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乌拉拉迷路贴的俄军被乌伪拘留,又让美分们高潮

貌似乌伪承认东二州政治地位,貌似普京赢了,其实不然。【乌克兰局势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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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乌伪承认东二州政治地位,貌似普京赢了,其实不然。收藏
乌伪正在全面动员,停战协议好似一张废纸,一旦乌伪养精蓄锐必定再次发动战争,到时又是血流成河,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非要等到下一次消耗战了才明白这次的决定多么的傻,该怎么说普京呢?又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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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协定对乌伪没有任何意义,为达成目的什么不要脸的事应该都做得出的。
所谓停火不过是西方为了给乌政府军一个喘息的机会罢了,等到乌军军力恢复又得开打了。毕竟西方在国际舞台上占主导地位。你看之前政府军的数次危机不都是靠“停火”这个万金油来解决的吗?要是民兵处在劣势方,你觉得西方会像现在这样哭丧着喊停火?去年八月初民兵最危急的时刻。西方有哪一个国家站出来喊停火?
楼主工作认真努力
东乌不是说了吗?谁再违反协议,东乌不会再签任何备忘录。
应该是普京和背后欧洲势力谈妥了。这一步可能是为了分化欧美。欧洲一直想停火,自己家里希腊快爆了。再跟乌克兰拿欧元给美国卖命。。。。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要等,要看。
菠萝利用停火养精蓄锐,时机一到,把自己一支不重要的部队炸了嫁祸人民军,借口人民军袭击乌军,然后战火重燃。当然,这只是我瞎推测而已,但菠萝以及它的“智囊团”也很难做出高明决策了
我觉得普京也知道停战了西乌就会得到美国武器重整伪军,伺机再来。但这确实是让步,为什么呢?经济制裁真的受不了?还是想先把西北风从法国骗回来?
普京不能疲软,继续扩大冲突才对
西乌怎么打都是个输,就是美国人亲自撸起袖子上也没多大胜算,所以只能是代理战争。欧盟不帮美国美国人在东乌也得吃憋。西乌肯定有再次挑起战端的企图,但是现在勒住他命门的绳索越拉越紧,再次发动内战恐怕除了美国没人帮他了。
普大帝对俄军的战斗力太自信了,西乌逗比只会送啊~
只要东乌克兰牵制西乌就达到了目的
你犯了那个很普遍的错误:我比国家聪明 我比普京聪明
叫停火个毛啊
莫斯科 前进。
西乌想撕毁协议再次讨伐东乌就算给他们外星人装备还是要打输,现在征兵都靠装壮丁的战斗意志打得过才怪。普京不过是跟欧盟作了一些妥协,目的是挤走美国人。西乌要是还想继续开片,那欧盟会彻底放弃对基辅政权的支持,到时候美国人怎么办?
普京有普京的道理,要不然他咋是普京呢
小盆友们大多空有一腔热血,没有逻辑思维能力呀!
这几天确实有美分以各种身份用各种方式来渗透本吧,吧主们怎么看呢?都不岀来说话还是被策反了?
西乌需要停火养伤 东乌战役形势良好 但底子也一样潮 停火只是幕间休息 天气转好后仍有一系列大战
楼猪继续努力,过年红包多多
再给楼猪科普一次,菠萝是精锐都在包围圈内,剩下有20万军人都是壮丁,摩托罗拉大队、GIVI大队、塞尔维亚大队在机场周围,不到3000人,对阵5000伪军,以后再不要提菠萝的精锐了,壮丁而已
之前在二战吧看到个帖子说菠萝的儿子在包围圈内,不知是否真的
本吧的人喜欢脑补,以为人民军貌似在战场上暂时打的不错就战无不胜一样。目前人民军之所以打的好,根本是得到了东部人民的支持,你确定到了西部纳粹区不会全民皆兵?
普京也不想被国际孤立
俄罗斯也要发展的
北约不能吸收乌克兰,一个内部有纠纷甚至战争的乌克兰!普大帝坚持东部2州留在乌克兰,维护了乌克兰的领土完整。你说谁赢了?大声点
停火就是他凉的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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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伪美分,我拖14们后腿了
今天在公交上,做到了一个老外旁边,我:HI他:hello我:what are you from ?他:说了个听不懂的词我:。。。我:can you speak chinese?他:你好我:额..你好
鬼火太犀利了、、
come&this&way&&I&know&where's&Jingtao&HU
"Hi""Hello""Where are you from""Fvck off, Chinaman"..."Can you speak Chinese""How Naive ? (这一句你听反了)然后楼主傻傻的回了一句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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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签名档&&
保存至快速回贴04-02梦见在公园迷路,这两天适合反省过去,放眼未来的一天。尊重自己的感受是你应该对自己持有的态度。创业的人梦见在公园迷路,事业正处于毫无前途可言的前况,愈是着急,愈会陷入苦境,导致所做的事都要失败;建议沉着...03-19梦见自己迷路了,预示梦者的生活压力会比较大,在工作中会有一些负面情绪,让你觉得身心俱疲,可以多尝试一些户外活动放松心情。未婚者梦见自己迷路了,近期恋情发展趋势会越发明显,而且会按照你想要的剧情来发展,...03-12梦见迷路被狗追,人际关系将转好。尤其会受到长辈的赏识而被提拔。但决不可以老是依赖人家,要努力磨练自己、充实自已。生意人梦见迷路被狗追,运势不佳,投资的一个觉得利润很不错的商品,结果却出乎意料,给自己的...03-08孕妇梦见出国游玩迷路,代表的是你们的运势并不好,最近和家人之间的矛盾不厚道,而且最好的结果会是你们生气的离开,记住你的心情会直接影响宝宝的发育健康。生意人梦见出国游玩迷路,代表的是你们的运势还挺好的,...02-19梦见迷路丢钱包,预示梦者最近的经济实力雄厚,并不会因为钱财的问题而担心生活,即使你现在没有钱,也会在你缺钱的时候得到支援。商人梦见迷路丢钱包,预示梦者的生意将会获得成功,能够赚钱很多的钱财,而且能够用...01-23梦见森林,这两天会有个发财的机会,因此要好好的把握。梦见在森林里速路,则表示会上仇人的当,导致自己会陷入困境。梦见困猎的森林,则表示仇人会战胜自己。离开家的人梦见森林,则表示能很快归来。男性病人梦见森...01-17男人梦见迷路有人指路,工作上的活动虽多,但随著身体的活动运势也会跟著上N喔。有聚会就去参加、有讲座就去聆听,最后的收获都是属于自己的。而且在外活动的过程中还有意外的小幸运的预感呢,像是原本只想顺道逛逛...01-17打算出门的人梦见迷路了有人带路,建议少出外为妙,延后出外带雨具。准备考试的人梦见迷路了有人带路,意味着成绩失常。宜静下心来多加努力。怀有身孕的人梦见迷路了有人带路,预示生男,夏占生女。分娩困难宜小心...01-17梦见自己山中迷路,意味着心中有些不安定感残留,如果计画有需要变动的地方乾脆就早一点取消比较好喔。且因内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成为无形压力,这两天对此也表现较为敏感,只要别人提到一点与你的秘密沾上边的事就开...11-23梦见赶集迷路,运势不佳,这段时间开销太大,就会觉得压力很大,有点喘不过气。病人梦见赶集迷路,运势不错,病情方面得到控制,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不久将会恢复健康。生意人梦见赶集迷路,运势不佳,手上还有很...师东兵:《秦城冷月》上(1-15章) 打印页面 - 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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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东兵:《秦城冷月》上(1-15章)
作者:师东兵&&更新时间: 15:56&&来源:乌有之乡&&责任编辑:yewn
江青在牢房中检讨,自己一生的唯一错误是推荐了华国锋。毛泽东曾问她:“你有坐牢的准备吗?”六二年,刘少奇决心纠正“错误”,彭德怀上书中央要求平反,毛泽东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日子不那么好过了。”
江青同志(年)
她终于尝到了铁窗的滋味,尽管这里还不是真正的监狱。但是,过去那种生活,不,包括公民的基本自由,她都失去了。是暂时?还是永远?她不敢断言。
当然,她希望的是前者。
现在信息全无,甚至多数时候连报纸也看不上。她仿佛被置身到一个全封闭的铁桶里,听不到一点社会上的动静。这时,恐惧像一股电流击穿了她的全身。她觉得房间里的灯全熄了,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她,难道就永远锁在这死一般的黑暗中吗?她自己问自己。
她永远忘记不了那天:一九七六年十月六日下午八时。
中央办公厅的一位副主任带着全副武装的军人来到她的住地。不,按照她的词汇,是闯进她的卧室,向她宣布了“隔离审查”的决定。然后,他们不理会她提出的要求,把她强行押走:
这是非法绑架,是赤裸裸的政变!她这样大喊着……
她被押上了汽车,窗帘全被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开到了什么地方。她闭上眼睛。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永远闭上眼睛的毛泽东,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还有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毛远新及她的所有的战友们。她下一步事业的发达、受人尊敬、十届三中全会……天哪,要是全国全世界知道了实情……简直不敢想象。
当她从车里被拽下来时,她丢失了自己口袋里的一支钢笔。那是珍贵的留念,是毛泽东送给她的礼物。自从嫁给毛泽东后,她自认为自己是白璧无瑕,她一生犯过的唯一错误只是推荐了华国锋,让毛泽东提拔他当了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当时,张春桥曾提醒她:“华国锋大奸似忠,得提防。”但她不以为然。而现在,后悔也晚了。
江青沮丧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由于挣扎,乌黑而秀美的头发弄散了,零乱地搭在前额和脑后,且沾上了很多尘土。一个政治家,即使是强有力的铁腕人物,一旦失去权势也会像瘫倒的病人那样变得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已快六十三岁了,政治家到古稀之年本是职业上最成熟的时候,可自己还能再期望什么?
“江青,”一位女看守提着饭盒进来,“该吃饭了,你听见没有?”
“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用这个口气说话,滚,去把你们的主子华国锋、汪东兴请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你是审查对象,提这种要求根本不是时候。”看守她的负责人听到她的喊叫走过来,半是劝解半是警告地说:“现在你别无选择,还是把态度放老实些好。文化大革命中你们整了多少人?你总该懂得专政者如何对待被专政者吧?”
江青又火了,她挥舞着拳头咆哮道:“我们整的是什么人?是敌人!是钻进我们党内的叛徒、特务、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而你们,你们整的是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成员,是好人。你们把专政的矛头指向党中央,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你们是犯罪……”
警卫和看守们无动于衷地望着她。这正是他们的职责!!什么都不会惹怒他们,他们对一切都顺其自然!!只要你不逃跑,不自杀。他们对这位刚来的审查对象一开始还有很大的新奇感,渐渐地并不感到新奇了,因为她身上并没有新奇之处。不过,这位负责人还是感到了某种心酸。听了江青的怒骂,她怎能一点触动也没有呢?
终于,她朝江青望了一眼,然后向楼梯走去。
囚室里又剩下江青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监视器的严密注视,只是她自己没有感觉到而已。
江青一会儿坐在床上,一会儿烦躁地在地下走来走去。她多么想走到大街上向人们诉说自己的一切啊,但此刻她已失去了这种自由。这时她才体会到自由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珍贵,而以往自己对此并没有珍惜。她想起一位著名学者的话:“政治是残酷的艺术,某种意义上讲是同死亡在捉迷藏和游戏。”她曾骄傲地宣称:“我不是戏剧家,而是政治家,我是搞政治的。”那么,她终于体会到了残酷和死亡的滋味。政治家失去自由,就是死亡的开始。她对周恩来的话不屑一顾,周恩来曾对她说:“政治家要选择和使用、培养、结交有实力、有本事的人,把权力交给他们。梅兰芳唱戏可以,作总统无论如何不行!”她不相信这些话,整天和唱戏、跳舞的人混在一起,而冷落了抓枪杆子的将军和老帅们。同不懂政治而玩政治的人在一起,只会陷入难以自拔的窘境。这时,只有这时,她才感到了自己和周恩来的差距。要早听他的劝告,改变一下策略就好了。不过,人在感情冲动和沉溺于赞歌颂词之中的时候,又有谁去听规劝呢?
毛泽东的话又在她耳际轰响,那是整整十年前给她信中的一段话,早已在全党公开过:“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经常想一想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这个问题我同你讲过不知多少次,你还记得吧,四月在上海还讲过……”
自己究竟有什么弱点、缺点和错误呢?这和自己目前陷入的困境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那是一九六二年的夏天,江青陪同毛泽东来到北戴河。她帮他换上泳衣,并肩向大海走去。她发现他的眼睛总是默默地凝望着波浪起伏的远方,让他瞧吧,让他望吧,他一生喜欢大海江河。游泳时,快乐如在天堂,可是一完……他就把快乐、幸福忘掉……忘在九霄云外,直到坐回到书房或办公室里。她帮他冲刷身体,往身上打肥皂,拧开淋浴的水龙头,冲洗全身。她希望他会尽快从沉思、忧虑中解脱出来。也许她得给他找点轻松些的读物,通常说说笑笑也就够了。
毛泽东披上浴巾,照了一照镜子。他今年六十八岁,可是看上去像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一双能看透人肺腑的黑眼睛,一头稍有灰发的背头发型。他的外表酷似他的母亲,智慧、精明却和父亲相同。
江青找了几本杂志,回到办公室。毛泽东已经穿好了衣服,背向着屋,望着窗外的大海。
她清了清嗓子,让他知道她已进来。这些天,毛泽东好像有些神经过敏,如果你冷不丁进来弄出响声,会把他吓一大跳。她把一本画报放在桌上,小声嘟嚷起来:“你看人家王光美多会出风头,跟着刘少奇出国访问、接见外宾,越来越得意忘形了!”
毛泽东转过身,一脸严峻:“你羡慕了?你就喜欢那种资产阶级的虚荣心,在大场面上出风头,讲排场。让人们吹捧你、奉承你,那样不好。少奇同志总是把王光美抬出来,实际上是害了她。我希望你埋头苦干,把精力用在研究国内的问题上。没有管理国家、治理天下的真才实学,迟早要跌跟头。今年初召开的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实际上暴露了党内的严重问题。别看彭德怀倒了,但是已经被推翻的阶级还企图复辟。在社会主义还会产生新的资产阶级分子。整个社会主义阶段,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这种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我们的专政工具不能削弱,还应当加强。有些人挂着共产党员的招牌,但是并不代表工人阶级,而是代表资产阶级。党内并不纯洁,这一点必须看到,否则我们是要吃亏的。”
江青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她脑子却迅速地闪过无数念头。丈夫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他到底想干什么?党内究竟出现了些什么事?
“江青啊,社会主义时期的阶级斗争依然是你死我活的。你不斗他,他就要斗你。只要你在台上,他就要千方百计地把你赶下台。你知道酒场上的划拳吗?名义上‘哥俩好’、‘四季财’、‘好好好’,实际上总想着把对方灌醉、撂倒。我们党内也有这样的人,你给他让一个位,他还想彻底让你坐在地上,把位置都占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酒桌宴会是战场。”
江青感到一阵翻肠倒胃的震动,仿佛整个宇宙间陷入黑暗,自己进了万丈深渊之中,很难辨清方向。
毛泽东指着她的胸前问:“你有坐牢的准备吗?”
江青一阵颤栗,茫然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有杀头、开除党籍和离婚的准备吗?”
江青感到了惊恐。
毛泽东说:“搞政治就必须要有这种思想准备。就拿我来说,我是随时作好下台的准备的。一个是被帝国主义里应外合把我们共产党的政权集体搞垮,我们成为俘虏;另一个就是被我们党内的反对派赶下台,像彭德怀一类人是把我恨死了的。为了不下台,就要同这类修正主义分子和国内外、党内外的资产阶级作不调和的斗争。只有斗争才有出路。”
她终于明白了毛泽东讲这番话的用意。
毛泽东已对刘少奇有所警惕了。
离开毛泽东的办公室,她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的脸色很不满意:满脸倦容,眼皮下浮出了黑圈。她需要躺在沙滩上晒一晒太阳。可是,眼下她抽不出身去,因为有许多材料和文件还没有看完。
作为毛泽东的妻子,她很清楚引起他忧虑的各种因素:
一九六一年十一月间,彭真指示北京市委的项子明、李琪、王汉斌等人在西郊公园畅观楼秘密审查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一年以来中共中央发至县、团级以上的全部文件。彭真说:“你们要从中找出问题来。有些文件是个人批发的,难保没有问题,你们要敢于从中央文件中找问题。这几年,毛主席骄傲了,使中央犯了一定的错误。党的历史上凡属路线错误,都不是能靠自己纠正的。这几年的问题就出在反右倾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审查,这些人整理了一份一万二千多字的报告。
但是,毛泽东一直没见到这个报告。
一九六二年一月十一日至二月七日的中央工作会议(七千人大会)期间,刘少奇几次在会上表示:“我们不能仅以是否反对毛主席来决定一个人的政治命运,反对毛主席只是反对个人。造成连续三年困难局面的原因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人民公社当时不办,也许可能好一点。大跃进只注意了多快而忽视了好省,使国民经济各部门的比例关系,消费和积累的比例关系,发生了严重不协调现象,结果使人民饿了两年饭。还有,中央一些领导人违反了党的实事求是和群众路线的传统作风,违反了党的生活和群众组织生活中的民主集中制原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令毛泽东吃惊的是,刘少奇还公然说:“彭德怀同志的万言书,有不少还是实事求是的,并不算犯错误。一九五九年的庐山会议是党重犯了过去二次‘左’倾路线时期的那种过火斗争的错误。现在,我主张凡是和彭德怀有相同观点的人,只要不里通外国的,就可以翻案。”
紧接着两个星期后,刘少奇和邓小平又在中南海召开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西楼会议)。刘少奇号召中央机关要勇于揭露假象,他说:“动不动就说形势大好,那是哄人。不把假象的盖子揭开,我们党就无法前进了。希望大家不要怕揭,要彻底,可能过一点,也没有害处。有人说,揭露,有人会说成漆黑一团,如果确是如此,就说它漆黑一团,这是实事求是。我看,这两年来我们国内出现的最大的经济危机,充分证明了我们硬要搞独裁是绝对行不通的。现在,非常时期就要有解决非常问题的非常办法,反正再顾一些人的脸面是不行了。”
同年三月的中央书记处会议上。邓小平也强调指出:“这几年,批判、处分的人很多,拔白旗、反右倾、整风、补课等,百分之八、九十是错了。党中央一定要抓好平反、甄别工作。这项工作进展得很慢,不能调动积极性。县以上的要赶快平反,可能发生错了的,但这是少数,将来在工作中改,不要怕出偏差。”
到了六月,彭德怀便写出了八万多字的申诉书,要求中共中央重新审查自己的问题,并给自己重新分配工作。
毛泽东读罢这些材料,忧心忡忡地说:“你看他们配合得多么紧密。蒋介石要反攻大陆,彭德怀叫嚷要上台,赫鲁晓夫在周围密切配合,我们的日子不那么好过哟。”
和毛泽东在一起,江青的感觉毕竟不一样。她暗暗感叹,幸亏有一九五七年的反右和一九五九年粉碎彭德怀反党集团的两次斗争,从党内、国内清除了隐患,才在眼下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和国际压力下,党和国家都能经受住了考验。毛泽东始终掌握着驾驭形势的主动权。江青是一位极端聪明的经历过风浪的女人,她对毛泽东表现出来的宽容和灵活表示出衷心赞同。“让他们放手干吧,引蛇出洞,放一放再说,”她对丈夫说,而且毛泽东也有这个打算。
毛泽东经过四、五年的观察和准备,发动了被他称之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将刘少奇送上了断头台。同刘少奇一起的邓小平等人也分崩离析,陷入被囚禁和批斗的境地。那时,江青是多么的舒心解气而又得意忘形啊!因为谁都知道,她在这场政治较量的每一个关键时刻,都起着举足轻重的关键作用。
江青没有想到,在同刘少奇等人斗争中曾同她并肩作战的林彪,最后会成为她的死敌。从来围绕权力的角逐,政治家都无什么风格、谦让可言。江青是在同刘少奇较量中变得羽毛丰满的,当她认为自己足以能够同林彪相匹敌时,便不再把那个“亲密战友”和“毛泽东的接班人”放在眼里。她略施手腕,便让林彪、陈伯达在全党面前出乖露丑,最后林彪仓惶出逃,摔死在蒙古的一堆黄沙里。
“江青,你要谨慎呢。”毛泽东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鼻音,日渐衰老的面孔显示出严酷的政治斗争给他带来的憔悴和劳神。“现在你已成为出头的鸟,好多枪口对准你了。包括反对我的人不便出口,但会拿你出气。资历和才能是政治家立身的基石,而这些你都不占优势,惟有和大家搞好团结才能渡过难关。你面前会有许多的关口呢。”
江青后退一步,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别以为你打了胜仗,人家就怕你。怕你不等于服你。”毛泽东说,“其实,好多人心里都恨你,你已积怨很深了。只是由于你是我的老婆,大家不吱声,应付你罢了。明白我的意思吗?一旦我见了马克思,看你怎么办?”
江青这时反而镇静了。她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冷笑道:“我知道有些人背后骂我、咒我,这没有多大关系。一个人,如果没有人骂,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我和他们是不动真格的,一认真他们都得完蛋。造谣、诬蔑、诽谤,都是下流的三等坯子的武器,根本不敢堂堂正正地出来挑战。我从心眼里蔑视他们。党粉碎了刘少奇、林彪两个资产阶级司令部,他们还有相当的社会基础。我遭受一点攻击有什么了不起,武则天还被儒家谩骂了几千年呢。”
“你有武则天那两下子吗?”
“事在人为,可以学嘛。”
毛泽东哼了一下:“武则天应付满朝文武那两下,我看你一辈子也学不会。志大才疏,好胜逞能,自以为是,动不动就训人,这是你致命的毛病。”
毛泽东做事深沉,胸阔如海。他一手把邓小平从软禁中解放出来时,举世皆惊。江青当时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在她眼里,邓小平是个批臭了、降服了的老虎,可以供她使唤而不会再来咬她的。但是,当邓小平在短短的一两年内一升再升,最后当了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国务院副总理后,她才着实慌了。她对毛泽东说:“你放虎归山已成隐患,再把虎养肥养足你就不怕伤人吗?”
“敌存免祸,敌去惹过。我就是有意要给你设置一两个对立面,不让你养尊处优。”
很快她就领教到邓小平是个很难对付的强手。在毛泽东、周恩来同时重病在身之际,邓小平对任何情况都能应付自如。他很快地控制了全国的政治局势,每一个重大决定都使江青这些人处于被动。当然,一般的困境要是江青遇上,她准会知道怎么对付的。可是,既然邓小平是毛泽东点的将,她怎么不对他留点情面呢?这个不肯改悔的走资派!
毛泽东其实一直在观察着邓小平。当他终于认为邓小平的举动会导致全盘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就发动了“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这等于他临终之前再一次把江青推向了政治波涛的最高峰。
不是资历和才能是政治家的基石吗?选一个基石比自己还要低的人当总理以取代逝世的周恩来,不是更能使自己发挥优势吗?江青看准了华国锋。
华国锋在江青面前不仅规规矩矩,且低三下四,他连高声说话的胆量都没有。他对江青甚至毛远新的每一句话,都是开口“指示”闭口“教导”,其肉麻的程度连张春桥都觉得可笑。这当然是在毛泽东生前。
毛泽东逝世不到一个月,尸骨未寒,这个所谓“老实人”翻脸无情,竟干出了连刘少奇、邓小平、林彪都没有干的事。一个晚上逮捕了毛泽东的妻子、侄子和其他几位得力助手与身旁人员。自己真是瞎了眼,以前竟没看出这条披着人皮的狼。江青嘴里咕噜着走来走去,她那表情多变的脸上眉头紧锁,脚上那双皮鞋的后跟踩在地上嘎吱嘎吱作响。唉,党的主席毕竟老了,他的慧眼真睛跑到哪里去了?
江青看了看表:已是晚上九点三十分。自己一直在这间囚房里白白地浪费着时间,不,是在消耗着生命。“他妈的!只恨我手中没有杀人刀!”她失声骂出来,又急忙望了望四周,怕让人听见了。其实,天色已晚,巨大的天井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怎么办?和华国锋谈判吗?他现在肯和自己坐下来谈吗?这个混蛋究竟想把自己怎么办?江青这么想着……
江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好样的,毛泽东,我是你的妻子,我不能在他们面前忍气吞声。生当人杰、死为鬼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应该是强者,她告诫自己。毛泽东生前教她如何经营政治,如何击败竞争对手。可是,现在他永远站不起来了。虎死威在,他们不敢砍倒毛泽东这面大旗,他们把自己关起来,实际上是恐惧她。不错,他们怕她。权力——可以把小人物变成大人物,也可以把笨猪变成英雄。中国的家业现在落到了华国锋手里,而且他打算长期掌管下去,她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汪东兴审问江青,抓住江反周总理的问题作突破口,逼江就范。江青却辩解说,我们工作中有分歧,有斗争,但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他。
江青、周恩来文革中接见红卫兵
看守顺着地下室的楼梯走进房间的时候,江青正在看报,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目光接触往往造成错觉。又是老一套寒暄话:“吃饭怎么样?”再不然就是“今天想开了没有?”和他们谈话纯粹是浪费时间。江青连屁股都不挪,她在埋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走吧!”
“上哪里?又是过堂?”江青把头一昂,“我不和专案人员谈话,他们没有资格和我谈论党的机密。我要亲自和华国锋、叶剑英谈话。你们把我的口信捎到了没有?”
“该捎的都捎到了,上去你就知道了。”
江青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她很想照照镜子,仔细看看自己的面容,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半点狼狈,然后头一扬,将她那稍微零乱的头发用手指按乎。
她穿着一条灰裤子,上身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中山装,钮扣扣得严严实实,前胸平平的,没有那种女性的魅力了。她从床上的挎包里取出一枚毛泽东像章,别在自己的左胸前。她本想穿一身军装的,但不能如愿了,只好遗憾地叹口气。
她准备上阵,哪怕只是把他们臭骂一顿呢。她讨厌回到自己的空荡荡的家里,就是这间囚房。两名哨兵押着她,把她引进一间房内。
江青定睛一瞅,不由得怔住了。
是汪东兴。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有些不安。因为他太具有权威了,他曾经守卫着毛泽东几十年,任何时候都控制着中南海的安全。在江青眼里,汪东兴似乎就是安全的象征,他似乎能主宰着自己的命运。但是,她知道他背叛了自己。
江青望着汪东兴,故意含笑不语。
她那至今都保持着的居高临下的态度,使这位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多少感到了些不安,刚才进来时他强挤出的庄严和笑容都消失了。好几秒钟,周围一片沉默。
这是一种习惯性权威与胜利者的较量。
“江青,这几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考虑什么?”江青一仄脑袋,音调里带着极大的愤怒和鄙视。“好啊,看来这件事你们完全知情。我要提醒你汪东兴,不要走得太远了!”
汪东兴不善辞令,脸稍稍一红而逝:“该走什么样的路,党中央自会决定。我只希望你能认识自己的错误。”
“什么什么,你们能代表党中央?”江青尖叫起来,“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只有我们才能代表党中央,你们是谁?竟敢拉大旗作虎皮,包着自己去吓唬全党。再说我有什么错误,我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执行的是毛主席的决定、指示和以他为代表的路线,你说我有错误,那么你把毛主席置于何地?”
“谁都不是圣贤,你怎么能没有错误呢!”汪东兴似乎抓住理,一下子发了火。“你这个人从来就是自认为一贯正确,从来不愿作自我批评。难道过去毛主席批评你多少次的指示都不正确吗?”
江青仿佛气得说不出话来,她鼓着腮帮子憋了好大一阵,才说:“那好,我倒想听听,你能给我举出什么样的错误来!”
“好,我也想领教领教你究竟有多么大的能耐。”汪东兴把手中的皮包往桌上重重一放,坐在了审判席的椅子上。江青左右环视了一遍,也气鼓鼓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们的目光对峙着。
“你最不得人心的事是反对周总理。”汪东兴打开皮包,从里面抽出一叠材料放在桌上,然后一字一板地说:“你和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打着批林批孔的旗号,从一九七四年起就一直背着毛主席和党中央从事不正常的活动。尤其是一九七四年一月二十四日你们召开了在京军队单位批林批孔动员大会,一月二十五日召开了中央直属机关和国家机关批林批孔动员大会,完全是为突出你们自己而造舆论的大会。经过你们的策划,你和王洪文俨然以批林批孔主要领导人的身份出场,迟群、谢静宜气焰嚣张地作了煽动性的长篇讲话,把矛头直指周总理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你们提出批走后门,是一个阴谋。参军、入学走后门这种不正之风,是应当反对的。但是,你们在批林批孔的动员大会上,夹进批走后门这样一个牵扯几百万人的问题,混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其目的就是要转移批林批孔斗争的大方向,借这个题目,整一批同你们有不同意见的党政军负责同志。”
江青一怔,没想到他会抓住这个问题来打开突破口。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九七三年底,毛泽东指示清华大学党委书记迟群和谢静宜等人整理林彪关于尊孔颂孔的一些言论材料,以便进一步掀起批林的高潮。在江青的具体指挥和参与下,他们搞了一个《林彪与孔孟之道》的材料。
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二日,王洪文、江青致信毛泽东:
我们看了北大、清华汇编的林彪与孔孟之道的材料,觉得这份材料对当前继续深入批林、批孔会有很大帮助。各地也迫切需要这种简明扼要的材料。
我们建议是否可以把这份材料转发全国各省、市,各大军区、省军区、军委各总部、国务院各部,供批林、批孔时参考。现把材料呈上。妥否,请主席批示。
王洪文& 江青
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二日
毛泽东仔细看罢,批示:“同意转发。”
为此,姚文元于一月十八日以中共中央名义,将北大、清华大批判组汇编的《林彪与孔孟之道》《材料之一》作为中共中央一九七四年第一号文件发了下去。文件还在印刷之中,江青和王洪文就匆匆忙忙地召开军队和中央机关大会作动员。一直蒙在鼓里的周恩来听说此事,大为震惊。
“批林批得好好的,许多被林彪颠倒的是非还没有得劲很好的纠正,怎么又突然拉扯到孔子来了?”周恩来质问江青,“孔子已经死了两千五百多年了,他和林彪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青故意卖关子道:“怎么你连这个精神也吃不透啊,我可以告诉你啊,历来的反动派、历来的机会主义者头子都是尊孔的。资产阶级野心家、阴谋家、两面派、叛徒、卖国贼林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孔老二的信徒。他和历代行将灭亡的反动派一样,尊孔反法,攻击秦始皇,把孔孟之道作为阴谋篡党夺权、复辟资本主义的反动思想武器。所以,我们完全有必要召开中央机关的动员大会,而且也该把郭沫若请来,让他当个反面教员嘛。”
周恩来想了想说:“我看不必要惊动郭老了,他年事已高,不宜再受刺激。”
“这可不是刺激,而是关系到全党全军全国人民今后方向的政治斗争,人人都得参加,郭老怎么能例外呢?”
“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得请示毛主席。”
“总理啊,你开口请示主席闭口请示主席,好像对主席多么尊重,其实你根本没吃透主席的思想。我看呀,你的头脑里也深含着许多孔孟之道的东西,也得在这场斗争中消除余毒。批林批孔,实际上是文化大革命的继续和发展。”
周恩来沉思着说:“不管怎么说,得留给全党全国一个消化的时间,不能搞得太突然,好像我们党又出现什么大事似的。许多事情,都是中央的同志概念不明确,给地方上的同志和造反派们留下了混乱,甚至出现了故意作文章的事情。所以,我不那么赞成在全党范围内大张旗鼓地搞那么多动员,还是让秀才们先写些文章吧。”
江青脸一沉:“你认为批林批孔只是学术界和秀才们的事吗?”
周恩来说:“广大工农兵对几千年来的中国儒法斗争其实并不那么熟悉。我说的是实话。别说群众和普通干部,我也难说对这部分历史就那么精通。所以,在全党还没有充分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召开一系列的动员大会合适吗?”
“总理呀,你太保守了呀,太低估广大群众和干部的思想觉悟了呀。”江青拉长音调,不慌不忙地从她的白色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召开大会可不是我的发明,是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办的。你看看吧,这是今年的第一号文件,主席布置已经久了,我们都落后了。”
周恩来接过文件的抄件,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一遍,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就开会吧,我赞成你们的意见,我也出席大会。”
江青离开周恩来的办公室后,得意地对王洪文及身旁人员说:“你们看怎么样?周总理也被我弄得没有办法了吧!我就是要向全党证明,到底是谁在坚持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一月二十五日,周恩来亲自主持了中共中央、国务院直属机关的批林批孔动员大会。
迟群在会上讲了一番批林批孔的认识和重要意义后,话锋一转说:“批林批孔如果不联系实际,完全是无的放矢,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还有那个走后门问题,批林批孔不要联系吗?那完全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背叛,对毛主席思想的背叛。”
江青抬起头,大声说:“请同志们好好想一想,现在走后门猖狂到了什么程度。上大学、参军,没有门路根本进不了学校和部队,不给当官的送礼,不走歪路什么事情也干不成。我们的几个老帅、老将,光他们写的条子就够一个营、一个团,把我们的人民子弟兵完全变成了后门兵、后门大学。这样下去,我们的工农群众能答应吗?我主张彻底关闭后门,在这场批林批孔中要当作大事大抓。”
迟群又说:“至于走后门问题,不只是这一个问题了,现在还有的单位,问题比较严重。譬如说,外交部、一外,很值得检查。”
谢静宜马上接着说:“现在党内的不正之风猖獗得厉害,社会风气不正严重地影响着我们党和国家的形象。走后门这与我们社会主义制度是格格不相容的,与文化大革命格格不相容的,这也是坚持不坚持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这一基本原则的一个重大问题,走后门实际上就是对马列主义的背叛!”
会后,迟群、谢静宜等人修改、整理了讲稿,准备向全党印发。叶剑英于一月三十日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在作了几句自我批评后,反映了这两次会议的一些问题。毛泽东二月十五日看了这封信,并作了批语,说:“开后门来的也有好人,从前门来的也有坏人。现在,形而上学猖獗,片面性。批林批孔,又夹着走后门,有可能冲淡批林批孔。小谢、迟群讲话有缺点,不宜向下发。”
政治局开会讨论毛泽东的批示时,叶剑英在会上说:“召开全军会议动员批林批孔,为什么不经过政治局会议研究?为什么不向军委和中央打招呼?当然也没有请示主席。我真不知道,谢静宜和迟群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讲话的?我们党还要不要组织纪律性?”
邓小平坐在沙发里,观察着每一个与会者的衷情,一言不发。
周恩来说:“我觉得主席的批示很重要,剑英同志向主席报告情况也很及时。这点比我的政治觉悟要高。我以为江青同志已经请示了主席,没想到主席对会议的一些提法会有这么多看法。”
江青瞪了周恩来、叶剑英一眼,说:“小谢、迟群同志的讲话有缺点,但并不是什么大错。为了批林批孔搞好深入,不宜再夹着批走后门,但并不等于说走后门就对,或者说主席赞成走后门。这是两回事。我想有些人并捞不到什么稻草。”
二月二十日,中共中央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发出通知:妥善解决领导干部“走后门”送子女入学等问题。通知强调:“当前,批林批孔刚刚展开,又夹着走后门,有可能冲淡批林批孔。因此,对批林批孔运动中不少单位提出的领导干部’走后门‘送子女参军、入学等问题,应进行调查研究,确定政策,放在运动后期妥善解决。”
江青认为这本是小事一桩。汪东兴,不,应该叫华国锋政变集团竟把它作为自己的一条大罪来置自己于死地,她气得眼珠充血,大声喊叫道:“这叫什么错误?即使算错误,就能够把我当敌人一样地关押起来吗?你们这样做,只能使亲者痛、仇者快,你们走得太远了,”说罢,眼眶也湿润了。
这倒使汪东兴稳住了神,心中暗暗得意。他鼻子哼了一声说:“我讲这些,只是证明你不是一贯正确的。你犯下了其他错误和问题,中央正在认真地进行审查。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与中央配合,认真考虑你的问题,不要抱任何幻想。可以告诉你一点的是,自你被隔离审查后,相当多的干部和群众,包括你最亲信的人,都开始揭发你的问题了!”
江青冷笑道:“江某人行得正、走得直,无事不可对人言,我不信别人能揭发我什么。除了邓小平一类死不改悔的走资派,我相信我还是能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的。”
这回轮到汪东兴放声大笑了,他把一份复印件扔到江青面前,说:“现在,连你的秘书刘真、刘玉庭都站出来揭发你了,你还要充什么硬头,简直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江青认得她的秘书刘真和刘玉庭的字迹,他们在她眼里曾是最忠实的助手,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和她反目了。她的手颤抖着,把那份揭发材料一字一句读完了:
“批林批孔,是毛主席的反修防修的伟大战略部署,而江青却伙同王、张、姚借批林批孔,大搞分裂党的阴谋活动,妄图整垮周总理和党政军一大批老干部,篡党夺权。她无耻地说:批林批孔我是站在第一线冲锋陷阵,指挥战斗的。她背着毛主席、党中央,以个人名义到处写信、送材料、抓点,煽风点火。她同迟群、谢静宜精心策划了‘一·二五’大会,江青向迟群、谢静宜口授了讲话内容,江还要姚文元在会上多讲一些话。大会前,江青得意忘形地说:‘哈哈,周总理都叫我搞得没有办法了!’大会录音,江和姚连续进行了三天的修改,迫不及待地要发到全国。后因受到毛主席的尖锐批评和制止,并且扣发了录音带,所以他们的阴谋未能得逞。政治局讨论毛主席的批示的会议后,江一回到家,就大发雷霆,发泄对毛主席和周总理的不满。”
“叛徒!”江青看罢以后,脸部一阵抽搐,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宇。她把这张纸又扔到桌上,嘲弄般地对汪东兴说,“这并不奇怪,革命到了紧要关头,都会出一些叛徒。如果今天抓的是你,你身旁的人也照样会揭发你。这很正常。”
“你认为他们揭发你不是事实吗?”
“不是,”江青坦然地说,“我和周恩来同志共事几十年,我们都是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工作,我承认我们工作中有分歧、有斗争。但我从来都是维护他的,他也同样维护我。我从来不反他、也没有反对他,他也没有反对过我。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在我们之间的关系上造谣、挑拨,我感到很可怜。至于说我反对毛主席,更是荒诞无稽了!”
“中央希望你能写出一份深刻的检查来,以便求得党的宽大。”
江青冷笑道:“你说这话,实际上是让我当叛徒,背叛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承认你们的作法合法,好让你们盗名欺世。哄骗全党全国,是不是?告诉你,没门!我早就作好了杀头、坐牢的准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即使我明天死去,我也认为自己值得!”
“笑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女皇?”江青对着审讯人员喊到,“我是毛主席的未亡人!”江青从小就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姑娘,十五岁考入山东省实验艺术学院。一九三四年十月,江青在上海被捕,被送进上海警察局看守所。
一九三〇年代的江青
江青和那位穿军装的哨兵几乎是在同时移动,只不过一个是在铁窗内,一个是在看管犯人的哨位上。
江青喊了几十年的无产阶级专政,没想到自己反而被专政了。她开始诅咒这种剥夺了做人的一切自由的机器了,连想得知外面消息的权力都没有了,他妈的。怎么办?绝食?她曾几次没吃饭,那个滋味更不好受,还会闹笑话,看守人员会破门而入强迫你鼻饲,结果又会怎么样呢?被捕前,她曾和张春桥、王洪文说:“我们要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精神抖擞地和修正主义斗!一个政治家离开了斗争,便会无事可干。即使杀头、坐牢,那也是政治家最精彩、最辉煌的壮烈时刻。”
莫非自己果真到了这种时刻?
她承认,她实在不愿表演这种“最精彩、最辉煌”的事,现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主,更糟糕的是,自己落到这班地步,会给跟随自己的所有人都带来很大的不幸。她曾信心百倍地给他们鼓气,胜利一定是属于他们的。现在,自己落了个最惨的下场,这真丢脸。所有的人都会说她无能,自己还自比武则天呢,其实比不上那位古人的一半!
想到这里,江青暗暗掉下了眼泪。
他们究竟会对我采取什么措施?靠他们释放是不可能了。他们害怕我,恐惧我,一旦我出去,就像一颗炸弹,会把这伙政变分子炸得粉身碎骨。江青这样想。
他们会不会暗杀我?悄悄地拉出去枪毙……
这时候,只听见铁门猛烈的响动。三、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绷着脸,神态威严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刀枪都有,随时都可能将她处决,然后给她编造一个谎言。
“你们要干什么?”
“请你出去接受讯问。”
“我,身体不适,现在我要休息,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江青你放明白些,现在你是专政对象,而不是昔日那个作威作福的女皇。”
“笑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女皇,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是人民的勤务员。我是毛主席的未亡人,是主席的学生和战友,我希望你们尊重我些。”
“那你先得尊重党、尊重人民。”
蓦然,江青产生了一种迷路的感觉。周围的人们和街道、房屋她从前很熟悉,现在却显得丑陋、陌生了。她坐在带有空调的小车里,望着车外那些令人绝望的街道,到处都是“热烈欢呼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热烈欢呼华国锋荣升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和“打倒白骨精江青”、“向四人帮讨还血债”一类的大字报、大标语。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和人们议论纷纷的神态,使她觉得又回到了文化大革命的时代。不,是到了讨伐文化革命的时代!
本来应该是在她的囚禁地附近审讯,大概是为了让她看看外面的形势,领略一下“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几辆警车开道,有意拉她在几条街上转了一下,将她置于一种陷身于口诛笔伐的汪洋大海的气氛之中。
江青却毫不介意。
她下了轿车,被押进了警卫森严的审讯室。
尽管外面寒风刺骨,屋子里却热浪烤人,使她热得烦躁,怒气一触即发。她总以为自己是个特殊人物,预计别人都会用特殊的眼光来看她或对待她。其实,好多人并不正眼看她,或许并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江青,这使她实在遗憾。
今天审讯她的人,她不认识,也不想主动问对方。她只是扫了一遍坐在席上的三、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负责记录的,然后挺胸坐在椅子里,把脸扭到一边。
“江青,我们向你提问的问题,你写材料了吗?”
“没有!”江青轻松地说完这两个字后,又特意强调说,“我也不会给你们写一个字。因为你们成立这样的专案组,本身是非法的。”
“不管你对中央专案组采取什么态度,并不影响党中央对你的审查。”那个年纪稍大些的负责人,骨碌碌的黑眼睛在她身上转来转去,用排练过无数次的语言机械般地说,“根据广大群众的检举、揭发,说你在三十年代被捕后写了自首书,是叛变出狱的……”
“无聊!”江青猛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一小撮阶级敌人的造谣、诬蔑和陷害。毛主席生前就看到过不少这类反革命的材料,你们不过是从垃圾堆里拣来的破烂而已。我是叛徒,主席会和我结婚吗?你们说我写了自首书,有什么证据?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构陷,决无好下场!”
“中央审查你,当然要有一定的人证、物证。如果你能提供足够的证据推倒别人对你的指控,当然也可以嘛。我们将给你充分说话的机会。”
江青把额前的散发往后一拢,紧接着扶正滑下来的眼镜,大声说:“你们先把我抓起来,剥夺了我的自由,然后再去搜集罪证,这能公道吗?如今我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你们宰割,但是历史的真相你们是歪曲不了的。关于我的历史,早就有人造过谣,挑拨过我和主席的关系。但是,主席看穿了他们的阴谋,主席是了解我的。主席早就对我有评价,你们想了解吗?春桥、文元知道,就是华国锋也知道,你们敢去问他吗?”
江青的历史,毛泽东的确派人了解过,自己也亲自向江青等人调查过。特别是他仔细阅读了江青早年写过的许多短文后,他相信了她。
江青是在一九一四年二月出生于山东省诸城县一个比较富裕的商户之家。她的父亲李德文,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决心去碰一碰发财的运气。他干的一手好木匠活,家里的箱箱柜柜大都出自他手。后来他收下几个徒弟,便开起了木匠铺。当他娶了老婆五年后,又看上了一个妙龄十八岁的漂亮姑娘。当时他手头有些钱,买下了邻街的七、八间破房,自己动手修补了一番后开起了旅馆,就让他的小老婆管起了这个摊摊。那时,李德文年青力壮,充满幻想,很想在诸城这个小天地里大干一场。他把全部家财典入本县大地主的土地一百余亩,全部出租,用以维持生计。
江青出生那年,李德文典入土地赔本而和那家人财主反目为仇,于是他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之中。李德文家的生活每况愈下,他的脾气变得乖戾、暴躁,对他的小老婆,即江青的母亲动不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因为街上的算命先生给他测过八字,说他倒运起源于娶了二房。“你是个败家的祸根!”李德文挥舞着拳头对小老婆吼骂。江青那时的名字叫李进。她才七岁,就亲眼看见父亲打过十多次母亲。不过,她是个性格倔强的姑娘,自我保护的能力强,很会躲闪父亲的拳头。年幼的李进几次劝母亲逃走,离开这个家。母亲起初难舍此地,后来实在忍受不了丈夫的虐待,才撇下儿子,带着小女儿离开李德文,到别的有钱人家里当佣人。“流浪生活与李家相比,犹如天堂呢”,李进对母亲说。就从这起,李进恨透了算命先生,称之为“魔鬼”、“妖孽”。
李进在家时,和姐姐、哥哥一起读过私塾,上过小学。由于母亲受全家歧视的缘故,她显得少年老成,机智伶俐,懂得该说的才说,不该说就守口如瓶,因此受到街上顽童和家里兄姐们的羡慕和尊敬。大孩子们常常喜欢叫她一块儿去玩。
那时,她喜爱的偶像是古代传说中的巾帼英雄穆桂英。她对《水浒》中的一百零八条好汉崇拜得五体投地。她曾对哥哥李干卿说:“现在的中国黑暗得没有一点光明,如果再有宋江造反,第一个投奔的女将就是我!”
李进十二岁的那年,和母亲一块到天津去找她的姐姐,她的姐夫是奉系军阀部队的下级军官,名叫王克铭。正是从姐夫的嘴里,她第一次听到了“共产党”这个名词。
“姐夫,天津有共产党吗?”
“有,而且还不少呢。共产党无孔不入。前些日子,城里杀了不少共产党。”共产党是干什么的?”
“造反,专造有钱人的反。”
“那就该!我要长大,就去参加共产党。”
全家人都被她的话吓坏了,母亲拍打着她的后背说:“女孩子家瞎说什么,你难道不怕杀头坐牢吗?”
“不怕!”李进斩钉截铁地说,“与其糊糊涂涂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去死了。就像一堆干柴一样,埋在土里只能烂掉,点着火焰能烧塌魔鬼的宫殿。”
“小妹的思想过激,得提防些。”她的姐夫王克铭悄悄地对妻子说。
一九二八年底,李进随着姐夫来到济南。
那时,山东省实验艺术学院正面向社会招收学生,其待遇是颇有诱惑力的:学校免收学费,而且提供免费宿食,每个月还发给两元钱的津贴。
为了糊口求生,已经改名叫李云鹤的李进决心要试一试了。
“你行吗?人家招收初中和高中毕业生,甚至有的大学生都被淘汰了。你高小文化程度能够通过考试吗?”姐夫试探地问。
李进的回答充满着信心:“我觉得我有表演才能,我一定会被选上的。”
果然,临决定她命运的面试时,她刚出场就像一枝新荷露出水面,谈吐清晰稳健,古文功底雄厚,一举一动都举不出聪明俊丽,素雅高洁,连眼神都不同凡响,她马上被拍板录取。她兴奋得掉下了眼泪,这年她只有十五岁。
在剧院,她把全部聪智都用在了学习上。不仅阅读戏剧方面的文献和剧本,学唱古典歌剧,学演现代戏剧,而且还接触到各种乐器。负责教授的老师严格地训练她,以至到了非常苛刻的地步。那里,白天的纪律非常严密,晚上还得加班排演、练功。有的学生厌恶极了,忍受不了体罚而逃走,但她坚韧地熬过来了。直到三十多年后,她能指导排演《红灯记》、《沙家浜》等八、九个样板戏,不能说她不是得力于当年良好的艺术功底。
一九三一年春,由于李进的指导教师兼院长赵太侔对她的赏识,把她推荐到青岛大学当旁听生。在那里,她攻读的仍然是艺术系的课程。五花八门的学科和流派吸引着她,她也如饥似渴地读了大量的书,她开始写文章、写剧本,她的学识在飞快地长进。就在这年夏天,发生了日本军国主义侵占东北三省的“九·一八”事变。全国各地爆发了轰轰烈烈的罢工、罢课、罢市的请愿高潮,要求国民党政府抗日。江青身上压抑已久的反抗的火星一下子被点燃了,她再也坐不住了。
“赵老师,我想参加请愿活动。”
“什么什么?”她的老师,同时也是国民党山东省党务指导委员会委员的赵太侔大吃一惊,“你想毁掉你的艺术生涯,而去惹麻烦吗?”
“请愿也算惹麻烦?”
“学生就是上课、读书,抗日救国是政治家的事,你们管不了。不守本份必然要惹麻烦,到时你会后悔的。”
李进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直在凝视着他。
在赵太侔看来,这位十六、七岁的姑娘是一个颇有才智和自制力的人,但是她那双眼睛使他感到担心。他见过懦弱者的温柔、湿润的眼睛,庸俗者暗淡无光、迟钝呆滞的眼睛,投机者多疑而警觉的眼睛,以及一双双形态各异的眼睛。这个姑娘的眼睛很特别而且坦然,几乎是闪烁着无所顾忌的疑惑之光。他隐隐地感觉到,他是无法左右和控制住这个人的。
他没有预感错。
李进与他疏远了。她一声不吭地参加了左翼戏剧家联盟和左翼作家联盟的青岛分会,并在一九三二年参加了反帝大联盟。她在学校的集会上慷慨陈词:“日本帝国主义敢于侵犯中国,并不是由于中国人民软弱,而是因为政府无能。蒋介石的枪口除了对准自己的同胞而大施淫威外,他们对外寇却是一副奴才的嘴脸。爱国青年不团结,中国没有出路,中国人民不反抗,光明不会到来!我愿把自己的青春热血,贡献给人民和我们的解放事业!”
她的演说和表演的抗日剧目,一下子使她成为学校引人注目的人物。
为了自立,她在赵太侔夫人俞珊的弟弟俞启威的帮助下,到青岛大学图书馆担任了出纳兼管理员。这下,她能够随心所欲地阅读各种各样的图书了。她怀着某种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偷偷地读了《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和《新青年》等大批进步书籍。有时,俞启威也悄悄地在她的住处放些抗日的传单和宣传品,这当然瞒不住她的眼睛。
俞启威比她大三岁,是浙江绍兴人。他个头不高,只有一米六的样子。他对此很遗憾,便拼命地锻炼身体:跑步,压腿,打球,伸腰运动,等等。对自己长了一头黑色的卷发,他也不那么满意,于是就擦发油将卷发梳平,但是李进并不为他的外形所动,她从他身上发现了他独特的魅力。
“我觉得你和你姐夫不一样。”那天晚上,他们参加完一次抗日宣传的集会后,李进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们走的不是一样的路。”
“奇怪吗?”
“不,这是正常的。这几年,我一直想找政治上的靠山和出路,但它就像云里的山雾里的水,若隐若现,就是找不着。但是,我的心早已到了它的身边,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
“共产党。”
“对!我想加入,不知道你能帮忙吗?”
“党也发现了你,李云鹤同志,党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那么,我没看错,你就是共产党员。”
俞启威点点头。
那天正好是星期六晚上,他们谈了个通宵,心情特别愉快,虽然俞启威身上只有几个铜板,脚上的鞋子满是泥巴,他的姐夫和姐姐讨厌见他了,那有什么关系?他想奔赴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之路,难道自己没有这样的权力吗?当然,李进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也是刚刚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受党组织之命来专门发展她的。
没多久,俞启威领着她,见到了中共青岛市市委书记。党组织考察了她的表现和家庭及社会关系,同意吸收她加入组织。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让她回去等候通知。
一九三二年二月上旬的一天,李进接到通知让她到街上的一家剧院门口去接头。一路上空寂无人,海上吹来阵阵寒风,在空中呼啸,这有什么关系?孩子们跑到海边,尽情地叫呀,笑呀,捡起沙块打沙仗。她到指定地点等了一会儿,从身后走来三个青年人,只听俞启威说了声“跟我们走”,她就和他手挽着手,像恋人散步一样,沿着一条碎石小道朝教堂走去。
在秘密联络点里,她面对镰刀斧头的党旗,举起拳头宣了誓:“我保证服从党纲,遵守党的纪律,眼从党的指挥,在任何情况下都保守党的秘密,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终身!”
“李云鹤同志,”青岛市委书记满脸严峻,神态非常认真。“为了党的工作,党决定由你和俞启威同志假扮夫妻,组成家庭,成为党的一个交通站,负责与上海党的中央机关进行联络。具体任务,党会随时通知你的。”
李进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俞启威,他似乎有点求之不得。但她强调了一句:“注意,我们只是假扮,而不是真的。”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紧紧抓住她的手。
李进并不在意,只要她感觉正常就行了。
至此,李进和俞启威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就同居了。这使赵太侔夫妇大感意外,但他们丝毫没有想到这两个人是在从事着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事业。
每次接头回来,俞启威从李进身旁轻捷地走过,对她都要抱之一笑:“云鹤,感觉怎么样?”每隔几天,他又问:“习惯这样生活吗?好,今天的饭我来做。”“这本杂志你看一看,今晚务必把情报送走。”“吃点东西好吗,云鹤同志。”
就是真夫妻也享受不到这样无微不至的关照。赵太侔对夫人预言:“看来他们真是天仙一对,云鹤长得挺漂亮,到年底,启威就要当爸爸了。”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对“夫妻”其实连半点肉体接触都没有。李进开诚布公地对俞启威说:“我们可以作最好的朋友和同志,但不能作夫妻。我们之间缺乏那种基础。我的态度也许会使你伤心,但希望你谅解。”俞启威痛苦地答应了她。
五个月后,俞启威因叛徒出卖而被捕,青岛的党组织迅速转移。由于叛徒不知道她也是共产党员,使她得以逃脱。
李进和中共青岛市委的组织联系中断了。
尽管她想尽一切办法找党,但是毫无结果。
她隐隐知道,上海是中共临时中央所在地,同时也是左翼戏剧家联盟和左翼作家联盟活动的中心。许多著名的进步作家和戏剧家都云集那儿,找到他们,也许就能很快与党组织取得联系。
“姐姐,我想去上海,”当俞启威的姐姐俞珊前来看望她时,她表达了这样的要求。
“为什么要去哪儿?上海乱糟槽的,并不安全哪。”
“启威出了事,我在青岛迟早也会被捕。相比较,还是上海保险。”李进说,“上海有许多著名的戏剧家、作家在活动,找到他们,对我的艺术生涯也许会有帮助的。姐夫不是认识田汉和他组织的艺华电影公司的人吗?我想去投奔他们。”
俞珊叹了口气,答应设法帮忙。
在俞珊的安排下,青岛一些朋友将她送上前往上海的轮船,并指定一位看上去温文儒雅的年轻人照顾她。这是李进第一次出海,船开不久她就头晕目眩,呕吐不止。那个随行的小伙子很快露出了流里流气的本相,乘扶她之际伸手去乱摸,李进暴怒地推开了他:“你再胡来,我就要喊人了!”
那人讨了个没趣,只好坐在她的对面干瞪眼,不时地呲牙咧嘴说些脏话,她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到了上海后,她见到前来接她的人,激动地跑过去,连行李都丢在了码头上。
刚开始,她把上海当作自己的故乡,她的领土,她的家园。最初的感觉还很不错,心里挺轻松的,没多久,她就感到这里并不是那种想象当中的圣洁之地。首先她要找的田汉和他领导的艺华电影公司非常不容易,他们的住地飘忽不定,像浮萍一样,根本没有固定的场所。此外,文艺圈子里的人对这位不速之客表现得非常冷淡和疏远。除了极个别不怀好意者,谁也不愿收留她。
几个月下来,盘缠花尽,穷困潦倒,她处于极端贫困的凄风苦雨之中,无奈只得又求助于俞珊。俞珊在济南参加过田汉领导的南国剧社的演出,也认识一些他们圈子里的人。她专程赶到上海,领着李进辗转搜寻,终于找到了正在写剧本的田汉和他的秘书廖沫沙。
“田先生,这是我的弟媳,叫李云鹤。”俞珊拉过十九岁的李进,向田汉作介绍。“我的弟弟俞启威涉嫌共党案被逮捕了,弟媳一个人来到上海,无依无靠,又没有任何地位,你看能不能收留她,求求您了。”
田汉当时二十九岁,相貌堂堂,风流倜傥,戴着一副近视镜打量了一下李进后,不紧不慢地问:“密司李能干什么工作啊?”
李进早已从几个渠道打听清楚田汉是湖南长沙人,从“五四”运动起就投身于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一九二〇年起,开始从事戏剧事业。一九三二年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任“左翼戏剧家联盟”党团书记,中共上海中央局文化工作委员会委员,创作了大量的话剧和歌剧。她对他充满了无限的敬意,所以不等俞珊答话她就抢先说:“田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早在一九三一年左翼戏剧家联盟成立的那一年,我就已经加入了青岛的分会,我参加了你们的很多活动呀!”
由于上海的白色恐怖依然严重,田汉对她的过分热情表现出了高度的谨慎。他不露声色地把廖沬沙介绍给她,说:“他是我的秘书,帮我抄稿,起草一些信件。他一九二七年从长沙师范毕业,和我的弟弟田源是同学。你们可以常来往。既然你没地方住,就让我弟弟领上你住到我家,和我母亲住在一起吧。”
田汉的母亲接待了她,让她和他们家的保姆住在了一起。这对刚刚结束流浪生活的李进来说,已经是温暖如春了。她向他们讲述了她所熟悉的青岛党组织的情况后,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以后她又见到了周扬、阳翰笙,她向他们施展了自己的才华。
在他们眼里,李进有一双清朗圣洁的眼睛,好像在深深地望着人,又像在温柔地谴责着什么。他们听了她唱的如泣如诉的京剧后,赞叹不已。田汉说:“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的,我给你创造上舞台和银幕的机会,就在电影公司里干吧。”
“我很感激田先生对我的关心。但是我想我还是先多接触一下劳苦大众,做基层群众工作比较好。现在党需要发动群众,这方面更需要我。”
李进的回答,使田汉、阳翰笙等人大吃一惊,他们说:“你很年轻,而且多才多艺,不作演员会后悔的。再说,你一个外来女子深入到工厂做宣传工作,很危险哪。”
“我不怕,从我入党的那天起,我就决心要实践我的誓言,请你们考验我。”
田汉想了想,同意了她的要求,把她安排到由剧作家张庚领导的无产者剧团里工作和学习。这个剧团,实际上是由著名的教育家陶行知创办的一所专为贫苦子女进行教育的学校。田汉特意让弟弟田源陪她学习,并负责汇报她的各项工作,甚至干预她生活的各个方面。
田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他比她大两岁,穿着考究,风流潇洒。他对女人的相貌颇有鉴赏力,他对此感到很自豪。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漂亮女人:电影明星、舞女、女大学生。是的,他对女人是独具慧眼。他色迷迷地对李进说:“密司李,直觉告诉我,你是我们熟悉的最伟大、最美丽的女性,我爱你!只要你答应我,我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你!”
“我……我受不了这种干扰,”李进几次摆脱他的纠缠,找到田汉诉述他弟弟的不轨行迹,又跑到廖沫沙家里,请求他给予帮助。“我对此恨极了!我是一个有追求的女性,我不想过早地结婚。”
“我理解你,到我这儿来吧,我握着您的手,壮一壮您的胆子。”廖沫沙建议道。
正好,廖沫沙的妻子回湖南老家去了,他又经常住在电影公司写作而不回家。于是李进住到了他家。当廖沫沙的妻子回来后,见一个陌生女子住在她的屋里,就和廖沫沙大吵大闹。为了完成政治上的活动,李进尽量忍耐着,克制着,她对廖沫沙的妻子解释:“我和沫沙交往,纯属事业上的需要,绝对不夹杂个人的感情。”
“不,你不了解他。他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我亲眼看见过他的那些丑事,又厌恶,又气愤。你知道吗?他为什么白养活你?为什么不收你的房租?他别有用心!”她指桑骂槐地唠叨个不停,终于使李进再不能忍受了。她向一位朋友借了二十元钱,亲自交给了廖沫沙,然后搬走了。直到三十五年后,江青和张春桥、姚文元等人提起此事,还余恨未消地说:“当时上海的党组织,完全由周扬、田汉、廖沫沙这些人把持,他们在政治上搞王明路线,组织上实行关门主义,根本不做群众斗争工作,生活上男盗女娼,还想打我的鬼主意。我和这批党的败类一直进行着斗争。”
一九三二年秋天,李进在上海加入“左翼教联”和共产主义青年团。由于她积极参加游行示威、飞行集会和反政府、要求抗日的由共产党领导的活动,她的安全受到威胁。在中共地下组织的巧妙安排下,她转移到北平,在北京大学当旁听生。她搞了一张进入市图书馆的借阅证,一边靠面包和白开水维持生活,一边贪婪地读了大批藏书。
一九三四年春天,已经使用“李云鹤”名字的她被中共地下党派回上海,在一个为女工开办的夜校里任教。这个学校由基督教女青年会上海分会统一领导,实际上由中共党组织控制着领导权。李云鹤透过这层灰色的保护,白天和外国传教士周旋,夜里到女工中宣传抗日爱国的理论,兼教女工们学文化。她常常深入到工厂和工人宿舍中搞社会调查,体验工人们的生活,为她们出主意想办法,因而受到了她们的尊重。
一个漂亮的姑娘如此抛头露面地频繁活动,肯定要受到男性青年们的关注,包括地下党组织的一些年轻人都在暗中追逐她,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和行踪。
一九三四年十月初,李云鹤在上海街头认出了她在青岛参加地下党时同支部的熟人。他让她给一个学校的秘密联络点捎一封信,说:“信件很重要,关系到上海党组织的安全。”李云鹤不敢延误,但她还是机警地向她所属的党组织作了汇报。党组织同意她为那个熟人办事,并告诫了她一系列要注意的事项。
几天后,李云鹤奉命再次到由外国人建的兆丰公园和那个名叫乐若的交通员秘密接头后,他给了她一本《世界知识》。她便匆匆离开兆丰公园往回返。半路上她碰到了当年在青岛地下党组织里当秘书的一位女青年,那人热情地邀请她吃饭。但她想起了刚才交通员乐若的警告:“你已被敌人注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接头。今后,你要投身到文艺界去,用当演员来掩护你的身份。公开场合,要以黄色面目出现!”
李云鹤冷冷地拒绝了那个女人的邀请,乘着夜色离开那儿。她觉得很快就有两个男人盯上她的梢,她加快了步伐。
“站住,别让她跑了!”
“你们这些蠢猪!快把她抓住!”
李云鹤拔腿就跑,但还是被身后的两个大汉抓住了。她拼命地挣扎,身上的衣服给撕破,她大喊:“快来人,流氓绑架人啦!流氓绑架人啦!”
“你喊什么,混蛋!”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
那个矮个子壮实的像头牛,他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李云鹤的嘴唇上,顿时鲜血直冒。
他们从她身上搜出那本《世界知识》,然后又要搜身,她大声哭叫起来:“你们是流氓,这种绑架是犯法的,你们懂吗?”
“别叫了兔崽子,我们是警察局的。”
“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是共党分子!”
“血口喷人,你们有什么根据?”
“走,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
“不,我不去,我还有事,”
那两个大汉不由分说,一人架着她的一个胳膊,连推带拉把她送进了上海警察局看守所。顿时,那个城市从李云鹤眼前消失了。城中的万家灯火犹如海市蜃楼,令人眼花缭乱,瞬间却化为乌有,只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听说过不少飞檐走壁穿出铁牢的奇迹,不过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眼下,江青再次找到了当年的那种感觉。
政治局召开江青专案审查报告会,华国锋说,“谁能想到毛主席的老婆是个隐藏多年的大叛徒呢?”但有的委员认为材料难以信服。汪东兴对一些证词持怀疑态度,却不动声色。许世友说:“给江青戴什么帽子都可以,她就是毛主席的叛徒。”一句话把大家部逗笑了。
毛泽东、江青在延安
中南海西楼会议室里,华国锋亲自主持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
会议室的另一端,电话总机上的灯光像绿豆灯泡一样闪烁着。不断打来的电话使华国锋的秘书应接不暇。他同时对着三、四部话筒,对方的听筒里同时也就收到了好几种“喂喂”的声音。
除了已死的和被捕的江青等人外,中共十届一中全会选出的政治局委员只剩下华国锋、叶剑英、李德生、韦国清、刘伯承、许世友、纪登奎、吴德、汪东兴、陈永贵、陈锡联、李先念等十二人,政治局候补委员吴桂贤、苏振华、倪志福、赛福鼎等四人。
除刘伯承等一、二个人请了病假外,其余的都聚集在这里,审议来自江青专案组的报告。
前来汇报的是一个脑袋稍微有些谢顶的中年人,他坐着的桌前,已经摆好了各种文件夹。他刚转了一下身,发现华国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显然,刚上任不久的党中央主席已经宣布会议开始,他当时感到颈后有点发热,不小心走了神。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他的报告:
“经过几个月的紧张调查、取证,我们终于获得确凿的证据,说明江青在一九三四年十月,在基督教上海女青年会沪西区小沙渡路女工夜校当教员期间,与共青团中央交通乐若在兆丰公园接头后,被国民党特务机关逮捕。入狱不久,就自首叛变出狱,成为可耻叛徒……”
“请问,”韦国清举了一下手,回过头去向叶剑英点点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堆材料,问道,“你们发现了她写的或她签名、按了手印的自首书或履行了其他手续吗?”
“没有,”报告人说,“但是我们找到了人证。其中一个叫先大启,是中统特务,一九三四年任国民党中央调查科上海区训练股编审组长,负责办理被捕人员自首手续。后任中统局四川省调统室主任等要职。解放后被我逮捕,一九七五年特赦。”
“哦,就是毛主席、周总理亲自批准特赦的那批战犯。”李先念自语了一句。
报告人说:“他给我们写了一份揭发交代,详细说明了江青被捕叛变的经过。”这时,两名工作人员给所有与会者分发了先大启写的材料的影印件。华国锋低下头,仔细地审阅这份揭发:
“李云古,女,山东人,左翼文化组织成员。一九二四年下半年被国民党特工总部上海区逮捕,关押在伪上海市警察局看守所,由上海区训练股审讯组赵耀珊在伪警察局特务股楼上审问,我参加过劝降谈话。有一次赵耀珊迫使李云占自首,打李一个耳光,我以伪善面孔劝李自首,说:‘你的问题很简单嘛,只要转变就好了。’当时,李表现很可怜的样子。以后李云古就自首了,由训练股长阎松年和赵耀珊经办了自首手续,李的自首登记和保证书我审查过,其中写了反对共产主义、拥护三民主义等内容。自首登记表和保证书由我报送了南京特工总部。一九三四年间,自首的女性如张蕙芬等人的自首手续,都是经我报送南京特工总部的。”
底下是先大启的签名,时间落款是一九七七年一月十八日。
陈锡联问:“材料里提到的赵耀珊和阎松年还在吗?”
“赵耀珊的绰号是‘黑大汉’,也是叛徒,中统特务,一九五四年被我镇压。阎松年也是叛徒,后来当了中统特务,一九五一年被我镇压,他们都死了。”报告人说。
赛福鼎也提问:“有什么证据能够说明先大启确实审讯过江青呢?”
报告人打开案卷,说:“我们从公安部先大启案卷中查出了他于一九五八年五月十九日写的供词,其中有一段话是:”我还审讯了个女的叫李云古,左翼文化方面的,被捕后我同她谈过话。”一九六八年二月二十日,他亲笔供词中又写道:“李云古被捕案件:李云古,山东人,女性,一九三五年初被捕,经过不详,当时经匪上海区训练股审讯组长赵耀珊谈话,据赵谈李参加左翼文化组织。”这两个供词,能证实先大启确实见过江青,知道她的一些问题。
“但为什么先大启那时候对江青,即李云古的自首叛变,没有一个字的揭发和交代呢?”赛福鼎讲话比较随便,他首先笑着摆摆手:“我绝没有替江青辩护的意思。我只是想把我们审理的案子办得扎扎实实,不能有半点经不起检验之处。从先大启一九五八年和一九六八年两次交代李云古案子看,他似乎对李云古的情况毫无所知,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当年的李云古就是现在的江青。但到江青被捕以后的现在,先大启好像什么都清楚了。他洋洋数百言揭发江青写了自首书,而且还有具体词句,这实在使人难以信服。”
叶剑英冷笑了一声:“当年江青整人的时候,用这种手段不知整死了多少人。许多叛徒、特务的罪名,就是这样被判定的。关在我们监狱里的那些战犯和罪人,我们需要什么,他们就能写什么,这有什么奇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华国锋说:“这只是江青叛变材料中的一个旁证。还有其他叛徒的交代嘛。有个叫徐明清的女干部,一九三二年是上海晨更工学团的负责人,一九三五年被捕叛变,后又混入党内。她也有个材料,发下去给大家看看嘛。”
于是,又一份影印件到了与会者手里。
纪登奎扶正眼镜,很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一九三五年四月我在上海被捕,一九三六年叛变出狱后去西安。一九三七年七月下旬,江青从上海来到西安,住在我的宿舍。她说:‘我不愿在上海住下去了,各方面的关系都处得不好,生活很不愉快,这次来,不辞而别,也没有带什么关系,反正有你在这里,好办。’并问:‘要到延安去学习,能找关系进去吗?’我说:‘我带你去八路军办事处找找熟人。’一天晚上,江青向我说:‘你被捕出来的情况,我在上海听说过了。’我说:‘真倒霉,我有两个叛徒对质,在杭州又有两个叛徒老乡,知道我一些情况,要出来,只好履行自首手续。’江说:‘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当时在狱中也写了个声明,说我没有参加过共产党,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以后也决不参加共产党,但这还不行,还得填写自首登记表,才叫保释。’八月初,江青由我介绍,经八路军办事处批准,去了延安。
“三七年九月中旬,我也到了延安,住在中央组织部招待所。江青到招待所对我说:‘在西安对你说的有关我在上海被捕后写声明和填表的事,你不要去对别人说。’并威胁我‘你如果说出去,我可要找你算账,叫你吃不消。’接着又拉我‘我好你也好嘛,你也光彩嘛。‘那时我正在填写党员登记表,我只填写一九三五年上海被捕后,经保释出狱,隐瞒了自首叛变的问题。我把登记表给江青看,江青看后说:‘我的事只要你不胡说,你就照这样填吧,我也不管。’江青为了混进中央党校学习,还要我给她写个假证明,说她是‘九一八时的党员,在上海有党的组织关系,‘我也照办了。三八年七、八月间,中央组织部的负责同志问我:‘江青被捕有问题吗?’因为江青曾威胁过我,我不敢把她的自首叛变情况说出去,所以我回答:‘没有听说江青有问题’,又一次欺骗了组织。”
纪登奎注意到徐明清写的日期是一九七七年一月八日,比先大启的早十天。很明显,这些材料都是经专案组的人员做工作后才写的。专案组的工作,他很熟悉。里面的成员,大都是些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且又心毒手狠的家伙。他们能够采取一切措施,让被审查者和各种罪犯,写出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同样,汪东兴对徐明清的揭发,也持明显的怀疑态度。他不相信江青会对她说那类话。他对那个名叫徐明清的女人的情况,略知一二。一九七二年九月一日,农林部党的核心小组曾给国务院打了个报告,声称:“一九三五年四月,徐明清(当时叫徐一冰)在上海‘教联’(全称‘左翼教育工作者联盟’)作党的地下工作时,因叛徒莫仲侨出卖,在上海被蒋匪警察局逮捕,三个月后解押杭州蒋匪浙江反省院小车轿分院。徐在蒋匪反省院经不起敌人的威逼利诱,向敌人屈膝投降,写了‘自白书’、‘悔过书’,填写了‘自首自新人登记表’及‘同党线索表’,供认了参加‘教联’活动和共青团员、共产党员的身份,据本人交代出卖了共产党员、共青团员、革命群众九人(证明材料为五、六人),叛变了革命。根据这次审查结果,徐被捕后,丧失革命气节,向敌人自首叛变,出卖组织,出卖同志,性质严重,应重作组织处理,为此,我们认为:应定为叛徒。”
徐明清看了此决定后,以当初写的材料都是在刑讯逼供下写的为由,多次申诉要求重作决定。其中,好多信是写给“敬爱的江青同志”的。其中一封信写道:“三十年代我在上海参加革命活动总的情况,想您是有印象的。我的一生所作所为,想您大体上是了解的。为了能够正确的解决我的政治生命问题,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向您请求帮助,请原谅。”
江青看了这些信件,随手一丢,很轻蔑地说:“自己写了自首书,白纸黑字,别人能帮你什么忙?这个徐明清呀,我对她还有印象,软骨头啊,”她亲自对汪东兴说,“告诉中办的同志,凡是这类翻案材料,一律不予理睬!”
“江青同志,”汪东兴小心翼翼地提醒她,“据说,徐明清过去和你非常要好,是你的战友,是不是……”
江青很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就是再好也得讲究原则呀,我总不能站在叛徒的立场上来给人民群众泼凉水。”
汪东兴想到这些,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是啊,政治斗争就是如此残酷。没有铁石心肠,没有置敌于死地的勇气,没有敢于冒险而不顾一切的气魄,是很难战胜对手和取得胜利的。
在江青专案组汇报的材料中,还有一份汪东兴认为纯属低级趣味但又能起败坏江青名誉的材料,所以仍旧使用而且决定向全党公开。
这就是现在中国科学院工作的名叫斯季英的揭发:
“一九三四年十月问,樊伯滋(剧联成员)对我和郑毓秀说,李云古到上海失踪了,一定是被捕了。过了大约二十天,即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初,我和郑毓秀也被捕了,关押在伪上海市警察局拘留所。一九三五年一月,我在狱中听郑毓秀对我说:‘李云古和她一起关在小监房(又称优待室)里。特务股的头头看李云古长得漂亮,夜里常常叫李去特务股陪那几个头头喝酒。”还说:“‘李虽漂亮,但有一只脚脚趾有缺陷。’(注:江青左脚趾确有缺陷》我因知道郑毓秀是叛徒,对她非常气愤,没有理她。”
这份揭发的时间写自一九七六年十月二十日,也就是说,江青被捕两个星期整,斯季英就写了这份不伦不类的材料。而且汪东兴很清楚,材料中所提到的郑毓秀已死。这是一份死无对证的流言之作,怎么能拿来充当证据呢?汪东兴暗暗埋怨专案组的无能和低劣,但此刻他不能说这个话,只能默认。
看得出来,其他政治局委员也有疑问,也都不便表示而已。
最后,专案组又拿出一份名叫覃晓晴的揭发交代,她于一九三四年被捕叛变,现在浙江省。她的材料是这样写的:
“一九三四年春,我在上海经我原来的丈夫高原(夏纬)的介绍认识了李鹤。当时我和李鹤都是上海‘无名剧社’(后来改名为‘无名剧人协会’)的成员。我叫她阿姐,她叫我小净。这年秋后的一天,高原匆匆跑回家来对我说:‘李鹤被捕了。’我们随即搬了家。”
“一九三四年冬,我和高原在福履里路住所被捕,约两星期后,由法巡捕房‘引渡‘到伪上海市警察局看守所。特务不断提我上楼去审讯。这时,我心里很悲伤,整天哭哭啼啼。有一天,一个叫‘黑大汉’的特务问我:‘你伤什么心?你不叫小净吗?有人掂念你呢,你阿姐是李鹤吧,她和我们谈起过你。‘还说:‘你看有的人有什么好结果,坐了老虎凳,还是搞到龙华监狱里去了,李鹤就不像他们。她在进里住了几天,就恢复自由了,她很乐观,很活泼,京戏唱的怪好听,还给我们唱过几段’,‘临走还给我们一张剧照’。说完,这个特务给我看了一张二、三寸的照片,照片是戏装打扮的李鹤,好像是扮‘打渔杀家’的萧桂英。
“一九三五年春,我出狱以前,向特务供认了我认识的‘无名剧社’的一些人,其中包括李鹤。”
材料落款是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十八日。
华国锋听完汇报,看完材料后,显得很激动地说:“看来,阶级斗争的确非常复杂。谁能想到我们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的老婆是个隐藏多年的大叛徒呢?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毛主席知道不知道她的事呢?”陈永贵问。“道毛主席就毫无察觉吗?”
吴德犹豫了一下,也说:“仅凭现有的材料就定江青是叛徒,似乎有些勉强。当然,她是不是叛徒都不影响对她的处理。但是要向全党全国公布,我们就要慎重。”
叶剑英打断他的话说:“这些材料很重要,足以说明了问题的实质。当然,我们要是能找到她写的自首书的原件,那是最好不过了。可是,我要提醒诸位,江青一伙整整猖狂了十年,文化大革命中他们借破四旧、抄家、破坏所谓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案件,搜走和销毁了他们大量的罪证。这就给我们的专案工作带来一定的困难。”
“究竟会不会有自首书那样的罪证?这是问题的关键。”吴桂贤说。
报告人马上回答:“肯定有,只是我们没找着。”
韦国清说:“我看定江青是叛徒的问题,还是不要太操之过急。在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以前,也不要这么说。我们最好听一听一些老同志的意见,他们对这类事有经验。”
李先念迟疑地看了叶剑英一眼,又望望华国锋,说:“叶帅分析得很好!江青的自首叛变的直接罪证,恐怕现在很难找到了。但这不能说定她叛徒就不妥当。其实,他们进行反党篡权的阴谋活动和罪行,极为严重。给他们定什么罪名,都不会过份。”
“对,对,”许世友马上响应道:“他们不听毛主席的话,肆意篡改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在国内国际一系列问题上反对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号,搞修正主义。江青这个卖嘴货动不动就训人,给人戴大帽子,捏造罪名,陷害同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们破坏毛主席的战略部署,另搞一套,在党内自成体系,为所欲为,称王称霸,把自己凌驾于毛主席、党中央之上。所以,她的灭亡是肯定的。给她戴什么帽子都可以,戴个‘叛徒’帽有何不可?她就是毛主席的叛徒嘛!”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苏振华说:“据我了解,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唯恐他们的特务、叛徒、阶级异己分子的反革命面目被揭露,千方百计地掩盖他们的罪恶历史。文化大革命中,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背着毛主席和党中央,利用他们窃取的权力,与林彪、陈伯达、吴法宪、叶群一伙相勾结,派人查找有关他们历史问题的材料,秘密转移销毁。他们还在上海、苏州秘密组织人,伪装红卫兵,以‘扫四旧’为名,查抄知情人的家,收缴、销毁有关他们政治历史问题的各种材料。对了解他们历史情况的某些人,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私立专案,秘密逮捕,长期关押,残酷迫害,杀人灭口。”
倪志福盯着那位负责专案的报告人问:“你们有这方面的材料吗?”
“有!”那人端详了一下摆在桌上的那些纸张,略微寻找了一下,说:“原在江青处工作过的秘书和服务人员周金铭、杨银禄、刘玉庭、刘真、周淑英都分别写了材料和揭发。前四人于一九七七年一月二十九日的揭发中说:江青为了掩盖她的丑恶历史,文化大革命以来,多次偷偷地销毁她的历史罪证。每次销毁罪证材料时,都要把门紧紧关上,烧完了还要把纸灰捣碎。一九六九年上半年,有一次她抱着一堆材料,还有许多她自己保存的她在三十年代的照片,到十楼一个小房间去销毁。她让杨银禄同志去拿火柴,并作贼心虚的对杨说:‘这是一堆没有用的东西,他们整我的黑材料真是挖空心思啊!你去吧,我自己烧!’江青关上门,烧了一个多小时,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江青还经常对我们说:‘有人整我的黑材料,谁也整不出个名堂来。’江青自己保存五个保险柜,保险柜的锁匙她自己随身携带,从不离身,洗澡时都要带到浴室。一九六七年以来,她清理了五次,每次清理时她自己都要销毁一些材料。这个事实,也从侧面证明一个问题。”
陈锡联怔了一会,说:“我们也常常烧毁一些过时的但又不能流传出去的材料,每个领导人都可能有这种经历。江青烧的究竟是什么,都需要进一步查证。”
华国锋说:“肯定是罪证。如果对她有利,她早让拿出来展览了。江青我早把她看透了,她是一个恬不知耻地为自己大肆树碑立传的人。”
说到这里,他对着房间那头的一面镜子照了照,在镜子里他发现自己的眼睛直对着坐在自己这张长桌另一头的一个女记录员的眼睛。她正在吴桂贤耳边窃窃私语。吴德和纪登奎也咯咯地笑着说什么。华国锋轻轻地搔了一下脑袋。这些日子,他正蓄发,以便把他往日的小平头变为像毛泽东那样的背头。干政治家这一行,生就一副招人喜欢的样子是个有利条件。
这时,从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位工作人员的声音:“这份材料可能会说明一些问题。”
“哦,这是周淑英一九七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写的揭发,她写道:大约在六八年或六九年时,有一次江青发疯似地大怒,说有人整她黑材料,并说已被她拿到手。她说:‘谁想整我,什么都别想抓住’。她把许多材料和照片都拿到十一楼楼上的一个房间全部销毁了。不许我们任何人进,烧的满屋子都是烟。江青为了掩盖其丑恶历史,私自销毁许多材料。周是江青的生活秘书嘛。”
汪东兴不动声色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牌香烟,但没有让给任何人。他对这段历史了解,而且有些材料是他亲自办的。
所谓黑材料,是戚本禹指示北京几个院校的红卫兵搜集来的有关江青在二十年代的材料,其中有她和俞启威的一些照片。俞启威于一九三二年十月被捕后,关了不到一年就释放了。他作为江青入党的介绍人,并和她有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出狱后也一直在找她。他后来改名叫黄敬,一九三五年在北平参加领导一二九运动。后任中共北平市委宣传部部长和市委书记。抗日战争和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历任中共冀中区和冀鲁豫区党委书记、平原分局书记、晋察冀中央局副书记等职。一九四九年任中共天津市委书记、天津市市长和中共中央华北局委员。一九五二年任中央人民政府第一机械工业部部长。一九五六年任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中共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为中央委员。一九五八年二月十日在广州病逝,活了四十七岁。戚本禹等人看到有关江青的这些材料后,曾当着江青的面说:“我要写江青同志的回忆录,她在三十年代的经历和入党的情形,就是一部最精彩的作品。”江青听后脸色大变,吼道:“好啊,你竟敢私自搜集老娘的材料,你胆子不小啊!”不久戚本禹被抓后,江青指使汪东兴去搜查了他的住处和办公地,收集到了那些材料。
汪东兴没有往下再想,也没有作解释。他抬了一下手,对负责专案材料的那个报告人说:“请你重点把有关江青掩盖她被捕那一段的材料给大家介绍一下。”显然,江青是否叛变已成为一个有着含蓄而炽烈吸引力的问题,大家都在关注着,以免听错。
“赵耀珊是一九三四年直接审讯江青的中统特务,也是江青自首叛变的重要人证。前面的材料已经说过,他就是所谓的‘黑大汉’,打过江青一记耳光。江青在和记者及一些场合的谈话中,也念念不忘地记着这个人。在文化大革命中,江青指令饶漱石专案组查找赵耀珊的下落,一九六八年一月二十日,原中央专案二办饶漱石专案组给江青写了一个报告,说:‘关于黑大汉的情况,已查明:黑原名赵耀珊,又名赵立人、郑玉龙、老韩,安徽人。一九三二年春任江苏省委书记,同年六月二十六日被捕,当即叛变,当了特务。解放后被我政府逮捕,一九五四年四月二日被处决。档案存上海市公安局或苏北劳改农场。与黑同时被捕的有省委交通叶蓁,又名李文碧、无锡阿妹,叛变后与赵同居。现住上海欧阳路二三号。’江青看了这个材料后,才不再追问那个人了。”报告人说。
“她心中肯定有鬼嘛,”华国锋咧嘴笑着说,“她自己那些不光彩的历史总怕人们知道,所以千方百计地迫害知情人。原上海市公安局局长黄赤波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亲笔揭发说:‘一九六四年江青在上海停留期间,曾对我说过,她一九三五年左右,在上海南市区接头时被巡捕房扣留过,问我公安局有没有她被捕的指纹档案,要我查找送给她看。一九六六年我还听说,江青要警卫处处长王济普同志去查过她过去在上海被捕的档案材料,这是江青企图销毁她被捕叛变罪证。可是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她害怕自己的问题被揭露,反咬一口,捏造说我们搞了她的‘黑材料’,伙同张春桥把我们逮捕关押,进行残酷迫害,使王济普同志致病身亡。王济普在被关押期间也写了一段话,说:‘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没有敢讲出来,就是六六年的四五月间女客人要我到市局档案处查过一次材料,去前她同我谈了一下经过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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