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老家建了新房子房子,我家里人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姐夫去办理,我怕他暗中把钱给贪了,咋办?谢谢

标签: 点击标签查看相关内容

男,89年生,深漂一枚。靠设计混饭吃。三年前和姐姐一块来的深圳,在一家新媒体公司上班。姐姐是幼师。一年前姐姐谈的男朋友,如今已要谈婚论嫁,于是姐姐和姐夫商量一块凑首付。

家里(我妈)问了我的意见,说要把老家(上海周边的某一小城市)的房子卖了,留一半给我,留一半给姐姐。让姐夫多出点首付。但我也知道姐夫家的情况,出不起大比例的首付。如果这样,他们顶多在关外的龙华买个一房,马上他们也计划要小孩了,不现实。

所以我决定把自己那份让给姐姐,让她咬牙买个两房。等于家里的钱都给姐姐买房了。

不知道为啥心里还挺踏实的,可能自己就是个漂来漂去的人。每次交了新女朋友我也坦承“你看我也没个房子,以后也很难有了,你确定还要跟我交往吗?”

当然大概率都分手了。交过4个女朋友,3个已经嫁人。

马上工作要换到杭州了,在这里留帖告别吧。

希望深圳越来越好,偶然还会回来看看。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20:51 编辑

    邵小姐遗憾的不知道是“思卿”品牌如今的火爆, 还是陈萱有个了不得亲妈的事, 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如劭先生则更多是对魏氏夫妇人品的欣赏,这几年,邵先生多在北京停留,何况,邵先生与闻氏夫妇也曾有数面之缘。陈萱与闻夫人的关系自然令人意外,不过,陈萱魏年这几年踏踏实实的做事业,就是在社交圈也是低调内敛的那类型人。听说有市长家千金邀请陈萱参加公益组织,陈萱都婉拒了,就是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化妆品事业。

    陈萱夫妇这样的低调实干,反是赢了不少人的好感。再交往起来, 这对小夫妻虽则不富裕, 但很知道过日子, 为人实在上进, 许多长辈反是喜欢他们小夫妻。

    如今“思卿”大爆,二人在社交场上也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有一些不错的社交场合, 两人都会去参加。当然,也会带着魏银秦殊一起。魏老太太给闺女张罗亲事总不成,还暗搓搓的跟老太爷商议,是不是因为魏银总是跟着兄嫂出门参加舞会的缘故。魏老太太嘀咕,“这要是好人家儿, 听说阿银总是去舞会,人家会不会误会咱阿银啊。”

    “都是正经舞会, 有什么可误会的。”魏老太爷轻轻咳嗽两声,摆摆手,“你别去找那些个不上档次的人家给阿银说婆家了,我瞧着都不般配。什么皮货铺的少东,酱料铺的掌柜,都什么人家啊。”

    魏老太太给老头子倒杯温水,给他润润喉,辩解,“这可怎么了,都是正经人家。”

    “你也想想,咱阿银现在,会两国外语,还会画画,每年秋冬给人画月历牌就能赚好几百块大洋,自己还有生意,长的也好。就那什么皮货铺、酱料铺的,能配得上咱阿银?”魏老太爷话到最后,很是带上了几分骄傲。

    “这老头子,你可真是孩子是自家的好。”魏老太太压低声音,“阿银身上背着债哪,欠银行那么多钱,怎么还呀。这媒人还不晓得,要是人家晓得阿银欠银行那许多钱,谁还敢娶她?就是皮货铺、酱料铺这样的人家,都没有啦!这事儿得瞒着,知道不?阿银欠债的事儿,可不能说,等把亲做成了,再跟男头儿说。”

    “行了,你别操这没用的心,今年她们那生意好的,怕是年底就能把欠银行的钱还清了。”魏老太爷交待老婆子一声,“别总给阿银张罗这不上档次的婆家,阿银可是有东交民巷的房子做嫁妆的女孩儿。”

    魏老太太不能信,“今年就能把欠的钱还清?她们生意有这么火爆?”

    “火爆的不得了。”魏老太爷又轻嗽两声,喝口水压了压,“别说,阿银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材料。”

    魏老太太道,“这吃好几副中药也不见好,要不,还是听阿年的去洋医院里检查检查,怎么总咳嗽啊?”

    “洋医院就比同仁堂还好?”魏老太爷道,“也不觉什么,就是晚上咳两声。”

    魏老太爷这一场病,来得稀奇。入秋就有些咳嗽,魏年请的是同仁堂的老大夫给开了药,减轻却总不能大好。待魏年租了小汽车,带着老爷子往德国医院检查后,也没查出什么大毛病,开了些西医止咳的药吃着,总是不好不坏的样子。

    不过一二月光景,就起不得身了。魏老太爷一辈子明白人,脑子到最后也没有半点儿糊涂,觉着自身不大好时,先是请了两个铺子的掌柜,还有平时交好的赵亲家、何东家过来,给做中人,瞧着先把家分了。魏时魏年更担心父亲的身体,魏老太太也说,“这急什么分家呢,还是先静下心养病。”

“孩子们都大了,早晚得分,趁着现在没事,先分了,也清楚。”魏老太爷靠着被子卷儿,闺女儿媳都不能在屋里,屋里就是魏老太太、俩儿子、俩掌柜、俩中人,魏老太爷轻嗽了一阵,接过老太太递上的水喝两口,才说,“你们也大了,自小跟着在铺上学做生意,这几年,我一直就想着,分了家,我和你妈也享几天清福。阿时是长子,我跟你妈,以后都跟着你过。阿年你是次子,现下我还在,自然都住在一处,以后你们想分开过,也得是我闭眼以后的事了。”

    魏年忙说,“爸,您别说这话。”

“这话早晚得说,早跟你们说明白。”魏老太爷看向两位掌柜两位中人,“老李老赵,咱们多少年的老伙计。赵亲家何老弟,咱们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今天,你们帮着做个见证。我跟老婆子,这是老房,算一股儿。阿时是长房,他这房算一股。阿年是次子,两儿子我一般看待,他这房也是一股。家里这些年的收入,除了铺子,就是草莓园了。这草莓园的事,我要拿出来单独说。当初,是阿银买的种子,二儿媳种出来的。那会儿还没分家,这就要算公中的,所以,每年的银钱,公中都要占一份儿,阿银那里因是她买的种子,这几年,一直有阿银的一份儿分红。当初我定的,她出嫁,这分红就没了。如今还没嫁出去,分红就得有她一份儿。如今这要分家了,老房算是占了她们姑嫂这几年的便宜。我有个想头,阿时阿年你们听一听,看合不合适。”

    “爸,您说,我们都听您的。”魏时魏年应道。

魏老太爷先是看着魏年,“你媳妇不是个小器人,那几年忙不过来,把这种草莓的手艺传给你们大姐了。你大嫂忙,先前没空学种草莓。今天分家,住在一起时,草莓园算公中的,既分家,毕竟是你媳妇当初种出来的,这手艺,也是自她那里传出来的。这草莓园,还是要分给你们的。可这种草莓的手艺,我跟你妈这一辈子,也就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先前传给了你大姐,以后你嫂子想学,也教一教你大嫂,成不?”

    魏年立刻就替他媳妇应下,魏年道,“爸爸你放心,就是阿银想学,我媳妇也一样教的。她跟大嫂,亲姐妹一般,这没二话。我们兄弟姐妹,都能学。只是往下传,只能传自家儿孙。不然若谁都传,这技术也就不值钱了。”

魏老太爷点头,“这话是。”接着,魏老太爷又说到其他产业,“两个铺子依旧分做三股。王府井的铺子,年头儿长些,地段儿也好,铺面儿也大,前几年又买下了隔壁的铺面儿,这是处四间的大铺子。东单那里,是处两间的铺面儿。两家铺子都没欠款,库里的料子,账面儿上的钱,王府井的自然要多些。王府井的铺子,算两股。东单的,算一股。再有家里的钱,当初,阿金出嫁,嫁妆是照着五百块大洋置办的。阿银还没说人家,这笔钱留出来,给你们妈收着。再分出两百大洋,这是以后我跟你妈走后,发丧出殡的钱。就照着这些钱使,不许铺张浪费。人一闭眼就什么都没了,没的弄出什么大排场来糟蹋钱。余下的,这些年的家底,一式三份,老房一份,阿时房里一份,阿年房里一份。铺子你们各是各的,这钱,给你们媳妇收着。她们俩,都是我看着给你们定的亲事,如今看来,都是好媳妇。你们也大了,好好过日子,别叫人操心。”

    俩儿子对这分家都没意见,主要是,时下分家,长子因要给父母养老,的确是要占大头的,魏时自然没意见。至于魏年,这位先生还没成亲时就知道攒自己的小私房,这几年又偷偷发展自己的副业,陈萱也有店铺,魏时不差钱,何况,他爹的分法,称得上公平。

    有俩掌柜看着拟出契约,中人做证,俩儿子摁了手印,这家就算分了。

    魏老太爷多明白的人,连那草莓技术的事也让俩掌柜拟出契约来,一式三份,让俩闺女和大儿媳摁了手印,告诉她们,这技术学了只能传给自家儿女,不能传外人。然后,两张存单让魏老太太给了俩媳妇,让她俩收着,好好存着过日子,不能乱花用。

    待把家分好,魏老太爷让俩儿子置酒招呼掌柜和中人,闺女、媳妇则是下厨的下厨,伺候老人的伺候老人,看孩子的看孩子。魏时魏年与两位掌柜、赵亲家、何东家吃酒时说起魏老太爷的病,都十分担心。魏年道,“西医那边说要做手术,我爸死活不答应,中医这里还是吃同仁掌的药。”

    魏老太爷是老派人,相熟的也都是老派人,赵亲家一听说西医要动手术,当时就吓一跳,“洋医院那个,好不好就要朝病人动刀子!我就说,原就是病着的,一动刀子不是更伤元气。我还听说有人动刀子割错了,直接把人割死的,总觉着不大可靠。同仁堂是请的哪位大夫?”

    魏时道,“托人请国医院孔院长的方子。”

    “孔院长的医术,阖北京也有名的。”何东家寻思了个法子,悄悄同两兄弟道,“你们爹是个鲜明人,什么事都想在前头。要不要置下东西冲一冲。“何东家的意思是,把棺材寿衣备下冲一冲,这是民间的讲究,有些老人倘是病沉了,用这个一冲,便能转好的。

    兄弟俩想一想,魏时说,“要是再不见好,就得冲一冲了。”

    魏老太爷是腊月去的,并没有缠绵病榻太久,临去前孙男娣女都在跟前,魏老太爷清醒时已经把该交待的交待了,并没有什么再牵挂的,眼神在老太太脸上定睛片刻,便阖眼去了。

    魏老太爷一辈子的明白人, 做事明白, 做人更明白。

虽是客居北京, 并非大富大贵, 可却是白手起家, 儿女俱是衣食无忧。如今过逝, 非但儿女,就是亲朋们闻知消息, 也俱是过来悼念。魏老太爷生前吩咐了,丧事不要大办,百块大洋为限, 可发丧信时,大家就发现,除了这些年魏老太爷交往下的朋友, 还有魏时魏年两房的岳家,魏金的婆家, 这都是要紧的亲戚,自然都要知会一声。再者,魏时魏年在北京这些年,各自也有不错的朋友,这也是要给信儿的。如此一算下来,兄弟俩纵是商量节俭着办, 还是超标了。好在,兄弟俩都不是在重钱财之人,超也没超多少, 这些钱,谁花了就算谁的,也不必再清算。

临到丧事,虽则家里人都有心里准备,可魏老太爷一去,也是各个伤心。尤其魏老太太,哭晕过去好几回。魏金魏银既要跟着陈萱李氏服侍老太太,姑嫂妯娌四人还得一起哭灵,又有孩子们要照顾,别的孩子都大了,最小的云姐儿也上初中了,独小丫头才三岁,如今办丧事,家里乱哄哄的,陈萱不放心,都是让小丫头跟自己身边儿。好在王大舅在北京,又有赵李二位掌柜以及赵太太李太太两人帮着操持,还有秦殊帮着招待魏年陈萱结交的文化界的一些人,诸人又是伤心又是忙碌了这几日,总算是把殡出了。

    魏家祖籍河北乡下,这年头,都讲究落叶归乡,魏时魏年原是商量着,扶陵回乡安葬。这事儿吧,得跟魏老太太说一声,魏老太太喝着汤药,却是不同意。魏老太太靠着被子卷,冬日的夕阳照进窗户,落在魏老太太恹恹的脸上,“我如今也不大好,兴许哪天那老头子在地下想起我来,就把我叫去了。这急什么,到时我一闭眼,把我俩一块儿送回去就行了,不用再单跑一趟。”

    魏时魏年都劝魏老太太想开些,爹没了,哥儿俩做亲儿子的,一点儿不比别人少伤心,可这活人也得过日子不是。尤其魏老太爷去了,这家就得兄弟两个扛起来,不过,魏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兄弟俩商量着,只得暂把魏老太爷的棺材寄放在城外的一处寺庙,多给那庙里的和尚些钱,让照料的仔细些。如此,魏老太爷的殡算是出了。

    虽说魏老太爷去了,临去前,家也分了,可眼瞅就是年,魏老太太又病着,这个年怎么着也要在一起过的。魏年跟大哥商量着,他想着年后出了正月搬到东交民巷的宅子去,魏时叹气,“这些年都在一处,你们一搬,妈该觉着冷清了。”

    “那边儿宅子离这儿也不远,大哥,咱们是亲兄弟,就是不在一处,也是亲的。”魏年问,“大哥你是个什么章程?”

    魏时道,“我原想着,咱们两家还这么住着。你要是搬去东交民巷,这宅子就太大了。我还没跟你大嫂商量,要不就在附近租处小宅子吧。”

    兄弟俩又说了一回魏银和秦殊这里的事,秦殊一直是住在魏家,每月都会交住宿费和伙食费的,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在外住不起,她是跟魏银交好,俩人在一起惯了。魏时的意思,魏银还没成亲,还是跟老太太一起住他这里。不过,魏时也道,“也要问一问阿银的意思,咱们就这一个妹妹,现在爸爸去了,咱们得多照顾她些。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再说,还有秦姑娘。”

    至于秦殊,魏年道,“她今年就大四了,明年再有半年就毕业。看她吧,她家里一直想她出国念书。”

    兄弟俩说一回家里人的安排,其实,要按魏年的心思,大哥魏时现在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若不置一处大宅,就该置两处小宅,这样以后魏杰魏明成亲分家都好说。还租什么宅子啊,父亲那会儿是老辈人的观念,认为老了会回老家养老过日子。可现下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回老家啊。魏时俩儿子,难道以后儿孙都在北京租房过日子。

    不过,毕竟是分家了,魏年不好多管大哥家的事,大哥说,他听着就是了。

    兄弟俩说一回话,再去看一回老娘,如今临近过年,魏金魏银时常守着老太太宽解,又有过年的事要操心,魏老太太的身子骨儿倒是渐渐好起来了。主要是魏金常劝她,“您现在可不能撂挑子啊,阿银的亲事还没个着落哪。以后还有云姐儿、小丫头的事儿,还不得您老人家帮着掌掌眼啊。”

    这人哪,有了精神头儿,病就好的快。何况魏老太太就是伤心过度,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总之,年前魏老太太的病算是好了。

    魏老太太病好后,李氏就有事请魏老太太拿主意,是这样,魏老太爷丧事时,亲戚朋友们随往的礼金,这些要怎么着?毕竟,这人情往来都是有往有来的,如今这随往的,亲戚暂不说,单论朋友们,有魏老太爷交下的朋友们,有魏时的朋友,也有魏年的朋友。这些钱要怎么算,说来,这些钱眼下是随往到魏家来了,可你家有事人家过来,到时人家有事,你家也要过去的。这便是人情往来了。

    现在,老头子一去,魏老太太是啥事都不管了,摆摆手,“你们商量吧,这以后,除了阿银的亲事,我是啥都不管,就等着你们孝敬了。”

    李氏就让兄弟俩拿主意,后来还是把账分开了,老房的大房随往的,还是放在大房这里。魏年朋友随往的那部分,不论东西还是账目都是让陈萱收着。

    再有,丧事过了,魏家因着老太爷过逝,每个人的精神都不大好。铺子里生意上的掌柜伙计经理店员们都等着过年哪,这一摊事断不能轻忽,大家都忙一年了,以后生意还得继续做,以前都是一起采办年礼,今年便也是一起采买的。因着今年生意不错,年礼和红包都是略加了些,不能让大家白忙不是。

    只是,年前年后的走礼拜年一律免了,丧家有此忌讳,头一年不能登别人家的门儿,怕给人家带去晦气。所以,今年过年,就是魏家自家人吃的年夜饭,因是没了魏老太爷的第一年,年夜饭吃的也没什么滋味儿。魏老太太还落了几滴眼泪,被大家劝住了。

    魏年一房要搬出去住的事,是过年后,两兄弟同老太太说的。魏老太太一向是丈夫在的时候听丈夫的,丈夫一去,就听儿子的,虽是不舍,可听说魏年要搬到小洋楼去住,魏老太太又心活了,魏老太太道,“我这一辈子,还没住过楼哪。等你大哥这里安定下来,我过去瞅瞅,也帮你们安置安置。”

    “妈您尽管去住,我把最向阳最大的屋子给妈你留出来。”

    魏老太太,“成,到时我跟我小丫头一起住!”想到以后能有小洋楼住,魏老太太对于二儿子要搬出去的事也就不太伤感了。

    至于魏银,魏银有自己的房子。魏银因为有店里的生意,打算先住魏年那里,等她房子到期后她就收回来自己住。反正她的房子就在二哥隔壁,是一样的。

秦殊也一起住在陈萱那里,她和魏银依旧是一个房间。魏年开始张罗搬家的事,陈萱为此有点儿意见,她们自家的房子原是租出去的,跟人家签的合约是要一年的。要是反悔,就要还人家双份租金,陈萱想着,就算搬出去,哪儿租个宅子凑合大半年不成啊。结果,魏年这大手大脚的,倒不是要退人家双份儿租金。那家愿意住就住呗,魏年根本不会为了强叫人家搬就去退双倍租金,魏年又在东交民巷租了处大宅子,光租金就要每月一百五十块大洋,陈萱心疼坏了,不大乐意。魏年特意带着陈萱看房子,当然,房子不只是贵,里面成套的红木家俱,实木地板,卧室里还铺着西洋风格的地毯,到洗手间,都是正经的西洋式装修,地面儿是大理石,马桶淋浴还有雪雪白的白瓷大浴缸半身高的大镜子盥洗台一应俱全,连水笼头都是古雅精致黄铜制的,高级的不得了。

    陈萱就是心疼钱。房子已经打扫过,陈萱跟魏年坐在西洋沙发上商量,“咱出国要用许多钱呐,阿年哥,国外人生地不熟,都是花钱的地儿。咱们节俭些呗,这房子当然好,我心里也很喜欢,可租这儿一个月的钱,够咱租个小院子租一年了。咱就节省一年,到咱的房子收回来,咱住自己个儿的房子,就不用租金了,行不?”

    魏年立刻一幅懊悔的不得了的模样,拍着脑门儿无奈道,“是这个理!哎,你说我怎么早没跟你商量,这钱都交了,人家也不退啊!”

让陈萱生气的还不只是魏年不跟她商量就租这么好的宅子,还有小丫头,一点儿没有继承陈萱艰苦朴素的作风。爸妈要来看新房子,小丫头是个闹事包,越大越爱凑热闹,她也要跟来。魏年对闺女一向百依百顺,就带着闺女来了。小丫头一来就疯了,在楼梯上跑上跑下,各个屋子都跑到了,一会儿嚷嚷着“爸爸,这房子可真大!”,一会儿又说“爸爸,这柜也大。”,一会儿你一眼看不到,她装模作样的躺浴缸去了,两只小胖胳膊还一摆一摆装划水哪。

    尤其魏年觑着陈萱不乐意的神色,还问闺女,“丫头,你妈嫌贵,咱们要去租小院子住了。”

    小丫头没心没肺地,“怕啥?我爸会赚钱!以后我也要赚很多钱!住比这儿更好的!”

    魏年给闺女逗的哈哈大笑,抱着闺女往上抛两下,小丫头乐的嗷嗷叫。陈萱想着,自老爷子过逝,许久没见阿年哥这么高兴了。小丫头是个闹腾性子,可小孩子最会看大人脸色,这几个月也乖的不得了。心下叹口气,陈萱就没再反对租房子的事。

    就是对闺女的教育,陈萱私下十分担忧的同魏年说,“阿年哥,你有没有觉着,咱小丫头就是个大炮儿啊。”说话口气大的不得了,一点儿不实在。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20:33 编辑

    魏年的看法与陈萱恰好相反, 认为闺女招人疼的不得了。尤其是闺女话越说越溜之后, 魏年每天回家就愿意听闺女扯天扯地的胡扯,每每听到可乐之处就要哈哈大笑,解忧的很。

    魏年还宽慰陈萱,替闺女辩解,“这算什么大炮儿啊,小孩子家, 想起什么就是什么,过两天说不定就忘了。”

    陈萱说,“也不知道咱小丫头的理想是什么?”

    “小孩子,哪儿知道理想是什么?”魏年认为小孩子就属于啥都不懂憨吃憨玩儿的生物, 陈萱更注重闺女的教育, 第二天问闺女有什么理想, 小丫头果然如她爹所料, 问她娘,“妈, 理想是啥?”

    小丫头的回答干嘣俐落脆, “赚大钱!”

    陈萱吓一跳,想着闺女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就想赚大钱了, 问她, “怎么突然想到赚大钱了啊?你知道钱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啦,钱能买很多东西!”小丫头说, “大姑说,有本事的人就要赚大钱!妈,渴了,喝水!”

    陈萱倒也没觉着赚大钱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做什么事离得了钱啊。陈萱想着,闺女大了,对闺女的教育就不能只停留在背几首唐诗的基础上。陈萱觉着,得形成一个计划才好。陈萱给闺女倒杯温水递给她,对闺女说,“那你知道怎么赚大钱吗?”

    “知道!大姑说,做生意就能赚大钱!”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杯子放到小炕桌儿上。

    陈萱继续问,“那你知道怎么做生意吗?”

    “大姑没说,妈妈告诉你好不好?”

    小丫头跳下炕,把椅子拉到衣柜前,踩椅子上,拉开柜子门儿,“妈,你以后再说那个,咱们要搬新家,衣裳收拾没?”她开始操心搬家收拾东西的事儿了。陈萱说,“明儿我再收拾。”

    小丫头脑袋钻柜子里看一回,跟她娘说,“妈你别忘了我的衣裳啊!”然后,小丫头就去老太太屋里显摆她的新家了,跟奶奶说,“好的不得了!特别大!特别宽敞!特别好!奶奶,你跟我一起过去住呗!”

    “好极了!奶奶你还没去过吧,明儿咱们看完戏去瞧瞧!”小丫头自从过年后就有了专职任务,那就是跟着老太太去戏园子看戏,祖孙俩每天一早就过去,中午在戏园子附近吃饭,下午到傍晚就回家。要搁若干年后,就是成天去看演唱会的水平,要知道,老太太去看戏,那也都是看名家的戏,什么梅兰芳马连良的都不在话下。

    魏老太太从点心匣子里拿出点心给小丫头吃,小丫头捏着块栗子酥吃的仔细,顺带继续跟奶奶说她们新家的事儿。地板特别干净,楼梯也漂亮,屋里还有地毯,浴室里的浴缸比平时洗澡的大铜盆大木桶什么的都宽敞。总之是样样儿都好,小丫头说的快,有时还要说两三遍魏老太太才能明白,却当真是把魏老太太说动了。小丫头说,“就是床忒小,没有咱家的炕宽敞。”

    “那是,床能跟炕比!”魏老太太觉着自家小丫头有品味,小丫头还跟她奶奶商量,“奶奶,你说咱们让我爸给新家盘条炕成不?”

    “成!那怎么不成!”魏老太太认为小丫头对自己个儿的心,瞧这丫头的眉眼就透着一股子打胎里带来的福气,说话干脆俐落,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能干的。眼见小丫头这栗子酥吃完,魏老太太又递给块莲蓉糕给她。小丫头不吃了,拍拍小肚肚,“饱了!”

    “再吃一块儿!”魏老太太一向抠儿的,也就是对着小丫头才这样大方了。

    “再吃就撑了。奶奶,你得赶紧收拾东西啊,我爸说这就搬去住新屋啦!”小丫头挽着红牡丹绸子袄的小袖子,有模有样地,“我帮奶奶收拾衣裳!”把魏老太太逗的不成。她自己就翻箱倒柜的找块儿包袱皮的折腾,魏老太太一边儿乐一边儿指挥小丫头,衣裳怎么放,放几件就把包袱系起来。小丫头足收拾了三个包袱,累的浑身大汗,躺炕上直喘气,说明天再帮奶奶收拾。

    魏老太爷刚刚过逝,魏老太太总有些寂寞,就让小丫头跟自己睡了。

    陈萱还想晚上跟闺女谈一下理想的问题哪,结果,闺女竟叫老太太留下了。陈萱想着,孩子虽小,教育也不能轻忽,于是,格外留意闺女每天的活动。早上吃过饭,陈萱魏年去店里的去店里,去厂里的去厂里,如今家分了,魏年就把东单衣料铺子的生意交给赵掌柜,他全权接过了化妆品厂的事情。夫妻俩要去上班,小丫头就和老太太一起,手绢里包上几块点心,溜达着去东安市场那里的戏园子听戏。

    陈萱心细,总有些不放心这一老一小,跟着去过一回才知道。因为祖孙俩算是熟客,每天戏园子里都有伙计给留着前排视野好的位子,这祖孙俩一去,人家伙计上前赶着招呼,虚扶着老太太,殷勤的把人带过去,嘴里还说着,“一早儿就给您和小小姐留着座儿哪。老太太、小小姐这边儿请。”

魏老太太牵着小丫头的手过去坐了,给几个铜子儿的小费,伙计道过谢,一会儿就给送壶热水过来。小丫头有模有样的坐魏老太太旁边儿,俩人时不时还要唧唧咕咕的说话,渴了就喝水,饿了吃点心,待看半日的戏,中午就到戏园子附近的小摊儿吃饭,有时吃馄饨、有时吃面条儿、喝面茶、杏仁茶等,都是俩人商量着来。吃馄饨、面条儿的时候,小丫头还会有模有样的跟人家伙计说一声,“小二哥,我奶奶牙口儿不好,给我们多煮煮,煮的软烂些。”把人家逗的不成。魏家在王府井的铺子本就离东安市场近,这一祖一孙在那一块儿竟还小有名气。

    待中午吃过午饭,俩人下午继续看戏,一直到傍晚回家。

    除此之外,俩人就是操心家里事。尤其是魏年这新宅子,小丫头跟她爸要了地址,带着她奶奶、她大姑都去瞧过了,连带着她跟她奶奶、她大姑的房间,她都给分派好了。在小丫头的催促下,魏老太太连包袱都收拾好了。魏老太太还跟魏年说啦,“我就过去瞅瞅,住不了两天,不用特意收拾,我就住一楼那个朝阳带茅房的那个屋儿就行。”

    魏年笑,“我就说把那间给妈你收拾出来。”纠正他娘,“妈,那不叫茅房,叫卫生间。”

    “要说这洋式儿的东西就是事儿多,茅房不叫茅房,还改叫卫生间了。”魏老太太还跟大儿子说,“我先把东西搬到你弟弟那里去,这屋子就好腾出来了。等你那院儿收拾出来,这屋儿里的老家俱都给我拉过去,这都是实木的老家俱了。”

    魏年都跟陈萱说,“咱小丫头还真能干。”

    “她把一家子的心都操完了。”陈萱笑,“当初老太太说这小头自小爱操心,真没说错。”还问魏年,“大姑姐小时候也这样吗?”陈萱是认定小丫头像大姑姐了。

    魏年道,“大姐哪儿有咱小丫头的机伶,咱小丫头是为一家子操心,大姐就一抠儿,都是为她自己个儿。”

    陈萱想想闺女,也好笑,同魏年说,“大姑姐待咱小丫头可不抠儿,昨儿又给她买炸麻花吃了。”

    “吃就吃呗,咱们那新屋,小丫头还特意帮大姑留房间哪。”魏年看闺女是怎么看怎么好,陈萱则会潜移默化的增加一些小丫头对于书本文化的认知。这次搬新家,陈萱最心仪的就是魏年帮她收拾出来的大书房,陈萱整理书房就带上小丫头,跟她讲,书要怎么分类,怎么放,家里有多少书,书有什么用。还告诉小丫头,以后想赚大钱,现在就要开始学习了。

    小丫头这个年纪,处于最好奇最爱搀和大人事的年纪,妈妈要她帮着整理书房,小丫头深觉受到妈妈的倚重,干的特别带劲儿。当然,免不了一些小孩子累了没耐心,陈萱也不急,今天累了就明天再做,但每天都会带着小丫头做一些。

所以,搬家虽搬的快,书房反是最后才整理好的。因着这整理书房的事,魏老太太还有所不满,怕累着她的小丫头,认为陈萱这当娘的也忒会使唤孩子了。陈萱也不恼,依旧每天带着小丫头慢慢收拾,待书房收拾好,小丫头果然得意的了不得,又开始到处显摆她家书房了。陈萱不会简单的告诉小丫头做事要持之以恒的道理,但是一件事,只要小丫头开始做,陈萱就要求她做完。慢一些没关系,中间累了想休息也没关系,但一定要记得自己的初衷,要有始有终。

    做的比说的多,这也算是陈萱特有的教育方式了。

    陈萱与魏年的性格外在来看是相反的, 陈萱内敛低调, 魏年则是热情玲珑, 可实际上, 倒是陈萱更热络些, 魏年的性子则偏冷清。譬如, 魏时与李氏在外租宅子的事,陈萱听李氏说起时便悄悄同李氏说, “杰哥儿明哥儿都大了,大嫂眼下手里有活钱儿,何不置下两处宅院, 不管是自己住还是收租,都合算,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李氏向来柔顺, 闻言只道,“老太爷给的钱, 我都给杰哥他爹了。随他去吧,反正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陈萱觉着魏时自打关外回来就不大妥当,才这样劝李氏,不想李氏把钱都给了魏时,陈萱当下目瞪口呆, 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李氏倒是有事托陈萱,李氏说,“这几年, 我也攒了些私房。先前我听二弟妹的,攒上几十块大洋就换条小金鱼儿,这几年也攒了些。二叔路子广,用这钱,帮我置一处小院子,这事儿你和二叔知道就行了,别再往外说。”

    陈萱和李氏妯娌多年,关系一直很好,自然应承李氏这事儿,可心下总有些担心。待接了李氏的钱,又不知该怎么说,主要是陈萱也不知道李氏和魏时之间出现什么问题。李氏反是宽慰陈萱,“没事,我心里有数。”

    陈萱回头跟魏年说这事儿,魏年道,“大嫂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别多管。我帮着大嫂置处宅院吧。”

    陈萱说,“到底怎么了?你先时还说大哥在外有事,每晚回来那么晚,你实话跟我说,大哥是不是在外有人了?”陈萱又不傻,她早猜着了。

    “也不能算外室。”魏年也不想说大哥的不是,含含糊糊道,“就是窑子里的女人,大哥也没当真。”

    “没当真那能总去?”陈萱皱眉,“平时看着大哥挺正经的人,怎么这样儿啊!”

    “我怎么知道。我劝他好几遭了,可你说,就是亲兄弟,大哥比我长十来岁,我也不能总说这事儿。”魏年摆摆手,“大嫂这性气儿也真是,还把现钱都给大哥,这回成了,都得填窑子里去,以后可怎么过日子。”

“我看大嫂心里有数。”陈萱想着李氏虽是个好性气儿,可这几年下来,花边儿厂和技工学校的事,都管的妥妥当当的,从没出过半点儿差错。陈萱想到李氏,李氏是长媳,当初陈萱进门儿,人人都瞧不起她,独李氏待她平和,厨房里的事也处处指点她。李氏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性子,陈萱和魏年说,“眼下就是大嫂置了宅子,估计也是租出去吃租子。选那地界儿好些的院子,宁可是处小院儿,地段儿好就好租。要是大嫂的钱不大敬,咱们略添些也给大嫂买下来。”

    “我晓得。”魏年认为陈萱的一大好处就在于陈萱当真不是个小气的人,多少媳妇就怕丈夫拿钱补贴别房兄弟,陈萱平时都不大在意这个。不要说与李氏一向很好,就是魏金那时不时爱占些小便宜的,陈萱也不说什么的。

其实要魏年说,陈萱天性中就有一种抓大放小的聪明。像以前学认字,陈萱为了巴结许家姐妹,向人家借书,那是顶着魏老太太魏金的双重压力,硬是趁魏老太太出外看戏不在家,拿魏老太太点心匣子里的点心给许家姐妹吃。后来,魏老太太的点心匣子上锁,就是从这事儿开始的。那时陈萱就是一门心思的,只要能从许家借出书来,她都不怕挨骂。再后来,陈萱为了跟魏年学洋文,那是拼命拍魏年的马屁,利用自己在厨房之便,换花样儿的给魏年**吃的饭菜,一点儿都不怕别人说她偏心魏年什么的。那会儿的陈萱,只要能学洋文,啥都不怕。如今魏金占小便宜这个,只要能痛痛快快的过日子,不影响陈萱店里的生意还有平时的学习,给魏金占点儿小便宜就占点儿小便宜呗。反正时而需要魏金帮着看孩子,所以魏年说,陈萱在生活上很有些自己的智慧。

    聪明女人都有一套把日子过舒坦的本事。

    如李氏,魏年把宅子置好后,特意让陈萱把地契给李氏送去。李氏以前就略识几个字,后来在花边儿厂干管理工作,识字就更多了。李氏看过地契,却是没收,让陈萱帮她收着,就是东四新置的宅子,也请陈萱一并帮她租出去,每年的租金都换成小金鱼儿,请陈萱帮她收着。

    李氏依旧是花边儿厂、技工学校管事,自秦殊上大学后,这两处地方的事情主要是李氏在管。今年夏天秦殊大四毕业,据秦殊说,还能得个优秀毕业生的名头儿。只是,到底是毕业后就开始打理生意,还是继续出国留学,秦殊一时拿不定主意。

    秦家的电话都打到魏年这里来了,是的,自分家各过后,魏年把东单铺子还有家里都装了电话。魏年一向八面玲珑,当初魏老太爷过逝,秦家这里,非但秦殊送了花圈,帮着接待过来员唁的文化界朋友,就是秦家,也让秦殊多准备了一个花圈,是以秦家名义送过来的。魏年跟秦司长说话,电话里都是一口一个秦叔叔,亲热的不得了,并且答应秦司长劝一劝秦殊出国留学的事。

    魏年也愿意秦殊出国,魏年是这样想的,陈萱今年就能把高三的课程学完了,年底是老太爷的周年祭,周年祭后,明年魏年就打算和陈萱一起,对了,还要带上魏银,一起考一考国外的大学。若是能考上好大学,魏年打算就带着陈萱魏年还有小丫头一起出国,要是他娘愿意出国看看,也把老娘带去。反正魏年自认这几年颇攒了些身家,不至于养不起妻儿老娘。

    所以,魏年想秦殊干脆先出国,一则可以趟一趟出国读书的路子,攒些经验给魏年学习。二则秦殊到了国外还可以就近接单,给花边儿厂做,少了洋行剥一层皮,自然利润更高。

    基于这两点考虑,魏年简直是与秦司长不谋而合。

    就是秦司长,虽则只与魏年有过一面之缘,可如今通起电话,对魏年的印象竟是大好,深觉魏年是个不错的青年。认为他闺女在北京能如此长进,果然是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魏年把这两点原因跟陈萱说了,让陈萱劝一劝秦殊,当然,魏年说的比较委屈,魏年的意思,“我原是计划着今年考大学,可自从去岁爸爸过逝,老太太身体不好,家里也乱糟糟的,今年有爸爸的周年祭,咱们怎么也要过了周年祭再走的。秦姑娘先过去也没什么不好,以后都在国外,咱们还能一起做事业。”

陈萱是极愿意人多念些书的,想想阿年哥的话是极有道理的。陈萱魏银都劝秦殊可以先出国留学,秦殊也就应了。秦殊又开始选大学等一通的忙碌,待到选好大学,拿到北京大学双学位的毕业证书,秦殊就打包行礼准备回上海了。她要自上海启程,原本秦殊是准备去英国念书,不过秦司长建议她去美国。关于留学的地方,陈萱也不大懂这个,她特意打电话问了容先生和闻夫人,两人的建议都是美国。秦殊也在学校请教过老师,最后定的是美国的大学。

    秦殊这次回家,就会从上海港坐游轮直接去美国,不会再回北京了。相处这几年,彼此间情分与亲人也相差无几,就是魏老太太魏金听说秦殊要出国,也准备了礼物给她带着。魏老太太送给秦殊的东西颇是接地气,给了秦殊一块儿灶心土。魏老太太说,“这是咱们老宅搬家时,我让大妹在灶心敲下来的。这个你带着,出门容易水不服。要是觉着身上不好,就掰下一块儿来煮碗水喝,就好了。”

不得不说,魏老太太当真有先见之明,待年根底下,秦殊自国外寄来的信上说起此事时,都觉不可思议。秦殊向来认为自己壮如牛犊,鲜少生病,可在轮船上,她不知怎么回事,浑身乏力,吃不下睡不香的,吃了医生开的药也不抵用。最后船上有位老中医给她把把脉,说是要有家里的灶心土,喝上一碗灶心土煮的水就能好。要按秦殊以往,她虽不是那等娇惯人,也不能喝土煮出来的水啊。兴许是病的实在难受,秦殊就掰下一小块儿,喝了一碗灶心土煮的水,她还是等澄澈下来才喝的。可就这一碗水,第二天就觉着好多了。秦殊喝了三天,病就好了。

    为此,秦殊在信上简直是把魏老太太大大的吹捧了一番。

要搁往时,魏老太太若知此事,定要得意非常。眼下魏老太太却是没这个心了,魏老太太自从住魏年这里的洋房后,她就此在这儿安了家,跟小丫头住一屋儿,祖孙俩特别的透脾气,每天介欢欢喜喜的过日子。这人老了,说是不管事不管事,其实爱操心。魏老太太更是这种性子,她住在二儿子这里,每天管着二儿子家里的一摊事。本来就是啊,魏年陈萱都是早上吃过饭就出门,傍晚才回来。家里的事,可不就得是魏老太太管么。除了二儿子这里,魏老太太也挺关心大儿子家的事,这闲来无事,带着小丫头上午看了梅兰芳的专场,下午唱的是谭富英的《定军山》,到傍晚,魏老太太就带着小丫头到大儿子家去了。结果这一去,魏老太太险没气死。李氏正在张罗晚饭,可这晚饭吃的叫什么,白面都没有,玉米面抖抖面口袋,也只有半升了。魏老太太目瞪口呆,问李氏,“你们这是过得什么日子?”

    这一问才知道,老太爷分给两房的钱,李氏收着的那一份儿,早叫魏时讨了去。魏时非但把那钱花的精光,连李氏隔嫁的金簪金戒子金耳环都骗出去再没见影儿。魏老太太问,“那钱呢?”

    魏老太太瞧着那半升玉米面就觉着不痛快,问李氏,“你们晚上吃这个,明儿早吃啥?”

    最后,魏老太太找来魏年商量,还有王府井的李掌柜过来,这才知道,魏时这一年竟是抽上了大烟。这抽大烟,不要说只王府井这一个铺子和魏老太爷临终分的家业,就是再多十倍,抽光也是转眼的事。魏时都到了骗李氏陪嫁的份儿上,可见是真的没什么钱了。李掌柜也发愁这柜上的生意,直跟魏年商量,许多货款还没结哪。魏老太太拍着大腿哭早死的老头子,眼瞅就周年祭了,魏时来这么一出。

    周年祭是小事,无非就是给魏老太爷烧烧纸,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魏时抽大烟是大事,以后日子怎么过?魏年倒是有钱,可再有钱也不能供大哥抽大烟啊!

魏时给老娘哭一回捶一回,脸色腊黄,也没了主意。最后,是李氏拿的主意,李氏平平淡淡的说,“眼下城里,铺子里生意已做不下去,杰哥儿他爹烟馆里还欠了不少账。铺子里也有欠账,请李掌柜把铺子处理了还一还欠款。若是有剩,这铺子有老太太一半儿,我们不孝,剩下的钱都该是老太太的。若是不够,二叔帮忙垫上,这里我让杰哥儿他爹给二叔写张欠条,以后这钱我们慢慢还。如今城里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回乡下吧。乡下没大烟,杰哥儿他爹也好戒烟。”

    魏老太太全无主意,就是不放心孙子孙女,说,“那杰哥儿明哥儿云姐儿可怎么办?”

    李氏道,“自然是跟我们一起回乡下。”

    魏老太太当时就说,“云姐儿断不能跟你们回去,杰哥儿明哥儿也大些,又是男孩子,我不大担心,云姐儿自出娘胎就在咱们北京城,她哪里去过乡下,我再舍不得的。”

    魏年说,“大嫂,不如让三个孩子在北京跟我过。孩子们明年还要上学哪。”

    李氏想了想,歉然的同魏年陈萱道,“云姐儿我就托付给二弟和二弟妹了,杰哥儿明哥儿都跟我和他们爹一起回乡下过日子,乡下有地有屋,怎么也能活。”

    陈萱倒是不反对魏时回乡下,她就是可惜三个孩子,陈萱说,“大嫂,别耽误了杰哥儿明哥儿念书。”

    李氏面色平静无波,“做人比念书更加重要。”

    如此,年前,过了老太爷的周年祭,李氏就带着要戒烟瘾的丈夫和两年即将成年的儿子,雇了一辆平板大车,回老家过活去了。要说烟瘾难戒,当初孙燕的父亲,硬是把家抽垮,最的死在了大烟上。可那得分什么人,有李氏在,魏时回老家这一路硬是把大烟给戒了,而且,此生再不复吸。

    这就是一向柔顺的李氏的手段了。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20:33 编辑

    李氏说带着丈夫儿子回乡下, 一时也走不了, 老铺的账那里倒好说, 李掌柜多少年的老人儿了, 账目一向清楚, 就是烟馆的烂账比较麻烦, 好在有魏年,烟馆的账, 是魏年过去给结的。

    可这铺子盘出去,也不是你说盘,人家立刻就有人接手的。老铺那里, 李掌柜劝魏年把铺子接下来,倒不单是为了这是老太爷留下的生意,李掌柜说的实诚, “铺子里这些伙计,都是咱老家的孩儿, 这铺子一旦盘出去,我这里倒好,这些年总有些个积攒,可他们就要回老家种地了。”

    李氏也是想魏年接手老铺的,李氏说,“咱们不是外人, 我宁可是二叔把铺子盘下,不为别个,这是太爷传下的基业。纵是你大哥无德, 二叔经营也好。”

魏年虽说血冷一些,可该尽的兄弟间的义务,他是尽到的。他大哥出去找女人,他劝过,他是做弟弟的,大家都娶媳妇有孩子成有立业的成年人了,他做弟弟的,总不能为这事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跟他大哥说,你别嫖了,好生过日子吧。魏年真不是那样的性子,魏年向来是,明白人不用劝也明白,糊涂人再劝也是糊涂。他大哥这样儿,魏年也没法儿。不过,魏年能做的都做了,对于这铺子,魏年想了想,道,“既然大嫂这样说,如今咱们就把契立了。以后大哥戒了烟想回来,这铺子这会儿我买多少钱,大哥可原价买回。”还是要替他大哥说话,“浪子回头金不换,许多事,我怕大嫂你糟心,没跟你说。傅掌柜前些日子就来北京城找营生,大哥不算糊涂,没把傅掌柜弄铺子里来。大嫂就看着杰哥儿明哥儿吧。”

    既如此,魏年出钱把铺子盘下来,除去铺子里欠的货款,还有烟馆里的钱,余下一千大洋。魏时没脸要这钱,说是给老太太养老的。魏年私下同李氏商量了,又帮着置了一处宅子。李氏惭愧道,“若非有二叔你们帮衬,我们这日子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魏年道,“大哥戒了烟,要是明白了,大嫂就跟他回来。咱们一家子在北京,总有个照应。”

    “我知道。”李氏虽柔顺,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二房真是在要紧时候帮她这一把,李氏却不是心安理得就受二房这些好处的性子,李氏道,“这两处宅子,都有劳二叔和婶子照料了,宅子的租金就给云姐儿交学费,平时花用。二叔不必替我留着,那样我就太愧的慌了。”

    “都听大嫂的。”魏年并没客套。还有置宅子剩下的二百大洋,魏年打算给大嫂的。李氏道,“我这里还有五块大洋,二叔不用给我钱,现在钱多了不是好事。这些钱留着做云姐儿的花销吧,还有老太太那里,我们一回乡下,怕是不能尽孝了。”

    处理完这些事,李氏就带着丈夫儿子回了乡。

魏老太太很是为大儿子这一房流了些眼泪,好在陈萱劝着魏老太太,又跟老太太商量着给云姐儿收拾屋子,要按老太太的意思,俩孙女都跟她住就是了。可现在住洋房,不比以前的大炕。炕多大啊,那一条大炕,睡五六个人都睡得开。如今魏老太太屋里的床,原本是床垫,魏老太太睡不惯,嫌太软,硬是把床垫换成硬板床,铺上褥子,她老人家才觉着舒坦。其实,她老人家是想儿子给她盘条炕的,奈何魏年不答应,说这是人家的房子,不能随便盘炕,于是,老太太只得睡床啦。这床也是一米八的大床,足够魏老太太和小丫头睡,可是再加上一个云姐儿就太挤了。

    其实,房子里还有空房间,魏年是打算给侄女单独一间屋子的,云姐儿也十二岁了,大姑娘了。还是魏银说,让云姐儿跟她住,一则云姐儿自来跟魏银关系好,二来家里出这样的事,爸妈哥哥们都回乡下老家了,云姐儿心里没有不牵挂的,跟魏银一起住,魏银能宽慰一下云姐儿。

    既如此,就让云姐儿跟魏银住的。

年前真是忙的没空多想魏时的事,王府井的铺子被魏年盘了下来,李掌柜和铺子里的伙计们都松了口气,过年的红包是没有了,可当月的工钱也是要发的,而且为了安抚人心,年礼与东单铺子都是一样的。还有陈萱魏银店里年下打折促销的活动,年下的红包、年礼,化妆品厂年下的出货以及过年的事宜,花边儿厂也是一样,尤其李氏一走,花边儿厂的事三人商量后提携了牛二嫂管理。除了厂子里的事,还有今年出孝,过年给亲戚朋友送年礼、拜年的事,这几年,魏年陈萱的交际愈广,要走动的人家自然越多。就是魏银,也有些自己的朋友过年要走动,三人忙的脚不沾地。

    家里过年的吃食,都是老太太看着大妹刘嫂子准备的。

年前王二舅来北京的时候,大妹要跟着王二嫂回家过年的,刘嫂子不准备回去,说是怕回去小丫头没人看。当然,刘嫂子这话,魏老太太都说假。这年头儿,出来做工的女人家,在村儿里都不是太好过的人。刘嫂子是个寡妇,娘家婆家都一般,她现下在魏家,顿顿跟魏家人吃的一样,住的也干净讲究,而且每月还有工钱。出来的第一年,刘嫂子就不愿意回去,那会儿胆子小,不回怕婆家有话说。如今在外这几年,刘嫂子长了些见识,胆量也大了些,索性不回家过年,就留在主家过年,帮着主家料理家事。

    魏年也挺乐意,还说过年给刘嫂子封个红包,毕竟年下事多,出门应酬走动,魏年喜欢带着妻女一起,这样一来,家里的活儿还是得陈萱魏银干。魏年此人,但凡能用钱省下这些杂务的时间,他是极愿意的。

    魏年还托付了王二舅一番,他大哥说是回了乡下过日子,可大哥虽是在乡下出生的,却是少时就一家子来北京生活的,何时种过地?眼下这日子也不知该怎么过哪。王家人当真厚道人家,王二舅笑,“阿年你放心,我跟大哥都商量好了,过年叫外甥女儿、外甥女婿回家过年。他们这回老家,一些庄活家什怕是没置办下,没事儿,咱家都有。你只管放心吧,有我们哪。”

魏年还能说什么,只得把大哥一家托付给王家了。好在王家也不是外处,是李氏嫡嫡亲的舅家。等后来才知道,人王家真是帮了大忙,这个年李氏没去舅家过,就在自家乡下庄户老院儿过的,虽说东西都旧了,王家送些碗碟等当用的来,凑凑和和的,也过了个年。待第二年春种秋收,李氏虽说在乡下长大,舅家疼外甥女,她自幼没下过地。魏时更是不必说,这位刚戒完大烟瘾的先生,好容易保住了半条命,如今身体还在恢复中。话说回来,就是身子骨儿没事儿,他也不懂种田。魏杰魏明就更不必提了,都是王家人带着家伙什儿过来,管播种管秋收。

    后来魏年得知此事都说,真是亲娘舅家。

    陈萱说的更实在,“就是亲娘舅家,这么好的也不多见。”

    出了第一年孝,走亲戚串门子嫁娶之事便不忌了。

魏年准备好好的过个年,对了,年前还要跟魏金结草莓的账。草莓的生意,魏年是这样跟魏金赵姐夫商议的,以前魏老太爷在时,自是魏老太爷说了算。如今分了家,魏年叫了魏银一起商量。魏银无所谓,当初她就投了一块大洋,这些年跟着分了不少钱。何况,近来化妆品生意火爆,魏银连银行贷款也早就还清了。如今这草莓生意,陈萱就是每天过去记录,其他都是魏金管着,无非就是卖的时候,魏年跟六国饭店签的合约。跟六国饭店,也时老客户了。

    魏年想着,再按老爷子分股儿的办法不大好,与魏金说的,既是魏金在种,以后便是七三,魏金拿七,魏年魏银拿三。七三也只分三年,三年之后,这技术就归魏金了。

不过,魏金存了心眼儿,她悄悄同魏年魏银说了,这事儿不要说出去,对赵姐夫就说按以前的老例,魏金拿二。魏金道,“不是我有外心,自从咱爸去了,我家那老婆子就不安生。先前不给丰哥儿裕哥儿出学费,叫老爷子骂了一回,不敢再克扣。可其他的,一文钱不出。近来总跟我打听种草莓的事儿,你们姐夫是个没用的,给那老婆子哭一哭就没了主意。我得自己攒几个,万一以后有大用处哪。这钱,阿年你给我换成金子,我不用什么美金,不懂那玩意儿,还是金子保险。”

    魏年对于魏金藏私房的本事还是很看好的,魏年问魏金,“要不要再置处宅子?”魏金也是俩儿子,先前魏金托魏年悄悄置过一处小宅。

    魏金问,“有好宅子?”这两年,就是拿二,魏金也分了不少钱。对于置产的事,魏金还是很热衷的。

    魏年心下一动,“你跟姐夫住的王府仓胡同儿的宅子如何?市价得一千两百大洋,一千拿下,你要不要?”

    魏金当然要,魏年从魏金这里要来大洋,去帮魏金办了地契。之后一倒手,把大洋换了美金存在了自己账户。魏年与陈萱说,“亏得大姐不知道那宅子是咱们的,不然她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出的,可算是把那宅子出手了。”

    陈萱笑,“也就你能占大姑姐的便宜。”

    “这哪儿叫占她便宜,给她便宜了两百大洋不止,不然她能这么痛快。”魏年在年前做成这笔生意,神清气爽。东交民巷的宅子是不愁卖的,王府仓胡同这个,魏年想着出国前提前变现,毕竟国外花销大。再者,魏年可不是上学就干上学的脾气,倘国外有可做之事业,魏年也想试一试的。如容扬、如闻夫人,都是在国外起的家。魏年自问不比人差,所以,出国前,国内产业魏年是要慢慢变现的。

    刚刚把手上的宅子卖给大姐,魏年第二天就见大姐携夫带子的来他家了。魏年还以为那宅子的事儿叫魏金知道来找他算账了,不想魏金另外有事,魏金说,“家里洗澡不方便,还要烧热水。你这里有冷热水的设备,浴缸大,洗澡方便,就来你这里洗了。”

    魏年心下松口气,笑道,“我正说这都要年了,大姐你怎么还不来。吃饭没?我这里有山西的汾酒,正好陪姐夫喝几盅。”自从魏年搬到小洋楼里来,他就习惯他大姐一家时不时过来洗个澡的事了。

    “没哪,正好一起吃。”魏金在弟弟家是绝不会客气的,魏年让刘嫂子添几个菜,小丫头见大姑来了,早就扑过去跟大姑抱在一起啾啾啾的说起话来。小丫头还毛遂自荐,“大姑,一会儿我给大姑擦背!”

    魏金亲小丫头两口,“真是大姑的心肝儿宝贝!”

    魏年斜插一句,“丫头,你大姑有你大姑父擦背,不用你。”结果,被魏金啐一口,骂魏年都做爹的人了,还说话没个把门儿的,不要脸面。

    魏金一家过来,魏老太太也很高兴,问魏金婆家过年准备如何了。魏金道,“就跟往年一样,我跟我们妯娌白天都要烧鸡炖鸭蒸馒头。晚上不是我家还没装电灯么,黑灯瞎火的也干不了活儿,我就先跟你女婿带着他们哥儿俩过来洗澡。这大年下的,总得洗的干干净净的才好过年。”

    魏老太太想到赵亲家母这个抠儿也是没法儿,魏老太太都跟大女婿说,“原我觉着我就是很会过日子的,还是没法儿跟你妈比。这都民国二十三年啦,你家还不装电灯哪。”

    赵姐夫也是无奈,“劝我妈好几遭,都叫她骂一脸,说装电灯容易,电钱忒贵。”

    小丫头吓一跳,说,“大姑父,要是没灯,晚上不就看不见了!”

    赵姐夫也挺喜欢小丫头,笑道,“有油灯啊。”

    小丫头问,“可是,电要钱,油灯里的油也要钱的啊!”

    赵姐夫笑,“电贵,煤油便宜。”

    魏金摸摸小丫头系着蝴蝶结的小辫子,说,“没事儿,咱们小丫头不是个油灯命,咱小丫头起码是个电灯的命!”

魏金刚说了侄女儿不是个油灯的命,那点油灯的老太婆就打起她家小丫头的主意来。甭看赵家连电灯都舍不得装,赵老太太这在煤油灯下熬了几十年的眼神儿真是锃锃亮的好,很是不瞎。这几年,魏家二房越发兴旺,这不,魏老太爷一去,魏家大房展眼不成了,魏家二房却连小洋楼都住上了。赵老太太就寻思着,要不要亲上做亲,她家老二屋里的一个小孙子,今年八岁,眉清目秀的好相貌,跟魏年家那丑闺女就差不离嘛。

    赵老太太这算盘倒是打的挺如意,魏金因稀罕小丫头,时常把小丫头带身边儿,她给小丫头做了身过年穿的新裙子,带小丫头到家里试大小,觉着挺合适,就叫小丫头穿着玩儿了。赵老太太拿糖给小丫头吃,家时就有她那孙子,赵老太太问小丫头,“你看你这小哥哥怎么样?”

    小丫头嘴里含着糖,鼓着半个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还成。”

    赵老太太立时乐歪嘴,问小丫头,“以后你给她做媳妇好不好?”

    小丫头歪头,睁着小眯眯眼问,“啥是媳妇?”

    赵老太太很会比喻,“就像你大姑跟你大姑夫似的,做一家人。”

    “不行!”小丫头十分干脆,“我可不是油灯命!”

    赵老太太一时还没明白“油灯命”的意思, 小丫头很善解人意的给她解释了一回, “你家使油灯, 就是油灯命。我家用电灯, 我是电灯命!”

    赵老太在见小丫头明火执仗的在她跟前“炫命”, 很是给噎了一回, 说小丫头,“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势利?”

    赵老太太酸溜溜地, “你家条件好,用电灯的,看不起咱们这用油灯的, 就是势利。”

    小丫头不乐意,“我可没看不起你,我大姑也是用油灯的!”然后, 她可能觉着赵老太侮辱了她的人格,也不守着赵老太吃糖, 到厨房找她大姑去了。

    魏金招呼小丫头,“过来过来,鸡刚炖好,软的不得了,大姑给你盛两块儿。”

    魏金那妯娌已是给盛了满满的一小碗,放在小丫头跟前儿, 递给她筷子,笑眯眯的说,“丫头趁热吃。”

    “她多大个人, 可吃不了这么多,别撑着。”魏金给捡回锅里几块儿,又从馒头锅里捡出个热腾腾的大馒头,掰半个给小丫头,让她就着馒头吃,老太太怕吃,年下好容易有些鸡鸭鱼肉,一个个弄的死咸,这配着馒头,是担心齁着她家小丫头。小丫头挺有心眼儿,待大姑忙完这一摊事儿,她在人赵家吃过午饭、下午茶后,傍晚大姑带着俩表哥送她回家时,她才跟大姑说,“油灯奶奶说我势利。”

    “就是阿丰哥的奶奶,她说我是用电灯的,看不起她用油灯的,这就叫势利。”五岁的小丫头很会学舌了。魏金听的哈哈大笑,小丫头强调,“我说我可没有看不起用油灯的,大姑你也是用油灯的啊!”

    小丫头人小鬼大,总结一句,“油灯奶奶不好。”

    魏金先笑嘻嘻的跟侄女说,“以后不要跟那老婆子说话,跟大姑玩儿。”

原本小丫头年纪小,都不知道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事儿,她早忘了脑后去了,也没跟家里说。当天小丫头穿着大姑给做的红花儿绸子裙,特别高兴,回家一通臭显摆,必要人人都夸她一夸,她才满意。你要是不夸,她就不停的问你,“大姑给我做的新裙子!”然后,在你跟前转圈儿啊踢腿啊手舞足蹈的展示她的小裙子来吸引你的注意力,大家都肯夸小丫头,就是魏年使坏,硬是憋着不夸,结果小丫头在她爸跟前蹦蹦跳跳一晚上展示她的小裙子,险没把小丫头累瘫。

    魏年憋一肚子的笑,陈萱瞪他好几回,魏年才一脸真诚的说,“好看,咱小丫头穿啥都好看。”

    小丫头擦一把脑门儿上的汗,喘着气说,“可是把我累坏了!”

    魏年听她这大人话就是一阵乐,魏老太太骂儿子,“就知道逗咱小丫头!丫头过来,奶奶给你洗澡。”自从住上洋房,用热水方便,魏家人每天都要洗澡,小丫头自来爱管事儿,开始魏老太太不乐意天天洗,怕费水费电,小丫头就接受爸爸派给她的任务,见天儿的监督奶奶洗澡,这时间长了,魏老太太养成习惯,每天洗,也会给小丫头洗,都不用陈萱魏年操心。

    “奶奶,明年我就六岁了,明年我就自己洗啦!”小丫头把给自己今年年底所剩无几的洗澡的事都分派好了,“今天奶奶给我洗,明天爸爸给我洗,后来是妈妈,大后天是大姑,大大后天是二姑。等过了年,你们就没这机会啦!”她还觉着给她洗澡是啥美差来着。

这临过年,忙的都是大人,连魏老太太往年只管等着媳妇伺候的人,今年也帮着管着家里的一摊事,没空去戏园子听戏了。也就小丫头没事,每天穿的漂漂亮亮的等着爸妈带她去串门子。魏年开始并没有这个意识,年前给亲戚朋友的送年礼什么的,小时候是兄弟俩跟着魏老太爷出门,后来大了,就是两兄弟出门走动,也从没带过姐妹一起。陈萱不一样,魏年可能更宠爱小丫头一些,陈萱对女儿的要求则是严格的,不论是培养闺女持之以恒的品性,还是平时出门,只要陈萱能去的场合,都会带着小丫头。陈萱吃够了没见识的苦,她虽出身有限,学业也在进行中,可是,她对小丫头的培养,真是尽了最大心力。

    所以,过年去给亲戚朋友送年礼,自小丫头能出门的时候,陈萱就带会着闺女一道去。陈萱这样节俭的人,因闺女年纪小,冬天又冷,要是搁她和魏年,陈萱更倾向于俩人穿暖和些坐黄包车,可有闺女,陈萱就能狠一狠心让魏年租小汽车。一家三口坐小汽车出门,然后,到亲戚朋友家做客要注意什么,要有礼貌.,陈萱都会耐心的教给闺女。

    所以,甭看小丫头年纪小,她见的世面比魏老太太都多,更别提痴心妄想的赵老太太了。

    今天小丫头就要跟着爸爸妈妈去邻居郑司长家,说来,魏年心思之机敏,陈萱都十分佩服的。就拿当初租这房子来说,每月一百五十块大洋啊,这是在北平,不是天津上海,这样的价码,在租界也不便宜了。陈萱原还嫌贵,待住进来才知道,左邻是北平教育司郑司长,右舍是市政厅秘书长的宅子。

魏年这宅子租的,相当有水准。而且,魏年这人吧,别看这宅子租的好像他要往政界发展似的。当然这不可能,魏年是买卖人,对于做官没兴趣。可要旁人租了这宅子,近水楼台,也得上赶着走动一二。魏年不一样,他租了这儿的宅子,也没忒上赶着,就是搬来的第一天往邻居家里送了些自家种的草莓。之后,他是做生意的,人两家都是政府部门的人员,魏年并没有凑上前巴结什么的。就是郑司长这里,算是秦殊留下的人脉了,魏年也没有显出多热络来。

魏年摆出八风不动的架式,与郑司长家的社交反是由小丫头和老太太开始的。小丫头爱热闹,当初住金鱼胡同儿时她就喜欢出去找胡同儿里的小孩儿玩儿。如今这搬了小洋楼,左邻右舍的,也就郑司长家有个年龄相仿的小孙女。魏老太太也是个爱串门子的,就带着孙女去串门子了。刚开始郑少奶奶还有点儿不乐意,觉着魏家到底是做生意的,主要是魏老太太从头到脚都是一股子老派小脚老太太的风范,在魏老太太的审美影响下,小丫头红裙红褂也有些土土的。可小丫头都找来玩儿了,就让俩孩子一起玩儿吧。待相处长了,就觉着魏家虽是做生意的,也是本分人,尤其孩子教育的好,小丫头才多大,唐诗三百首都背完了,现在每天要背诗经,就是洋文也会叽哩咕噜的说上几句,郑少奶奶一问,是人家爸妈教的。

    郑少奶奶都说,“魏小姑娘年纪不大,学的东西真不少。”

    郑太太笑,“魏先生魏太太在社交场虽低调,风评却是很好,她夫妻二人都会好几国的话哪。”

郑少奶奶想想魏家这一家人,“魏先生魏太太都是洋派人,她家心姐儿也招人喜欢。就是他家老太太,还是旧派人的那一套。”还有魏小姑娘,挺伶俐一闺女,魏先生魏太太洋气的不得了,怎么也不给闺女打扮一二。郑少奶奶真是冤枉魏年陈萱了,魏年天生洋气,陈萱虽是后天才学会的梳妆打扮,现在也挺有审美。给小丫头买的小姑娘穿的白纱的小洋裙、蝴蝶结的小皮鞋,她都不喜欢穿。小丫头天生自有审美,她就爱红裙红褂那一套,爱的不得了。而且,小丫头可不觉着自己个儿土,她觉着自己洋气的不得了!

    郑太太道,“就是现在北京城里,这样的旧派人也不少。”

    “是啊。”两家孩子间来往的多了,大人自然也熟了。由孩子的家教便能看出一个家庭的教养,小丫头的家教很过关,与郑家来往多了,又是邻居,过年过节的都会走动一二。

    大家也很有话题,远在大洋彼岸的秦殊就是话题啊。郑司长问起魏年准备考国外大学的事,魏年道,“原本今年就想考的,我爸爸的周年祭就在年底,前些天刚过了。我想着,怎么也要过了我爸的周年,再考国外的大学,毕竟这一出国,起码得三四年才能回来。”

    郑司长道,“是啊,大学起码四年,若是再往上读,就要更久了。”又问魏年准备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

    郑司长专职干教育的,对这上面很有见识,给了魏年不少建议。

    陈萱则带着小丫头和郑太太郑少奶奶说话,主要是过年的事,陈萱说起家里预备过年吃食,陈萱说,“今年太忙,我都没顾上家里,都是我们老太太瞧着预备的。”

    郑少奶奶嘴快,说,“您家预备那许多东西,得吃到什么年岁啊,略预备几样就好,到时有客人来,饭店叫一席上好席面儿来,既省事又省心。”

    郑太太就觉着儿媳妇这说话不大客气,好在陈萱向来心肠大,她没觉着有什么不客气,反是请教起郑少奶奶来。郑少奶奶就说了,“备几样自家吃的就好,年前跟相熟的饭庄子打好招呼,到时预备着第二天是哪些客人过来,提前打电话叫饭庄准备好,中午送家来就是。他们管送管收,碗碟都不用洗的,就是给些车马费就成。比起在饭店吃是贵一些,可也节省了时间啊。”

    陈萱觉着这法子靡费了些,不过,如果特别忙的时候,也是可以用用的,便道,“您说,以前我家也往饭店叫过席面儿,这过年忙成这样,我倒没想起这个法子。”

    郑少奶奶笑,“您就是太忙了,‘思卿’的广告,现在满大街都是。我见了都要与人说,‘思卿’的老板就住我们隔壁。”

    陈萱连忙说,“我们只是给容先生做代理,牌子是容先生的。”

    “那也是容先生慧眼识珠,这么些做代理的,哪个比得上你们?”郑少奶奶对于陈萱做生意的本事是很佩服的,她虽不用这些国产货,可也去陈萱的店里看过,陈萱性子好,待人和气,做生意实诚,店里每天都是顾客不断。现在连原本做店员的赵大丫也升成小头头儿,手下还管着俩人哪。

    在郑司长这里送过年礼,夫妻二人就带着小丫头回家了。郑司长这里离得近,就先过来,明天要去文先生和楚教授那里。魏家的行程安排的很紧凑,所以,对于赵老太太竟是贼心未死之事,竟是毫不知情。其实,说句实话,就是赵老太太的“贼心”,魏家这会儿都不知道哪。

    魏金也不知这事儿,是赵姐夫吭吭哧哧同魏金说的,魏金一听险没炸了,接着又气乐了,与丈夫说,“你说,咱们老太太是不是病了?”

    魏金噗一口气把煤油灯吹灭,冷冷道,“脑子坏了。”这死不肯安电灯,硬拉着一大家子熬煤油灯的老婆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赵姐夫想想现在二小舅子的势头儿,对于妻子的话竟是气不起来,见煤油灯的灯芯跳出两个小火星儿,而后冒出一股子油烟味儿极浓的青烟,便彻底的黑了下去。赵姐夫没啥脾气的也躺下睡了。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20:34 编辑

    魏金回娘家时说到这事儿, 都说, “怪道我那妯娌突然对咱小丫头这么好, 她平时我略多吃块儿肉都要瞅我好几眼的人, 那天小丫头过去,赶上厨下炖鸡肉, 那鸡炖的软和,我就说让小丫头尝两块儿。她平时哪儿那么大方过,给小丫头盛了冒尖儿的一小碗。我们家那肉炖的都咸,哪儿敢给孩子吃那许多,咸着嗓子怎么办?我说她突然大方,原来是打的这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魏老太太平时就跟赵老太太不对付,魏金不好说婆婆,主要是抱怨妯娌。魏老太太可没此顾忌, 骂道,“当初我就说你爹眼神儿没瞅好,大女婿虽是个老实人,可你婆家那老婆子委实不是好缠的!嫁她家这些年,吃苦受累不说,还给她老赵家生了俩大孙子!我这就后悔多少年,当初不该答应赵家的亲事,如今又打起咱小丫头主意来,她倒真敢想!”

    “可不就说么!”魏金摇头,“真是发梦!”

    这事儿叫魏家知道,魏家也不能怎么着, 毕竟赵老太太就是发了回梦,魏家不乐意也就是了。魏年倒是说她大姐,“以后别带小丫头到你婆家去,你那婆婆,越发不着调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要知道她打咱小丫头的主意,我才不带小丫头过去哪。”魏金因娘家得力,也是很硬气的。

    陈萱知道这事儿后倒是跟魏年说,“要是以后有人打听咱们小丫头的亲事,阿年哥你可别乱给小丫头定样。现在是新社会了,早不时兴娃娃亲了。”

    “我知道,就赵老二家的小子,他是做梦。”魏年为人,便是连赵姐夫也不大欣赏的,主要是自家姐姐嫁都嫁了,又有俩外甥,小舅子大姐夫的,凑合着来往呗。魏年可不是魏老爷子,给闺女说亲就图女婿老实,魏年眼界儿高,魏年道,“咱们都还年轻,以后还能往上走一走的,不要说以后,就是现下,他家那秃小子也配不上咱小丫头。”

    陈萱认真的说,“以后咱小丫头说亲,起码得是个博士才行。”陈萱比较喜欢会念书的人。

    魏年乐,“合着你比我眼光还高哪。”

    “不是眼光高,咱小丫头以后也会读博士的,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咱小丫头要是博士,嫁个不识字儿的,也不般配啊。”陈萱还就自己跟魏年婚姻发表了一通感慨,“先前咱俩刚成亲,阿年哥你不愿意,不就是因为咱们不般配么。”

    魏年这辈子最大的短儿就是这个了,连忙轻咳两声,强行辩解,“没有的事儿啊,我那会儿主要是想跟你培养培养感情。”

    陈萱笑睨他一眼,俩人换好家居服下楼,就见小丫头踩着椅子打电话哪。陈萱说,“你又打电话,不是说了电话费很贵么。”小丫头颇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一大爱好就是打电话。陈萱很为小丫头这烧钱的爱好头疼,时常让魏老太太监督,不叫小丫头总乱拨电话,魏老太太不在客厅,一看就知道在洗澡。

    小丫头大声说,“我叫容叔叔打过来的,是容叔叔花钱,不是咱家花钱!”

    陈萱恨不能捂脸,诶,丫头,你能不能小声些,你容叔叔该听到了!陈萱正色道,“你容叔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容叔叔很有钱的,说没关系。”小丫头扭过头跟容扬说,“我妈怕您花电话钱,容叔叔,我得挂了,祝您新年快乐啊,我主要是想跟叔叔拜年!”然后,她又“嗯,嗯,嗯”了三声,都没容她妈接过电话跟容叔叔说两句,她啪的把电话挂了。扭头跟她妈说,“这不快过年了,我打电话给容叔叔拜年。”

    这电话都打完了,小丫头还不下来,还拨电话号码哪,陈萱过去,“你怎么还打?”

    “我想再给姥姥打一个啊。”小丫头很有计划性的跟妈妈说,“过年啦,得跟长辈拜年。容叔叔和姥姥常寄东西给我,我想给他们打电话拜年。我跟他们说,咱家钱不多,叫他们打过来的,用不了咱家多少钱的,妈妈。”

    陈萱无语片刻,说小丫头,“你可真会过日子。”

    深觉受到妈妈的表扬,小丫头得意的晃晃自己脑袋上的两根细辫子,抖机伶,“我这主要是像妈妈你。”

    “我真是受宠若惊。”陈萱想说小丫头几句勤俭节约的话,见云姐儿背书包进来,摸摸小丫头的小辫子,倒了杯水,问云姐儿,“考完了,考的怎么样?”

    云姐儿成绩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这孩子自小聪明,上学晚些,可第一年就跳级了,早追上了同龄人的进度。魏家原是买卖人家,自从陈萱向学,影响的一大家子都念起书来,云姐儿连法文德文也学了一些的,在班里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云姐儿放下书包,接过水,“婶子,成绩单得下个星期去拿,还要开家长会。我觉着问题不大,试卷上的题目我都答上了。”

    陈萱道,“那就好,到时让你二叔去给你开家长会。”

    小丫头问她爸,“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啊?”

    陈萱也很欣慰,闺女很向学,这点儿肯定是像自己啊。

    小孩子不会说谎话,小丫头很实在的说,“主要是想像姐姐那样拿大奖状。”

有时说起闺女来,陈萱都问魏年是不是小时候也跟闺女似的,简直是家里的外交家。跟容先生通电话倒不奇怪,容扬瞧着温雅俊秀,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小丫头性子活泼,跟人很是亲呢,再加上陈萱特别愿意带着闺女出门社交,所以容扬来北京的时候都会见到小丫头,有时还会送些女孩子的小玩具给小丫头。尤其是,容扬特别会送小丫头衣料,别看小丫头人小,天生遗传的爸爸魏年的臭美基因,特别爱打扮。偏生她审美特异,就爱个花花绿绿。容扬以前送过小丫头小女孩儿穿的白纱裙,小丫头不大喜欢,容扬后来都送他什么红牡丹、红芍药、紫葡萄这种花样的绸缎料子,小丫头喜欢的不得了。

    于是,特别喜欢容叔叔,认为容叔叔跟她一样有眼光。

    可是跟闻夫人,真是见都没见过一面。俩人审美完全是天差地别,闻夫人也不会像容扬那样,小丫头喜欢什么就送什么。闻夫人偏爱的小孩子衣裳倒不是白纱裙,闻夫人偏爱小旗袍,或者是荷叶边儿的洋式小裙子,这两种,小丫头都不喜欢穿。后来闻夫人就不送这个了,改送些儿童读物,这个倒是比较合小丫头的心,主要是,就是不认识字,看图也很有意思。

    平时小丫头还会常常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着爸妈、奶奶、大姑、小姑的去照相馆拍照,然后,给容叔叔和姥姥寄自己的小照片什么的,肉麻的很。

    跟闻夫人这位未曾谋面的外婆,小丫头那电话打的比她妈都勤。这不,过年的电话,她妈还没打,她先打完了。

    也不知小丫头都背着家里跟闻夫人说过什么,闻夫人特意打电话问陈萱,“是不是有人拉心姐儿的亲事?这事儿你们可得慎重。”

    陈萱道,“就是有亲戚打听,我跟阿年哥都没应。”

    “没应是对的,现在是新社会,我看心姐儿十分机伶,以后好好培养,只要心姐儿出众,什么样的出众男人没有呢?贸贸然给孩子定亲,倒委屈了孩子。”闻夫人没再多说这事儿,转而问起陈萱魏年出国留学的打算,陈萱说,“阿年哥的意思,明年就考一考。”

    闻夫人道,“念书的事不要拖。你们考试后给我消息,我给你们准备船票。”

    陈萱同魏年说起明年留学的事,陈萱说,“一个是老太太那里,咱们得提前跟老太太说一声。大哥大嫂毕竟在老家,要是能行,还是带老太太一起去国外住上几年,咱们就近好照顾。还有就是云姐儿这里,咱们明年出国的话,云姐儿要怎么着?”

    魏年并不担心,“云姐儿自小上的就是教会小学,她英文不错,日常对话不成问题。跟大哥大嫂说一声,要是他们答应,咱们带云姐儿一起出国,如何?”这方面,魏年还是要争取妻子的意见的。

    家里的经济问题不大,何况这年代,叔伯娘舅都是至亲了,像魏家这样大房有些萧条,二房代为养育子女的做法,在这个年代是常事。陈萱道,“这也好。云姐儿成绩一直很好,出国也能见见世面。”

    商量好这个,陈萱问,“你和容先生说好没?咱们一走,北京这里的事要谁来接手?”

    魏年道,“我和容先生都比较看好白小姐。”

    想一想白小姐的才干,陈萱也得说,“白小姐接手,问题不大。”

    魏年也问陈萱,“店里的事你和阿银是怎么打算的?”

    陈萱道,“我和阿银商量着,看阿燕愿不愿意接手?若是阿燕愿意接手店里的生意,可以仿照咱们与容先生合伙的方式。她拿七,我和阿银拿三。”

    魏年笑,“你们这条件开出来,北京城里大把人都巴不得哪。”

    “话不能这样说,阿燕跟咱们干多少年了,阿燕的人品、行事,咱们都信得过。”陈萱倒是有句闲章,“阿燕如今这也出孝了,她和小李掌柜的亲事也近了吧?”

    “李太太盼的望眼欲穿了都。主要是孙太太是旗人,讲究忒多,这民间守孝,从来都是一年的,就孙太太,非说要三年。”魏上摇摇头,“孙太太那人,有可怜之处,未尝有可恨之处。”

    “这话怎么说?”陈萱不明白了。以前孙老爷抽大烟把家抽败了,孙太太拉扯几个孩子,可谓含辛茹苦。虽则最后还是孙燕把家给撑了起来,孙太太照顾孩子也称得上用心了。

    魏年语气中颇有几分不以为然,与陈萱道,“你就是凡事总把人往那里想,这都看不出来,北京城这许多旗人,眼下又不是大清朝的时候,谁还有这种讲究?无非就是孙太太想的多,觉着孙姑娘这几年挣着钱了,又不把钱交给她,她怕孙姑娘一旦成亲就不肯再供养娘家,这才咬着三年守孝的事儿不放,就是想孙姑娘多供养家里几年。”

    “不会吧?我听说旗人的确特别讲究。”

“不是什么呀,定是这样。”魏年笃定,“这寻常人家的姑娘,青春能有几年哪,孙姑娘现下二十好几了,你以为她跟阿银一样,阿银是准备留学的。就这样,咱妈还没少叨叨阿银的亲事。要是真心疼闺女的,就孙老爷那人品,守上一年就是仁至义尽。你瞧瞧孙太太这满肚子的心眼儿,没一样用到正地方的。她一家子家用才几个钱,就是再加上俩孩子念书,对孙姑娘现在也是小菜一碟。她越这样,孙姑娘越是与她离心,孙姑娘在金鱼胡同置了宅子,三进的宅子,五六千大洋总要的,说是做嫁妆用。李掌柜太太都喜的都找不着北了,现在孙姑娘孝期也出了,他们亲事也就在明年了。”

    陈萱很为孙燕和小李掌柜高兴,陈萱说,“不管怎样,阿燕是个明白人,她能有今日,我真是为她高兴。”

    魏年笑,“是啊,到时咱们可得送份儿大礼。”

    果然, 年前在六国饭店聚餐时, 陈萱问起孙燕小李掌柜的亲事, 小李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 孙燕也是满面喜气, 未婚夫妻二人互看一眼, 小李掌柜笑道,“年后二月的吉日, 到时还得跟东家请几日假回来办喜事。”

    魏年道,“不准,喜帖还没收到, 不准假。”

    大家说笑一回,白小姐道,“老齐你介时不在北京, 人不到,礼可得到。”

    齐三笑, “你别说我,说的好像你在北京似的。”

    聚餐后,年前魏年陈萱魏银分别同白小姐、孙燕谈了留驻北京之事,孙燕自然愿意,只是在店里利润分成上,孙燕不同意, 道,“就是两位东家出国留学,我做个掌柜便可, 哪里能与东家七三分成,北京城都没有这样儿的,这不合规矩。何况,我能有今日,皆是两位东家提携,两位东家七,我三,也是北京城的独一份儿了。”

陈萱认真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这一走,以后店里的事,都要由你做主。在国外,通信不方便。做生意,又是极机变的事。何况,现在的世道,咱们都是晓得的,虽说去年年初上海打过仗后这也消停小两年儿了,可眼下瞅一瞅,东交民巷西交民巷的房价居高不下,城里随时可见日本浪人,警察却是管都不敢管,世道不太平啊。就是这生意交给阿燕你,我跟阿银也想过了,生意呢,能做就做,倘真是世道乱了,凡事要以自身安危为先,只要咱们人在,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不要只看一时,以后的时间长久的很。”

    魏银也劝孙燕,“阿燕你就别推辞了,咱们这些年的相处,再说,现在生意可不好做。”

    孙燕也是个干脆人,主要是,孙燕是陈萱魏银店里的第一批员工,就像魏银说的,相处这些年……孙燕道,“我打理店中生意问题不大,只是小李他在天津,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陈萱眼中露出笑意,“这个我跟阿年哥商议过了,你们在天津这几年,天津生意很稳当,何况,你跟小李掌柜明年就要成亲。不妨你跟小李掌柜回北京,让李二过去主持天津的生意。这些年我瞧着,李二也是个稳当性子,小李掌柜带他些日子,问题不大。”

    孙燕心下一喜,“我得谢谢两位东家,现在做生意,两头儿分着是常事。就是我与他成亲晚,年纪本就大了,婆家那边儿怕是会急着我们成亲生子,他能在北京帮我,最好不过。”

    说过生意,魏银问孙燕,“你这几年都是在天津,嫁妆置办的如何了?”

    孙燕人逢喜事精神爽,“嫁妆原是该我娘家置办,我妈不擅外务,我这事儿,也不好都托给族里的亲戚。我们在天津时,天津也是极繁华的地方,我顺手置了些东西。我寻思着,这些个家用的东西,只要不太次也就行了,反正东西一用便旧,也不值钱了。倒不若置一处宅院,体面不说,以后也可传给后人,我在金鱼胡同儿置了处宅子。”

    魏银直说,“有这处宅子,北京城里十有**的闺秀都不如你。”

    孙燕笑,“二东家别打趣我了,也是这些年存下的钱,要搁前些年,置地倒比置房好,置地年年有出息,可自从世道乱了,还是房产稳当一点儿。”

    孙燕和陈萱魏银商量的,虽说明年要接手店里的生意,不过开年后天津那里得去整理整理,好预备着李二过去接手。

    倒是魏年想让白小姐接掌北京化妆品厂的事被白小姐拒绝了,白小姐自称更喜欢上海,白小姐倒是推荐了齐三,白小姐同魏年道,“赶紧把齐三调回北京,我自己好在上海独掌大权。”

    魏年好笑,“你现在不是独掌大权。”

    白小姐摆摆手,“太烦了,成天嘀嘀咕咕,管天管地。他是个正经人,我对他无意,倒不如早点儿分开,不然他想多了,倒是白做了几年同事。”

    魏年颇是八婆地说,“这年头,像齐三这样品貌端正的正经人也不好找。错过这个,可能就没下一个了。”

    “行了行了,我看你家小丫头那爱管事儿的样儿,就是像你。”白小姐精致的脸上看不出喜恶,“我还是在上海,让齐三来北京吧。”

    既然白小姐坚持,魏年再与齐三谈过,齐三沉默片刻方道,“既是她的意思,就这么办吧。”

    魏年问齐三,“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齐三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并不隐瞒,“无非是我心仪她,她无意我。”

    魏年给齐三出主意,“老话儿说的好,烈女怕郎缠。白小姐心性十分聪明,让她看到你的真心,她也不是无知无觉的人。”

    齐三叹道,“她不是无知无觉,她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魏年看齐三堂堂大男人,竟为男女之事愁的长吁短叹,可见对白小姐十分深情。魏年跟齐三打听,“是不是她在上海有喜欢的人了?”

    齐三摇头,十分笃定,“没有。”

    魏年只得宽慰又鼓励了齐三一番,倒是楚太太听说家里堂弟要来北京升任总经理,不论是薪水还是职位都上升了不只一个台阶,心下十分欢喜,借着过年给魏家送了份儿很尽心的年礼,认为堂弟能有今日,多赖魏先生魏太太提携。

    楚教授知他夫妻二人明年就要去考国外大学,笑道,“他们夫妻当真是信心百倍。”这还没考哪,先把接替位子的人找好了,可见夫妻二人对考取国外大学之事是有十足信心的。

    楚太太道,“我看你当年考国外学堂也不难。”

这个新年无形之中就带上了一些分别的气息,夫妻二人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是年后同魏老太太说的。魏老太太并没反对,就是有一事同魏年说,“前年你爸爸去了,原我想着,我怕也没几年了,你爸

  各种宝妈我想问问你们,你说我老公他二姐夫的妈妈昨天晚上去世了,他现在要说回老家去,你们说这有必要去吗?只是一个姐夫的妈妈去世了?

各种宝妈我想问问你们,你说我老公他二姐夫的妈妈昨天晚上去世了,他现在要说回老家去,你们说这有必要去吗?只是一个姐夫的妈妈去世了?

如果关系好,如果不远,如果你身体好,那他就去呗,如果关系一般,说实在的,礼到人到不到都无所谓,这年头人真的很现实

宝宝知道提示您:回答为网友贡献,仅供参考。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梦见建新房是什么预兆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