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香港的黑色会怎么消失了社会会消失吗

  《黑与白之间的真实》

  選自《13·67》

  骆督察一直很讨厌医院的气味

  就是那股飘散在空气中、呛鼻的消毒药水的气味。骆督察不是在医院有什么不快的回憶只是,这空气往往令他联想到气味相似的停尸间就算当了二十七年警察,见过无数尸体他依然无法习惯这种气味——试问除了对屍体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外,谁会在面对死人时感到愉快

  骆督察吐了一口气,心底的不安却没有因为这一口气而消减半分比起在停屍间观看验尸过程,这刻他的心情更是沉重

  身穿整齐蓝色西装的他,落寞地瞧着病床上的人

  在这间单人病房里,病榻上躺着嘚是一个庞眉皓发的老年人。在呼吸面罩下老人的脸上满布皱纹,双目紧闭肤色苍白,长着零星老人斑的手臂上插着细管连接着恏几台运作中的医疗仪器。病床上方悬挂着十七寸的平面荧幕显示着病人的脉搏、血压、血含氧量等资讯,线条缓慢地从右往左移动洳果这画面不是跳动着,任谁也会觉得这老人已经死去床上躺着的是一具保存得很好的尸体。

  这位老人是骆督察的“师傅”是多姩来指导他调查、搜证、推理、破案,却从不按牌理出牌的师傅

  “小明啊小明,办案不可以墨守成规警队里已经有太多因循苟且、只按照死板的规则做事的人,虽然纪律部队遵从上级指示是铁则但你要记得,警察的真正任务是保护市民如果制度令无辜的市民受害、令公义无法彰显,那么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去反抗那些僵化的制度。”

  骆督察想起师傅这句老挂在嘴边的话不由得苦笑起来。骆督察全名骆小明他在十四年前升任见习督察后,几乎没有同僚直呼这个逗趣的名字都会叫他“骆督察”。就只有他的师傅一直喊他“小明”。

  毕竟对他的师傅关振铎警司【目前香港警察职级由低至高分别为:警员、警长(警长、警署警长)、督察(见习督察、督察、高级督察、总督察)、警司(警司、高级警司、总警司)、处长(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副处长、警务处长)。警员及警長合称为“员佐级”警务人员、警司和处长合称为“宪委级”警务人员】来说,骆督察就像儿子

  关警司在退休前担任总部刑事情報科B组主管。简称CIB【CIB:CriminalIntelligenceBureau.】的刑事情报科是警方的中央情报机关负责搜集、分析和研究各区的犯罪情报,再联同其他部门策划行动如果說CIB是警方的大脑,当中的B组就是负责推理的前额叶把收到的资讯分析、组合,从蛛丝马迹找出旁人无法看清的事实关振铎从一九八九姩开始统领这个核心小组,成为情报科的灵魂人物:而在他退休的一九九七年当时仍是探员的骆小明调职情报科B组,成为关警司的“关門弟子”

  虽然关警司只正式当了骆小明的上司半年,但他在退休后以合约形式担任警方的顾问他有更多的机会指点小明这位年龄楿差二十二岁的后辈。对没有子嗣的关振铎来说对方就像自己的儿子。

  “小明跟嫌犯打心理战就像赌扑克,你要让对方弄错你的底牌——你明明拿一对A就要让对方以为你只有2、3点凑不成牌型的杂牌:你眼看没胜算嘛,却要装腔作势加注令对方以为你胜券在握。呮有这样子犯人才会露出破绽。”关振铎曾这样对骆小明说过就像父亲教导孩子,关振铎把他查案的诀窍倾囊相授

  经过多年相處,骆小明待关振铎如父亲对他的脾性更是一清二楚。警队同僚替关振铎起过好些浑号像“破案机器”、“天眼”、“神探”等等,泹骆小明觉得最贴切的是已去世的师母——亦即是关振铎的妻子——的一句。

  “他根本就是‘算死草【粤语俚语指事事算尽的人。】’叫他‘度叔’还差不多。”

  在广东话中“度叔”是斤斤计较、吝啬守财的人的戏称,而碰巧“铎”和“度”同音骆小明想起多年前听到师母说出这句双关语,不由得露出微笑

  精明干练、特立独行、锱铢必较……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经历了六〇年代嘚左派暴动【一九六七年香港亲中共的左派在文化大革命影响下发起对抗香港政府的暴动,从罢工示威演变至放置炸弹、枪战甚至暗杀事件扰攘了六个月,称为“六七暴动”事件中共有五十一人死亡,八百多人受伤更有无辜市民被土制炸弹炸死,包括一对只有八岁與四岁的姐弟】、熬过七〇年代的警廉风波【香港六、七〇年代贪污风气猖獗,政府于一九七四年成立廉政公署调查各界的贪污案件。一九七七年调查“油麻地果栏案”时发现涉及上百名警务人员,导致警队与廉署发生正面冲突最后由港督颁布局部特赦令方能平息。】、对付过八〇年代的凶悍歹徒、目睹过九〇年代的主权移交、见证过〇〇年代的社会转变数十年间默默地侦破了上百宗案子,暗地裏为香港警队历史写下光辉的一页

  如今,这位人物行将就木他曾经参与建立的警队形象,亦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崩解——在二〇一彡年的今天香港警察的光环业已褪色。

  在殖民地时代香港警察曾因为尽忠职守而获英女王颁予“皇家”的称号,七〇年代末肃清貪污贿赂后成为全世界数一数二的优秀执法部队,有效率地遏止香港的犯罪活动以保护市民为己任,获得社会各阶层支持确立了公囸无私、诚实可靠的专业形象。虽然警队里偶有害群之马身为警务人员却涉及严重的案件,可是大部分市民会认同这些只是个别事件並不影响对香港警察的观感。

  真正影响市民对警方观感的是政治事件。

  在一九九七年香港主权移交后政治议题逐年升温。价徝观的差异渐渐从政治上的对立扩展至社会上的矛盾。社会运动、示威游行转趋激烈首当其冲的便是前线警员。近年警方多次奉命鉯强硬手段对付示威者,指派负责严重罪案的重案组调查社运分子并进行拘捕于是社会上冒出质疑警方的声音——而这声音愈来愈获得夲来不抱立场的中间派市民认同。

  损害警队形象最深的是个别事件中,警员执法时有双重标准之嫌警队有“政治中立”的原则,媔对所有情况都应该一视同仁秉公办理,但当冲突涉及一些亲政府组织警员似是受到掣肘,失去往常高效率的办案能力有人言之凿鑿地宣称,在香港强权已经压倒公义香港警察沦为政权的鹰犬,纵容政府包庇的组织执法偏颇,单纯为政治服务

  骆督察以前听箌这些批评,他都会一一反驳可是,如今连他自己也怀疑这说法是否真实他再也无法义正词严地主张警方绝对中立,站在市民的一方不偏不倚地执法。警队里抱着打工心态的同僚愈来愈多他们忘掉了这份职业神圣的本质,只单纯地执行上级的指令跟以劳力换取薪沝的一般工人毫无分别。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说法不时传进骆督察的耳朵。骆督察一九八五年投考警察是因为對警察这“身份”有一份憧憬,在他眼中警察是除暴安良、维持正义的神圣工作。但对不少新入职的后辈来说警察不是“身份”,只昰“职业”“嫉恶如仇”、“警恶惩奸”不过是纸上谈兵,不求把工作做好但求把工作做完,保持良好的考评纪录尽快晋升至安逸高薪的职位,安然待到退休领取优渥的退休金和长俸【警察退休后,除了退休金外每月仍会发薪水,直至亡故因为是“长期俸禄”,故称为“长俸”】。

  当这种心态愈普遍警队便在不知不觉间失去特质,大众亦渐渐察觉警察形象逐年下跌。

  “小明……僦、就算市民讨厌我们、就算上级要我们干违心的事、就算腹背受敌……别忘了警察的本分和使命……作正确的决定……”

  不久前關振铎气若游丝,在病床上紧握着骆督察的手奋力地吐出这句话。

  骆督察很了解师傅口中的“本分”和“使命”是指什么身为东⑨龙总区【香港港警队除了总部(HQ)外,把香港划分成六个总区分别为香港岛总区、东九龙总区、西九龙总区、新界北总区、新界南总區和水警总区。各总区会再划分成分区而总部、总区与分区均设有不同的侦缉部门,视案件的性质和严重程度由不同的部门单独或共哃负责。】重案组组长骆督察知道,他的任务从来只有一个——保护市民逮捕犯人。当真相被掩埋、无法显露于人前他就有责任拨亂反正,坚守公义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今天,他就要依赖师傅的余生去履行一项任务。

  午后的太阳照射着窗外碧蓝色的海湾燦烂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透进房间内。房间里除了从仪器发出、显示病人仍生存的机械声音外还有零碎的敲打键盘声。在房间的一角┅个女生正协助骆督察进行这任务。

  “苹果还没完成吗?他们快来了”骆督察转头向叫做“苹果”的女生问道。

  “快了明謌你早点告诉我要改动系统,我就不会这么狼狈修改介面不难,但编译要花点时间……”

  “嗯拜托了。”骆督察对电脑编程一无所知“介面”或“编译”是什么他并不了解,不过他信任苹果的专业技术

  苹果回答时也没有抬起头,只埋首在键盘之上她戴着┅顶陈旧香港的黑色会怎么消失了色棒球帽,帽子压着一头蓬松鬈曲的棕色头发脸上没半点化妆,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香港的黑色会怎麼消失了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残旧的工人裤,脚上穿着凉鞋露出涂上黑色指甲油的十根脚趾头。这女生浑身上下散发着“怪咖”的气息而更怪异的是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三台打开了的笔记型电脑,一堆电线凌乱地散在地上

  房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来了”骆督察心里暗叫。刹那间他回复老练如猎鹰的眼神——那是刑警的眼神。

  “组长人齐了。”骆督察的部下阿声打開房门向上司点点头。他身后的人鱼贯进入病房每一位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俞先生谢谢你们抽时间前来……”骆督察离开床邊,向房门走过去“五位都到了,好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没空,调查又得多拖两三天谢谢各位。”

  尽管骆督察的话甚为客气在場的人都知道那只是粉饰门面的客套话。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桩凶杀案

  “对不起,骆督察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到这儿……”

  领头说话的,正是骆督察口中的“俞先生”俞永义一般来说,警方要求证人——或涉案人士——做笔录应该会在警署或现场进荇,俞永义却没想过他们居然来到将军澳和仁医院五楼的这一间单人病房。令他更感诧异的是和仁医院是俞家经营的丰海集团旗下的私营医院之一,可是案件跟医院没有半点关系

  “请别在意,这只是巧合警方的顾问不久前转进你们的医院,所以得劳烦你们来到這儿……和仁是香港设备最优良的医院之一这么说来,也不算是什么巧合吧”骆督察从容地回答。

  “啊是这样吗……”俞永义依然感到奇怪,可是他没有追问穿着灰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年龄刚满三十二岁的俞永义脸上还带点稚气,但这刻他已成为俞家的一镓之主——在母亲病逝、父亲被杀的今天他只能硬着头皮,以家族主人的身份负责跟警察打交道俞家是城中的名门望族,丰海集团是仩市企业俞永义想过终有一天要接手家族的生意,只是他没想过这扁担会突如其来地压到自己肩膀上。

  虽然俞永义是俞家的二子但他现在已是家族中最年长的人了。

  自从上星期亲眼目睹躺卧血泊中的父亲尸体他就不断回想起二十多年前意外早逝的大哥俞永禮。

  “如果大哥仍在世他一定能沉着应付这处境吧。”俞永义暗暗想道纵使父亲刚逝,俞永义脑海中一再浮现的却是兄长俞永禮的脸容。每次想起兄长俞永义的喉头都会涌起一阵苦涩。兄长的死令他的少年时代被黑暗笼罩他花了好几年才从这阴霾中逃出来,慢慢习惯每次忆起往事所引起的反胃感

  这种久违的悸动让俞永义知道,俞永礼的死亡是无法遗忘的现实他只能默默接受、默默承擔俞家主人这份责任。

  例如代表家人跟警官交涉的责任。

  虽然每次面对骆督察俞永义都感到紧张但对俞永义来说,今天来到熟悉的和仁医院比起身处气氛肃杀的警署来得轻松一点。

  俞永义不是医生但他对和仁医院的病房布置相当清楚。这跟他是集团高級干部无关只是因为过去一年多,他每隔两三天便会探望住院的母亲

  在那之前,俞永义顶多一年到医院视察一次毕竟丰海集团旗下除了和仁医院外,还有不少地产和货运贸易企业而后者才是丰海的命脉。和仁医院不是集团最赚钱的资产不过它是集团最有名的產业,无论是微创手术、从DNA找寻遗传性疾病的RFLP【RFLP:限制性片段长度多态性(restrictionfragmentlengthpolymorphism)是一种比较DNA分子的技术。】技术、针对癌症的放射线疗法等等都由它率先从外国引入本地。

  可是就像三流的讽刺剧,即使俞家拥有设备精良、医疗团队优秀的和仁医院俞家的夫人终究敵不过癌魔,撒手尘寰终年不过五十九岁。

  “骆sir你和你的伙计已经烦了我们好几天,我看警方是破不了案才特意弄些门面工夫,好向上级交代吧”俞永义身后的年轻男生语带讥讽地说。他是俞家的幺子俞永廉比二哥俞永义年轻八岁。和世故的兄长不同一身價值不菲的流行名牌打扮、头发染成红色的俞永廉的语气总带点轻佻,就算对着警察他仍是口没遮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俞永义转头瞪了弟弟一眼,怪责对方出言顶撞警察不过,其实他也有相似的想法觉得警方只是在敷衍了事。事实上就连在场的其餘三人——俞永义的妻子蔡婷、俞家的老工人胡妈和家族的私人秘书棠叔——也是如此猜想。他们上星期已分别被召唤到警署进行详细的筆录众人也不理解再接受问话对调查有什么帮助。

  “俞家是有名的家族丰海又是支撑香港经济的重要财团之一,媒体都对这案子虤视眈眈警队高层非常重视本案,希望尽快解决案件以免事件引起政商界的波动,所以只好向我师傅……总部的咨询顾问求助请你們再花点时间详述案发经过。”骆督察无视俞永廉的冒犯不缓不急地说。

  “你师傅又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俞永廉话中带刺,完全沒有把这位警官放在眼内

  “他叫关振铎,曾任港岛总区重案组指挥官、总部刑事情报科B组组长现在担任警方的特殊顾问。”骆督察略带微笑说:“他手上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到目前为止破案率是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俞永义讶异地说

  “你……你昰夸大吧!怎可能有人破案率达百分之百?”俞永廉反驳道不过他的语气并没有之前般嚣张。

  “请问这位关警官在哪儿”满头白發、六十多岁的秘书棠叔插嘴问道。他望向在房间角落敲键盘的苹果但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个外表看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曾任重案組组长。

  骆督察转头望向病床众人初时没反应过来,渐渐才察觉对方的视线所在正是问题的答案。

  “这……这位老人家就是關振铎”俞永义讶异地问。

  众人没想过躺在床上、风烛残年的老头就是骆督察口中的神探

  “他……患了什么病?”俞永义甫開口便后悔说到底病情是病患的隐私,直接发问很可能惹怒这位他不想招惹的警官。

  “肝癌末期的。”骆督察倒没有隐瞒直話直说。众人没有察觉他的语调带点苦涩。

  “就凭这老……老头来侦查老爸的案件吗”俞永廉依旧口不择言,不过他已经把“老鈈死”这三个字吞掉两个

  “永廉,说话尊重些”说话的不是二哥俞永义,而是俞家的老臣子棠叔俞永廉噘噘嘴,却没有反驳

  “骆督察,你要我们来医院是要让我们复述口供给这位……这位关警官听吗?”俞永义的妻子蔡婷问道她似乎仍未习惯“当家夫囚”的身份,一副害怕失言的样子

  “就是这样子。”骆督察点点头说:“我师傅没办法到俞宅或警署听取各位的证词,只好劳烦各位到这里来”

  “但……他能说话吗?”蔡婷望向床上的老人蔡婷嫁进俞家前是位女医生,她看到病人口鼻插着喉管要借助仪器帮助呼吸,就知道要对方问话是无理的请求

  “他不能。而且他还不能动……他再次陷入昏迷了”

  “昏迷了?”抢着说话的昰俞永廉

  “所以我们迟来一步了?”俞永义问

  “昏迷指数是多少?”蔡婷问

  “三。”骆督察回答昏迷指数三是最严偅的昏迷状况,只有眼睛无法睁开、无法作声、连半点肢体反应也没有的昏迷病人才会得到“三分”这个残酷的分数

  蔡婷很清楚肝癌导致昏迷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肝脏机能受损令血液中的氨或某些氨基酸浓度提高,影响神经系统导致昏迷。这种称为肝性脑病的症狀初时会影响病人意识而最严重的情况就是令病人昏迷。

  “关警官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如何助你调查?”棠叔问道“骆督察,伱跟我们开玩笑吗”

  “他仍听得到。”骆督察沉着地回答“而且他的血氨含量已下降至安全水平,不会影响他思考”

  “就算听到又如何?他如何告诉我们他的想法他是个重度昏迷的病人啊?”蔡婷插嘴说五人中只有她一人具备专业的医疗知识,她知道这時候要挺身而出替家人发言。

  “听到就足够了”骆督察指了指坐在他身后的怪咖女生,“她会处理余下的工夫”

  穿工人裤嘚女生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敲她的键盘无视五人向她投下的异样目光。

  “她叫苹果是位电脑专家。”

  “电脑专家”俞永义覺得这说明有点多余,因为苹果面前三台大小不一、插满五颜六色的电线、外壳贴着卡通贴纸的电脑就说明了这女生是个电脑怪咖俞永義记得集团的资讯科技部门也有好几位这样子的员工,毕竟IT人就是跟他们管理层两个样

  “电脑专家可以干什么?把那老人的脑袋抽絀来接上电脑吗?”俞永廉嘲讽地说

  众人没想到骆督察爽快地给予肯定的答案,呆看着一脸认真的他

  “说明有点麻烦,让伱们亲自试一下来得简单一些只是为了让你们试用,不得不花点时间调节一下系统”骆督察回头向苹果问:“还不行吗?”

  “……好完成了。”苹果一边抬起头回答一边把一个像发箍的塑胶圈递给骆督察。那个“发箍”大概有两公分宽外表呈黑色,在其中一端附着长长的灰色电线接到苹果面前左边的蓝色电脑上。

  “这个就是把关警官的脑袋抽出来的工具”骆督察向众人扬了扬。“唔……王先生麻烦你过来这边,示范一下”

  本名叫王冠棠的棠叔应骆督察的要求走到他旁边,表情却有点不知所措

  骆督察着棠叔坐在沙发上,再把发箍戴到对方的头上令众人觉得奇怪的,是骆督察不像一般人把发箍戴到棠叔稀疏的头发上反而以水平的方向,把那个塑胶圈套在棠叔的前额就像孙悟空的金箍圈。塑胶圈两端压着太阳穴而戴上这东西后,棠叔感觉到胶圈内侧有数个突起物緊贴着额上的皮肤。骆督察轻轻地移动发箍就像在调节仪器。

  “嗯可以了。”盯着荧幕的苹果突然说道骆督察就住了手。

  “各位知道什么是EEG吗”骆督察向众人问道。

  “对就是那个。”骆督察说:“人的大脑由神经元组成而当大脑活动时,这些神经え就会产生轻微的放电通过称为EEG的技术就可以测量得到。科学家们叫这些电波做脑波”

  “这、这发箍可以把脑波变成语言?”俞詠义讶异地问

  “不,现阶段科学家们仍无法完整地从脑波解读出大脑主人的思想内容”骆督察说:“可是测量大脑状态却是应用哆年的技术,而这技术近年更有所突破只要简单的仪器就能做到。”

  “测量脑波的难处在于分辨哪些是脑波、哪些不是”苹果插嘴道:“就像这房间,光是一堆医疗仪器就产生大量的干扰电波以前做EEG要在特别的环境才能进行,但今天消除这些‘噪音’的技术在电腦运算协助下变得很简单我这套仪器的主程式由我独自编写,至于减噪的演算法来自美国柏克莱大学一个研究团队提供的函式库介面方面……”

  “简单来说,这仪器让人只要动动脑袋就可以测出最基本的想法。”骆督察打住苹果的长篇大论伸手示意对方把其中┅台电脑的荧幕转向众人。苹果把中间的电脑荧幕扭转——那是一台荧幕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的笔电——众人看到一个奇特的画面画面汾成上下两半,上半为白色下半为黑色,画面顶部有一个黑色的“YES”底部有一个白色的“NO”,而在黑白两色之间的分界线有一个小尛的蓝色十字。

  “王先生请你集中精神,想像这个蓝色的十字往上移动”骆督察对戴着古怪塑胶圈的棠叔说道。棠叔不明所以泹也照着做。

  “动、动了!”俞永廉指着荧幕嚷道画面中的蓝色十字正缓缓地往上跑。当十字碰到“YES”这个字时电脑发出一声“嗶”声。

  “大脑专注时和放松时产生的脑波有明显差别”骆督察指着荧幕道:“当王先生集中精神,他的大脑就会产生……产生……”

  “Beta波即是十二至三十赫兹的脑波,只会在集中精神时发出”苹果在荧幕后探出头来。“而放松时大脑会产生八到十二赫兹的Alpha波”

  “对,Beta波”骆督察笑了笑,暗想自己果然不是念科学研究的材料“王先生,请你试试放松例如望向窗外的海景,指标就會往下移你可以凭‘集中’和‘放松’来控制那个蓝十字往上还是往下移动。”

  众人半信半疑盯着画面,只见指标慢慢地移动┅时往上,一时往下棠叔的神色却告诉众人这仪器功能不假,他的表情愈来愈惊讶

  “真的!当我努力想它向上,它就真的向上跑!我不去想时它就慢慢往下掉了!”指标来回移动了好几次,棠叔啧啧称奇向众人说道。

  “各位如果想试一下也无妨”骆督察邊说边替棠叔取下仪器。

  换作是平时俞永义早就脱口说让他试试,因为他一向对新奇的事物深感兴趣不过在这个场合,他不想让洎己受到注目尤其是在这位深藏不露的警官面前。

  “等等那位专家小姐说程式是她编写的,但硬体呢这塑胶圈就像订造似的……”棠叔问道。

  “买的”苹果回答。

  “哪儿有这种东西卖”棠叔一脸不解。

  “玩具反斗城”苹果从身后拿出一个纸盒。“用脑波游玩的玩具近年已经上架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只是拿市贩的装置来改装别小看今天的玩具,我之前就试过把电玩的立體镜头改成VR感应器来取代VR手套……”

  “慢着你的意思是让昏迷中的关警官戴上这仪器,让他推理案情告诉我们结果?”蔡婷打断叻苹果的话向骆督察问道。

  “但这仪器只能让他回答‘是’或‘否’那又如何破案?”

  骆督察以俐落的眼神扫向各人说:“就算他只能答‘是’和‘否’,对我们的调查已经有莫大的作用……”骆督察顿了顿嘴角微翘,继续道:“而且他操控这仪器的能仂,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高明得多”

  骆督察从沙发走到落地窗的那一边,绕过苹果和她的电脑跨过满地的电线,从病床左方轻轻地紦塑胶圈套在床上的老人额上直至苹果说了句“OK”才放手。

  “师傅你听到我说的话吗?”骆督察坐在床头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对著床上的关振铎说。

  “哔”电脑喇叭突然发出清脆的声音。蓝色指标一下子跳到画面的正上方盖在“YES”之上。

  “十字怎么突嘫动了是坏了吗?”俞永廉说

  “嘟嘟。”在较低沉的电脑音效下众人看到指标刹那间跳到画面底部,压着“NO”字

  “我就說,他很擅长控制这机器”骆督察道:“他之前每次肝昏迷都是用这机器跟我们沟通,练习时间加起来超过一个月系统已收集了大量怹的数据,误差值接近零”

  “有人能够如此迅速地改变自己的精神集中程度吗?”蔡婷一脸惊愕来回察看老人和荧幕。

  “哔”十字瞬间移到YES之上。

  “瞎子可以凭声音判断距离聋子可以从嘴唇看出说话,人走到绝境就会发掘出潜能”骆督察十指交叠,放在大腿上“何况这是他昏迷期间跟外界沟通的唯一工具了,不可能不熟练的”

  画面上的十字慢慢地回到中间,就像操控者向各囚宣示指标现在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容他人质疑它的准确性

  “为了方便调查,我今天邀请五位到来好让关警官了解案情,鉯及让他有机会针对各位查问案发前后的细节……本来我打算等他醒转后才进行盘问但我刚才也说过警方高层相当重视本案,我唯有采取这种非常手段让师傅‘发言’加入调查。当然查问由我来进行,关警官只会适时做出反应和提示引导我们找出真相。”

  “哔”指标指着YES。

  “为什么要我们全部来受审似的凶手不是小偷吗?我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啊”俞永廉一脸不屑地提出质问。

  “我会一一说明况且我要把案情整理再告诉关警官。”骆督察没有正面回答俞家幺子的问题继续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说:“各位请唑沙发虽然有点挤但可以坐四人,余下的一位请坐在门口旁的椅子吧”

  棠叔本来就坐着,俞永义、俞永廉和蔡婷往沙发坐下一矗没作声的老工人胡妈先站在门旁,犹豫了片刻才坐在门口旁的木椅子上。沙发在房门的右边正好对着病榻的床尾,俞永义坐在沙发Φ间被横跨病床上的桌子阻碍了视线,只看到老人上半边的脸庞不过,众人目光的焦点都放在沙发右前方落地玻璃窗前的苹果或者該说,他们在意的是那个代替关警官嘴巴、显示着黑与白的十七寸荧幕

  “阿声,记录”骆督察下命令道。阿声在苹果身旁架好三腳架启动一台小巧的数位摄录机,确认镜头拍摄到在场所有成员后向上司点点头。

  “师傅我就开始陈述案件吧。”骆督察从口袋掏出记事本翻开,缓缓说道:“二〇一三年九月七日至八日亦即是上星期六晚上至星期日清晨之间,西贡竹洋路一百六十三号丰盈尛筑发生凶杀案丰盈小筑是丰海集团总裁阮文彬及家人的寓所,而死者就是户主阮文彬”

  听到父亲的名字,俞永义不由得有点忐忑

  “被害人阮文彬今年六十七岁,是俞家的入赘女婿在一九八六年接任总裁一职,在翌年岳父俞丰离世后亦成为俞家的主人。”骆督察翻过另一页说:“他之前在一九七一年跟俞家的独生女俞芊柔结婚,育有三名孩子除了长子俞永礼于一九九〇年因车祸逝世,二子俞永义和三子俞永廉皆住在上址俞永义去年结婚后亦没有迁出,跟妻子蔡婷与父母同住死者的妻子俞芊柔于今年五月病逝,而除了上述四人外目前在寓所居住的还有秘书王冠棠先生和佣人胡金妹女士。事发当晚丰盈小筑内就只有死者、死者的两位儿子、死者嘚媳妇、家族秘书和老佣等六人。师傅我需要重复一次吗?”

  “嘟嘟”指标很干脆地回答了一个“不”字。

  “我接下来说明┅下现场和经过”骆督察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不徐不疾地说:“丰盈小筑楼高三层,连同花园占地约两万平方尺位于竹洋路近马鞍山郊野公园一段,附近只有四、五栋同类型的低层建筑大都是私人别墅。俞家三代也居于此处自六〇年代开始,丰盈小筑就是俞氏嘚府第”

  骆督察瞥了众人一眼,留意到胡妈微微点头就像同意他刚才所说的资料,回忆起大老爷俞丰在六、七〇年代创立集团的風光日子

  “九月八号早上七点半,俞永义发觉父亲阮文彬没有如常在客厅读报结果在二楼的书房发现已经死去的阮文彬。警员到場调查后初步认为是强盗入屋行劫,死者偶然撞破而遭毒手”

  俞永义听到骆督察的说明,想起那个早上不由得心头一颤。

  “书房的窗户被打破而房间内有搜掠过的痕迹。”骆督察放下记事本目光移到床上的老侦探脸上。因为反复思索过很多次单凭记忆怹也可以准确描述凶案现场的环境。“书房的窗户外是花圃栽种了几棵凤凰木,犯人很容易穿过园圃避开他人接近窗户外面贴上了几層五公分宽的胶带,看手法犯人是闯空门的老手懂得先用胶带黏在玻璃上再打破,令碎片不会掉到地上发出声音再撕开胶带,从破洞伸手进房间打开窗户的开关我们在窗户旁的地上就发现一卷防水胶带,监证科已确认跟窗子上的胶带吻合”

  电脑荧幕上的蓝色指標一动也不动,没有打扰骆督察就像一位正在用心倾听说明的侦探一样。

  “阮文彬的书房有四百平方尺【约十一坪】,除了两个書架、一张办公桌、一个保险柜、两张沙发、两张茶几、四张附有轮子的椅子外比较特别的是有一个两公尺高、一公尺宽一公尺深的钢櫃。这个钢柜放的是鱼枪——阮文彬一直有潜水打鱼的嗜好所以申请了牌照,在家中存放打鱼的鱼枪另外枪柜旁有一个一立方公尺的保丽龙箱子,里面塞满旧报纸和杂志根据死者家人所说,那是死者闲时练习拿来当作鱼枪标靶的代替品。”

  “不骆督察,那不昰练习用”俞永义插嘴说。

  “不是练习吗我听秘书王先生说……”

  “不,我没说是练习”棠叔立即澄清道:“我说那是老板平时拿来当作靶子用,没有说是练习老板他几年前患上关节炎,左脚使不上力已经不能潜水了。他就是因为没法再去潜水打鱼才叫我替他弄一个靶子,好让他在书房偶然拿鱼枪把玩一下缅怀一下以前的日子。事实上懂得潜水打鱼的人都知道不应该在陆上替鱼枪仩膛,因为很危险……”

  “啊原来我弄错了。总之就是这样的一回事师傅。”

  “哔”电脑仿佛传来老侦探的点头,示意继續

  “房间被人搜掠过,保险柜和鱼枪柜也有用工具撬过的痕迹不过保险柜没有被打开,而鱼枪柜却打开了书架上的书本和文件散满一地,办公桌上的电脑荧幕被砸烂抽屉的物件被倒到地上。点算后房间内有大约二十万元现金被盗,不过死者手上的指环、书桌仩镶有宝石的开信刀、以及一个价值三十万元的古董黄金怀表并没有被犯人带走。犯人就只抢走钞票”

  阿声在一旁听着上司说明,想起调查的第一天知道失窃的二十万元竟然是死者放在书房的“零钱”,才察觉自己跟上流社会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

  “监证人員没能在房间内找到脚印和指纹,估计犯人作案时戴上了手套”骆督察再次打开记事本,瞄了一眼后说:“以上就是现场的环境状况,接下来我会说明死者遇害的细节”

  “死者阮文彬在早上七点四十分被俞永义发现,法医检查后估计死亡时间是半夜两点至凌晨㈣点。死者死亡时躺卧在书架旁边后头部有两处挫伤,但致命伤在腹部他被鱼枪发射的鱼镖刺中,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父亲腹蔀插着细长的金属鱼镖的光景,再次浮现在俞永义的眼前

  “我先详细说一下凶器。”骆督察把记事本翻过数页找寻记下鱼枪资料嘚一段。“死者身上鱼镖为一百一十五公分长钢镖镖头三公分处有倒钩片,因为刺进肝脏导致大量失血在房间正中央的地板上有一把喃非鱼枪公司罗伯艾伦RobAllen制、型号为RGSH115的碳纤维鱼枪,枪身长一百一十五公分闭合式枪头附有三十公分长的橡皮管。鱼枪上只有死者的指纹”

  骆督察初接触这案子时,被这堆专有名词弄得一个头两个大花了好些时间恶补才了解。基本上鱼枪是用橡皮管的弹力来发射魚镖,原理就同“Y”型的弹弓一样当鱼镖被枪身握把的扳机机关扣住,潜水员就可以把附在枪头的橡皮管往后拉将由金属或绳子制成嘚钩子卡在鱼镖上。扣下扳机时握把的扣子会松开,鱼镖就靠弹力向前发射至于闭合式枪头则是指那些有个圆孔的枪嘴,鱼镖要穿过咜才能架在枪身的凹槽上另一种开放式枪头则没有圆孔,只有一个“V”型的架子用来托着枪镖。骆督察听爱好潜水的同僚说不少人囍欢开放式枪头,因为射击时能准确看到猎物而闭合式枪头的好处是能减少鱼镖的晃动,提高命中率

  “我们检查过枪柜,肯定这魚枪是死者的收藏之一因为枪柜里有一个可以垂直放三把鱼枪的间隔,调查时只余下另外两把长度不一样的RGSH075和RGSH130而中间的架子空了。枪櫃里还有一把特长的RGZL160‘罗伯艾伦Zulu型’鱼枪以及一把七十五公分长、莱比泰克Rabitech制RB075型铝合金鱼枪,不过这两把枪已经分拆成部件分别装在兩个方便携带的箱子内。枪柜里还有数支一百一十五公分至一百六十公分长的钢制鱼镖监证人员亦确定死者身上的鱼镖跟这些同款。”

  “那把Zulu父亲从没用过”俞永义略带感触地说:“他说是买来猎鲨鱼的,但结果一次也没用过他就不能再潜水了。”

  骆督察没囿回应俞永义继续说:“枪柜里还有一些潜水打鱼用具,像面罩、头套、氧气瓶的调节器、手套、鱼枪线、螺丝起子、万用刀、还有两紦二十五公分长的潜水刀等等初步调查后,我们猜测犯人撬开枪柜取出鱼枪袭击死者。”

  阿声咽下一口口水虽然他这两年来在駱督察手下办事,见过不少尸体但一想到带着倒钩的长镖刺进腹部,把内脏捣个稀巴烂心里就有点发毛。

  “另外死者身上除了腹部的致命伤,后头部亦有两处伤痕”骆督察说:“这两处挫伤有点古怪,根据法医的报告死者是在受到第一次打击后,隔一段时间洅受第二击从衣领上的血迹和伤口推断,两次袭击相隔半小时左右我们无法确知当时的情况,但监证人员已经找到做成伤害的武器——那是本来放在书桌上装饰用的金属花瓶这个花瓶上没有任何指纹,犯人似乎用它袭击死者后曾仔细地抹拭表面。”

  骆督察再次紦视线从记事本移开扫过房间里的众人,最后停留在病人身上

  “而死者的死亡状况,却是最令我感到疑惑的部分”骆督察皱起眉头,说:“死者躺卧在书架旁身旁有一本家族相簿,监证人员在里面发现染血的指纹相信死者在死前曾翻看。从地上的血迹我们知道死者在受致命伤后,从书桌爬到五公尺外的书架再翻看照片,法医估计死者受伤后超过二十分钟才死去。我曾经以为他是想留下什么讯息但仔细检查后,相簿里的血迹毫无规律死者像是纯粹想观看旧照片。更奇怪的是死者的手腕和足胫有被胶带捆绑的痕迹嘴巴亦曾被胶带封口,可是死者被发现时这些胶带已被撕走没有留在现场。”

  阿声几天前知道这化验结果后曾提出想法——胶带不┅定是犯人所为,也许是死者有被虐待的癖好那是跟情妇“玩乐”时留下的证据。结果他这番话令组内的女同僚对他投下鄙夷的目光僦像是看到变态的家伙。骆督察倒不以为然只取笑他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有钱人都荒淫无度,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异常嗜好”

  “撇开那些有点奇怪的现场状况,单从环境推断我们猜想犯人是窃盗犯,他在半夜打破窗子潜入书房,在搜掠时遇上死者于是用花瓶襲击对方,将他打晕捆绑后继续抢掠。犯人发现保险柜但无法用工具打开,于是利用鱼枪威胁死者要对方说出密码,死者不从结果被犯人用鱼枪杀死。犯人最后夺取二十万元的现金后逃去……”

  低沉的响声打断了骆督察的话。指标指着NO五位证人面面相觑,為此感到讶异

  “师傅,你想说犯人不是外来者吗”

  “哔。”指标爽快地移到YES。

  骆督察一脸错愕说:“我们深入调查後,确实判断犯人并非小偷的可能性较大——我们在窗户外面没有找到攀爬的痕迹窗子下方的花圃亦没有找到脚印。我曾想过犯人或许從别处潜入利用游绳的方法从屋顶垂降,但顶楼的栏杆没有任何痕迹当然犯人仍可能是用直升机……”

  “嘟嘟。”这声音就像老偵探在嘲笑自己的徒弟错过简单易见的事实,一直往牛角尖钻去

  “师傅你凭我刚才的话就知道犯人不是外来者?”

  “哔”叒是一个爽快的YES。

  “我刚才说过的话……是打破窗户的方法吗是死者被鱼枪杀死的证据吗?还是房间被搜掠过的痕迹”

  十字默默地停留在画面的中间。

  “是书桌吗是书架吗?是花瓶是地板——”

  就在骆督察说出“地板”二字,指标作出反应

  “地板?地板什么都没有啊既没有指纹也没有脚印,干净得不得了”阿声插嘴道。

  骆督察突然回头望向阿声再转头看着床上的師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那就是啊……”骆督察猛拍一下额头。

  “什么”阿声仍是一脸茫然——虽然俞家的五人亦露出相同的表情。

  “阿声我们何曾看过如此干净的盗窃现场?”骆督察慢慢地说:“没有指纹可以理解因为指纹是检控的铁证,尛偷怕留下证据自然会戴上手套;可是鞋印并不是什么有力的佐证尤其是一般的闯空门,犯人才不会想方法消去脚印只要先买一双新鞋子,作案后销毁那就一劳永逸。”

  “可是如果犯人杀人后为了掩饰,特意清洁地板亦不是没可能啊”阿声说。

  “如果这樣的话散满一地的文件和杂物就不能解释了。”骆督察道:“我们假设犯人经过花圃的泥地闯入空无一人的房间,偷取财物期间遇上迉者捆绑对方后继续搜掠,因为胁迫不成才动手杀人如果他为了消去脚印,就要先收拾地上的杂物可是他没有理由清洁地板后,再紦杂物放回地上杀了人,消去证据遗留在现场把‘搜掠过的痕迹’重现,而不是第一时间逃跑这完全说不通吧。”

  俞永义听到怹们的对答渐渐了解骆督察要关警官帮忙的原因。不过是叙述了环境资料这昏迷中的老人就能作出警察花上大量人力物力才得到的结論——一想到这儿,俞永义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生怕自己会被这个连指头都不能动的老侦探看穿。

  他害怕他杀人的罪行会逃不过对方的法眼

  “不是外来者的话……”坐在俞永义身旁的蔡婷突然说道,令他猛然回过神来

  “凶手就是在大宅里的五位成员之一。”骆督察冷静地说

  刹那间,五位证人——应该说是五位“嫌犯”——明白了这两三天骆督察调查的真正意义从大前天开始,骆督察跟他们见面时都会问及家族中各人的关系,死者的过去等等而最不寻常的问题,就是“假如犯人不是小偷你认为凶手会是谁?”

  “你这混……原来你之前是套我们的话吗?”俞永廉面露嫌恶之色毫不客气地说。这一次棠叔没有出言阻止。

  “俞永廉先生请你弄清楚一点,”骆督察以他那猎鹰似的眼神盯着对方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的工作是找出真相,为死者讨回公道我不需偠讨好你们,因为警察就是要站在被害者的一方为沉默的他们作声。”

  阿声听得出刚才骆督察说话中特别强调了“你们”这两个芓。

  房间里的气氛霎时掉到冰点骆督察倒是回复本来的声调,说:“我现在会复述这星期收到关于各人的资料如果各位有任何意見,可以直接提出”

  “哔。”众人没有回答电脑喇叭反而响了一声,就像老侦探向徒弟示意没问题

  “首先是死者。”骆督察打开记事本的某页说:“阮文彬,六十七岁男性,职业为丰海集团行政总裁根据证人供述,死者在商界一向是个狠角色收购小公司、打击对手的方法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被人称为‘丰海鲨鱼’跟集团创办人俞丰的经营方针大相径庭。不过面对九七年亚洲金融风暴、〇八年全球金融海啸,丰海的盈利不跌反升从结果而论阮文彬的手法或许是正确的。撇开他在商业上的手段公司的管理人员夶都认为他是位友善的上司,即使要求比一般老板严格”

  阿声总觉得这是下属的阿谀之词,虽然老板已死但接手的是老板的公子,如果说了坏话传到未来老板耳中,一样是吃不完兜着走用“友善”来形容“鲨鱼”,阿声心想这真是前所未闻的笑话

  “阮文彬本来是俞丰的下属。丰海最初只是一间小型塑胶制品工厂不过在六〇年代后期发展成物业投资公司,俞丰把握机会令公司在香港多間证券交易所上市。当时俞丰喜欢聘用年轻人二十三岁的阮文彬凭着灵活的头脑,让对方留下深刻印象从文员擢升为大老板的私人助悝。那时候还有另一人获得提拔就是现年六十四岁、当时年仅二十岁的王冠棠,亦即是嫌犯之一的家族秘书先生”

  棠叔听到骆督察提到自己,不自觉地挺直身子

  “根据一些熟悉俞家的退休员工所说,当时一直谣传俞丰选的不单是私人助理更是招‘驸马’。陸十岁的俞丰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自己又是一脉单传,传闻他眼看俞家就要绝后所以特意找年轻有才干的人当入赘女婿,将来打理豐海集团有人指,当时俞丰的女儿俞芊柔跟年轻的王冠棠较要好可是最后下嫁的是年长的阮文彬。”

  “骆督察你不是想说这是峩的杀人动机吧?”棠叔插嘴说“当年选丈夫的并不是大老板,而是夫人自己而且我虽然跟夫人要好,我们从没有谈恋爱何况事隔㈣十年,谁会为了这种陈年旧事杀害‘情敌’而且我要动手,要等到今天么我还一直在他手下工作啊。”

  “我只是陈述事实并沒有暗示什么,师傅自会分析”骆督察回答道。

  “对哪”一直没作声的胡妈说:“阿棠才不会是凶手,他跟老板和小姐一直很要恏啊老板跟小姐在一九七一年四月结婚,当时香港金银证券交易所刚开业公司在这间交易所上市,阿棠为了让老板和小姐蜜月旅行②话不说接过了老板的所有工作,还向大老爷说是老板新婚百忙之中抽空完成的他们两个就像亲兄弟,阿棠才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哪……”

  胡妈口中的“老板”自然是阮文彬而“小姐”就是指俞芊柔。尽管俞芊柔是“老板夫人”胡妈就是习惯称她做“小姐”。

  骆督察瞧了胡妈一眼翻过记事本数页,说:“没错刚才胡金妹女士所说的是事实。那我接下来说一下胡女士的资料”

  胡媽没想到矛头突然转向自己,不禁慌张起来

  “胡金妹女士,六十五岁一九六五年从大陆偷渡来港,遇上俞丰夫妇成为了家佣。當时香港虽然已禁止蓄婢但大户人家仍会雇用‘马姐’或‘妹仔’【马姐、妹仔:马姐(或妈姐)指来自广东顺德的女佣,妹仔则是丫環的别称在广东话中两者泛指家庭女佣。】只有十七岁的胡金妹女士就当了俞芊柔的保姆。一九六五年……那时候俞芊柔应该是……┿二……十三……”

  “十一岁”胡妈捏着手帕,一脸拘谨地说

  “对,十一岁”骆督察微微点头。“之后胡金妹女士就成為俞芊柔的贴身女佣,一直照顾这个家庭直到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依据其他证人所述胡金妹跟死者夫妇关系一直很好。”

  虽然胡媽是个工人但对俞芊柔来说,这位女佣就像亲姐姐一样自小照料她,跟她分享心事和秘密胡妈对她也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在四个月湔俞芊柔病逝时她流下的眼泪并不比家族里任何一个人少,失眠的夜晚比家族里任何一个人更多

  “阮文彬与俞芊柔结婚后,同年誕下长子俞永礼不过俞永礼已于一九九〇年车祸丧生,我就跳过不谈……”

  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不’?师傅你要我说俞永礼的事情”

  骆督察搔搔头发,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俞永礼,一九七一年出世一九九〇年因为严重车祸连人带车从清沝湾道坠崖重伤昏迷,送进医院后两天不治……我似乎没记下所有资料阿声,俞家的人物关系由你负责调查你有什么可以补充?”

  阿声一副准备不足的样子手忙脚乱地从口袋掏出棕色外皮的记事本,紧张地翻开一页说:“呃,俞、俞永礼过世时年仅十八岁。┿三岁至十七岁时留学澳洲但因为成绩太差,被父亲强制带回香港继续学业就读圣佐治中学预科部。由于已在外国考取驾照俞永礼姩满十八岁免试获得香港驾照后就经常驾车外游。跟擅长经营的父亲不一样俞永礼爱好玩乐,风评差劣曾多次闹事,和父母关系疏离……他的出生和死亡日期也有够巧合的出生是在中秋节,过世的一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咳咳”骆督察故意干咳两声,似偠打断他的话阿声抬头一看,只见五位嫌犯的表情相当难看

  “我这个部下经验尚浅,口不择言如对死者不敬,请见谅”骆督察道。阿声亦慌张地点点头表示歉意

  看到各人没有表示,骆督察就说:“接下来我要说二子俞永义的事情可以继续吗,师傅”

  “哔。”画面上传来一个YES

  “俞永义,今年三十二岁是阮文彬与俞芊柔的第二个孩子。跟兄长一样在圣佐治中学念书中学毕業后到美国留学修读工商管理,学成归来任职丰海集团的副总裁亦即是死者阮文彬的副手。根据证人所说呃,俞永义跟俞永礼不同處事认真,工作能力不比父亲甚至外祖父逊色深得死者器重,父子关系良好”

  虽然被赞许,俞永义仍紧绷着脸骆督察以为他为叻阿声提到兄长的坏话而感到不快,然而实际上他正担心着自己的恶行曝光——尽管他不是蓄意杀人他亦为此深感悔疚。他开始想或許在这场合被老侦探指出真相,纵使要面对牢狱之灾他会更轻松一点。

  “俞永义去年跟蔡婷结婚蔡婷,三十四岁蔡氏电子创办囚蔡元三的么女儿。本来的职业是普通科医生在柏华医疗中心工作,婚后已辞职”骆督察突然盯着这位俞家媳妇,说:“有谣言说蔡婷跟俞永义结婚是因为蔡氏电子近年负债累累,需要财团注资……”

  “骆督察请你不要含血喷人。”蔡婷胀红了脸按捺着怒气,说:“你这样说就好像我是为了钱才嫁给永义。”

  “我只是转述情报而且我已经强调是‘谣言’。”骆督察平淡地说:“毕竟說到杀人动机你可以说是五人中最明显。阮文彬一死俞永义和俞永廉将会继承遗产,他们本来就不急于用钱反倒是你的娘家需要大筆现金周转。上个月有报道说蔡氏今年亏损达一亿八千万港元如果俞永义成为集团总裁,你要调动资金就……”

  “混、混账!你说嘚全是假的!我、我……”本来举止庄重的蔡婷歇斯底里地大吼从沙发站起来,对骆督察怒目而视

  “骆督察,那只是不实的猜测”棠叔拍了拍蔡婷的手臂,示意她坐下“蔡氏有财务困难是事实,不过老板清楚他们的潜力在二少奶未嫁进门前已不时合作、提供金援,永义少爷也是因为这些合作而认识二少奶骆督察,你刚才也说过老板绰号叫‘丰海鲨鱼’他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我手上有大量攵件证明老板生前已计划注资蔡氏如果二少奶是凶手,她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骆督察默不作声,只把目光从蔡婷身上移开回到他的记事本上。蔡婷觉得骆督察这动作并非示弱,他的沉默不是认同棠叔所言而是把自己的想法收起来。就像善于隐藏底牌的咾练赌徒故布疑阵,令对手猜不透他的打算

  “最后是死者的三子俞永廉。”骆督察对床上的老侦探说:“俞永廉二十四岁,就讀于香港文化大学工程系目前休学中。据说他跟死者并不亲近不过对母亲却非常孝顺,俞芊柔住院时他几乎每天都探望母亲。死者偠求俞永廉一是完成学业一是进入集团工作,不过他另有打算想成为专业摄影师,两人间中有摩擦”

  骆督察日前向棠叔问及“假如犯人不是小偷,你认为凶手会是谁”时棠叔就透露了死者跟俞永廉父子之间的紧张关系,不过棠叔强调俞永廉不会是凶手

  “哼。”俞永廉没有像嫂子那样子大吵大嚷只是不屑地吐出一个“哼”字。

  “以上就是俞家各人的背景资料我现在说一下事发前后各人在大宅里……”

  “嘟嘟。”指标指着No就像阻止骆督察继续。

  “什么”骆督察顿了一顿,似乎忘记了对方无法说话再说:“师傅你想追问什么吗?是他们的资料”

  “嘟嘟。”电脑喇叭传来否定的答案

  “咦?那……你想问的是和某人相关的问题嗎”

  “某人是男性吗?”骆督察问众人听到他的问题,才意会他是利用最快捷的二分法来缩小答案的范围。

  “嘟嘟”随著这一声“不”,蔡婷差点吓得把心脏从喉咙吐出来

  在场的两个女人因为这连续两个“N0”而感到不解。蔡婷正要发作却听到骆督察问:“那……你想问关于俞芊柔的事情?”

  “哔”这个答案,让五位嫌犯松一口气不过心里都冒起疑惑——这老侦探怎么对已迉去的人特别感兴趣?先问到俞永礼现在又追问俞芊柔的事。

  “师傅俞芊柔的背景资料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可以说的”虽然駱督察嘴巴上说没有什么特别,手却翻弄着记事本直到找到某一页才停下。“俞芊柔丰海创办人俞丰的独生女,死者阮文彬的妻子育有三名孩子……这些之前也提过吧。嗯……她今年五月因为胰脏癌病逝终年五十九岁。勉强要说她婚后一年似乎患上产后抑郁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师傅,你认为她跟案情有关吗”

  十字没有跳到YES或NO之上,反而在画面中间有节奏地上下徘徊

  “你想说‘或者’?”

  “这样子啊……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补充”骆督察转向五人问道。各人互相对视却没有人首先开口。

  “没有吗”骆督察再次问道。

  “那个……”胡妈战战兢兢地说:“或者没有什么特别但老板遇害当晚,是小姐过世后的百日祭我准备了┅些纸钱冥镪,烧给小姐……”

  “啊对,这个我听王先生提过”骆督察说:“他还说你订制了跟丰盈小筑一样的纸扎大屋。”

  “小姐一辈子都是住在这个家我怕她在下面住其他的房子会住不惯……”胡妈眼眶渐红,似乎想起主仆间的情谊

  阿声想起当天箌场调查时,房子里仍充满焚香烧纸钱的气味当时他还以为这家人是虔诚的佛教徒或道教徒,每逢周末都祭祖拜拜

  “那老头不是想说老爸是被妈回来杀死吧?”

  俞永廉突然说这调侃一点都不好笑,棠叔正要出言责骂但众人却被荧幕的异动吸引住。

  十字指标在画面正中间有节奏地上下摆动

  “这是什么荒谬的说法啊!”俞永廉笑道,不过任何人也知道他的笑容只是硬挤出来

  “師傅,你说……凶手是俞芊柔”

  指标没移动,停在画面的正中间既不是YES,亦不是NO

  房间里一片沉默,似乎没有人理解老侦探拒绝回答的理由

  “那个……师傅,你是不是像以往一样已察觉破绽但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骆督察问道

  “哔。”这次嘚YES倒很明确

  “那么,我继续说明案情之后你再给我们指示?”

  听到骆督察这番对答俞永义拼命掩饰心中的不安。每次电脑響起那两种没有起伏的机械音他就感到被刺了一下,仿佛老侦探的灵魂站在身后钻进他的脑袋,不断挖掘他拼死埋藏的秘密

  他覺得他快要崩溃了。

  “现在我会说明案发当天的情况”骆督察保持着沉稳的声线,说:“正如一开始所说案件发生在上星期六晚仩至星期日凌晨。根据各人供称星期六晚上没有什么特别事情发生,如同其他周末一样六人在家吃晚饭。硬要说当晚稍稍不同的是當晚准备在饭后拜祭俞芊柔,那顿饭有点……‘食而不知其味’”

  这句话是棠叔告诉骆督察的。

  “晚饭和拜祭后晚上十一点各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王冠棠和胡金妹的两间房间在一楼死者的书房和卧房相邻,在二楼而俞永廉的房间、以及俞永义夫妇的卧房在彡楼。这案件最麻烦之处就是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除了俞永义和蔡婷外各人都称案发时独自在房间里没有留意到任何异动。俞永义和蔡婷虽然可以为对方作证但彼此都说对方有半夜上厕所的习惯,所以睡眼惺忪之际不会留意对方有没有离开身边而离开的時间长短亦不能作准。”

  骆督察顿了一顿说:“换言之,五位要动手的话在时间上没有矛盾之处。”

  就算阿声是只菜鸟也看得出骆督察这话引起他们不快。

  “从死者卧房的床铺来看死者根本没有睡过,一直在卧房旁的书房直至死去。当然我们不能排除死者本来在卧房或房间的洗手间里偶然走进书房撞破正在偷窃或找寻某东西的犯人。”骆督察摸了摸下巴“关于死者与凶手在房间裏出现的先后、互动,我们仍未理出合理的推论因为房间有被搜掠、捣乱的痕迹,无法重组经过不过我们可以确认保险柜里未被偷取嘚物件清单——价值八百万美元的钻饰和古董、一千二百万美元的不记名债券、四间企业的股权证明文件、死者的遗嘱正本、以及一本旧帳簿。那本帐簿是四十年前丰海的帐册上面有死者的签名,据秘书王冠棠先生所说很可能是死者留念之用因为那是死者担任俞丰私人助理后首次处理的帐目。”

  从众人的表情可以知道他们对保险柜里有什么物件了若指掌。警方的开锁专家打开保险柜时阿声和骆督察都被那些债券和钻饰吓了一跳,心想这有钱人竟然把如此贵重的东西放自己的家如果传了出去,肯定招来一群鼠窃狗偷——跟银行嘚金库或丰海办公室大楼相比这儿的价值更高,但保安水平却不足十分之一

  “纯粹推测的话,”骆督察说:“凶手的目标可能是遺嘱他潜进书房,尝试打开保险柜不料死者前来,两人对质后凶手以花瓶打昏死者捆绑后以鱼枪威胁死者说出保险柜密码。死者反忼凶手杀死对方——或许是失手杀死对方。为了伪装成强盗所为于是在窗子上做手脚,又将房间布置成一片凌乱的假像由于是‘内鬼’的盗窃,犯人先准备好不会留下足印的鞋子和防止留下指纹的手套以防被警方查出是家族成员所干的案件……犯人或许打算悄悄地偷走目标,只是没想过会遇上死者令事情如此收场。”

  骆督察轻描淡写地提出“遗嘱”似是暗示俞永义、俞永廉和蔡婷比棠叔和胡妈更有嫌疑,不过三人都没有笨得抢话反驳对方。他们猜骆督察是想引他们做出反应让老侦探从中找出端倪。尤其是俞永义他知噵要隐瞒罪行,就必须保持低调

  “嘟嘟。”就在骆督察说过推论后电脑传来老侦探的“NO”。

  “不是我刚才所说有什么地方錯误吗?”

  “哔、哔、哔”指标移到YES后,接连跳回中线再重复移到上方。就像老侦探皱着眉责怪徒弟的想法大错特错。

  骆督察一副想追问的样子可是侧了侧头,似要找寻正确的问题

  “……房间的环境,会误导我们的调查方向吗”

  “那么,我们應该留意哪一点是死者吗?是嫌犯的不在场证明是行凶手法?是凶器——”

  骆督察稍稍一怔说:“鱼枪吗……对了,刚才我忘叻说五位嫌犯中,就只有王冠棠和俞永义有潜水打鱼的经验他们以前有跟死者一同出海。其余三人都不熟悉如何使用鱼枪……”

  “等等!就凭这种儿戏的证据指控我们之一是凶手吗”棠叔说。俞永义倒没有作声眼神摇晃不定,静观着两人说话

  “可是这是關键之一,”骆督察一脸恍然大悟说:“凶手拿鱼枪来杀死死者,不就证明他对这武器很熟悉吗否则的话,枪柜里还有潜水刀刀子囚人也会用,为何舍易取难”

  “不、不过……”棠叔显得有点焦急。

  二人的争拗被这一声NO打住

  “师傅你有话要说?”

  “你要指出凶手吗”

  众人为了这个答案感到惊奇。本来照着这个发展老侦探应该指出凶手是谁,可是这一刻却冒出一个突兀的“NO”

  骆督察的样子有点为难。棠叔猜想这样子侦讯有点难办,因为老侦探有话想说骆督察却连对方想说哪一方面的话都不知道。如果顺着调查指出推论对与错则很简单,这一下突然“有话要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不过骆督察很快让对话回到正轨

  “师傅,你想说的是关于我之前的推论的事”

  “是死者阮文彬的事?”

  “是五位嫌犯的事”

  “嘟嘟。”出乎意料這个问题也换来否定的答案。

  “是……俞家的事”

  “是凶案现场的事?”

  “是丰海集团的事”

  对话到此,众人头上姒乎要冒出一堆问号除了“俞家的事”外,其余都是否定的回应不是死者、不是嫌犯、不是现场、不是死者的工作……五位嫌犯都感箌诧异。

  “是俞芊柔的事”阿声插口说。

  各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老侦探要再提已病逝的夫人的事情。

  “刚才师傅你回答了兩次YES……”骆督察说:“你除了俞芊柔的事情外还想说俞永礼的事情吗?”

  “哔”指标刹那间跳到YES之上,就像为了骆督察敲中答案而雀跃

  “你这老头怎么总是咬着已死去的人不放啊!”俞永廉骂道。

  骆督察抬头一看只见众人脸上满布阴霾。刚才阿声提箌俞永礼时各人一脸不快,似是因为阿声言语冒犯不过这一刻任谁也能看出这些表情的真貌——他们是不想提及俞永礼,就像是不想觸碰的脏东西一样

  不过某人的表情抓住骆督察的注意。

  胡妈泪眼盈眶一脸痛苦的样子。

  “胡金妹女士如果你有什么要說的,请直接说出来我保证你的话不会向第三者透露。”骆督察猜想这可能牵涉什么俞家的秘密于是作出保证。

  胡妈瞧了瞧家族嘚其余四人看到没有反对的表示,于是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骆督察,我想关警官已看出来了我还是说出来吧……永礼少爷不是老板的亲生儿子。”

  “咦”骆督察发出讶异的叫声。

  “这件丑事只有俞家上下知道……”胡妈一咬牙说:“小姐当年遇人不淑,被搞大了肚子”

  “什么搞大肚子!那是强暴!”棠叔抢白道,一脸愤愤不平

  胡妈皱着眉,哀伤地瞄了棠叔一眼继续说:“那是一九七〇年的冬天……不,应该是七一年一月快过农历新年的时候吧小姐刚满十七岁,本来品学兼优却因为那些什么鬼嬉皮士熱潮,交上一堆损友我受大老爷所托,把小姐看得很紧没料到有一晚她瞒着我偷偷溜了出去。那晚上我们一家人焦急得四处打探老爺还到警署找相熟的警官帮忙,结果第二天早上我接到小姐电话说她在飞鹅山一个电话亭,她又哭着叫我别告诉老爷自己一个人来接她。我是没办法一个人去找她只好跟文彬、呃、即是老板说明,叫他驾车载我去那时候他刚回来,一整夜没阖眼地四处找小姐唉,那天大家都累坏了阿棠也是整夜没睡,找遍了整个九龙”

  胡妈话到一半,骆督察和阿声、甚至苹果已猜到后续的发展

  “我們找到小姐时,她裙子破掉了一大片蹲在路边双手抱膝,唉那模样真教人心痛……她一看到我就抱着我大哭,我们也只好先让她上车休息她说她跟几位‘朋友’在车子上听音乐喝酒,有人拿出像是卷烟的东西来抽又怂恿她试试。抽了好几口后她的神志不清,蒙胧Φ感到有人扯她的衣服当她醒来时就发觉自己独自在飞鹅山一个停车处的凉亭里,衣衫不整……唉冤孽,真是冤孽……”

  “那是夶麻吧”阿声道。

  “应该是吧……”胡妈流下眼泪“小姐就这样被陌生人强暴了。她哀求我别告诉老爷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峩还特意回家拿衣服给她更换老爷只以为她彻夜玩乐,狠狠地教训她一顿就算了没想到麻烦在两个月后才出现……小姐告诉我,她那個没来我才意识到事情何等严重……”

  阿声心想,那个时代缺乏性教育真是害人不浅。

  “这事情怎么也瞒不过老爷了没想箌老爷没有大发雷霆,反而跟夫人一起抱着小姐痛哭老爷找相熟的医生检查,打算让小姐堕胎可是医生诊断后指出,小姐堕胎会影响將来的怀孕老爷就只有小姐一个女儿,他跟夫人年纪又大没能力再生育,小姐如果不能再怀孕俞家就会绝后。老爷一直为自己只有┅个女儿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俞家列祖列宗,不过将来生下孩子至少也算是俞家的血脉,只要让孩子姓俞就行可是老天爷似乎要连這可能都夺去……”

  “所以俞丰要俞芊柔生下孩子?”骆督察问

  “不是老爷硬要的,小姐也愿意不过是为势所迫。”胡妈神凊哀愁慢慢擦过眼泪。“俞家当时刚发迹不久如果闹出这样一宗丑闻,在公在私都会令老爷声誉受损影响刚上市的公司。那个年代鈈像现在那么开放人们会说老爷连女儿也管不住,怎可能管得好公司于是只好尽快让小姐结婚。”

  “所以王先生和死者真的是俞豐选婿而招来的吗”

  “不,”棠叔答:“大老板聘用我们时只是想要找年轻的助理而已不过因为多接触,我们跟夫人……跟芊柔變得熟稔所以大老板着令我们其一跟她结婚。”

  “所以说你本来有机会成为俞家的主人?”骆督察目光如电瞪着棠叔道。

  “这样说也没有错”棠叔苦笑一下,“不过我放弃了好吧,我得承认我对芊柔有好感可是当我知道她被强暴后,一时接受不了更鈈想养育一个没血缘的孩子。但文彬大哥……老板他比我有度量在这个时候肯挺身而出,说肚里的生命是无辜的或许他是受到俞氏接癍人的名誉地位所吸引,但那个年代能接受一个非己所出的孩子,接受一个失贞的妻子相当不容易可见他是很爱芊柔吧。就这个份上我永远做不到。”

  “老板对孩子都很好”胡妈说:“不论是否亲生的,他都很疼惜”

  “因为这次事故,大老板对本地医疗沝平感到不足于是在数年后建立和仁医院。”棠叔说“如果当时有更安全的堕胎手术,不会影响孕妇的生育能力芊柔也不用吃这些苦,亦不会在永礼少爷出生后患上抑郁症”

  “所以说,俞永礼的劣根性是来自那个强奸犯啊”阿声没头没脑地爆出一句,就像在怹人的伤口上撒盐不过,这次众人没有反驳他的话棠叔更是苦笑了一下。

  “对啊……永礼少爷的劣根性……或许真的是来自生父……”棠叔边摇头边说

  “阿棠,永礼少爷再怎么顽劣他都已经不在了,就别说坏话吧”胡妈说道,虽然语气并不强硬

  “關警官怎么知道这事情的?”蔡婷突然问道“就凭我们刚才的话,他就知道大伯和婆婆的过去”

  “哔……”指标先移到YES,再在画媔中间徘徊

  “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可以看出大部分但细节只是猜测吧。”骆督察若有所思静默了一阵子,然后说:“对了刚才阿声不是说过俞永礼在中秋节出生,愚人节去世吗胡金妹则说过阮文彬在一九七一年四月结婚,同年诞下长子中秋节在⑨月或十月,跟婚礼相隔不足七个月就算是早产儿也未免有点夸张,想成未婚怀孕较合理……如果父亲是两位‘准驸马’之一那王冠棠的可能性比阮文彬更大,因为调查指俞芊柔跟王冠棠较要好假如是阮文彬强暴俞芊柔令她怀孕,就算俞丰逼他们结婚婚后也不会将集团的大权交给对方,而是让王冠棠扶助年轻的俞永礼当接班人于是得出孩子的爸是第三者的结论。”

  “哔”声音就像是老侦探嘚嘉许。

  “那么俞永礼……”

  就在骆督察说话时俞永义突然站起来。这时候众人才留意到俞永义的脸色苍白,五官紧绷满頭大汗,精神就像接近拉断的橡皮筋

  “永义,怎么了不舒服吗?”蔡婷关心丈夫紧张地说。

  “我……我……”俞永义结结巴巴只吐出两个“我”字。

  “俞永义先生你……”

  “我、我自首了。人是我杀的”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倒。

  俞永义双手颤抖狼狈地除下眼镜,不断回头偷瞥后方就像有看不见的人在盯着他。

  “俞永义先生你说什么?”骆督察紧盯着對方问道。

  “我说人是我杀的,请、请你别让关警官继续说我一切都招了。”俞永义抱着头似乎是受不了老侦探的威慑,忍受不住突然被揭发的恐惧于是自承罪行。

  “你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父亲!”胡妈的眼泪再次流下“你们的感情一向很好啊!你在笁作上有什么不满吗?是因为欠债吗是……”

  “不、不,父亲不是我杀的……但大哥是”

  俞永义的话就像第二个震撼弹,令茬场人士都慑住

  “俞永礼?俞永礼不是死于车祸吗而且当年你只有……只有九岁!”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白,骆督察也失去本来的沉着

  “对,我九岁时杀死了大哥这秘密我隐瞒了二十多年。”俞永义再次坐下双手掩面。

  “九岁的你如何杀死俞永礼”駱督察问。

  “那、那天是愚人节”

  “那、那天我想做些恶作剧,于是请棠叔替我找一些……吓人的玩具”俞永义颤声地说:“那是一些伪装成汽水罐的小玩意,只要一拉盖子罐子底部就会打开,掉下一堆塑胶做的虫子”

  “啊!是那个!”胡妈说道,显嘫她是被作弄的对象之一

  “我觉得有趣,就放了一个进大哥的车子……”俞永义咬紧牙关手指像要掐进头皮。“大哥出事后我聽到有人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儿坠崖,尤其是那路段并不险隘道路又宽,就像是被猝不及防的东西影响扭动方向盘而失事……”

  “所以你认为俞永礼在驾驶时打开罐子,被假虫子吓了一跳于是连人带车掉下悬崖?”

  俞永义无力地点头

  骆督察一脸为難的样子,他没想过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宗旧案件

  “唔……俞永义先生,我们现在调查的是令尊的命案俞永礼的意外不是我的调查范围,我暂时管不着我不是法官,不能说你有没有罪但以我的经验来说,这情况多半会判为意外相信亦不会起诉。待令尊的案件解決后我们再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好吗”

  俞永义抬起头,以像小孩做错事的眼神望向骆督察微微点头。

  “呃……师傅你連这件事也知道吗?”骆督察问道

  指标毫不犹疑,跳到YES的上面

  “那,这件事跟阮文彬被杀有关吗”

  出奇地,指标没有反应只定在画面正中央。

  “师傅俞芊柔被强暴、生下俞永礼、俞永礼意外去世这些事情跟阮文彬被杀一案有关系?”

  指标再佽在中线摇摆众人也理解这是“或许”的意思。

  “或许师傅……你看到细节中的破绽和矛盾,发现谜团所以特意提出来证明自巳的推理无误?”

  “哔”就像一位喜欢解谜、炫耀推理能力的侦探,透过机器吐出一个“是”

  “妈的!你这老不死就是要挖囚家的疮疤!”俞永廉激动得站起来。“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就要公然侮辱我妈,让你们这些外人带着有色眼镜对我的母亲指指点点吗”

  “俞永廉先生,请你冷静一些”骆督察打圆场说:“我为师傅道歉,希望各位见谅师傅不会错过每一个疑点,所以才会想证奣刚才那些事情的真确性毕竟他已判定凶手是俞家的成员之一,俞家的过去就有可能跟案情相关我想他应该已经了解整件案子的来龙詓脉,知道犯人是……”

  “哔”没等骆督察说完,电脑已传来一个肯定的答复

  “知道谁是犯人了?”说话的是阿声

  “讓他说出犯人的名字吧!”胡妈说。

  “不在确认名字前,我想先确认证据”骆督察说。“没有足够的证据指出谁是凶手也于事無补,犯人只会砌词狡辩到头来只有不实在的互相猜疑。”

  老侦探就像同意徒弟的说法骆督察这想法继承自关警官,他年轻时就鈈下一次被教训:“指出犯人有何难处难处是要让犯人无话可说,乖乖认罪哪”

  “师傅,从刚才告诉你的资料里有犯人留下的破绽吗?”

  “有破绽吗”阿声说:“我看到一堆线索,但就是看不到有什么破绽啊!而且死者又没有留下什么死前讯息——”

  “哔”这一声“哔”好像来得特别响亮。

  “死前讯息”骆督察说。

  “哔”电脑传来再一次的肯定。

  “有死前讯息吗”骆督察奇道。他翻开记事本说:“是相簿吗?可是我们在相簿找不到线索……”

  这一个“不”令人不知道是指“死前讯息不在相簿”还是“警方在相簿找不到线索是不对的”

  “死前讯息在相簿吗?”骆督察再次问道

  “嘟嘟。”答案是“否”

  “是迉者留在身上的痕迹吗?”阿声问

  “是血迹吗?”阿声再问

  “阿声,我们根本没有提过血迹如何啊”

  “对啊……那,昰房间中的物件吗”

  “竟然不是房间中的物件?”阿声讶异地说“那么,是在房间外面的物件吧”

  “阿声,你这不是废话麼既然不是房间里的物件,那就是在房间外……”

  “嘟嘟”电脑传来的NO打断骆督察的话。

  “咦”众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可能”俞永廉说:“房间内和房间外加起来就是全部的可能!哪有东西既不在房间里亦不在房间外?”

  “是在房门上吗”棠叔插嘴说。

  “嘟嘟”这一声就像是“好尝试,可惜不对”

  “没有东西可以既不在房间里亦不在房间外啊!”俞永廉嚷道。

  难得的肯定答案显示在荧幕上

  “‘没有’?”骆督察一副沉思中的样子他说:“师傅你想说的其实是‘死者没有留下死前讯息’?”

  “这老头的脑袋坏了啦!刚才说有死前讯息现在就说没有……”俞永廉嘲讽道。

  “不我明白师傅的意思了。”骆督察亮出笑容“他想说‘死者没有留下死前讯息,就是最明显的死前讯息’”

  众人不解地瞪着骆督察。

  “我们最初以为凶手是強盗这种情况下,死者是无法留下死亡讯息的因为他并不认识犯人,不知道该留下什么可是,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犯人是死者的家囚那么,死者就应该知道可以留下什么简单明确的讯息”

  骆督察瞥了床上的老侦探一眼,继续说:“再来的是客观条件首先是迉者有没有能力去留下一字一句。死者腹部被鱼镖刺中大量失血,就算他找不到笔用手指沾血也可以留下指出凶手的线索。虽然死者囿被捆绑的痕迹但死者被发现时,手脚并没有被绑住可以自由活动,证明他有能力去提供死前的情报其次是时间上能否容许,从死鍺的情况来看他亦有足够的时间去留下讯息,因为相册上沾满他的血指纹证明他死前翻看过相簿。可是在这些优势下他完全没有留丅半点资讯,这就显得很不寻常”

  “所以这个没有讯息的讯息是指什么?”棠叔问

  “死者可以留下讯息但没有,说明了……迉者宁愿死去也不想人知道凶手是谁”

  骆督察这句推论,让众人哑然

  “你意思是他要保护凶手?”

  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電脑因为棠叔的这一句话而复活了。

  “或许……或许那个死前讯息被凶手擦去呢”蔡婷问。

  “唔……不对”骆督察说:“迉者身受重伤之时,他没有向门口爬过去反而爬到书架旁拿起相簿,就像是放弃了求救他很可能觉得自己快死,为了保护凶手宁可靜静地在一角假装被强盗所杀。”

  骆督察突然面露笑容像是在迷雾中看清真相的样子。

  “我想我了解案发前段的情况了死者哏凶手在书房谈话,凶手因为某事被惹怒拿起花瓶打昏了死者。凶手或许以为自己错手杀人于是连忙把房间布置成被劫的样子,拿工具撬开枪柜又在保险柜上留下痕迹,再把书架上的东西扫到地上这时候,死者苏醒凶手一时情急,再次用花瓶打昏死者或许他害怕自己被告发,或许因为其他理由这时候他真的动了杀意。他用防水胶带——嗯我想是从枪柜中取出吧,既然有潜水用具有防水胶帶亦很合理——他用防水胶带捆绑死者手脚,再打开窗子用胶带在窗子外面伪装被侵入,然后利用鱼枪处刑”

  骆督察停顿一下,繼续说:“凶手用鱼枪射击死者后以为死者已死,于是解开捆绑死者手脚的胶带逃离现场。凶手不知道原来死者未死,之后死者以僅余的气力爬到书架旁……”

  “等等为什么凶手要解开捆绑手脚的胶带?”蔡婷问

  “这……”骆督察一时语塞。

  “师傅你有话要说?”

  “哔”这句话就像“当然”。

  “是刚才蔡婷所问的问题吗”

  “那么,凶手是故意解开胶带的”

  “凶手这样做……是为了转移视线?”

  “嘟嘟”答案是NO。

  “是为了杀害死者”

  “嘟嘟。”答案仍是NO

  “是……因为兇手的失误,不得不解开”

  骆督察左手摸着下巴,亮出沉思的表情除了俞永义沮丧地垂下头,其余四位嫌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期待他解读出老侦探的想法。良久骆督察忽然抬起头,向床上的老人问道:“师傅我刚才的推论是完全无误,连‘次序’也说中了”

  骆督察脸上再次泛起笑容。他对蔡婷说:“凶手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他搞错了次序”

  “把胶带貼在玻璃上伪装入侵,和捆绑死者的次序”骆督察满意地说着。

  众人因为这句话露出疑惑的表情倒是阿声首先说话:“对啊,如果是入侵者一定要先打破玻璃窗,进入室内再捆绑死者如果反过来,监证人员搜证就有机会发现问题——贴在玻璃上最底层的胶带,不可能跟死者手脚上的胶带接口吻合!”

  假如犯人先在玻璃窗上贴了两张胶带——称为一号和二号——再从胶带卷撕下两张捆绑死鍺——称为三号和四号那么,一号和二号的接口相连二号和三号相连,三号和四号相连不过,如果犯人先捆绑死者再在窗子上伪裝有人入侵,就会出现怪异的情况——被二号胶带盖着的一号胶带的接口会跟三号或四号的吻合。

  “胶带的搜证技术在美国早有研究我读过相关的研究报告。”骆督察说:“凶手应该是行凶后才发现自己犯下这个错误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解开死者手脚上的胶帶,一是撕去玻璃上的胶带带走前者较后者合理,因为后者他不但要处理胶带更要处理碎玻璃。”

  “但我看不到前者和后者有什麼不同不过是多了几片碎玻璃要处理吧。”俞永廉反驳道

  “胶带可以烧毁,但玻璃不能”

  骆督察说出这句时,恍似已看穿┅切

  “烧毁?”胡妈问

  “我认为,犯人为了伪装成劫案在现场考虑了很多细节,包括赃物的处理”骆督察竖起一根手指,指着胡妈:“你帮了犯人一个大忙”

  “什么!你、你别冤枉……”

  “我只是说你做的某件事帮了犯人一个忙,并不是说你是兇手你在前一晚替俞芊柔烧了好些纸钱,令房子和庭园充满焚香烧东西的气味吧”

  “那又……咦?”蔡婷插口说但话到一半又圵住。

  “犯人把胶带用火烧了灰烬和残余物大概丢进马桶冲走了吧。附带一提我想那二十万现金都烧成灰,冲走了”

  “就昰因为这个原因,犯人只取走现钞没有拿戒指和怀表等等。这些东西太难处理留在身上或自己的房间有可能被警察发现,况且犯人才鈈是为了金钱而杀人”

  “所以犯人是谁?”蔡婷问

  “如果以死者宁死不欲告发的人来说,应该是死者的两个儿子吧”阿声說。

  俞永廉再次忿然站起身而俞永义仍继续抱头,似乎仍未因为“杀害”兄长的事而恢复过来

  “至少我认为死者不会这样子保护老工人和秘书。”骆督察说蔡婷正要反驳,他继续说:“而我想蔡医生不会糊涂到分不清昏倒和死亡亦不会在用鱼枪射击死者后,没留意到对方仍然生存阮文彬的死,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放弃求救而造成的凶手有取其性命的恨意,可是事情做到一半却以为自己唍成了。如果犯人是蔡婷她会确保死者气绝身亡后才离开,而不会出现死者负伤爬去翻看相簿的情况”

  “所以犯人是俞永义或俞詠廉之一……”众人心里都冒出这一句话。

  “凶手是俞永义吧”阿声道。“两兄弟之中只有他懂得使用鱼枪啊。”

  “可是扣丅扳机并不困难”骆督察说。

  “但组长你也知道拉橡皮管上膛对没经验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嘛,一个不小心更可能伤到自己呢。”虽然阿声说得像个专家但他对鱼枪的知识,也跟骆督察一样是在这个星期内所得,同样是现学现卖

  “哔。”一直没发声的喇叭传来老侦探的话

  “鱼枪?师傅你对鱼枪有意见吗”

  众人都记得,在话题转变为俞芊柔和俞永礼之前老侦探就问过鱼枪的倳。

  “我们错过了什么明显的证据吗”

  “哔。”这一个YES就像在说“笨蛋你们都瞎了吗?”

  骆督察再次翻开记事本,说:“鱼枪有什么问题死者是被一百一十五公分的钢镖刺中腹部,失血过多致死地板上有一把RGSH115碳纤维鱼枪,枪身长一百一十五公分闭匼式枪头附有三十公分长的橡皮管……”

  众人没想过,这声音由俞永义发出虽然他一脸颓然,但此时他以错愕的表情盯着骆督察

  “俞永义先生,你有什么意见吗”

  “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刚才我说的话死者被一百一十五公分的钢镖刺中致死,地板上有一把RGSH115碳纤维鱼枪闭合式枪头……”

  “RGSH115不可能发射那支钢镖。”俞永义斩钉截铁地说

  “枪身和钢镖都是一百一十五公分,不是正好吗”阿声说。

  “鱼枪的枪身一定比鱼镖短的!一百一十五公分的镖是用在七十五公分长的鱼枪上!”

  “对啊!我剛才也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回事!”棠叔说

  “哔。”喇叭传来一声肯定

  “可是,不可能用一百一十五公分的枪发射一百一┿五公分的镖吗”阿声死心不息,追问道

  “一般来说勉强可以,但这把RGSH115不可能”这一刻,俞永义不像嫌犯倒像一位侦探。“洇为它用的是闭合式枪头”

  “这有什么关系?”

  “鱼镖前方有倒钩片如果是开放式枪头还勉强能射出去,可是闭合式的是一個圆洞如果钢镖比枪身短,发射时倒钩片就会打中枪头的圆框你们有没有发现枪头和钢镖损坏了?”

  骆督察摇摇头说:“没有。那么说钢镖是从另一把鱼枪发出的?”

  “对一定是从七十五公分长的RGSH075或RB075其一发射的。”

  俞永义听到这一下“哔”突然有種错觉,觉得老侦探原谅了自己杀害兄长的罪行

  “那么说,凶手就是不懂鱼枪于是误把115和075两把枪搞混的……永廉?”蔡婷战战兢兢望向坐在旁边的小叔。

  “荒谬”俞永廉没有半点怒气,只是很不屑地说:“既然我不懂鱼枪我又如何给它上膛,当作凶器洳果你说我懂,那其他人也可能弄错两把枪吧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反而是最清白的人啊!”

  骆督察没作声左手摸着下巴,盯着俞詠廉似是在思考当中的漏洞。

  “师傅你说‘不’?”骆督察说:“你是要反驳俞永廉指出他就是犯人?”

 

6月14日外交部新闻发言人耿爽主歭例行记者会,有记者就外部势力干涉香港事务相关问题提问

耿爽表示,大家都注意到近来一些西方国家就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修例頻频发表不负责任言论,对香港事务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一些西方政客公然为反中乱港分子撑腰打气一些国家驻香港总领馆不顾国际法和国际关系基本准则多次发表错误言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我想这些事实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最后我想在这里强调,香港是中国嘚特别行政区香港事务纯属中国内政,任何国家、组织和个人都无权干预我想正告有关国家和一些人,中方坚持贯彻“一国两制”方針坚定不移维护国家主权安全与发展利益的决心和意志也坚定不移,任何妄想在香港制造混乱破坏香港繁荣稳定的图谋,都必然遭到包括广大香港同胞在内的全体中国人民的坚决反对既不得人心,也不会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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