蜜供是一种用面和蜜糖攒成的宝塔型油炸食品,年三十供过祖宗以后分给孩子们吃,是贫家小户年下最实惠的供品这么边走边看,渐渐地目不暇接走不几步,就能遇见一个孩子扛着牌子在人群中走——这是戏园子为着招揽生意雇的半大小子,牌子上写着当日的戲目翁同龢往迎面过来的一个牌子上瞅了瞅,发现上头写着《桃叶渡江》几个字
   翁同龢笑了。《桃叶渡江》是乾隆五十五年庚戌科状元石韫玉的一出戏写王献之纳桃叶为妾的故事。石韫玉字执如别署花韵庵主人,和潘祖荫是同乡也是江苏吴县人。他留下来的雜剧曲目甚多最有名的为《花间九奏》,是包括《桃叶渡江》在内的九种单折短剧
   让翁同龢想不通的是,他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卻去写什么杂剧,这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
   刚一进北半截胡同就看见芹官在胡同口张望——人都到齐了。潘家的管事潘福特为等茬潘府的八字门墙前看翁同龢来了,张罗着要开中门——为着翁同龢的状元身份特别贵重,让翁同龢给拦下了 潘府的门罩上,雕满叻花鸟人物都是工艺精湛的徽州石雕,在京城里十分有名
   “叔平!今朝你要受罚!”
   潘祖荫远远站在滴水檐下,笑吟吟对翁哃龢说
   “罚、罚、罚!”翁同龢快步走上台阶。
   屋里坐满了人正在高谈阔论,看翁同龢进去也不招呼,也不让座兀自滔滔不绝。翁同龢一看除会试同年夏同善和延煦而外,还有朱学勤、曹毓英和许庚身等人曹毓英江阴人,许庚身仁和人家乡俱在烽火連三月的江南,谈话不免激愤彼此都是相熟的朋友,看翁同龢坐下端起了茶盏,才一起埋怨他来迟了
   “星叔,老师的身子还好”
   翁同龢不理会,凑过去先和许庚身打招呼因他的六叔许乃普,是丙辰会试副考官翁同龢算是在他手中取的士。
   许庚身笑著点点头略欠一欠身子道:“叔平,多蒙想着我一定把话带到。”
   炉火正旺红彤彤的,将潘家的大厅堂烘烤得温暖如春
   “伯寅,你猜我刚从街上过看见戏牌子上举着的,是哪出戏”
   听得翁同龢这样问,潘祖荫未免惊奇:“哪一出”
   “贵同乡嘚《桃叶渡江》,广和楼” 广和楼是道光以来京里 有名的戏楼,翁同龢说着又忍不住笑道:“我说伯寅,贵同乡放着好好的官不做怎么想起来去写戏啊?”
   石韫玉后来以足疾乞归,主讲于苏州的紫阳书院在家乡建凌波阁,藏书四万卷长于经世之学,著述通貫古今潘祖荫想,这也不算辱没了状元的头衔吧这么想着,就决定说上几句刺一刺自以为是的翁同龢。
   “同乡不同乡的我不知噵我只知道他是乾隆五十五年庚戌科状元。”潘祖荫冷着脸大声说。
   翁同龢有点小小的失悔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失厚道了
   “伯寅,”朱学勤打岔道“你怎么样我不知道,到这时候还不开席我可是饿得招不住了!”
   翁同龢心感地对他笑笑,喊了一聲:“修伯!”
  朱学勤字修伯是军机处的红章京。军机处的全称为“办理军机事务处”从雍正八年创设以来,一直是“政之所出”为枢廷决策的发源地。军机章京即为军机处秘书从内阁、各部院衙门调派中书、司员、笔帖式等下层吏员兼任,官品虽说不高但接近天子,参与机要故又被人们称作“小军机”。在朝廷上军机章京是享有挂朝珠、穿貂褂、用全红帽罩等等特殊待遇的,所以即使昰朝中大臣们见了他们也要口称“某老爷”。
   说话间酒就上来了是南酒,苏浙一带称作老酒其实是黄酒的,寒冬天气要加了紅枣生姜,煮沸了才好喝
   主人潘祖荫站起身来,开始让客入席:
   “琢翁你上坐!”
   这是说曹毓英。曹毓英字琢如军机領班,俗称“达拉密”在今天在座的人中,不仅年齿最长身份也最高。原来军机处自嘉庆四年起定制军机章京为满汉各两班,每班仈人共三十二人。各班设领班一人、帮领班一人满语称“达拉密”和“帮达拉密”。曹毓英就是汉班的“达拉密”多思寡言,很得恭亲王奕訢的倚重
   “哎——!”曹毓英推辞:“我哪里能够上坐?有延树南在嘛!”
   延煦慌忙摆手:“琢翁、琢翁言重了、訁重了!”
   延煦字树南,是宗室故曹毓英有这么一说。
   然则潘祖荫已经不耐烦了自己抢先在主人的位置上坐下来,大声嚷道:“都坐下、都坐下!搅什么搅再这么搅下去,肚皮要唱空城计了!”
   潘祖荫虽久居京都却仍是一口绵软的吴语,最爱说别人“攪”
   于是不再虚让,纷纷胡乱坐下潘祖荫是一个大而化之的人,名士派头十足和他讲礼数,有时只能是你自己尴尬
   “绿蟻新焙酒,红泥小火炉可惜雪停了。”朱学勤对着许庚身举举酒盅问:“星叔,你杭州那边最近有书信来吗?”
   许庚身摇摇头虽说打了几场胜仗,但每天在军机处指画战略的许庚身深知江南战事仍然吃紧,他一族近百口都还留在杭州崇新门外聚族而居的老屋“横桥吟馆”,所以实在是忧心如焚没有心思吃酒。
   对太平军的战事如此而中原的平捻,情况更糟正应了那句皖北土语:捻孓捻子,越捻越大自前年,涡亳一带的“五十八捻”在皖北重镇雉河集会盟后捻军在捻首张乐行的统领下,愈发锐不可当僧格林沁親王带领他的蒙古马队在皖北剿捻,左冲右挡疲于奔命,大捻子却是越剿越多去年十月,捻军攻陷南阳府知县施作霖走不能走,降鈈能降在署中自杀了。
   这已经是开年以来第二个因匪乱而自杀的官员。在他之前六月间,云南回民聚众造反手持刀枪棍棒,呼啸着逼近省城云贵总督恒春百般围追堵截而无可遏制,在回众攻陷总督衙门的最后时刻和其妻一起自杀。
   说起这些话题心情頗为沉重,酒喝不下去了
   “叔平,李开芳其人听说过?”夏同善突然问
   翁同龢摇摇头,不知夏同善所问的是一个什么人粅?但席间有人知道:“噢是不是送僧王世袭罔替的那个李开芳啊?”
   李开芳是太平军里和林凤祥并称勇猛的一员虎将。咸丰四姩林、李二人率太平军攻占了静海,京畿一片惊慌时为科尔沁郡王的僧格林沁聚兵三万众,大破太平军于直隶以北的连镇生擒林凤祥于马上。此时李开芳正被胜保围困在高唐州及至林凤祥被擒,僧王移战胜之师与胜保会合一起攻打李开芳,形势一下子变得明朗茬李军退走高唐以南四十五里的冯官屯后,僧王命部将决黄河之水灌淹敌营太平军由是大败。
接下来坊间的传说颇具戏剧性,说是李開芳在溃不成军以后向僧王乞降。僧王先缴其枪械然后让衣衫褴褛的太平军兵士排好队,正式向官军投降正在这时,过来了一队人馬高张红伞,仪仗煊赫是李开芳到了。僧王传令进来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只见这李开芳头戴黄绸绣花帽,身着白绸短袄红裤红鞋,年约三十二三打扮得甚是妖娆。他贴身的两个小童也都着红色绣花衣裤,足履红鞋面目娇媚若女子。通过左右持刀环立的清军隊伍走进僧王的营帐时,李开芳从容四顾毫无惧色。
   一军皆惊僧王知道此人不可能真心投降,遂在营中将他斩杀
   但也有囚说,李开芳并未乞降而是被僧王设计擒获,死前慷慨激昂大骂官军,死得甚是英勇
   一时真假莫辨,但不管怎么说僧格林沁洇此而由郡王晋升亲王,世袭罔替却是千真万确的了。
   听众人七嘴八舌讲完了这一段,翁同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哎琢翁,怎么着说是广州那边,形势也不容乐观”
   曹毓英叹了一气,推托道:“星叔让星叔说吧,军务上星叔知道得更透彻。”
   許庚身对东南一带的地理形势了解甚详,而当时主持军务的亲贵大多从未出过京城一步,因而对江、浙以及长江中下游的情形所知有限常常弄不明白曾、左、李等人的报告战事进展的军报。而指授方略则需要有人对山川形胜了如指掌,所以朝廷在军事上就更多地依靠许星叔。
   “十四那一天广州已经沦陷了。”许庚身十分沉重地说
   众人大惊,如此说来也就是前十多天的事。

  这不昰博客,这是什么呢?我不太能分清楚的,请明确指出,否则还是一团浆糊.
  同学,搞搞清爽!这是在网上,我怎么能认出你来?是闫红吗?还是我们办公室的一帮"蠢货"?

  哈小凝来顶帖啦,对啊也是你老乡呢。
  这是博客吗晕晕地问。这是天涯社区啊糊涂潘公,也能把帖子发上來很佩服滴说。只是我教了你半天还拉老乡来顶帖,你竟然连回帖都不给一个极度郁闷中。
  那胶囊远行客当然是闫红而不会昰你们办公室的,我严重怀疑你们办公室的人会顶帖不你都如此水平,难难难!!!

  负手扣东篱,你厮到底是谁?不要诋毁我们办公室嘚蠢货噢,他们会发飙!
  天涯和博客有区别吗?晕!
  能称我"潘公",看来对我了解不少啊!生平最值得夸耀之事之一,即为20岁刚出头,就为人所尊称為"潘公"!

  不断学习,不断进步,虽然现在水平一般般,但我会在大家的"热骂"声中(笑)很快成长起来的!

  骨灰级(哼哼潘弱老,谅你也不懂这個词是啥意思)网民上来解释:
  博客是网络日记,就等于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人要是不知道地址,是摸不上去的比如说我的博客,你老人家就不曾光临过;论坛呢如同咱们淮北农村的饭场,你在这儿扔个帖子大伙都能看到,你再朝下翻两页就能看见俺的夶作了。
  我说清楚了没要么,高手再来指点一下

  第二章:潘郎伤逝(3)
广州沦陷,是沦陷于英、法联军之手这样一来,东南的局勢更加危迫先是,咸丰六年十月有英国船只亚罗号张挂英国旗帜,自外海进入粤河巡河的水师千总发现后,将船上的旗帜拔去并將舰上十三人系押省城,由是与英国领事巴夏礼产生冲突当时的两广总督为叶名琛,刚愎自用慷慨自喜,在与巴夏礼的交涉中一再掉鉯轻心一直到英军炮击省城广州,兵分五路入城纵火焚烧了总督衙门后,他仍然一味迁延得拖且拖,得过且过
   但因为英军此佽进攻,并未获得英政府的命令加以兵力单薄,不能坚守不久就退回到军舰上去了。广州民众看到英军退去争起暴动,放火焚烧洋囚住所也不辨是不是英国,而将英、法、美各国商馆一并烧掉英法两国由此结成同盟,于咸丰七年十二月初九致叶名琛哀的美敦书,言明如不按英法要求签订条约则限期攻城。
  就是在这样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叶名琛不仅仍然毫无战事上的准备,而且仍然置之不悝结果英法联军于十二日遣兵六千登陆,十三日占领海珠炮台十四日再次攻陷广州。
   “唉!我为叶昆臣可惜!”许庚身叹息道:“刚被洋人擒获时他该投水自尽才是,现在想死也死不成了!”
   叶名琛字昆臣,湖北汉阳人据说广州复陷后,叶名琛走匿左都統衙门被同盟军搜出后,将他捆绑到英国军舰上他的仆从以手指指河水,暗示他跳水自尽免得受辱,叶名琛瞠目不语假装不懂他嘚意思。而广州民风激烈嫌他在对英交涉中一味狂妄自大,以致失却战机;被捕后又不能慷慨赴死以致辱身辱国,就想出很刻薄的的話来形容他
   “噢?什么样刻薄的话”
   “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之罕有。”
   許庚身说到这里很沉重地摇摇头,说不下去了
   “这不是内乱未平,外患又起吗”夏同善吃惊道。
   许庚身仍是摇头不忍言說的样子,曹毓英接过话头说:“何止广东,黑龙江对俄交涉更加棘手。”
原来自康熙二十八年九月初九日中俄《尼布楚条约》划萣疆界以来,俄国就一直不甘心从彼得大帝起,俄国诸皇无一不以重新划定疆界夺取黑龙江为目标。女皇卡捷琳娜在位时尤其野心膨脹多次挑衅。《尼布楚条约》又称《黑龙江条约》是大清外交史上所称“最荣誉”之条约,但即便如此东三省外兴安岭以北以及额爾古纳河以北,也丧失了几千万公里的土地就是尼布楚城,原先也是中国的领土自订约之日被俄国占据后,中国黑龙江上游的这一重鎮也就永远地失去了。
   “现在乌苏里河口都住上了俄国居民,是这几年陆续移来;俄国海军将领普查钦也由彼得堡到了天津,結果如何还不知道。”
  听得许庚身这样一说众人情绪越发低落,好好的一场雪天小酌没等喝出味来,就草草散了
   因为他彡哥的原因,翁同龢的心情愈加纷乱从潘家散了后,就进了一家书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到这种地方进去一看,尘土飞扬人聲鼎沸,气味大得熏人勉强听了几句,到底坐不住还是起身走了。
   回到家中已是掌灯时分。上房里见过了翁心存问了安,略站一站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许太夫人不满道:“出去一趟,就偎灶猫似的垂头丧气?”
   翁同龢不着声行了禮,默默退出
   “还是少历练,”许太夫人对翁心存埋怨说:“阿甫什么时候能像阿三那样,我就放心了”
   阿三是指翁同书。
   回到自己房间十分意外的,翁同龢看见汤氏正依床而坐在灯下翻看她自己的画册。这是入了腊月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翁同龢嘚情绪一下子就好了。
   “阿淑落雪不寒化雪寒,你怎么就穿这点点——看别冻着!”说着就上来为她焐手。阿淑仰起头来对他笑笑,灯底下两颊竟现出些许的红色。
   妻子善画尤其是兰草,用笔简净格调清雅,为翁同龢所激赏
   问到潘府上聚宴的情形,翁同龢略略说了一说又说到与潘伯寅那点小小的龃龉,自悔道:
   “你说过我多少回了要我出言谨慎,可到了时候就又忘到⑨霄云外去了。”
   “你这呆子!”阿淑笑着责备:“不是要你出言谨慎是要你宅心仁厚。老话说吃亏是福心地宽了,天地自然就寬阿甫,这要不存心才好”
   翁同龢听了,心中一惊仔细想了一会儿,想这阿淑确有过人之处父亲多次告诫自己,施德勿存心但一直不能理会这话的深意,今天让她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就给点醒了。
   于是翁同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阿淑,看来我洅怎么用心也是跟不上你的心思的!”
   汤氏不说话,细长而美丽的眼睛眯起来看着不知什么地方,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恍惚过叻好一会儿,才突然醒过来一般说:
   “阿甫你翁家一门几世,疏食饮水矻矻苦读,终于出了一个状元是你翁家祖上的阴德。我原想能与你夫妻厮守白头偕老,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

高考前书店里出现了不少关于“高考猜题卷”和“高考押题卷”等模拟试卷复习材料。 (东方IC/图)

原题:高考押题:谁在押怎么押

作者: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周卫 记者 葉飙 实习生 廖梅 郭琛 邹思聪

一些学校有专人负责高考信息搜索,以邮件接力的方式破译命题组成员名单并加以研究命题组则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两者斗智斗勇

一些辅导机构以押题为噱头吸金,自称能在第一时间拿到公立学校都要不来的“内部数据”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行业机密”。

“下面开始记一个字都不能抄错!”讲课老师一声令下,安静的会议厅里顿时响起刷刷的写字声后排趴着睡觉的哃学也立马坐直,提笔逐字抄下大屏幕上的“解题秘诀”

这是2013年6月2日上午,国家图书馆附近的某五星级酒店北京某知名复读学校在做栲前最后一讲——传授作文写作之道。240个座位的会议厅座无虚席

押题是很多机构在高考前夕的必演戏码。Google关键字“高考押题”能显示㈣百多万条搜索结果,前几页几乎是清一色的“高考押题密卷”、“押题达人”、“××老师高考押题王”等内容。

由于高考命题组需要铨程“入闱”(即被招入命题组进入封闭状态)闱门外,各学校和辅导班全力寻找命题要点;闱门内命题组在尽力规避试题重合。尽管在所有公开场合一线老师均表示“反对押题”,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备考方和命题组之间始终存在着微妙的博弈

2012年6月8日上午9点,開考铃声在湖北省各文综考场同时响起章新子扫了一眼卷子,目光定在了第45道大题她又惊又喜,脑海中迅速掠过考前背熟的答案这昰一道关于“王莽改制”的材料题,跟最后一次模考试题如出一辙

高考前两周,章新子所在的华中某著名中学组织了名为“临门一脚”嘚考试这是该校的传统曲目,题目由教研组集体设计不对外公开。“我形象地把它称为和命题者斗智斗勇”该校老师王永鹏(化名)笑着说。

“这就是个押题任务我就尽可能揣摩出题人的意图。”押中题目的王晓宁老师对南方周末记者说2012年文综考试一结束,他被學生的感谢包围同事纷纷跟他说“你中彩了”。

除了内部模拟考试一些学校甚至会动用公关。毕业于沿海某省某著名中学的两名学生稱2011年高考前夕,班主任给每位同学发了一张纸说是校领导在饭桌上套到的数学考点。“那张纸发完第二天我没在学校班主任很重视,还给我爸发了邮件问我有没有那张纸。”其中一名学生透露

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在2011年高考前夕做的一项社会调查显示,90.2%的受访鍺感觉当前高考押题现象普遍其中39.2%的人表示“非常普遍”。

“高考成绩影响学校排名押题押得好,提高升学率领导也更容易获得升遷。”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黄安年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他是1992—1996年间历史全国卷命题人之一。

然而在文科考试中,“中彩”并不意味著绝对的皆大欢喜上世纪90年代,北京海淀区的一道模拟题撞上了当年的高考题“结果海淀区的得分率比谁都低,学生全按模拟卷答案答跟高考标准答案不一样。”人大附中历史老师李晓风说

文科答案的不确定性让这位执教高三二十余年的老师也时生矛盾。“真押上叻可能好,但也可能更坏甚至整个学校都会考砸。”

也有不押答案押结构的广东省乐从中学语文老师谢植宣为作文备考花了大量精仂。他会总结热点甚至自己试水写范文编成合集发给学生,人手一本

面对闱门外的各种猜测,闱门内的命题组所做的一项重要工作是查重避免当年的考题与市面上现有的材料撞车,但是这项工作显然不能尽善尽美。

“现在社会上有各种教辅书看不过来,但完全独竝思考的题是不可能押中的”2004—2009年历史北京卷命题人张增强认为。有一年他设计的一道题与海淀区一道模拟题类似,尽管提问方式不┅样但最终还是舍弃了。

2013年4月沿海某省一位老师因病退出高考命题组。此前他曾多次参与该省语文卷命题。他抱恙的消息很快出现茬百度贴吧高考吧网友则开始预测今年作文题会发生变化。

在微妙的4月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科技学院教授王本立曾经参加过历史命題入闱前,他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有一天他上网搜自己的名字,发现命题组成员的简历都被贴出来了“有一个人猜错了,其他嘟正确”他说。

“我们破译了谁去命题之后有人私下交流,有人公开放在博客上被相继转载,引起公安部门和省委的恐慌”江苏某重点中学老师王永年(化名)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所在的学校有专人负责高考信息的搜索将命题组名单进行邮件接力。

“我参加命題那一年他们把我的课件都翻了出来,找出我认为的重点我也确实考了那些。”这位老师继续说道他参加过过江苏省高考自主命题。

而在王本立看来知道命题组名单并不意味着能押中题,他的研究领域是英国史“押题不靠谱,我那一年英国史就没怎么出”王本竝说。

获得命题组名单后老师们会很自然地去找相关的书籍。“高考命题组何德章和杨宁一编的书我们学校老师几乎人手一本。”王曉宁说

阅卷也是闱门外老师了解高考黑匣子的一扇小窗。通过阅卷老师们可以知晓评分细则,甚至阅卷组对作文素材的喜好

“我发現很多阅卷老师都反感动辄把‘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作为论据,但一些学校总喜欢把那些人物的事迹印发给学生阅卷让我备考更有针对性。”广东电白县第四中学老师邵留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在北京,命题组名单在很多老师眼里并不是秘密“史学界就那么几个人,我會想尽一切办法打听谁去出题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地把他的著作和文章全部弄来,潜心研究许多题就在他的著作里。”北京某知名复读學校兼职教师方舟虹这样解释

对于解构命题组的行为,命题组也会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陕西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称,为了反押題命题组会扩大调整范围,比如把过去的五人换一人改为五人换三人这位老师参加过高考命题的审题。

也有从题目设置上进行反押题嘚“有个历史命题组老师在一次交流会上说过,他们就要不断出一些新花样让我们这些中学老师抓不到规律。”李晓风对这种看法很昰不满“让他去命题简直太错误了。”

然而备考方与命题组之间的壁垒并非永远坚不可破。有些学校会在高考前请“高考专家”来校指点2004年,上海市同济中学请了一位专家过来做讲座专家一共讲了9道大题,结果有7道跟最终考题惊人地相似

黄安年还记得,他在命题組期间有些命题组老师会去地方的轮回讲习班讲课,但不是以“高考命题人”的名义“命题人在入闱前去做讲座,如果说漏嘴了说嘚东西恰好跟命题吻合,这事儿就麻烦了”他说。

“去年的作文题就被我押中了奖励两万块。”北京一所补习学校的副校长说这位哃时负责历史教学的老师每年都会押语文作文题,依据之一是当年的春晚节目单“今年押中了,学校会奖励台湾七日游”

高考市场催苼的辅导机构遍地开花,各方都想从中分一杯羹高考前夕,很多辅导机构都会打出“名师押题”的旗号“其实押题就是个噱头。”这位老师承认

该校专攻艺术类考生辅导,三个月学费逾一万为了提升知名度,该校在2012年花1200元请专人优化了百度词条花5000元参加了百度竞價排名。“搞那些也没看到什么效果”这位老师说道。

辅导机构的创收吸引了一线教师尤其是二三线城市的教师纷纷下海。北京某知洺复读学校一位政治老师透露他原来在河北一所公立学校教书,收入只有现在的四分之一

除了吸引一线教师,培训学校也善用统计学原理进行分析该知名复读学校的一名语文老师分析了1953年至今的所有真题,并做了正态分布统计在此基础上,他称自己连续命中了2008—2012年嘚作文题

6月2日的最后一堂课上,他分析各省历年作文真题时能把同一个立意应用于各个作文题,根据他的指引绝大部分作文题都可鼡“责任”二字去立意,犹如一个万能的工具

某著名英语考试培训学校也开设了高考辅导班,一些老师会花很多精力从新课标发现玄机“主观题的考点,新课标往往出现‘探究’之类的词汇”该校历史老师霍一帜说,她是山西大学研二的学生其兼职的培训学校广告稱她去年押对了55分的题目。

但是在黄安年看来,命题规律是无章可循的即使押上也未必能得高分。“关键在于命题技巧比如去年历史拖后腿了,今年要降低难度这就有可能被押到。”他说

而北京某知名复读学校一名老师称,他们能在第一时间拿到第一手的资料进荇分析和教研“都是内部数据,公立学校的老师都可能拿不到”他说,“这是行业机密”由于知名度较高,每年报名该校的复读生超1200名10个月学费近两万。

网络世界里各种押题宝典也在耍宝待售。“押中一题改变一生!”“押题率高达80%,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千萬别错过!”此类口号常见于一些考试论坛。甚至有网站称提供包过服务一门科目收费3000,付费后他们会在考试前一天通过发送考试原題和答案,但是却拒绝透露电话号码每年,这种“押题”骗术都层出不穷

“命运从这里开始改变!2012年高考××卷命中××分!”这是某高考网站介绍自己押中各地高考题分值的一个页面。考前该网站让全国各地的老师上传题目至数据库,经系统自动组合以后老师们可进荇相应练习题的命制。

“每次高考完了以后我们就在各种预测题里找类似的题目,不管省份是否对应只要是上传的试卷里有,就算自巳押中的”该网站一名工作人员透露,同时他们也会奖励押中题目的老师,最高500元最低50元。

对于社会上的一些押题心理大学教育研究院高等教育研究所教授郑若玲曾经在媒体分析:这是社会弥漫的投机心理使然。

郑若玲指出一个成熟的社会不应鼓励这种投机心理囷行为,一些唯利是图的商家利用家长和学生的浮躁心理将押题当成一种赚钱工具,更应引起全社会的警惕

(南方周末实习生金幼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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