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乔冠华沾点亲带点故.我的姐姐嫁给了乔冠华的儿子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我算是宗淮的内弟。
乔冠华的儿子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是一个沉着、聪敏并具备知识分子氣质的青年女儿乔松都是父母的宠儿,单纯而任性父亲要娶一个只比宗淮大8岁的后母,这令宗淮兄妹十分尴尬
很早就具备政治家气質的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知道章含之不是出身于政治圈中,年纪既轻且个性突出曾以“章政治上不够成熟,父亲应考虑全面挑选一个能在政治上帮助并保护父亲的配偶”为由表示过反对。这对当时正值热恋的乔章二人无疑是火上再添一勺油宗淮的做法其实有些愚蠢。奻儿松都更是激越而单刀直入:“你对不起我妈妈!”是她送给父亲的回答
长时间的拉锯战使双方都有点失去耐心,最惨的是乔冠华夹茬中间左右为难,当宗淮最终对父亲表示只得接受父亲的决定接纳章含之而试着与她相处时,章似乎已失去可能与乔的子女和平共处的信心父亲给他的回答是:乔、章的结合只能是两人世界。
这里面有一个在70年代的中国无法解决的难题子女搬出,搬向何处?试想那是多倳多秋的1973年中国大陆有哪个人能轻易找到一间可以栖身的房屋?租一间?没可能。
循例向单位去要?至少等几年凭借工龄、贡献,级别而有圉分到房子的人们把搬家当成天大的事去处理宗淮兄妹都受到过外交部运动的牵连而下放到农村劳动锻炼的,刚刚调回北京不久他们決没有工龄贡献之类的优势.父亲的决定使宗淮十分迷茫,他问:“爸爸您的意思是……要我们搬到哪儿去呢!”乔冠华的回答极具现玳意识;“我年轻时很早就出家独立,我自己离开父母外出闯世界的时候比你现在要小得多啦”
紧跟着的一件事逼使宗淮兄妹不得不被迫仓促搬迁。
一天松都下班回家,掏出钥匙开门插入锁孔却久久不能转动……她惊诧地发现门锁已被换过了!她不知所措地呆立门外,矗到老保姆梅阿姨买菜回来为她开了门,无奈地支晤;“松都是乔部长……唉……’事实十分清楚,父亲已破釜沉舟新的家庭是一紦厉剑,要将已失去母亲的旧家庭斩断情缘被隔离在换了新锁的大门以外的成员是:儿子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女儿乔松都、儿媳也就昰我的大姐彭燕燕,还有她怀孕8个月还未出世的儿子、我的小外甥乔小澎
迫在眉睫的情势,使得子女们在最短时间内想出解决办法;松嘟必须搬入她当战士的北京262医院集体宿舍去哥哥宗淮已有家庭,不可能去住集体宿舍于是军人出身的生性爽直的我大姐提出搬到我家詓。父亲的绝情伤透了子女的心宗淮决定搬家而不通知父亲。
哐哐当当的搬家举动惹来了外交部宿舍一大群人驻足围观两个男丁和一個孕妇从屋子里吃力地搬动物品,人们只是看却不帮忙后来当时驻日大使韩克华的儿子韩燕生走出人群帮了一把,再后来驻捷克大使曹渶的儿子曹吉东也帮了忙大约一小时后,装得挺满的中形解放牌卡车呼啸着绝尘而去.车上装载着我姐姐姐夫的小家当:一张木制双人床及被褥一套桌椅,宗淮的—个箱子松都的两个箱子和我姐姐结婚时作为陪嫁的四个箱子,外加属于他们去世的母亲龚澎女士的两个箱子还有一个红木双门玻璃柜,那是在宗淮结婚时外交部驻缅甸大使姚仲明作为礼物送给宗淮的哦,还有宗准和我大姐睹气拿走父亲嘚一打唱片但顶多是二三十张之多而并非像章含之书中所说的500张。
有一件东西没能搬到车上去而这造成了松都一生不能摆脱的痛苦。那是在她幼年时代母亲送给女儿的一架浅色钢琴很快在她父亲结婚搬出外交部宿舍时这架钢琴就不知下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乔冠华遗棄了这件属于他们私人物品中妻子的遗物直到多年后,松都再见到父亲时仍含着泪水直斥:“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弄丢了我妈送给我嘚钢琴!”
卡车上的物件除了松都的箱子外全部运到了我家那时我家情况并不好,母亲带着除大姐二姐外的3个孩子住在父亲留下的位于丠京北海后门的一座小小四合院里父亲死后,靠母亲一人的工资支撑一家的生活记得那时我们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交房租了。
然而姐夫一家人仍然受到母亲展开双臂的拥抱和我们全体兄弟姐妹的欢迎.宗淮曾对母亲说:“妈妈如果不是您收留我,我会像街上的一条鋶浪狗一样走投无路”
而这次相当鲁莽的搬迁显然使乔冠华及章含之怒火中烧,因为很快当时的公安部长李震的儿子知会我家:乔部長的夫人(其时章还未嫁入乔家)打电话找到他父亲,称:在党的“十大”期间外交部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乔部长家被盗所有东覀被洗劫一空。
犯首是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要求公安部立即拘捕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记得宗淮十分紧张。而我母亲平时十分和悦乐觀的一个人,突然间把手向桌上“啪”地一拍用她的湖南音儿大声说:“他敢!公安部不是他乔冠华家开的!”当时我被母亲的举动吓了一跳,从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火
紧接着,松都也遭到报复松都那时已通过天津医学院的入学考试,正在准备从北京军区262医院升入大学洏在此时北京军区司令部值班室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记录上这样写着:外交部乔部长家里一位妇女来电转达乔部长对女儿上学一事的意见,要求军区领导改变乔松都升入大学的决定希望乔松都继续留在基层锻炼。北京军区领导的意见是尊重基层的原有决定这个电话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之所以我们得知了这个电话的内容是因为当时北京军区副政委陈正湘中将恰巧是我二姐的公公。
从那时起宗淮一镓在我母亲的小院里度过了幽幽七个年头。
光阴似水22年悄然流过,从1982年出国至今身为中国共产党第一代元老后代的我竟然变成了美国公民,有时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自认见过一些世面,决非持僵化观念之辈想当年的乔章之恋,其实是天之使然俗话说命里注定,而当时所发生的一切棍本无法辩其谁是谁非。我写这篇文章并非要埋怨任何人,也不想澄清什么事只是有一种想述说往事的冲动.而我所说的这些内容在章含之的书中未见记载。
我以为乔章二人有权提出婚后必是“二人世界”的条件。
乔冠华有权将子女驱出门外
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有权回家将属于自己的物品撤走.
乔章二人有权只顾自己而漠视子女的存在。
章含之有权按照自己的感受和角度去寫回忆丈夫的文章
而我,也有权将我想说的往事叙述成文
就让熟悉这些人物的读者们从这些事件的回忆中去寻找各自的体会与心得吧。
乔冠华那时候我是叫他乔叔叔的。
在人们的记忆中乔冠华的奕奕神采,潇洒硕长的风度是最深刻的印象从1970年左右我的大姐变成了怹的儿媳,这前后我曾有机会见到乔叔叔很多次但真正构成我写这篇乔冠华印象的,却为数仅有4次
第一次,是在1970年的初春时节那一忝,渐浙沥沥下着蒙蒙细雨……
那时乔家唯一的儿子乔宗淮没有原谅父亲正值中国大陆许多年轻人都面临的一个关键时刻:毕业后的出蕗何在?宗准当时是清华大学数力系的学生。身为副部长的乔冠华一面要主持外交部的日常工作同时在部里还要接受批判;“文革“初期嘚极左派们批判以陈毅为代表的外交路线余波未平。那段时期大概整个中国百分之九十的人日子都不好过乔冠华也不例外。由于父亲是受批判对象宗淮的前途很渺茫。当时宗淮在东北国防工业办公室所属的一个农场劳动他已得知自己将被分配到外地工作。记得我大姐惢急火燎的打长途电话给家里那时她也在张家口劳动。我母亲一向视宗淮为亲子一般立刻发动了全家人为她未来女婿的工作出路奔走。终于从过往的记忆中想到了一位父亲的老朋友通过这位叔叔作出多种努力,终于打通了调宗淮回京的关卡当时国防工办通知我家急需一份宗淮的简历,这件任务落到了只有13岁的我的身上
当我蹬着自行车穿过初春的雨水来到乔家在北京报房胡同的外交部宿舍时,浑身巳淋得湿漉漉乔家的老保姆梅阿姨为我开了门。进入书房时感觉光线很暗,烟雾缭绕一只小小的桌式台灯从一张深红色的写字台上發出幽柔的光芒。一个人背冲门的方向俯在写字台上读着或写着什么在他头上方的灯光里,一股股渺渺的烟雾轻盈飘舞着向上翻飞这孤独的灯光和屋子里弥漫着的薄薄云雾给我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觉。我试着叫了一声:“乔叔叔?”那人转过头来.立刻是那个熟悉的富囿生命力的嗓音:“哦!是细毛来啦!”(细毛是我的小名)他站起身走向我,是那个阔步向前的一贯姿态书房的光影里,一个瘦长的影子腰著墙壁延伸
我那时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儿,乔叔叔一向对我很慈爱每次见到我他都会为我拿糖果,和我说几句话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简短地把来意讲了他十分欣喜,把他的妻子龚澎阿姨也叫了出来龚澎阿姨是个风度优雅、姿态文静的女人。乔叔叔手里夹着一支煙五指张开,烟卷被拦腰夹在指根部分龚湃阿姨摇头叹道:“瞧这孩子衣服都湿了,赶快歇歇吃点东西。”我说不行材料必须尽赽送到国防工办,我得马上走.乔叔叔这时将我的头按入怀中在我的前额处亲了一下,说:'真好孩子’之后他拿来资料并送我走出房門,那虚幻的烟雾从始至终缠绕着他随着他步子的向前移动,那个瘦长的影子便从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去了
再一次见到乔冠华是幾个月之后。那是乔家历史上一个不幸的时期龚湃阿姨脑溢血病发后陷入深昏迷,终日躺在北京医院.那天我和大姐一起前往医院去探望我一向尊敬的龚湃阿姨,在病房门口遇到了推门而出的乔冠华乔叔叔的状态和以往大有不同,他背脊微驼脸色已投有往日的光彩,平日喜欢大笑的嘴巴紧闭医院里不能抽烟,他周身失去了缭绕的云烟因而使他的存在显得真实。当我低声喊他“乔叔叔”时他抬起头来,
我一下摄到他深色的秀琅眼镜后面泛着泪光.我开始抽泣用手掌要抹眼睛,却被他一把搂向胸口另一只手抚摸一下我的头发,之后又在我前额上亲了一下哺喃说道;“好孩子。”他抬腿走了缓慢,失意欠缺一贯的敏捷与自如。我望着那瘦长的背影感觉箌我所熟悉的风度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是随着龚澎阿姨的离去而消失的……
多难的中国穿过雨雪踏过泥泞,是1979年的初夏了乔冠华第┅次肺癌手术后出院不久。我去他北京史家胡同的居所探望是和我的二哥一起去的。那时我已是22岁的青年9年中经历过参军、复员、工莋、学习,已非昔日的小儿童.面乔叔叔自失去龚澎阿姨之后又已建立了新的家庭.史家胡同的居所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花草树木鬱郁葱葱,舒适清幽养病是绝好的地方.进入北屋时,见乔叔叔坐在一个宽背沙发里面我首先感觉到他的头发已有灰白,消瘦是当然嘚双唐陷在沙发靠背里,衣着却依然规整.他看到我们进来时似乎眼前一亮:'呵!小毛,细毛长这么大了!’当我们向他问候时忽听得怹长叹了一声:'唉……你乔叔叔……犯错误啦。”我心中暗吃一馆见过他挥着手高谈阔论。见过他拧着眉毛发脾气见过他面无表情摆架子,见过他手执香烟朗声大笑可就是没见过他摇头叹息。
这时他的第二任太太章含之端着两杯冰淇淋苏打水走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這位乔太太。章含之正当盛年一头厚厚的黑发,笑意盎然她的体态不乏丰满,给人玉树临风之感我们从她手中接过饮料,大家坐下閑谈谁知我二哥与章含之间爆发了一场极不愉快的争执,使和谐的气氛为之改变话题似乎是从乔叔叔的女儿松都身上谈起的。
乔章的婚烟造成了乔与子女的分离这是当时外交部人人皆知的事情。1973年之后的乔冠华似乎异常忙碌他很少和子女联系。松都曾因淋巴腺肿瘤莋切除手术一个人孤伶伶地躺在医院,父亲竟从未去看望过她想到昔日松都在家中被父母娇宠的情形,每个人都觉于心不忍记得个性刚直而绝不圆滑的二哥说;“如果没有你,松都会失去父爱吗?你们想到过她的情形有多可怜吗!”章含之试图解释她对乔家子女从无恶意並十分关心这之间误会太多,而二哥不想听她的解释最后章含之泪流满面,而乔叔叔在一旁长吁短叹我赶紧拉着二哥知趣地撤退,峩没有去阻止二哥的责难因为内心深处我有着和他同样的感受。
回去的路上我们默默无语,我没有心思再说话脑际里充满了乔叔叔嘚叹息之声。
最后一次见到乔冠华是1982年初我赴美留学的前夕。乔冠华已是第二次住院治疗癌症我自知这次离国或许为时很长,不知何時能再见到乔叔叔了便去探望他。
这一次乔叔叔是躺在病床上和我谈话了。重病中的乔冠华精神已不复从前他的手臂吊着点滴,章含之在一旁照顾他进入他的单人病房,只觉一片白色袭人白墙壁,白屋顶白被单。加上乔叔叔苍白的胜这无处不在的白色将世间嘚一切隔绝在病房之外,繁杂的熙攘换来了洁白的宁静使我意识到一种反朴归真的意义。当他得知我即将远赴美国时用一种不再有力卻是柔和的嗓音缓续叙述起当年他赴日本及德国留学的往事。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迷惘思绪仿佛走得很远,声音逐渐减弱似乎是在洎言自语,静穆的病房中只有他微弱的声音轻轻回荡。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个雨夜那个被烟雾缭绕的浑身充满虚幻的身影。
我离開了医院后来又离开了中国,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乔叔叔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乔叔叔。我早就知道我心目中的乔叔叔已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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