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比利亚做了什么事情,遭透过众人把事情做好排斥

29944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赞同 10320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您访问的页面不见了!怨恨及仇雠,从那时起,他便以人道对待公爵及其子民了。我常被这两种情形感动,因为我的心对于慈悲及怜悯软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在我看来,恻隐心比尊敬心更容易感动我。那些苦行派的哲人却把怜悯看作一种不良道德,他们要求我们救济苦难中的人,同时却不许我们与其有同感。上面所举的许多例子都是极好的,因为我们看见这些灵魂被这两种思想交替冲击和磨炼,对于一种完全不为动,却偏偏屈服于另一种。大概上我们可以这样说:因恻隐而动心的人是温柔、驯良和软弱的,因此像妇女,小孩和一般庸俗的人才容易被感动,比较容易受感动;那些看不起眼泪与哀求,让步给那勇敢神圣影象并对它起尊敬心的,则是灵魂坚强的象征,他们崇尚大丈夫的刚毅气概。不过钦羡与惊讶对于比较狭隘的灵魂亦可以发生同样的效力。试看梯比的人民:他们责怪被他们俘虏的两个将军不交待职务,不肯赦免比罗披大,因为他承认并屈服于他们的控告,并且企图通过祈求和哀诉,救护自己。反之,爱巴明那大理直气壮地讲述他任内所建立的功绩,傲慢而且骄矜地责备他的百姓,他们不约而同地为之喝彩叫好,并且在对这位将军英勇的行为的高声颂扬声中自行散去。狄安尼虚士一世经过了长期极端的困难才夺得瑞史城,并且俘虏了当时利用坚固堡垒来抗拒他的守城将领菲图,决意给他一个残酷的报复。首先他对菲图描述一天前怎样把他儿子和亲戚全部溺死,菲图只回答说他们比他早快活了一天,然后他又剥去菲图的衣裳,把他捉交刽子手,凶残而卑鄙地拖他游街,并且对他施以种种暴虐的欺侮。菲图并不畏惧,反而十分平静地高声讲述他那可贵的光荣的死因—拒绝把他的乡土交给一个暴君之手。他们又用神灵快降的惩罚恐吓他。从他士兵的眼里,狄安尼虚士看出这败将对他们领袖与胜利的藐视与恣意放言不单不能使他们感到愤怒,反而使他们对这稀世英雄感到惊讶而心软,而谋叛,差不多要将菲图从他的卫队手里抢出来。于是狄安尼虚士下令停止这场酷刑,暗中遣人把他溺死在海里。想在人身上树立一个有恒与统一的意见实在不容易,因为人确实是一个飘忽多端的动物,不可思议的虚幻。试看庞培大帝非常怀恨马麦尔丁城,可是因为城内一个公民禅农情愿独自承担全城的罪责,并且以替众人受刑的勇气与豪气而使全城获得了赦免。至于独裁者施拉的食客为秘鲁城显出同样的忠勇却不为人知。更有与我先前所举的例子正好相反的:原是最勇敢同时又非常宽待他的仇敌的人的亚力山大,经历了千难万险才攻破贾沙城,碰着勇敢的守城将贝提。在围城之际亚力山大曾亲见他立了许多奇勋,虽然现在见他:武器寸断而且满身鲜血淋漓了,仍旧独自在马薛当纳敌人的重围中苦战。由于亚力山大为这场胜利付出的代价太高了———除各种损失外,他还负了两处伤,他对他的敌人说:“贝提,你不会如愿而死的,你得要尝尽种种为俘虏而设的痛苦。”对这威吓贝提只答以傲气与平静。亚力山大面对他的骄傲与刚愎的缄默,气忿忿地说:“他未曾屈膝吗?他未曾对人发出哀求的声音吗?无论如何我都要打破你的缄默,即使我一句话也不能从你那里挖出,至少也得要挖出一些呻吟。”于是由忿恨变成狂怒,他下令刺穿贝提的脚跟,把他系在牛车后面,令他四肢被撕裂而活生生地被拽死。是否他因为太习於勇敢,觉得没有什么可艳羡,因而没什么可珍惜呢?还是他以为这是他与众不同的长处,看见别人达到同样的高度不能不心生嫉妒与厌恶呢?还是他天然猛烈的暴怒不容抗拒呢?如果他能制裁他的暴怒,我们相信他夺取梯比城之役时已经这样做了,当他目睹许多完全丧失了公共防御的勇士,一个个引颈就刎,在六千多人当中,竟没有一个人肯躲避或乞求别人的怜悯,反而在街上到处找那胜利的敌人碰头,希求光荣的死去。为了他的创伤而丧胆的空无一人,都趁着一息尚存去进行报复,用绝望的武器去找寻敌人以命抵命。可是亚历山大的心,并不因为这英勇的惨剧而软化,他那报复的狂渴不能被整天的悠长消解。直至最后一滴可流的血流尽了这屠戮才停止,留下作奴隶的只是三万老弱妇孺及无武器的人。
  论悲哀
  最能免除这种情感的人就是我。我既不爱它,也不重视它,虽然大家差不多都无异议地对它另眼相待。它被他们加在智慧、道德和良心的身上:多奇怪而愚笨的装饰品!意大利人称之为“恶意”就要准确得多,因为那种品质永远是有害的愚笨的。它被苦行派的哲学当作卑下与怯懦,禁止它的哲人怀有这种情感。然而据传记记载埃及王皮山民尼图给波斯王干辟色大败并且被俘虏。他看见他的女儿穿着婢女的服装汲水,他的朋友全都不停地痛苦悲号,他却双眼注视着地下默不作声;既而他儿子被拉上断头台他也亲眼目睹了,他的态度依然如此;可是一瞥见他的奴仆在俘虏群中被驱逐,就立刻乱敲自己的头,显出十分的悲痛。最近我们一个王子的遭遇可以和这个故事相提并论:他从达兰特得到他那全家的依靠和光荣的长兄的死耗,继而又得到他那全家第二希望的弟弟的死耗,他都保持着十分的镇静。他反而因为几天后一个仆人的死去而抑制不住,纵情痛哭呼号,以至见者都认为只有这最后的震撼才触着他的痛处。事实是:已经充满了悲哀了,增添最轻微的份量亦可冲破他的容忍的樊篱。这样的解释对于我们的第一个故事同样适用,如果我们不知道它的后半段:据说皮山民尼图被道干辟色被问及为什么他对于亲生儿女的命运毫无所动,却对他朋友的灾难表现强烈。他答道:起初两个是超出表现的力量以上的,只有这最后的忧伤能用眼泪发泄出来。对于这个意思,一个古代画家的作品让我偶然想起:画依菲芝妮牺牲时,他要按对於这无罪的美女与当时在座的关系深浅来表现各人的哀感。当他画到死者的父亲时,只画他掩着双脸,仿佛没有什么形态能够表示这哀感的程度似的,他的艺术的最后法宝已经用尽了。相同的缘故,那相继丧失七男七女的母亲妮婀贝,诗人们想象她化为顽石。为悲伤所凝结,(阿微特)来形容当我们经不起过量的打击的时候,那使我们失掉一切感觉的灰暗与不振的昏迷。真的,痛楚的效力,已致极至,我们的灵魂必然会仓皇失措,行动自由受到阻碍。当我们骤然得到一个恶耗时,我们感到全身木呆瘫软行动受到束缚,直至我们的灵魂融化在眼泪与恸哭里,才觉得轻松与自在,仿佛把自己排解及释放:直至从悲哀中声音冲出一条路。(维琪尔)在卜特福尔定南王与匈牙利王的孀后作战时,从战场上抬回来的一个骑士,被德国的拉衣思厄将军看见,这骑士在阵上显出异常的勇武的,这是大家亲眼目睹的,将军跟着大众为他扼腕哀叹,同大众一起要认出他是谁,等到他的盔甲被脱掉时,却发现是他自己的儿子,在恸哭声震天动地的时候,他不声不响地独自兀立着,定睛凝望着那尸首,直到他生命的血液被极量的悲哀冰冻,使他在地上僵死。火的热度如果说得出这火必定极柔弱(裴特拉克)一种不可忍受的热情被在恋爱中的人们这样来摹写梨司比呵,爱情已勾走了我的心魂:我才瞥见你,便惊慌得语不成声。我舌头麻木,微火涌遍我全身;我双耳什么也听不见,双眼也看不见光明。(卡都勒)而且,在过于强烈与焚烧着的热情里,我们的哀怨与悦服也不适于抒发:那时候深沉的思想禁压了灵魂,身体也给爱情弄得颓唐和憔悴。所以有时使产生那骤然袭击情人们的无缘无故的晕眩,与那由极端的热烈、在享受至极的时候,沁入他们的肌肤的冰冷。平庸的情感,总是容人寻味及消化的:小哀喃喃,大哀默默令人若失的效力也同样可以发生在意外欢欣的惊讶:从慢慢走进的特罗哀人丛中,她瞥见我温暖脱离她的身;她惶恐、呆立、昏倒在地上,许久才吐出她原来的声音。(维琪尔)除了因为看见儿子从甘纳路上归来那罗马妇人喜出望外而死,除了都因乐极而死的梭福奇勒及暴君德尼士,除了在哥尔斯岛达尔华读着罗马参议院赐给他的荣爵的喜讯死去之外,我们这世纪有教皇里雍第三,得知他所日夜悬望的米兰城被攻下的消息,由狂喜而发烧而丧命。如果人类的愚蠢要用一个比较尊贵的榜样来证明,那么,有古人记载下来的哲学家狄阿多吕,在他的学院里由羞耻以至发狂而死去,原因只是因为不能当众解答他对手的难题。这种强烈的情感我是很少受制于的。我生来就感觉迟钝,使它一天一天更加凝固起来的是理性。
  论灵魂缺乏真正对象时把感情寄托在假定对象上
  有一位患风湿症的先生是我的邻近。他诙谐地回答医生劝他戒吃咸肉的劝告,说他痛楚到极点的时候,要有可以寄托的东西,所以,每次他呼喝咒骂香肠、火腿或酱牛舌之后,就会舒服极了。真的,每逢我们举手击物不中并且落空的时候,常常感到疼痛。而想我们视觉感到舒畅,我们必要有对象在相当的距离支持着它,以免在空虚的大风中它散失了,正如没有森林阻挡的狂风肯定它的威力会在空中消失。同样,动荡的灵魂如果没有把握,必定渐渐消失于它自身,我们得要常常供给它可以瞄准和用力的对象。那些酷爱猴子或小狗的人被蒲鲁达尔克谈及,他觉得原因是由于我们天性中爱恋的一部分。假如没有正当的对象,宁可自己伪造一个低贱的,也不愿无所寄托。我们热情奔放的灵魂与其无所事事,不如想象一个虚幻的对象以自欺,虽然它自己也明知不可靠。同样,兽类在狂怒的时候攻击那曾经伤害他们的石头或利器,用它们的利牙将它们所受的痛苦渲泄于石头利器之上。正如班哪尼的熊,受伤后更凶猛,当里比尔人的飞镖射在它身上,它不断地追逐它的伤口,气愤愤地追逐伤口上的利矢。我们在苦难中想遍了所有的理由,抱怨过所有的东西———无论对与不对,致使到处都成了我们的渲泄之地。并不是你所怒扯的金色头发,也不是你所捶打的雪白的胸脯令你亲爱的哥哥饮弹丧命的呀,找别的地方泄你的愤罢。里微告诉我们,当罗马军队在西班牙丧失他们两个兄弟的时候,“他们一阵痛苦,乱打他们的头颅。”这是很普遍的现象。而哲学家比翁不也滑稽地取笑那在烦忧中乱扯他的头发的国王说:“这厮是否以为秃头可以减除他的痛苦呢?”谁不曾看见过一个人把纸牌嚼碎,或把一盒骰子吞下肚里以泄他输钱之恨呢?色尔色斯鞭挞希腊斯蓬的海水,把铁链扔入水中,用种种侮辱咒诅它,又给亚多士山写一封挑战书。西路把全军驻扎逾月以报复他渡根都斯河所受的惊恐。而卡里古拉把整间豪宅毁坏,为的是他母亲曾被扣留在那里。我年轻的时候,人们常说邻近有一个国王,因为受到上帝的杖责和赌咒,他下令要他的百姓十年内不得向上帝祷告,和他说话,而且,在他所管辖范围之内,不得信仰他。这故事与其说是描写了这国王的愚蠢,不如说描写那种天生的骄傲。这两种毛病常混在一起,可是这样的行为的确出自骄傲比出自愚蠢的多。阿古士都·史撒因在海上受大风浪颠簸,决意与海神孽通挑战,在庆祝丝尔纯斯的游艺会中,他下令把孽通的石像移去,作为报仇的表示。这举动比前事更无可宽恕,就是比后来他身历的另一事也有过之无不及:当他在瓦鲁斯的保佑下战败于德国,他从狂怒与绝望中狂奔,一面以头碰壁,一面喊道:“瓦鲁斯呵,还我的军队来!”因为他们实在过于愚蠢,他们除了愚蠢,更有甚者,迁怒于上帝或命运,仿佛他们有耳朵接受我们的诅咒似的。又如那些达拉斯人,每逢闪电轰雷,便带着巨大的仇恨向天乱射,以为他们的箭可以使上帝屈服。蒲鲁达尔克所征引的一个古诗人说得好:切勿对命运生气,我们的忿怒它们一点儿也不理。可是对於我们精神上的错乱,任你怎样辱骂也不够。
  论闲逸
  我们所见的,如果是肥沃的旷地,必定杂生着无用的野草。想好好利用它,必定先要把它清理及散播好的种子;又如我们所见的女人,如果放纵她们,只能产生不成形的肉块,必须施以良种,然后能得到自然的好的后嗣;心灵也是如此,倘若没有固定的见解占据着它,把它约束把持住,它必定无目标地到处漂流,坠落于幻想的空泛境域里。正如铜瓶里颤动着的水光,映照着太阳或月亮的透明影像,四处飞瞣,到处飘荡,游荡于长空与天花板上。(维琪尔)在这样的境况中无论什么样幻梦与痴想都可能滋生。他们虚构无数的妖魔,盘旋于病者的噩梦。(贺拉司)没有确定的目标,灵魂就会丧失自己,俗语说的好,无所不在等於无所在。四处为家的人无处有家。(马尔施亚)我最近在家中隐居,决定尽可能的不理旁事,优游闲逸以度这短促的余生:若非这样我的心灵没有更大的恩惠,除了让它在闲暇里善待自己,让心灵安居于它自己之中。我希望它今后会毫无困难地坚持下去,因为它已不断地变得更坚强更成熟了。但我总觉得闲逸使心灵飘忽,(鲁建)而在另一方面呢?与无羁的马一般,它幻想自己比为别人跑得快百倍,于是便产生了无数的妖魔与怪物,无次序,无目的,一个两个相继而来。为了可以思索体悟它们的荒诞不经,我已开始将它们一一写下来,希望日后用它们来羞辱它。(1/8)
  论说诳
  我不信世界上还有比我的记忆更坏的,因为在我身上几乎找不着它的一些痕迹,所以,再没有人更不宜于夸他的记忆了。在这一点上,我以为我是非凡而且希有,值得因此享受一种声誉。虽然我的其他禀赋都庸碌平凡。我感受到了天然的不便利(真的,柏拉图深感它的需要,合情合理地称它为伟大而有力的女神),除此之外,在我的家乡,如果想说一个人无意识的时候,就说他没有记忆。每逢我对人就我这弱点而诉苦的时候,他们除了笑话我之外就是无论怎样都不相信我,仿佛我在控告我是疯子似的,在他们心目中记忆就等同于智慧。这样使我更吃亏。可是他们的确是对不起我,因为经验证明与极好的记忆相匹配的往往是一个衰弱的判断力。他们对不起我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我只能做朋友,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行,所以遣责我的弱点就等于忘恩负义。他们因我的记忆而对我的感情表示怀疑,把天生的缺点当作良心上的弱点。他们说:“他忘记了自己的委托和承诺,他一点都不想念他的朋友”。他全想不起,为了爱我,要说点什么,或隐瞒什么。毫无疑问地,我很健忘,但是因不关心而忽略朋友托我做的事,却并非我的本性。愿大家对我的不幸多加包涵,这不幸绝对没有任何恶意,尤其是一种与我的脾性全然不同的恶意!我也有我的慰藉。第一,由于这毛病帮我纠正野心这个我很易犯的更坏的毛病。由于对于一个要事事亲力亲为的人,记忆力不好真是一个难堪的弱点。许多自然界进步的现象的例子告诉我们:自然往往加强我们另外一种禀赋以补救某种薄弱的禀赋。我的理智与判断力的才干不能尽量发挥,却很容易像大多数人一般,被引导去懒懒散散地追寻别人的足迹,当然,前提条件是别人的创见与意旨受了记忆的好处而我又时刻铭记于心。我的话因而较简短,因为与创见的货仓相比,记忆的货仓比较容易充塞着物品。如果我的记忆忠实于我的话,我就会喋喋不休地震破我朋友们的耳鼓,因为我这小小才干会被种种事物激发促使我发表我的雄辩。那是多么悲哀!我有几个朋友就是这样,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因为他们的题材被他们的记忆原原本本地供给他们,他们把故事附加上许多无谓的枝节,往后追溯得那么远,如果这故事不错,就会把它的好处全窒死了;假如不好呢?你就不知应该要诅咒他们的记忆的优秀,还是不幸判断力那么薄弱。一上了高谈阔论的大路之后,就很难停止及截住了。再没有什么比较那戛然而止更显得马的力量了。甚至那些说话直中要害的人当中,有好些虽然想却不能在他们的路程中骤然站住的人我也认识。他们一边在脑袋里搜寻一个驻足点,一边却唠叨得没完没了,和一个快要昏倒的人曳着他的脚步一样。尤其危险的就是,他们对于过去的记忆还在,却忘记了他们已重复唠叨了无数遍。我知道有许多饶有趣味的故事在某爵士的口里变得讨厌,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不止一百次的听过这些故事。第二,缺乏记忆给我的安慰是,就像一个古人所说的:别人的侮辱我容易忘记。和达里乌一般,为要不忘记他在雅典人那里所受的耻辱,每当他吃饭的时候,就教一个仆人向他耳边大喝三声,“主呵,勿忘雅典人!”同样的,我也需要一个当头棒。在另一方面呢?我重见的地方与书籍会永远以一种新鲜的颜色向我微笑。记忆不强的人谨记不要学人撒谎,这点说得十分有理。我知道“说假”与“撒谎”被那些文字学家分开:说假是说一件被说者信以为真的事;至于我们这“法”字所由来的撒谎,这拉丁字的定义却是瞒住良心说话,因此只应用於那些说违心话的人,也就是我现在想论述的。这种人或连枝带叶地虚构整件事,或改变及粉饰那些原本有真实基础的事物。那些被改变或粉饰的,一旦他们常常复述一件事,就会露马脚,因为先进入他们的记忆里的是那些真实的事情,由概念与认识的媒介印在上面,自然而然地对我们的想象显现出来,驱逐那站不住脚的虚伪,而三翻四次地窃进脑海里的原来所听到的各种详细情形也会消灭添上去的假冒而且模糊的枝节。至於那些完全不真实的,既他们的虚伪没有相反的印象摇动,似乎被人觑破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但也不是完全如此,因为那是一个无实质的虚体,假如根扎得不牢,就易于被记忆所遗漏。关于这层,我常有许多经验都十分有趣,老是那些体察他们事业利益或看大人的脸色而行事的人吃亏的。因为他们想用以约束他们的信义及良心的种种情景既要经过众多变故,他们的话自然也要随时转移。所以就同一件事而言,他们今天说灰,明天说黄,对这些人这样说,对那些人那样说,如果这些人把他们所得的矛盾的消息象脏物般偶然合拢在一块,这巧妙的伎俩又将怎样了结呢?况且稍一疏忽,他们便自己打嘴巴,因为任何人也不会容许他们在每一件事上捏造。有些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苦苦追求这种机巧的声誉,他们不知道即使得了声誉,也得不到效果。说谎的确是一个让人痛恨的恶习。我们成其为人,人与人之间能够团结,都是靠语言来作纽带。如果我们认识到说谎的遗害与严重,即使我们用烈火来对付他都不是罪过。人们往往徒劳无功地惩罚小孩子无所谓的过错,为了毫无印象和影响的无意识举动折磨他们。我以为,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极力克服说谎和刚愎自用这两大缺点。它们随着小孩子长大,一旦有过几次这样缺点之后,再想改掉就十分艰难。所以我们常见许多在其他方面很诚实的人,仍不免屈服及受制於这恶习。我认识一个品性很好的成衣匠,他从未讲过真话,即使於他有利的时候。假如虚妄像真理一样只有一副面孔,我们还好办,因为我们可以把说谎的人说的话的反面当真实。可是真理的背面却是复杂和千变万化的。培达哥理派的哲学家认为善只是规定的有标准的,恶则是无边无际的。千百条路引我们背离我们的目的,只有一条路引我们达到。我确实不敢断定,我做得到为把自己以极端危险境界而去说一个坦白又严肃的谎言。一个古代的神父说,和一个话不投机的人在一起还不如和一只熟悉的狗在一起。“所以一个生客对于一个生客不能算人”。虚伪的语言比缄默更可怕。法兰夏王一世曾经自夸用这种方法拷问出达韦尔纳的口供,他是米兰公爵士科尔查的公使,一个著名的巧舌如簧的人。达韦尔纳遵照他主人的命令向国王陛下表示歉意,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就是:法兰夏王想同刚刚被赶出来的意大利、具体说就是米兰的公爵说说话,觉得应该有一个人在公爵的宫廷代表他的利益,实际是公使,大家眼里却是一个平常人,只在那里经营他个人的私事,因为比较起来要倚靠皇帝多些,公爵如果被人知道跟我们通消息,他的事必定受到很大阻碍。找到一个可以负担这项任务的是一个名叫弥尔韦的米兰人,王的御马司。他带了许多亲信及公使的授权,表面更带了许多为自己办事用的介绍信去见公爵。他逗留在公爵的宫廷太久了,皇帝终于听到一点风声。我们相信就为了这而发生了以后的一件事:借口有人暗杀,公爵派人在夜里杀了他,而案情却前后两日就结束了。达韦尔纳带了一个关于这案件的捏造的详细说明书,准备在理事会晨会宣读。他为了辩护案情,狡猾地提出几个似是而非的解释:他说他的主人始终只把我们的钦差当作他的臣仆,这人到米兰完全是为他的私事,他从未因别的任务在那里逗留。他说他不知道这人是国王的属下,甚至以为国王不认识他,自然更不知道他是王的公使了。于是法兰夏王旁敲侧击质问他,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夜里,而且,简直可以说是秘密行刑”。这可怜的人不得不招供,答道,因为对他陛下的恭敬,公爵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若在白天行刑,我们可以想象他怎样在法兰夏王一个这样的暗探面前露出马脚。一个公使奉教皇祖勒第二之命去谒见英王,怂恿他反对法兰夏王。英王在回答的话中强调与一个这么强大的王作战的种种困难,列举了几个理由。公使很不知趣地说他也曾想及这些理由,并且对教皇提过。这与他来此的目的格格不入,英王马上意识到这公使私下里是倾向法国的。教皇得知这件事后,立即将他的财产充公,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论辩才的缓急
  爱天特·拉·波乙斯曾说过“一个人不能兼有各种美德”。同样,关于辩才,有些人发言那么轻易和敏捷,词锋又那么尖锐,无论何时何地都无人能将他们驳倒,相反别的人则比较迟钝,却说什么是要深思熟虑。就像我们教女人看她们身体的特殊美点去做各种游戏和体操,我要对这两种辩才的特长给予同样的建议。当今擅长辩才的,似乎就是牧师与律师。我觉得迟钝的宜于做牧师,敏捷的宜于做律师。因为牧师的职业允许他从容预备,他的路是一条直线;而律师的自由却迫使他随机应变,他的对手意外的反驳往往使他陷入不利的境地,迫使他马上取新的立场。但是也有例外,克里芒教皇与法兰夏王在马赛会面,即是一个例子:当了一辈子法官且极负盛名的玻耶先生被任命去对教皇致辞。他把演讲词早就预备妥当,并且听说还是在巴黎作好带来的。到了要致辞的那天,教皇恐怕别人对他说的话有可能冒犯在座的各国公使,对王提议一个切合时地的题目,玻耶所预备的却截然相反:因此不得不要马上另做一篇。他自己觉得干不了,只好让督表莱替代他。律师比牧师难做。可是我觉得过去的律师比牧师多,至少在法国是这样吧。似乎智慧意味着敏捷与机警,而判断意味着迟缓与运筹。但是那没有预备便夸夸其谈或有工夫预备亦不见得比较说得好的人是同样的不可思议。据说薛勿鲁·加示禹即兴发挥说得更好,他仗着机会的力比思索的力多,打断他的话对于他是求之不得,因此他的对手不敢激惹他,怕他的怒气会令他加倍雄辩。我在生活经历中认识这种不耐烦苦思的天性。只有让它自由快活地奔驰,它才能发挥作用。我们常说某某作品臭油灯气味,即指作品中由于过份雕琢所致的坚涩与拗口。而且,那对于它的经营太迫切太紧张的灵魂的焦躁,那急於求精的操虑,把它束缚、挫败与阻拦,正如过于满溢和猛急的水从开着的瓶口找不着出路一样。在这种天性当中,也有并不需要受强烈的情感,如加示禹的愤怒所摇撼和激动的:它所需要的不是打击而是请求,它只要受临时、偶然及外界的景物所召唤。如果任它自然,它就只有颓唐憔悴。兴奋是最至关紧要的。我本人对上述两种极端的情况都不适合。机会似乎更为重要。境遇,伴侣,甚至我自己的声音的发动。从我的智慧所抽出来的比我独自测探和使用它的时候所获得还要多。那么我的谈话如果对于无价值的东西也可以有选择的话,比我的文章好。(?)我常会有这种情况:我找我的时候找不着,我找我由于偶然的邂逅比由于有意识的搜寻多。我有某个微妙的感觉,要写出来发表,我把它完全忘了,简直不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一位生客有时已先我发现了。如果我要用刀把这些地方统统刮去,那么这部书就全废了。也许将来机缘会偶然射出一道比午昼更亮的光在这上面,使我惊讶于我如今的犹豫。(1/10)
  论征兆
  在耶稣未降临以前,瞫语便已失掉信用了:因为我们见西塞罗对于它们所以衰落的原因冥思苦想,他是这样说的:“为什么很久很久以来直到现在,刁勒非就不再发瞫言了,时至今日,说三道四的竟也没有什么人了呢?”可是其他种种预言却从这些被牺牲的兽类的脏腑发出(柏拉图以为这些动物的脏腑的天生就有几分是为这而设的用途),鸡刮削,鸟飞翔,西塞罗说:“我们相信有些禽鸟专为宣示未来而生的”,对于打雷,河流的迂回曲折,西塞罗说:“肠卜洞悉许多事物;占卦预知许多事物;瞫语,先知,梦与异迹又宣扬众多事物”,而我们的宗教也打破了许多其他古代赖以取决公事和私事之休咎的。虽然星相巫觋等还在我们当中流行:消耗我们的光阴去预卜未来的事物,仿佛现在的还不够我们消受似的,就是我们的天性中无意识的好奇心的显著例证之一:沃林比的王呵,为何你要添上这凄徨在人类的痛楚之上?为何用恐怖的凶兆,让他们预知未来的灾殃?仍旧把凡夫的眼睛蒙住吧,使他们在恐惧中仍怀有希望。西塞罗说:“预知肯定会发生的事于我们毫无益处,因为徒自苦恼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它们的权威无论如何已大为减削了。所以我对莎吕斯的伯爵法兰夏王的例子觉得十分惊讶。法兰夏王在阿尔帕山外的大兵那时由他统率,所以非常得宠于宫廷,连他的哥哥被充公的领地也归还他了。倒戈的理由似乎一点也不充足,而且并非出自心愿,后来才证实当时那利于夏勒第五而于我们不利的种种美好的预言特别是意大利,这种愚蠢的预言在那里是那么流行,在罗马居然巨款为了我们的倾复而付孤注的过度的恐吓影响了他,起初他哀悼那对于法国和在法国的友人的不可避免的灾难只对着他的心腹,而最后终于背叛倒戈起来,结果他损失巨大,无论星座如何。可是他对于这事的举措表现得象陷于各种情欲的人。因为,既有城池和兵权在握,距离他仅三步之遥的就是安东尼·特·列夫所统率的敌军,加上对他我们毫无猜忌,他实在有惹来更大祸患的能力。我们并不因为他的背叛而损失人马及城池,除了弗山。但是弗山是经了一场血战才丢掉的:神用添黑的夜,掩盖着未来的路,讥笑那无知的凡夫为了忧郁自苦,/他主宰着自己,并且将毕生快乐欢欣,如果他可以每晚安然,说道:“我又度过了一天。任神明天阴云密布或用清光普照乾坤。”相反,那些相信这句话的人却错了,正如西塞罗所言:“这是他们的理由:有预兆,才有神明,有神明,所以才有预兆。”巴古微乌却聪明得多:不求教于他们的心,而求教于禽言兽语的那些人,只配被我们听,却不配被我们信。众所周知的多斯卡纳人的预言有着这样的来厉:某农夫锄地,锄到深处的时候看见带着婴孩的面孔、老人的智慧的半仙达则(Tages)站起来。邻近的居民闻讯赶来去看,于是包含着这法术的原理和方法的言语和知识,便被收集保存了几个世纪,一个绝妙的与它的进步相称预言的诞生。我不愿倚赖这样的幻梦,来处理我的事,而宁愿掷骰,听天由命。真的在所有国度,人们都保留一部分权威给命运。在柏拉图所描画的理想国里,许多重要的情事都让命运裁决,婚姻要由善良的公民共同抽签取决便是其中一件。对于这偶然的选择他是如此看重,甚至主张这种结合所生的那些孩子要在国内教养,摒弃那出自不良的结合的。可是如果长大时这些被摒弃的侥幸有成材的希望,人们可以召他们回去,而那些被留在国内到成年还不见有什么希望的就要被放逐。我见许多人把他们研究和注释的历书当作各种事物的权威来征引。它们所预料的这么多的事自然有真有假。正如西塞罗所言:“整天射箭的人,谁不会有命中的时候呢?”我却不因为他们偶尔命中而对他们刮目相看。我们会较有把握得到真理,如果他们的定规不是撒谎。何况从来没有人留意他们无数和常有的误算,而正因为罕有、非常和不经,它们的偶然命中才得人信仰。狄亚哥拉士,别号无神者,在山穆达拉司寺里一天有一个人指着那些沉船得救的人的还恩牌对他说:“好,你不信神明关乎人事,那你怎样解说这许多由神恩得救的呢?”“实际上”,他答道,“并不留下形像在这里的那些溺死的人,他们占大多数。”西塞罗说鲜诺风·哥罗风尼是许多承认神明的哲学家当中的唯一努力铲除各种预言术。我们常见许多国王耗费他们的光阴在这些有时会对他们有害的子虚上面,也就不足为怪了。有两个异迹我很想亲眼看见:一个是加拉比的方丈约翰预言所有未来的教皇的姓名和相貌的书。一个是里雍皇帝预言希腊历代皇帝及尊长的书。在社会秩序混乱的时候,人民轻率投身于各种迷信,是因为受了厄运的打击,向上天寻求他们的灾难的远古的恫吓与原因。这个却是我目睹的,而它们现时顺利得出人意料,我敢说无论在什么书里那些精于解结这些玄机的人都能够找到他们所能找到的东西。可是只有这种预言式的谵语的模糊、惝恍和不经才是使他们特别易于从事的。它们的著者原就不给他们任何明确的意义,好让后世随他们的幻想妄加评论。据我的意见,苏格拉底的幽灵,就是这种意志的冲动,呈现给他的时候甚至不待他的理性允许。在一颗有高深修养的灵魂,不断地受智慧与道德的陶冶,大概连这种偶然率性,也是善良而且值得听从的罢。在他内心每个人都是这种骚动的影像。我也曾经有过,我任它们对于我是这般有益和顺利的推移,完全可以想象它们是从神圣的灵感来的。
  论善恶之辨大多缘自我们的意识
  “骚扰我们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我们对于事物的意识。”一句古希腊格言这样说(埃璧提德)。假如这格言能够随时随地都树为真理,我们这悲哀的人类景况就可得到极大解救。因为如果恶单是通过我们的判断侵害我们,似乎我们可以瞧不起它们,甚至有把它们化为善的可能。如果事物是在我们掌握之中,为什么我们不支配利用它们?如果我们所谓的恶与痛楚本身并非如此,却因为这种品质被我们的想象加给它们,我们当然有权利转变它们。既可以选择,又没有什么强迫我们。我们真愚蠢之极,如果我们偏要把一种苦恶的味儿加诸疾病、窘乏和侮慢的身上,选那苦闷的路走,而其实我们也可以加给它们好的。既然命运供给我的只有内容,却要我们给它们形式。现在,让我们试看这议论成立与否:我们之所谓恶并非恶,或者———其实只是另一说法,那就是所谓恶是恶了,我们可以任意给它们另一种气味,另一副面孔,这是最低限度。如果我们所恐惧的这些事物倒主宰了我们,那么,就会无一例外,无论在谁身上都是如此类似,因为大家都是同类,而且,具有同样的判断与理解的本能与手段,只是有多少之分,可是我们对于这些事物的意识之分歧显然证明它们在我们脑子里生根是得到我们的接受认同了的。这样,千百个人给它们一个新的相反的形状,而某一个人却包藏着它们的真体。死亡、贫穷和痛苦被我们当作我们的主要敌人。就拿一般人称为“可怕的事物中尤其可怕”的死来说吧:谁不知道它被许多人称之为“这生命的风涛中唯一的避风港”,“自然的至善”,“自由的唯一砥柱”以及“医治诸般苦难的奏效如神的万应灵丹”呢?有些人诚惶诚恐地等候着它,而在另一些人,它却被看得比生还轻易。埋怨它过于温和的就是这个人:死呵,求神护佑懦夫的生命,希望你只是勇敢的代价。这些傲慢的心暂且不说吧。替珂多路给那恐吓要杀死他的离司马古作答时说:“如果你做得到一只西班牙苍蝇所想做的,你将立一大功。”大多数哲学家或刻意事先料理、或帮助和敦促他们自己的死的到来。我们常见多少或由于刚愎,或由于天性上的纯朴,毫不动容地赴不平常之死的下层阶级的人,而这种死往往是混着羞辱及酷刑的———他们举止上有什么改变我们简直感觉不到:料理他们的家事,交托给朋友他们的后事,唱歌,现身说法,对大众谈心,以笑话穿插其间,为他们的朋友举杯祝酒,与苏格拉底简直毫无二至。一个被拉去上吊的囚徒说:“别从这条路走吧,某商人会抓住他的领带不放他走,向他索债。”另一个囚徒对刽子手说:“他的脖颈千万不要摸,以免他觉得痒失声笑出来。”又一个回答那望“他今天和主耶酥共进晚餐”的牧师说:“不如你自己去吧;我嘛,我却要绝食。”又一个想要喝水,因为刽子手先喝了一口,便说“他怕染上痘疹,所以不跟着喝。”大家都听过那披加尔人的故事:当他快要在梯上被吊的时候,有人带给他一个女子,我们的法律允许如果他肯娶她,他便可以被赦免。他定睛看了许久,发现她脚跛,说“绑吧!绑吧!她一只脚是跛的哩。”在丹麦也有同样的故事极流行:一个已经在断头台上了的犯人,不肯接受人家献给他的相同的条件,只因为那女子的脸太扁,鼻子太尖。有人控告土鲁斯地方的一个仆人信仰异端,他跟从他主人的信仰(他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学生,和他同时入狱),宁死也不肯承认他主人有错,成为了他唯一的申辩。传记告诉我们亚拉城的百姓,许多在路易十一夺取了他们的城之后,宁可挨吊也不愿喊“路易王万岁”。那尔乘格国的教士们的妻子至今还是被生埋去与她们丈夫的尸骸相伴。其他的孀妇都是很从容地,而且很快乐地为他们丈夫在焚尸场上献身。他的妻妾佞嬖以及各种官吏仆从在人们焚烧他们的国王的尸身时都喜洋洋地投身火堆中,仿佛无上的幸福就是陪死。许多灵魂卑贱的小丑临死也不抛弃他们的笑谑。当绞刑吊手把一个小丑摇来摇去时,他竟然还以他平日的口头禅叫道:“摆橹呀,”又一个被人家抬到火炉边的席子上的临断气的人,医生问他哪里痛,他回答说:“在火与床之间。”等到他那因为痛而?缩起来的脚被来替他涂香油的牧师找到时,他说道:“你会在我腿的极端找着它。”他对劝他把自己交给上帝的人发问:“谁到那里去?”那人答道:“如果他喜欢,也许马上你就要去。”他反问:“假如我明天晚上才去呢?交托给上帝你自己吧,你快要同他一起了。”“那么不如把我的信也自己随身带去好了。”最近我们,得而复失,失而复得不知多少次的攻打米兰,换来换去,百姓耐不过,所以他们毅然决然地寻死。据我父亲说,他看见人家:至少有二十五个家长一周之中自戕。大同小异的另一件事在山佗地方发生。卜鲁徒围攻那里的居民,居民们男女大小一块儿带着那么热烈的愿望蜂涌出城去赴死,平常人用以逃避死的方法应有尽有,他却用来逃避生,以致费了许多工夫卜鲁徒才救回小部分人。无论什么意见都有力量迷惑人用性命来拥护它。希腊人在墨特(Medoise)之战所矢誓及始终坚守的英勇的约言第一条便是每个人宁可以死相拼,也不愿他们的法律被波斯的法律替代。我们看见在希腊和土耳其之战许多宁可接受那最残酷的死也不肯放弃他们的割礼而受洗礼的人。这种榜样再没有什么宗教比得上的了。犹太人被卡士提王驱逐出境,葡萄牙王约翰答应暂时收容他们,只要每人交八个佛郎,并且规定期限要他们离开,他答应给他们备办载他们去非洲的船只。期限到了,他下令过期不离境的要做奴隶,替他们备办的船只非常少,船员很卑鄙地虐待那些已经上船的,在海上绕来绕去便是其中一个虐待的方法,直至他们的粒米无存,迫不得已要向船上花昂贵的价钱购买,因为在海上那么久,他们登岸时就只剩下身上的内衣了,传到葡萄牙这种不人道的消息之后,情愿做奴隶的人占了绝大部分,其中有些连他们的宗教信仰都改变了。及至爱曼奴尔即位,起初他把他们解放,后来又改变成为,下令他们限期出境的指令,指定他们上船的地方是三个海岸。他希望现代最好的拉丁历史家阿锁里乌说,他把他们解放的恩惠难以感化他们皈依基督教,那么,象他们的朋友要去受些如同盗贼的海员的虐待,加上离开他们致富和惯居的国土,去到一个生暴的地方的种种艰难最终把他们带回来。可是眼见他的计划失败,他们个个都急于离境,为此取消已经允许的两个近一点的上船点,为此艰辛的路程或可反省他们,而把他们聚拢在一个地方也便于施行他的管理计划。计划便是下令从有着十四岁以下的父母怀里将他们抢出,然后教养的地方又是他们父母眼不及见的地方,使他们在我们的宗教之下长大。据说产生了非常可怕的结果:儿女与父母间天然之爱,另外他们对他们古代信仰的热忱,同时死命抗争于这横暴的谕旨。许多父母因此自戕;然而,出于挚爱和怜悯,他们亲自把他的幼孩投入井里,以图避免这律法才是更可怕的。至于那些剩下来的,期限既过,又缺乏别的办法,只好回复他们的奴役生活,也有变为基督徒的:直至今天还没有多少葡萄牙人敢担保他们整个民族是否真诚,虽然习惯和时间比什么压力都是更好的顾问。“我们难道不是常常看见几个将军,并且毫无顾虑的全队兵士奔赴万死么(西塞罗)我有一个亲密的朋友极真诚地求死。这真诚是因为各种我所不能辩驳的似是而非的理由种在他心中的。第一次死戴着光环在他眼前显现时,他投身于它怀里是带着强烈的渴望的,虽然并没有什么显著的非死不可的原因。我们此时有许多例子:许多人就是为了极小的困难而不怕死,并且献身于此。关于这层,一个古人说得好,就是连胆怯者拿来作庇护的东西我们一点也不怕。假如我想在这里列举那些比较幸福的时代无论信仰什么,无论情况怎样下的男女,或是镇定地等死,或有意去寻死,而且并不是只为逃避生的苦恼,有些简直只是为了逃避生的餍足,更有因为希望在别的地方更舒适而结束这一生,我将举不胜举。这数字是这么无限,我真觉得把那些怕死的加起来恐怕更要简单些。就此一点。哲学家皮卢有一天在海上遇大的风浪,把一只猪指给那些在他四周惊惶失措的人看,并以此榜样鼓舞他们,因为那只猪一点也不怕风浪。难道我们敢说我们独特具有的理性,我们常常用以自傲而且藉以为万物之灵、万物之主的,是为要骚扰我们而加之于我们身上么?对那些事物的认识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它令我们没有它反而得到的安息与宁静,如果它令我们比皮卢的猪还要愁苦?上帝赐给我们的智慧和力量就是为了让我们得到最大的幸福,我们却用以自求灭顶,与天心作斗,而反抗那要万物都利用它们的特长,以求自己本身的安稳舒适的普遍物理么?行,只要有人对我讲,就算你的方式适用于死,又何语于窘乏呢?又何语于痛苦,即亚里士狄普,希联尼母和许多贤哲都视为最大的恶的呢?那些口头上否认它的人,行为上只好承认。波士敦尼为一种尖锐的病痛所苦。庞培来探望他,并且道歉不应该选一个这么不凑巧的时间来听他讲论哲学。“上天也不同意的,”波士敦尼说,“如果痛苦能够缠绕我以至阻止我讲论哲学。”于是他纵论对于痛苦的轻蔑,但是同时痛苦并不停止它的效力,只是不断地刺激他。他忍不住大声喊道:“痛苦呵,你尽管肆虐吧!我怎么也不能说你是恶的。”这个得到他们经常称赞的故事,究竟何补于那对于痛苦的轻蔑呢?他只为名义而争辩。如果他不为痛楚所动,为什么要中止谈话呢?其实这与他称它为恶是一回事。这里除了想象还有别的。我们可以推测别的,这里那确定的智识就有它的分儿。我们的****自己就是裁判:如果****不真,一切理性都是假的。我们能使皮卢信马鞭只让它发痒,使舌头相信茄楠香是葡萄酒么?皮卢的猪在这里便与我们完全成了一个人了。它的确不怕死,如果你打它,它便到处奔窜和呼叫。我们将要勉强那普遍的自然定律,那在普天之下无论什么生物身上都看得见的,都受痛苦必定颤眎的定律么?受损害的树也似乎飒然呻吟呢?它当时霎时的动静却要等到反省之时才觉察到:或在未来,或在过去,眼前它一点也不觉到。死的等待比死还要难受多数禽兽和人都愿死也不愿受恐吓。真的,我们平时对于死最怕的,其实是痛苦的,死的一惯的先驱。可是,假若相信一个教主的话,“死之所以为恶,全因为那跟着它来的种种。”我却要说,而且比较近似一点,死的助手,既不是他先来的,也不是他后来的。我们常常很不准确地宽恕自己。我从经验觉得:倒是我们对于死的想象的焦躁使我们不能忍受痛苦,但让我们感到万分难受,正因为它以死来恫吓我们。但是理性要骂我们怯懦,如果我们畏惧一件那么倏忽,那么不可避免,那么不容易感到的事情。我们就是抓住那较为宽恕的借口。痛苦除了本身却无别的危险,我们便说它没有危险:牙痛,风湿症,无论怎么难受,只要人不死,谁把它们当疾病呢?现在,如果我们对于死亡只注重痛苦,而穷困也没有什么可怕,除了它由饥饿口渴寒冷暑热以及难以入睡把它们抛到痛苦的领域里。那么,就让我们单谈痛苦吧。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它是我们身体所能招惹的最大的恶,因为如果世界上有一个憎恶它、逃避它的人,那就是我,尤其是直至现在,感谢上帝,我还没有与它发生多大的关系。可是全在我们,如果不能彻底消灭它,至少也可以由忍耐而减轻它;纵使躯体受它干扰,起码使灵魂和理性的秩序得到保持。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德性、勇敢、力量、豪爽和果断受人尊敬呢?假使没有和痛苦作对,它们又将在什么地方显示其本领呢?洗尼卡说得好:“勇敢贪危难。”如果没有睡硬地、穿盔甲晒着正午的烈日,啖马肉,喝驴血,眼见子弹从我们身上夹出来,任火炙、针探、线缝我们的伤口等事,我们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逃避痛苦及灾祸,与先人所说的“同等价值的事业中,最引人企图的就是最困难的。”这话相距实不能以道里计。“因为严肃的人的幸福并不在于风流、游乐与欢笑等轻佻的伴侣,而在于坚忍与刚毅。”为了这缘故,怎么也不能说服我们祖先那在战争的艰险里用臂力博得来的胜利不比那在万全中由心机和口舌得来的更宝贵。功业的付出愈昂,滋味亦愈长。何况还有这点安慰我们:“痛得厉害的必短,痛得长久的必轻。”你将不觉其久,如果你觉得它厉害。它不会结果自己也结果你:二者其实是一事。如果不想被背起,就把它背走。“不要忘记最大的痛苦止于死,较轻的也有无数的间歇,而我们可以驾驭那些温和的。所以,如果它们亦可忍受我们就忍受,否则我们可以随时告别这生命,与戏剧不中我们意的时候离开剧场无异。”我们之所以觉得痛苦难受完全是因为我们不惯于在我们灵魂深处寻求乐趣,而且不信赖它是我们行为与生活的唯一至高无尚的主宰。我们的肉体,只有一条路径,一个倾向。灵魂总是千变万化,把肉体的感觉和种种的事变,无论大小,都纳于它或它的权威之下。因此我们应该体察我们的灵魂,试验它的力量,鼓动它无穷的弹簧力。无论什么理由,命令和力量都不能反抗它的志向和选择。安全的宁静的而适宜于我们的,就是我们所爱的灵魂之光。不过,不独损伤不能侵害我们,如果它愿意,我们还要觉得凶恶和损伤是可喜和令人兴奋。无论什么它都毫无区别地利用来谋求自己的利益。与正当的事物一样地把满足与安全带给我们,谬妄、幻梦都很有用地服从它的意旨。这些都不言自明。使我们的苦乐尖锐化的,是我们心灵的锋刃。禽兽的心灵是麻木的,这从它们的一举一动,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代替这种心灵麻木的是一种肉体上的浑噩和自由感觉,在视感上尤为大同小异。如果我们在我们肢体里不惊扰那隶属于它们的权限,我们可以相信我们也许更自在更自由,因为自然赐给它们一个对于苦乐比较合理与温良的品性,而这品性既然是对于人人都普遍平等的,就不会不合理。但是我们既然摆脱了它的传统,以耽溺于我们幻想的放纵的洒脱的自由里,我们至少要把它们屈向那令人最畅适的一方面。柏拉图杞人忧天怕我们受苦乐的羁绊太牢,因为,它把灵魂太严酷地束缚和维系乃至统一于肉体,我却以为正是它把灵魂解脱和放松趋向奔放自由。正如敌人因我们逃遁而愈凶猛,痛苦因我们而颤眎而愈骄横。它会轻易地去投降那与它争持的人。我们要扎紧自己的腰去抵抗。退让与逃循都可以导致和招惹那可恶的毁灭。正如肉体挺直起来更能坚强,灵魂亦然。但是我们还是征引例子吧,对于腰骨软如我的人,这种游戏似乎更合乎适宜。我们可以从很多例子看出痛苦与宝石并无两样:宝石的色泽视那配置它们的金叶而或明或暗,痛苦也无法在我们身上占据我给它划下的更多的地方。“你越让步给痛苦,你会更觉痛苦。”我们觉得医生刃针的抚触比较在战争的剧烈中十处剑痕还要厉害。生小孩的痛楚,上帝和医生都称为极大,而为了这我们举行各种礼节上的,对于许多国家简直算不了一回事。我们不去谈论那些斯巴达妇女,只就在那些在我们步兵营里的瑞士女人来说,你发现什么区别呢,除了今天看见她们背着昨天还怀在腹中的小孩跟着她们的丈夫走?那些漂泊於我们边境的苦命的埃及妇人,她们自己洗涤她们新生的小孩,在最近的河里给他们沐浴。除了那几乎每天都有的许多年轻女子把那些仍在腹中或已生下来的小孩掩藏之外,罗马的贵族沙宾努(sabinus)的贤妻,为了不想惊扰他人,独自生下一对孪生子,毫无帮助,却也决未发一声呻吟。一个天真的斯巴达的孩童,偷了一只狐,由于他们害怕不善于偷窃的羞辱比我们怕惩罚还可怕更加厉害,把它隐藏在背心底下,任肠脏被咬破也不愿泄漏他的秘密。另一个在祭祀时焚香的孩子,不声不响任一颗跌进袖口里的炭把他烧到见骨,以免扰乱那严肃而又虔诚的礼拜。我过去见过许多七岁的小孩,光为试验他们有多么勇敢,任人鞭挞至死也面不改色。西塞罗亲眼看见许多人打成一团,用拳脚,甚至用嘴,以至昏倒也不肯承认被打败。“天性永远不能被习惯征服,因为天性是不可征伏的,不过我们用虚伪、狡诈、奢侈、逸乐、闲散、懒惰来腐蚀我们的灵魂罢了,既腐化之后,我们更从而用妄想和恶习使它软化。”(西塞罗)人人都清楚这关于色沃拉(Scevola)的故事:他偷进敌营去行刺敌人的大将,事败被捉,于是杜撰一段荒诞的话,以救他的国家而赎自己的罪。他不独对他所想行刺的王直认不讳,并且告诉他在他自己的营里还有许多罗马人与他同谋,而且都是象他一样的人。为要表示他是怎样的人,他要求把一个火炉放在身边,他注视着他的手臂被炙熟,直至敌人也惧怕起来,下令把火炉搬开。怎么,居然有人在割诊时还未停止读书,有人不停的谈笑以轻藐他所受的痛苦,因而激动那些刽子手的更大的残酷,把他们所能发明的惨刑应有尽有地加在他的身上,以至他们无法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但那是一个哲学家。怎么?史撒的斗兽的武士也自若地谈笑,看着别人把他的伤口针探和刀割?“难道有人看见一个武士,甚至最卑贱的一个,在决斗甚至倒下的时候变色或哀叫么?倒地之后,当敌人的刀快要砍到时,曾经有人看见他缩颈以图闪避么?”(西塞罗)谁不曾听见在巴黎有一个为要有娇嫩颜色和新鲜的肌肤的女人,而剥掉皮肤呢?有些拔掉她们的健全的牙齿,以便排列得更整齐,或使她们的声音更温柔丰满。我们在女流中可以找出多少轻蔑痛苦的榜样!只要有可以增加她们的姿色的希望,她们怕什么?什么她们做不到?头上的白发,或拔掉,或为改头换面剥去皮肤。(梯部勒)我看见有些吞灰,吞沙,为求得到惨淡的颜色而特意毁坏她们的消化力。为要窈窕的身材,什么磨折她们都甘心忍受,捆扎、束缚深入肌里,以致胁部成了胼胝?以至于有时竟因此丧生呢!现代有许多国家的人民常为证明他们说的话真实而有意刺伤自己。我们的国王就叙述许多他在波兰亲自遇到或亲眼见的榜样。但是,仿效这种办法的除了我所知道的在法国有些人之外,就是我亲眼看见一个女子为了证明她的许诺坚贞和真诚,在臂上用头锥刺了四五下,肌肉吱吱作响导致鲜血汩汩地淌流。土耳其人常把他们的肌肉挖去一大块以表示尊敬他们的情人,同时为了永留痕迹,他们立刻用火炙伤处,很长时间才挪开,使血积聚凝结成疤。看见这些事的人亲自写信告诉我并且对我发誓。为了十文铜钱用刀割伤自己的大腿或手臂的人,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个。我很喜欢最需要证据的地方,为此证据亦举手便得,因为基督教准备了不少给我们。许多人竟愿背负十字架以表现他们的笃信,目的是要追随我们圣洁的向导的榜样。我们从确切的消息得知路易王九世终身穿发织的衬衣,直至暮年神父宽恕他才止;他又每逢星期五必定令牧师用五条小铁链鞭挞他的肩膀。为此,他把这五条铁链用箱子盛着带在身边。我们纪因地方最近一位把爵位传给法国和英国的以连那的父亲,公爵威林。他最后的十年或十二年常在僧服底下穿着紧身褡以示忏悔。安祖的侯爵福尔克一直步行到耶路撒冷,为要使他两个仆人在我们的救世主墓前用绳捆绑住他的脖颈鞭打他。我们在复活节前的礼拜五那一天岂不照样见到许多男女对打以至皮开肉绽么?对此我并不觉得舒适。他们说有许多是受人雇来保护某种宗教的。可见这些人对于轻蔑痛苦更大,因为虔信的煽动力究竟比贪婪大。麦心武葬他的当领事的儿子,加都葬他的做民政官的儿子,路易·保罗在短短的几天之内相继埋藏了两个儿子,都是有说有笑的样子,一点没有忧伤的痕迹。我曾经带着开玩笑般的嘲讽口吻说某人嘲弄上天的正义,因为他的三个长成人的儿子在一天的时间里就突然死亡,你能够想像得出这是怎样大的打击,可是他几乎还要把这当做一种恩赐接受。我也丧失过两三个还在襁褓里的儿女,虽然我不是一点也不感到惋惜,也不至于哀伤。可是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变故更能让人感到难过的。我可以想象许多令一般人感到悲伤的事情的缘由,如果临到我身上,我却几乎没有一点感觉。我曾经藐视过许多我碰到的灾难,可是一般人把它们看得那么凶暴,以致于我从不敢在人面前夸说而自己不感到羞愧而脸红的。“由此可知悲痛并非我们的本能所起的作用,而在于我们的主观意识了。”意识是一种存在着巨大的潜能的东西,大胆而且没有边界限制。谁曾追寻闲逸和安全象亚历山大和史撒那样追寻艰险与危难呢?史达尔池的父亲特烈常说,每当他不打仗的时候,自己觉得就像他的马一样毫无用处。增多领事人员,为要维持西班牙的治安,禁止百姓携带武器,于是马上有无数居民因不满这一法令而自杀:“凶悍的民族,他们以为没有武器就不能生存下去!”我们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避开他们在家庭里和在朋友中的安静而舒适的生活,跑到人烟绝迹的沙漠去宁愿承受艰险;多少人渴望世界的侮辱、贬低和黜免、和轻蔑,而且觉得那么高兴,你简直以为他们是欺骗感情哩!最近在米兰逝世的主教波罗美,他的富贵,他的美妙的年华,以及意大利的气候无不可以诱使他去过那奢侈而淫乱的生活。可是他自处那么刻苦,简直在冬天穿夏天的衣裳,睡禾秆做的床,而且,在忙完公务时,就争分夺秒地进行研究,双膝跪地,书旁边放着一杯淡水,一块面包,他的吃的食物以及吃饭时间通通在内了。我还知道有些特意戴绿帽子而由此得到好处或者升职的,虽然大多数人听见戴绿帽子这字便要浑身不自在起来。视觉如果不是我们最有用的感觉器官,至少也供给我们许多可以玩乐的东西;不过我们的最有用最畅适的肢体似乎是那些用来生殖的。可是有许多人对它们感到深恶痛绝,而且正因为它们是这么珍贵的东西而把它们除掉。这正和那挖掉眼睛的人重视眼睛一样。大多数最有意识的人把拥有很多的子孙当作大幸福,我和有些人却把没有子女看作可以等量齐观的幸福。而人家问达列司为什么不结婚,他回答说他不想有任何的后代。事物的价值是我们的意识赋于他们的:这道理从许多我们不单独看它们本身的价值,而且看它们对于我们有何价值的事物显现出来,我们不管它们的品质和用途是什么,而我们只顾把它们取来时的花费多少,仿佛这也是它们本质的一部分似的:于是我们之所谓事物的价值,而是我们带给它们,不是它们带给我们。这使我想起我们是我们的开销的大节省家。它的功效在于它的重量,也仅仅在于它的重量。我们的想法决不容人把它轻视。购买把金钢钻加入宝贵,把德行加入艰辛,把笃信加入痛苦,把医药加入苦涩。某人想变穷,把他的金钱全抛在海里,而恰恰许多人要遍搜这大海以寻宝。伊壁鸠鲁说,“致富并不能除却纷争,只是变换纷争罢了。”真的,产生贪婪的,不是贫乏是富裕。关于这一点,我要大概说说我的经验。从小到大,我曾经有过三种生活方式。第一个时期约有二十年之久,我的生活颠扑流离,完全倚靠朋友的资助,没有规定的恒产。因为放胆听天由命的缘故,我用钱越发爽快和随意。我一生没有更舒服的了。我从未遇过朋友不舍得借与,因为我把依期还债的需要比什么需要都看得重。他们见我尽量去满足他们需要,常常增加了不知多少次的期限,因此我带着一种节约而且有几分狡诘的忠实去回报他们。还债使我自然而然感到一种愉快:仿佛把一个厌烦的重负和那奴隶般的影子从肩膀卸下,并且,履行正义和满足他人这念头也很使我得到相当的快慰。不过例外的是要盘算和论价的偿还,因为,除非我找到人替我办理,我肯定,虽然于人有害,于己有愧,拖延得愈久愈妙,以躲避那与我的脾性和口才都不能相容的口角。再没有比讨价还价更讨厌的东西了。那完全是一种无耻和欺诈的交易,经过了一个钟头的吵闹与争辩,两方各收回他的旦旦誓言,得失仅仅是五分钱而已。因此,我颇不善于借钱,因为没有亲自开口的勇气,我往往只听凭纸笔的运气。尽管纸笔自然不是很成功的律师,而且很容易受人拒绝。我把我日用的管理权完全听信于命运,可是后来交托给我自己预算的常识轻松自由得多了。多数善于理财的人觉得最可怕的是飘摇的生活,他们没想到:第一,世界上大半人是这样活法。多少非凡的人把他们全部确定的收入毫不在意地抛掉,去祈求国王或命运的风头!史撒负了一万万金重债,不知超过他本身价值多少倍,以求成其为史撒。多少商人把他们的田产变卖,经历多少波涛汹涌的风浪才运到印度以作他们贸易的资本。(卡都勒)在信仰贫乏的今天,我们有千万间修道院,只期望上天的恩赐给我们每天的晚餐,而他们的生活竟非常舒适。其次,他们不想到他们所凭借的恒定其实并不比偶然的自身飘摇无定得多少。我可以在二千镑进款的极端,看见贫苦逼近我无异于在我身边。因为,由我们的财富开千万个裂缝给贫穷可以决定我们的命运。运气犹如镜子,照得最明亮时便碎了。(普比利乌·史路)并且可以从头到脚完全推翻我们的防卫与营垒之外,我从各种原因觉得窘乏在那些家财万贯的人与那些不名一文的人中间同样常见;而且也许独自一身比那拥有财富的人更轻松方便。财富如果说来自广开源不如说来自普节流:“每个人命运的工匠就是他自己”(沙路士)。我觉得一个劳碌奔波、日夕焦虑的富翁比一个无所多求生活简单的穷人更可悲。“富人最大的灾祸是怀里的窘乏。”(洗尼卡)最富有最显赫的帝王由于贫乏而常常感到处于极端的急需之中,因为世上还有比霸占、剥夺百姓的财产还过分的需要么?我的第二个时期就是有钱。当为这样做而处心积虑时,我在短期间内便贮蓄了从我的现状而言看来颇为可观的款项,因为我以收入大过日常开支便算有钱,又以为我们不能仅凭我们期望可以收入的进项来估计支出,无论我们的期望确凿可靠的程度有多深。因为,我想倘若遇到各种意外的事变呢?经过了这种种有害和虚幻的幻想之后,我于是开始自作聪明,为以备不虞而做各种的贮蓄的方法。对于那些借口意外的事变太多之类的话驳我的人,我仍可以辩解,至少可以做到某些微小的预防。这样做总会有许多焦虑。我严守秘密:我在谈到自己的钱财时便开始扯谎,变得不再坦白,和许多富的装穷,穷的说富,从不肯对于他们的财产说一句良心话的人一样,真是又可耻又可笑的慎重!要旅行时我总怕带的钱不够。而我带钱的多少跟我的忧虑成正比,或怕替我挑行李的人靠不住,或怕路上不安全。和我所认识的人一样,如果行李在面前我没看见便不放心。把箱子留在家里么却有更多疑虑和烦恼!而且,更难受的是不可对人言的烦恼和疑虑!我的心时刻记挂着这箱子。这时才感到守财比生财还苦。如果我不曾把这里所说的全部体验过,至少也费了很多的心血去阻止自己免于此种体验。至于恣意挥霍所产生的快感,我所得极少甚至等于零;挥霍的方法纵然在增多,我的心却依然总是放不下。因为,正如比翁所说:“多发和秃头都要生气,如果你拔他一根毛。”你一度在某一堆钱上面粘贴幻想,而且就这样把它据为己有惯了,你就不能再用它:你将无法在那上面挖一个窟窿,犹如一座稍做掘动就要倒下来的建筑。直至事情急迫得致人死地才肯把它劈开。不然我就押衣裳卖马也比拆开那藏起来的宠爱的口袋爽快。可是我们不能给这欲望划一界限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或对于节俭定一标准。我们永远不歇地把这钱堆儿,一项一项的款添加上去,并且逐渐扩大以至用很鄙贱的手段剥夺我们对于自己财产的享受,以保守为乐而毫无用处。如此说来,那些看守一座富庶的城门就是最富有的人了。在我看来一切有钱人都是贪婪的。柏拉图把物质和人类的产业排列如下:健康,美丽,力量,富庶。“而富庶”他说,“为智慧所照耀的时候,不是盲目而是明眼的。”在这一点上少狄安尼灵做了一件妙事。他听说一个仆人在地下藏了一注金钱,于是寄语于要他把这注钱送上。那仆人遵命送来,却早早扣下一部分,把扣下来的带往别的地方去,在那里他既丧失了节俭积聚的习惯,便开始过起一种比较挥霍阔绰的生活。狄安尼灵得知后,立即把交来的那笔藏金交还给他,并说,“他既学会了怎么用钱,我也就很情愿还给他了。”这样做法我有好几年。不知哪路神灵很灵验地把我和狄安尼灵的仆人似的从这种心情抛出去,我积聚的习惯也随着消失。在极为破费的一次旅行的快乐既把脚踏在这幻想上之后,最终却是我跌入第三种生活,自然是比较有条理和适意,因为我使收入与支出得到平衡,纵然有时也有过与不及,但总不至于相差遥遥。得过且过,以能够应付目前及日常的需要自足,至于那非常的需要,纵然你尽天下所筹备亦不够应付。而且,希冀命运赐给我们充分的武器来抵抗它实等于疯狂。作战最好的武器便是我们自己的武器。意外的军械常常在我们最需要它的时候卖给我们。如果我储蓄,那就单是希望在最近的将来有相当的用途,并非要置田地,因为我不需要,重要的是要换取快乐。“不爱购置便是收入,不贪便是富。”(西塞罗)特别让我欢喜的,就是这种改变正在一般人自然倾向吝啬的年纪来临,使我得以免掉这老年人的通病和人类最可爱的疯狂。裴路莱两种运气都有过。他发觉财产的增加不就是饮食睡眠与接吻等欲量的增加,那么在其它方面呢?开始感到家累赘他的肩膀正和我的一样,于是决意去使一个追逐财富的穷少年满足,那是他的一个忠心朋友。他倾其所有和他每天凭着竞争以及他主人西路斯的施舍所得全都送给他,只是希望他的朋友把他当嘉宾贵客好好地款待。从那天起,他们两人都有了快乐,而且满意于这样交换一下地位。这个举动我倒是十分乐意仿效。有位老主教的气运很是让人钦羡。他将其财产、进项和开销,全托付给他所信任的仆人们,有时是这个,有时是那个,他自己倒是清静了许多年头,而对于他的产业像对一个陌生人那样漠不关心。信任别人的善良确实是自己的善良的明证,所以上帝乐于嘉许它。至于我曾说的那个人,我从没见过有比他的家庭治理得更美满更安稳的,能够如此得当地调理他的需要———有相当的财产足以应付,又用不着自己操心钱财的出进,还不致阻碍自己所从事的另一个得意、舒适和称心的职业———的人了!这样看来,昌盛抑或窘乏,只决定于每个人的意念。无论富裕、光荣或是健康都不能具有比我们所赋予它的更多的欢愉与美好。每个人的处境如何全由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快乐便是欢乐的,而不管那个世界是否相信他是这样的人。这种自信给了它真的意境。命运是公正的,因为它只供给我们利害的原料和种子,听凭那比它强的灵魂随意变转和利用,因此灵魂才真正主宰了自己的幸与不幸。外物之色味来自本体,恰似衣服能保暖,却不因衣服本身有什么温热,它们只能掩盖和保持这温热而已。如果用它们来掩盖冷体,亦有同样的作用,例如:像我们知道的,勤学对于懒人是苦差,戒酒对于醉汉是苦差,节俭对于浪子是惩罚,体操对于骄养和闲惯的人是痛苦,事物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幸与艰涩,只因我们的怯懦和软弱使然。判断崇伟的事物必须在崇伟的灵魂,否则我们会把自己的弱点当作他们的弱点。像一支直的桨在水中却出现曲的。对于这一切,重要的不只在于看见,关键是怎样看见。然则我们为何不在诸多劝人轻死忍痛的理由中找出适合我们的呢?为何每人不在各种劝别人这样做的幻想中选用那些最合他自己性格的呢?如果他经受不起那烈性的泻药把恶根拔去,起码也要服一剂温和的以减轻它呀。有些灵魂对于苦药一样地柔嫩,所以我们一度被安乐腐化之后,连蜂螫也会让我们失声喊出来。一切全在于自制罢了。”(西塞罗)总之,我们无论怎样也不能逃脱哲学,如果过于着重痛苦的锐利和人类的软弱,因为是我们把它逼回到这不可超越的答案中来:如果生在窘迫之中是一件坏事,那么,就没有在窘乏中还要生的了。没有谁会安心地久久地病下去,除非自己愿意。既没有勇气忍受生,又没有勇气忍受死,既不能抗拒,又不能逃避,人家能拿他怎么办呢?
  论恐怖
  “我悚然木立,我头发直竖起来,舌头也凝结了。”———维琪尔
  我并不是个好的自然科学家,而且不知道什么机件开动才会使我们恐怖,那是一种奇异的情操。医生们说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更容易使我们的理性失掉均衡了。我见过许多人因恐怖而发狂,当它的余威还在的时候,即使对于最清醒的头脑,也会发生种种可怕的昏迷。而对那些俗人来说恐怖有时现身于裹着殓衣从墓里出来的他们的祖宗,有时现身于人狼、精怪和妖魅;在兵士们当中,它本来应该占很少地位,却也常常把一群绵羊变为一队全身装甲的士兵,把芦苇和茅草变为枪手与武士,把朋友变为敌人,把白十字架变为红十字架么?布尔朋攻取罗马的时候,警钟一响,一个在圣彼得镇站岗的旗手,被那么骇人的警恐抓住,立刻从荒墟的一个墙孔跳到城墙的外面,手里举着旗,望敌人跑去,他本以为向城心走,然而当布尔朋的军队误以为城内出击,纷纷齐集来抵抗他,他才恍然大悟,翻身又从那个墙孔跳进城里,才知道刚才他竟然走到离城三百步的地方去了。朱仪将军的旗手运气远没有那么好,当普而斯侯爵和勒大夫在攻取圣保罗城时,因为被恐怖所迷惑,他竟然连旗带人从一个枪眼跳出城外,结果被敌军抓住斩成碎片。就在这同一次战争中,让人无法忘记的,就是恐怖居然那么剧烈地抓住、束缚和冰冻一个绅士的心,使他僵死在阵地上,竟连一点儿伤痕也没有留下。恐怖有时还会抓住整个群众。在日尔曼尼古与德国人进行的很多战斗中,居然有一次两大队兵士因恐怖而往相向的方向纷纷逃散,甲队竟然从乙队刚才待着的地方逃遁。有时我们的踝胫上添上恐怖,如上述开头的两个例子;一直钉镣着我们的脚,就像大家都知道的提阿菲尔皇帝的故事中说的那样:他被亚格连人打败的时候,惊愕和瘫软到简直无法逃走:“怕到连救护的方法也怕起来!”直至曼奴尔,他军中的一个统领才把他从噩梦中摇醒来,冲着他说:“如果你不听我的建议,我就杀了你,因为这总比你被俘虏而丧失国土强。”最能显现出恐怖力量的,就是当我们受它的影响被迫去做那些连我们最起码的人格都不保的事情。罗马人在仙普隆尼的统率下第一次败于汉尼拔的一场大战,足足有一万步兵由于恐怖而找不着他们的怯懦的出路,从而冲进敌人丛中,带着异常的英勇突进重围,大批屠杀迦太基人,用显赫的胜利洗刷了一场可耻的败北。恐怖最令人可怕,它的锋锐超过了一切。还有什么比庞培的朋友们在船上亲眼看见这场屠戮所感到的怆痛更厉害更恐怖的呢?渐渐逼近的埃及船把这情感窒塞到如此恐怖的地步,据说他们只想催促他们的船夫赶快尽力摇橹以逃出恐怖所弥漫的范围,直至他们到了梯尔河,摆脱掉恐怖,才有时间把他们的思想转向他们最大的损失,刚才被更强烈的情感所控制的哀哭与酸泪顿时放泄出来。恐怖把我们内心的智慧赶走了。(西塞罗)那些在阵上受了伤的,即使还鲜血淋漓,明天他们还可以到战场上厮杀,但是畏怯敌人的人,即使只要他们面向敌人也无法做到。多少人因为怕被放逐、奴役、或没收财产,长期生活在悲楚中?但是,穷人、流犯,以及奴隶却往往和常人一样快乐地生活着。多少人因为受不了恐惧的折磨而投河、自缢或跳下深渊,这足以证明恐惧更令人烦扰,更令人难受。分析出第二种恐怖的是希腊人,他们说这并非来自我们理性的迷惑,而是来自上天的意旨,即使表面上根本没有使人恐怖的缘由,全城或全军也会骤然为恐怖所攫住。把迦太基城再变成废墟的就是如此:空中只听得见号啕和震惊的声音,居民象听见警钟似地从屋里跑出来,互相践踏、蹂躏、残杀,与城池为敌人所占据毫无区别。整个空间都成为喧扰和杂乱,直到由于他们诚心诚意的祈祷和祭祀,才平息了神明的暴怒。他们把这称之为“虚惊。”
  论死后方可判定我们的幸福
  但是,呀!谁敢在生命的末日来临,或死和丧礼把我们的荣名定谳,谁敢称谁幸运?———阿微特
  哪怕是一个小学生都知道关于克勒苏王的这个故事:西路把他俘虏后判处了死刑。他在受刑前喊道:“啊,苏龙,苏龙!”西路听到这话,弄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解释说,从前苏龙给他的警告不幸而证实了:不管命运怎样笑颜相向,非等到一个人生命走到了尽头,否则不能称为幸福。只因为是人世变幻无常,只要轻轻一动,便可以完全改变,因此亚支士路回答那些对波斯王那么年轻便大权在握而羡慕不已的人道:“不错;然而,这样的年纪披里安在命运亦不差。”我们可以看见变为罗马的木匠的马薛当的国王,他是那伟大的亚力山大的后代,哥林多的教师曾是史西利的暴君。一个统率千军万马并征服了半个世界的霸主沦为埃及的叫化子一样的乞怜者:那伟大的庞培的那么大损失就因为苟延了五、六个月的时间!我们父亲在日,米兰的第十代公爵,卢多韦哥士科查,治下全意大利曾经威震全球了多时,最后却囚死罗克(Loches)城。而且最令他觉得倒霉的是,他还先坐了十年的牢。基督教中最伟大的国王和孀妇,不久前刚被处死了,虽然她是最美的皇后。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正如********疯狂地打击我们的高楼的高大与不驯,上天的神灵也不喜欢下界的显赫。唉!毫无怜悯的那冥冥的权威把人世摧毁和玩弄,同样地踹碎元老的赫赫的杖和凶暴的椎。———鲁克烈斯命运好像时刻等待着我们生命的终结,然后把我们毕生的成就毁去。为表示它的权威而使我们跟着拉比利乌叫道:“为什么我要多活这一天!”苏龙这句格言可以这样看法:他仅仅是命运的宠辱于其无所谓幸与不幸的一个哲学者,显赫与权力在其来说是道德的附属。我认为他的看法必定非常深远,他的话是说我们生命的幸福,既然决定与知足与宁静的心灵禀赋优良,坚决与镇定的灵魂的秩序井然,就不应该诉诸任何人,除非我们已经看见他表演最后最难的一幕。否则都有故弄玄虚的可能:也许这种连篇累牍的哲理的名言也只是一副面具;抑或令人沮丧的事并不曾真正落到我们头上,让我们有时间假装镇静。但是在这最后我们都逃不掉死这一关,也就不可能再掩饰,一句话,我们有什么就把它们摆出来吧!于是精诚的声音自心底飞溅出来;面具卸后,真态毕露。———鲁克烈斯我们的最主要的日子将是我们一生的行为在临死时受试验和点化的时候,它将审判其它日子,也就是过去一切的时光。让死亡去实验我研究的果实,那时候才清楚我的话毕竟是从心出。我知道好多人的终身荣誉就是由于他们的死获得的。庞培的岳父司比洪,临死把他毕生的恶名消除殆尽。人家问伊巴明那大三人中最看重那一位,夏比利亚,伊非克拉特,还是他,他答道:要到我们死时才能决定。真的,如果我们评价他时不把他光荣与伟大的死计算进去,那么一个人的价值必定不实。上帝照他的意旨满足别人,但与我同时有三个我所认识的对于生命无论什么罪孽都是最卑鄙最可咒骂的人,他们皆得善终,而且事事都安排得极为周到。有许多运气而勇敢的死。我曾经看见一个人在最辉煌的时候死去,他的末日是无比绚烂。我觉得,死者的野心和勇敢在此时中断最高尚。他用不着走路便达到他所想到达比他所想望、所希冀的都更光荣、更显赫的目的地。由于他的死去,他毕生所企求的权与利他都提前得到了。我在体察一个人死时的情景中评判他的生命,并且我把希望得到平凡的善终作为研究自己生命的目的。
  论哲学便是学死
  西塞罗说哲学无它,只是准备死。这大概是因为深沉的思索与探求往往把我们的灵魂引到我们身外来,在冥冥之中不依托肉体而漫游,那就等于死的练习或类死;或者因为世上的所谓理性和智慧,说到底无非都是集中到了这一点,教我们不要怕死。真的,理性如果不是讽刺,它的作用就仅仅是让我们的生活毫无痛苦,总之它的工作不外乎要我们安乐自在地活着,一如《圣经》所说的。古往今来所有人的想法都在于:快乐是我们的目的,虽然方法各有不同。否则,人类在刚刚见到它的时候便要把这种方法抛弃了,因为无论哪一个人都不会相信痛苦与悲哀才是我的生活的目的。对于这点,各派哲学家不过是在文字表述上争斗不已。“让我们跳过这精微的琐屑罢。”(洗尼卡)一个这么高贵的职业实在不应允许这种固执己见和争吵不休的存在。无论一个人想扮演什么角色,而且它还可以增加,其中总也少不了他本人的性情和思想。无论他们怎样说,我们的最终目的,即使在道德方面亦是快乐。我总是爱把“快乐”一词挂在嘴上,可他们觉得最逆耳,让他的心神不定。如果它含有极端的欢快或超常的欣悦的意义,那么在世界万物中,它就是最需要依靠道德的帮助才能实现的东西了。快乐,正因为它是更康健、更强劲、更粗壮、更男性而更切实。要知道,道德与快乐其实是不可分的,因为这比较温柔、敦厚、自然。道德意味着快乐,而非“力行”。至于其他一种比较低下的乐趣(如果它当得起这美名),与其说因为权利,毋宁说因为竞争,我觉得与道德相比,它不大能够从烦扰和不遂意之中超脱出来。除了它的滋味是比较短暂和微弱而外,它有它的警醒、禁食、劳苦和血汗,特别是它那些欲望,无休无止,不可遏制,随后又会出现那跟修行没什么两样的毫无清爽可言的饱饫。假如我们把这种种不快当作调剂它的美味的辛辣和配菜,如自然界中性质相反的事物往往互相激励,那我们就是彻头彻尾的错了;又假如我们说道德亦一样地受这种种结果和困难所淹没以至于冷酷不可亲近,那么我们也是完全搞错了,殊不知道德较逸乐更能超拔、磨砺,而且它还可以增加我们的神圣完美的快乐。用它的价值和它的效果相提并论,却又对它的美妙和用途毫无所知的人实在不配认识它。那些到处教我们说他如何追寻艰苦而终究享用舒适的人,他们到底是在想告诉我们些什么呢?若不是说它永远是苦的,那人类如何才能做到及实现苦中有乐呢?最贤德的人亦不过以企慕及、接近这一境界而自足,但却无法真正进入这一境界。可是人们错了,因为我们所言及的各种快乐,追求它的过程本身已经能让我们心满意足了。企图据有它所盼望之物,那也就是实现的一大部分,而且与它实属同体。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充满着道德之中熠熠闪光的快乐幸福,直至那最初的进口和最偏的尽头。在道德给予我们的祝福中,最有价值的便是蔑视死亡。这方法使我们的生命得到一种温柔的清静,使我们感到它的甘美与纯洁的滋味,没有这一点,其他一切快乐也就全都化为泡影。所以一切学派在这一点上皆辐凑和契合如一。虽然他们异口同声地教我们怎么小看贫穷、痛苦以及其他人类生命所能够感受的种种灾难,可是任何人也没有能说得那么详尽周到,因为他们体会这类苦难也不十分深知。有些完全不知痛苦与疾病,有些人毕生不曾尝过贫穷的滋味,譬如音乐家鲜诺菲路斯就无病无痛地活足一百零六龄。假如非要死时,死还可了却别的不安,那就死吧,将它全都了解。死亡,终究是不可逃脱的。我们都将被赶到同一的终点。早或晚,我们的鍼由摆动筒里跳出来,于是那无情的死船又将我们送入到永久的冥间。———贺拉司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我们怕它,我们将随时都会感受那难以抚慰的烦恼,四面八方它都可以来。我们尽管经常左顾右盼如在值的怀疑的地方,“象丹姆达勒的脸,它老是悬在我们的头上。”(西塞罗)我们的法庭把罪人送到犯罪的地方受刑时,在路上却同意你将他们带往游玩最为壮丽气派的皇宫,让他们享用美餐。史西利的香肉对他们来说也全无味道,琴声和鸟歌也不会再送他们入眠。———贺拉司你以为他们能受用么?他们整个旅程的最终目的地,时不时的放在他们眼前,那能不叫他们觉得这众多娱乐变味和臭腐么?他一壁倾听,一壁趱程,一步步细量他的光阴,他的路程和他的生命同时费尽:这未来的厄运碾碎他的心。———歌路狄死是我们的目标的必然对象,死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如果它使我们害怕,我们能够走动一步而不致发烧吗?一般人的方法是从不去想它。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凶蛮的愚鲁能够发生这粗糙的盲目呢?我们得要把砳辔加在他们的骡尾上才好。他的面向前,可却渴望向后走。———鲁克烈斯无怪乎他们经常会深陷井底了。你只要一提到死字,他们就赶紧在胸前划着十字架祈祷,平常人们都会惊慌失措,好像是提到魔鬼一般。又因为遗嘱里不能不提到死字,在未被医生告知最后的时间来临以前,你别想他们肯动手。因此只有上帝知道,在痛苦与恐怖之间呻吟,他们是用非常清醒的判断力来写这遗嘱的!因为这字的缀音把他们的耳鼓震得太厉害,而且它的腔调好像不祥,罗马人学会了将调换和或展为俪词。他们用“他不活了,他活过了”来代替“他已经死了”。只要是活的,即使是过去了的,也已经足以感到心慰。我们在“先师约翰”一类的客套语里也经常借用同样的解释。或许正象俗语所说“期限值金钱”吧。我在一千五百三十三年二月末日出生,按照我们现在的日历,每年从正月开始,我恰好在十五天前度过我的三十九岁生日,至少我还要活上这个岁数,为如此遥远的事预先操心,难道不是太愚蠢了吗?但是,怎么!老少抛弃生命的情景皆一样。谁离开它的时候都正像他刚走进生命中去一样。何况不管他怎样残废,只要有一天他看到马都沙林这样的榜样,谁都以为他还可以活上二十年。可怜的愚夫,是谁给你的生活定一个期限呢?按照医生的推算么?还是看看事实与经验吧。按照常理,你已经非常恩惠,而超过了生命的一般期限。可以比较一下,比你早死的人要远远多于比你晚死的人。而且我敢打赌,那些立功成名的人不到三十五岁死的要占多数。取法于基督的人当然是虔敬而且合理了,而他的寿命为三十三年。那最伟大的,亚力山大,也终就三十三岁。死袭击我们的方式何其多?没有人能够预防那来袭的灾殃。———贺拉司姑且不提寒热症及胸膜炎,没有谁能想到一个不列颠的公爵会被人压死,还有我的同乡克里芒教王进入里昂的时候,被挤死在人丛中呢?你没看见一位国王在游戏时被人杀死?而他的祖先被猪撞死?没看见埃士奇勒站在空旷地避免死亡的预言时竟被高空的鹰爪中掉下的龟壳砸死?另一个死于葡萄核;一个皇帝梳头的时候竟因抓伤而死;埃密利·梨披都因为脚触着门槛而死;奥菲狄鸟在进议会时撞门而死;在女人的股间死掉的有民政官哥尔尼里·加路,有罗马的卫队长梯支连,有基衣·特·工沙克的儿子卢多韦,和曼都尔的侯爵;更加糟糕的有柏拉图的信徒土柏司普和我们的一位教皇。刚刚那个犯人被那可怜的法官卑比乌判给再活八天的期限,可法官自己已被捕,他自己的生命期限甚至连八天也没有了!死神把正在以油涂抹一个病人的眼的医士加以乌·朱利鸟(CaiusJulius)的眼给闭上了!如果算上我自己,那么,圣马尔丁队长,我的一位兄弟,二十三岁时,已经建了不少的功勋,有一天打绒球,他的右眼上方被球打中,既无伤痕亦无瘀迹,他坐也没有坐下,亦不休憩,可是他在五六个钟头以后,竟因为这一打击而中风死去。频频在我们眼前闪过的都是这些如此平凡的例子,我们怎么能够放下死的念头,而且不时时刻刻想象我们的咽喉被它抓住呢?或者你会说,何必理它怎样来的?只要我们不遭苦恼,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不会轻视无论什么可以用来抵抗打击,即使是躲在牛皮之下的方法。因为只要我的一生能够安安乐乐度过就够了。我选取那于我最有利的游戏,无论你觉得它怎样不显赫和不象样。我宁愿貌似痴愚,只要我的错误使我欢乐或沉醉;也不愿忧愁悲凄是由于为贤为智。歗———贺拉司然而想这样达到目的实在是痴心妄想。他们去,他们来,他们跑,他们跳,全不提及死亡这回事。这自然很好。不过当死亡或光临他自己,或光临他妻子朋友,出其不意而来,并且攻其无备,他们又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捶胸顿足呢!如此沮丧,如此改变,如此昏乱你可曾见过么?我们需要提早预防,至于那牲畜的浑噩,哪怕寄居在一个清醒的人的头里,它卖给我们的价钱未免太昂贵了,如果是可以避免的敌人,我劝人借用怯懦的武器。如果它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无可奈何了,无论你是亡命的懦夫还是勇士,它同样会捉到你。死带着相同轻快的脚步把亡命之徒追逐,他们的腰和背亦不爱惜———那缩头逃避的懦夫。γ———贺拉司无论世上的甲铠怎样坚固,也保护不了你,任你如何周密地戴钢与披铜,死亦将把你的头颅从盔里拔去。———普鲁柏尔斯让我们学习马步站定去抵抗它,和它奋斗吧!而且,让我们取那与常人不同的途径吧,因为要先消除它对于我们的最大的优势!让我们常常和那怪异的面孔亲近、熟识,在心目中让它占先吧,让我们时时刻刻在我们的想象面前摆上它的各种形式,而不和它计较吧!或在坐骑的巅蹶,或在屋瓦的倾坠,或是一种最轻微的针刺,让我们立刻反省:“好!哪怕死了又能如何呢?”于是挺直我们的身子,紧张我们的肌肉与筋骨吧!让我们在喜庆与盛宴中翻来覆去地高唱这句和歌,为我们自己鼓足勇气,让我们不要任欢乐冲昏我们的头脑以至忘记了有时想起我们的娱乐往往只是死的预兆,和它怎样常常在恐吓着要抓住我们吧。埃及人的做法就是这样:他们在宴会的热闹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忽然抬进来一个解剖的尸体,作为对宾客的一种警告。想象每天都是你最后的一天,你不企盼的明天将越显得可欢恋。———贺拉司说不定死就在什么地方等候我们,让我们到处都等候它吧。预谋死就是预谋自由。学会如何去死的人便会忘记如何去做奴隶。我们的一切奴役与束缚都可以从认识死的方法上解除。对于那彻悟了丧失生命并不是灾害的人,生命毫无灾害。保罗埃密利(P.Emiley)俘虏了可怜的马薛当王,遣使去哀求他不要把他带上凯旋班师的行旅中。保罗埃密利的回答是:“让他对自己哀求吧。”无论什么东西,如果自然不加以援助,艺术与技巧很难进展,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我只是好梦想,并非天性忧郁。死比任何东西都更常常占据我的想象的,即使我在最放荡的年龄。当我的美妙年华滚着它的娱乐的春天。———卡都勒许多人以为我的灵魂在闺秀群中,或在嬉游的时候,在给某种妒忌或某种遥远的希望所困扰。事实上我正沉思着几天前某人突然被热病和他的末日所袭击,他的头脑在当他离开一个同样的盛筵之后,亦和我的一般充满着空想、爱情的良辰美景,于是让我想到同样危险的状况也环绕着我。时光稍纵即逝,而你怎样都叫不回来。楤———鲁克烈斯与其它的相比这思想不能更使我皱眉头。刚开始自然不能不被这些想象的刺痛。他们终久会因为在我们的头脑里翻来覆去而变得滚瓜烂熟也是无疑的。要不然象恐怖与狂惑就会永远环绕着我这样的人,因为再没有人比我更不信任生命,把它看得更短促的人再也没有了。我一向除了极少数的间歇以外都在享受着的健康既不能延长,而我的希望亦也不能被疾病截短。我一直认为它是我最后的一刻,这就是我的无法停止的歌:“明天可以做完的事今天必须做完。”真的,机会和危险并没有把我们和我们的末日接近多少。如果我们想想,除了这个意外,在我们头上,还有几千几万个意外,先别提那些让我们害怕的灾祸,我们知道无论是健康还是发烧,无论是海上还是屋里,和平还是战争中,它都是一样地贴近我们,“没有谁比谁脆弱,也没有谁能够确定他的明天。”要完成我未死前应做的事,哪怕是一个钟头的工作,我也觉得时间太短。前几天有人翻出我的日记,找到一张记载我死后所想完成的事。我把实情告诉他,在我思维健全,身体强壮时,我就在离家大约1里路的地方急急忙忙把它写下来,为的是我怕我不能够安然回到家中。我不断地玩味自己的思想,把它们揉成思绪,我每时每刻都象我所做得到的每件事,安排好它们的结局。死的意外来临也不能让我觉得新鲜。我们要穿好鞋子准备随时起程,我们身后只有我们自己。不争朝日的蜉蝣,何必孜孜图谋?桛———贺拉司我们已经够忙的了,用不着再添上什么。有人哀悼,并不是因为他要死去了,而是因为死打断他那美好的胜利的前程,还有人哀悼是因为他在离开前未嫁女或未把儿子的教育安排妥当;甲不忍离开妻子孤独而去,乙则不愿失去离开儿子的痛苦,这些被人们认为是人生的主要乐趣。我目前在这样的一个境地,感谢上帝,无论他什么时候高兴,我都可以离开,并且没有丝毫的报怨,丧失生命的预期偶尔也在压抑我的心,我也时刻准备放弃我的生命。除了对自己,我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预先做了告辞。从来没有人准备抛弃这世界和斩断一切关系,和我所做的计划相比,没有人比我考虑和准备的更充分、更坚决、更义无反顾。醉死的死是最完美的死。“哀哉哀哉!”他们说,“我毕生聚敛的宝财被一刻的瞤运剥夺了。”———鲁克烈斯建筑家说:工程中断了,留下无人理会的高耸入云的空筑台。ˊ———维琪尔一个人不应该计划长远的事,或者最低限度不要太急切的用心去盼望早日完成。我们生来到这个世间是为要做事,愿死亡在我工作的时候瞦临。G———阿微特我赞成我们尽力延长生命的功能,并且希望死亡在我侍弄菜园子的时候来找我,不过我对它的到来与否漠不关心,尤其是对我的种菜的工作完成与否漠不关心。我亲眼目睹一个人的死亡,在弥留之际,哀悼命运在叙及我们的第十五或第十六个王处把他正在着手的历史的线剪断。他们接下来还说,“这种种遗憾并不随着我们去。”———鲁克烈斯这些粗鲁且有害的脾气我们必须尽力戒绝。正如他们为便于像里古尔古所说一般使一般民众妇鉓能司空见惯不一见死人便大惊失色而把墓园安排在教堂附近和城市最热闹的区域,而这些骷髅、坟墓和丧葬仪式亦可以向我们提出关于我们所处境地警告:这是古代的风气:以武士的决斗,为宾客们助酒兴;他们拳脚交加,利刃相接,不惜将血肉飞溅在杯盘之上。———史利于·意大力古又如埃及人所做的一般,在盛宴后,命一个人在众人的座位前摆设一幅关于死亡的画像,并喊道:“饮酒狂欢吧,因为当你死亡的时候就是这样”;同样,我不单只时刻将死亡放在心上,并且将它放在嘴上。而且再没有什么比人死时的状况更能让我乐于倾听的消息了:他们断气时的言语如何,脸色如何,面目如何。对于这一点,阅读史书的时候我亦最留意。我的书中记满了这些例子,由此可知我对于这题材有着特殊的嗜好。如果我是做书的人,我会将种种死亡形式记录成册,并且加以评语。教人如何死也即教人如何活。狄西尔祖有部书的名称是这样,可与此的目的不同,用途也非如是之大。有人会对我说:想像距离现实这么远,即最精的剑术,到了这一点,也只能宣告失败。让他们说吧。无庸置疑,未雨绸缪给我们很大的益处。而且难道能够既无畏怯亦无悚眎地走到那里而不算一回事吗?何止,自然会予我们以帮助,予我们以勇气的。如果死是剧烈且短促的,那么我们甚至没有工夫来畏惧它,而如若不然呢?当我觉得疾病逐渐侵扰我的时候,对于生命我会自然而然地持着种种轻蔑。我觉得比起在病中一个人健全的时候要下定这死的决心更为艰难。对于生命的种种享受我的留恋不如以往那么强烈,为的是我开始感受不到它们的兴味与乐趣。在我看来,死亦远不如以往那么可怖。这使我希望当我距前者越远,距后者越近时,我会更易于接受他们的交替。正如我曾经多次体验史撒说的那样,事物在远处往往比在近处显得更大。同样,我发现与害病时相比较,我健康时更怕病。其它一种境界使我觉得现状与我所享受的欢乐、力量、与愉快竟相差这么远,于是那些痛楚被我的想象扩大了一半,猜测它们在我肩上比所感到的更沉重。我希望对于死也同样。让我们看看普通的变迁和衰败,我们身受其中,对于我们的损失和朽腐所感到的滋味自然又是如何剥夺的。过去的生命和青春的精力对于老头子所剩几何呢?唉,老人对于生命的欢乐是多么有限!———马思米安街上,一个残废的卫士正在请求史撒允准他去死,望着那卫士衰朽的形状,史撒诙谐地答道:“你当真觉得自己还在活着么?”如果我们骤然掉到这种景况之中,我怀疑自己是否能挺得住。可是,由自然的手引着我们通过这道平缓的斜坡,难以觉察地往下走去,她把我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引入这不幸的境界,去熟悉它,去习惯它,于是当韶年在我们里面死去时,我们不会产生天崩地裂之感。其实从道理上讲,这青春的逝去比那苟延残喘的生命的死,比那老年的死都更难受,因为,比起从生机勃发的生骤然折入忧伤苦难的生来,从“苦生”跃入“无生”之境实在要容易得多。伛偻的身躯不足以支撑起很重的压力,灵魂亦然:它惟有傲然挺立才能够抗拒这仇敌的压迫。因为,只要灵魂还处在死亡的威胁恐吓之中,它便永无安宁之日,如果它一度得到保险,便可以自夸(一件差不多超出人力的事)无论什么苦恼、不宁、恐怖甚至连些微的烦恼和躁动都难以在灵魂中驻足了。暴君眼中的怒火在他坚定的灵魂面前无能为力;还有海神的涛天巨浪,或天帝霹雳的巨手,也只能徒唤奈何。梛———贺拉司它变成了所有一切的主人,无论是它的热情与欲望,还是它的窘乏、羞辱、贫穷以及其他命运的灾祸。让我们当中的杰出之士夺取这优胜吧。这才是当之无愧的自由,这才是无与匹敌的自由,得了它我们可以藐视威迫与强权,嘲弄牢狱与铁链。“我将把你的手和脚牢牢铐紧,让冷酷残忍的狱卒紧紧盯住你。”“一位神明可以使我摆脱这些,当我想望自由之际。”我知道他说的是死亡使者,因为天地万物都终结于死亡。G———贺拉司为使我们的宗教坚不可摧,应选择藐视死亡作为其人性的基础。不独理性的言论邀我们这样做,因为,如果丢掉一件东西于我们毫无损失,那我们又何必把它紧紧搂在怀中?而且,与其让我们受各种各样的死的恫吓,让我们为此而提心吊胆,还不如忍受其中的一种更好过些。既然是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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