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看见海岛奇兵神像属性什么呢,或者是宗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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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痘书籍
脸上都是痘痘,都恨死了,同学都嘲笑,觉得很自卑,这要怎么治啊?该注意什么?
了痤疮(青春痘),应该常用温水,含硫香皂洗脸,每日洗数次,以减少皮肤的油腻.皮肤的油腻减少,灰尘等脏东西落在皮肤上被粘着的机会亦就减少,这就能效?...
共位医生回答
青春痘吧痘友们一直有这样的困惑,为什么有的产品开始用几天还有一点效果,后面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非常烦恼,而紫花苦菜却可以治好青春痘解决问题...
痤疮是多种因素导致的毛囊皮脂腺慢性炎症性皮肤病。根本原因是内分泌失调,雄性激素分泌旺盛引起。痤疮的病因还与一些病原菌感染有关,已经证实痤疮...
共位医生回答
您好,我今年18岁了,最近下巴老是长痘,因为是混合性皮肤,前几个月也只不过是额头,鼻子长痘,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请问到底怎么治疗呀?
你好,痤疮即我们所谓的青春痘,是一种发生于面部的慢性炎症。建议你可以买个痤疮针,将每个痘痘挑破后,将里面的分 泌物挤出,一定要挤干净,然后?...
共位医生回答
原来脸上长了很多痘痘,鼻子上也是长了下下了长,去医院看了吃了药现在脸上已经没豆豆了。但是鼻子上长的两颗痘痘消了变成了两颗小泡,去医院医生说...
你好,建议外用曲咪新软膏外涂治疗,尽量不要手术。鼻子周围容易留下疤痕。
共位医生回答
我脸上最近起了许多小红点点,似小泡泡样,不疼不痒,温度高时发红.到医院检查说是痤疮,请问痤疮有哪些表现?怎么治青春痘青春痘?治疗青春痘的好医院...
1、少吃辛辣食物:如辣椒、葱、蒜等。这类食品性热,食后容易升火。2、少吃油腻食物:如动物油、植物油等。这类食品能产生大量热能,使内热加重。因...
共位医生回答
南京男生青春痘的治疗方法?我的脸上最近长了许多小痘痘,而且又红又肿一碰还疼?脸上有痤疮,起了两年多了。南京男生青春痘的治疗方法?
治疗期间要避免情绪激动或心理压力,保证充足睡眠.饮食宜清淡,少食脂肪和糖类,忌刺激性食物.海带,海藻等含碘高的食物会使体内雄性激素增加,刺激皮脂?...
共位医生回答
南京女性青春痘快速治疗?我总是满面油光,不胖,满脸的痘痘和痘痘印,都是长在额头、发根、下巴和嘴唇周围的。吃过几次中药,可是没用。便秘,痘痘...
一般多发于青春期,一般30岁以后可以减轻或自愈,治疗期间饮食宜清淡为宜。注意保持肌肤清洁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如果毛孔能够时刻保持清透,粉刺就不...
共位医生回答
痤疮是由什么原因引起的?
遗传是本病发生的一个重要因素,除上述因素外,多吃动物脂肪及糖类食物,消化不良或便秘等胃肠障碍,精神紧张,湿热气候等因素对痤疮病人可以有不利...
共位医生回答汉族是不是没有宗教传统?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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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族是不是没有宗教传统?为什么?
  评论(6)  67 个回答  74LS00  欢迎关注公众号:74LS00的纸牌屋  %~~~~~~~~~~~~~~~~~~~~~~更新于7月14日晚上11点~~~~~~~~~~~~~~~~~~~~~~~~~~  评论中很多人对宗教的定义有异议。我来说说我的看法(宗教的定义我真的是在班门弄斧)  为什么我不认为“广义的宗教”是宗教。我们的文化中,有的是传统,有的是神话,有的是包着宗教外衣的传统,这些和宗教是有一些区别的。先举一些例子。比如中国人会喝腊八粥,我猜这个没有异议,这只能算传统,不能算宗教。比如端午节吃粽子,这个虽然是在纪念某个人,但依然只是传统。中国古人都信世界源于盘古开天辟地,人类源于女娲抟土造人,但是这和供奉并崇拜元始天尊和后土娘娘的道教是两码事。《西游记》里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是道教,如来佛祖是佛教,而孙悟空打怪升级去西部旅行净化心灵就只能算是神话传说了。(当然后来变成了文学作品)  我认为宗教应该有这么几种性质:一是统治性,或叫不容置疑性。二是系统性,要有一系列神化理论和哲学理论支撑。三是个人崇拜,或是群体崇拜。  宗教是全面统治心灵的,是不容许教徒问为什么的。基督教徒是不能问上帝有没有肚脐眼这种问题的。任何质疑宗教理论的都是异教徒。宗教排斥异教徒,自然不可能一个人既是伊斯兰教徒又是道教徒,因为他们关于世界的解释完全不同。这也就导致了另一点,就是教徒一定要对该宗教全盘接受。作为天主教徒,是不可以只崇拜圣母玛利亚而不崇拜耶稣的。同样,财神爷是道教神仙,据说全国有1.4亿人声称自己信财神爷。我不认为只信财神爷而不信三清四御的人是道教徒。这只是拿来用用而已,供个财神爷和公司多聘一个会计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压根就算不上宗教信仰。  宗教,或者说成熟完备的宗教,一般都是建立在一整套神话传说甚至历史事实的基础之上的。犹太教的旧约,基督教的新约,印度教出现了一堆神,佛教里光罗汉就有八百个,道教里从玉皇大帝之上,到玉皇大帝,到城隍,俨然就是一个朝廷。至于个人崇拜,就不用说了吧。  古人或者很多现在人信鬼神的存在,这不能归类于宗教。因为鬼神传说不具备系统性和统治性,人们不会托付心灵地崇拜鬼神。这只是对自然的一种解释,并且人们会根据自己的人生体验去验证。就好比做IC的相信摩尔定律,而且这么多年世界上的芯片集成度确实是符合摩尔定律的一样。我们不能把摩尔定律称作摩尔教。  为什么祭祖和家族不能算作宗教?因为这个是披着宗教外衣的宗祠思想。中国人供奉排位、上坟烧香,这是一种宗教仪式。但出现这种仪式的原因是其他宗教。佛教里阎罗王主管鬼神,道教里阴曹地府的判官是阎王爷(其实是从佛教里借来的)。如我下文所说,这些宗教起着补充解释的作用。  人们通过别的道教的相信世界是有阴有阳的,死者在阴间过着自己的生活,或者通过佛教相信人会转世投胎。烧纸摆供品,就好像过年走亲戚一样,带点心意下去。这其实不是什么原始宗教,就是佛教道教的直接体现。但是祭祖、宗祠和家族血脉本身的内核思想是不同于道教和佛教的,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如果你将这个也算作宗教,那信这个宗教的人是否也同时是佛教徒或者道教徒?  %~~~~~~~~~~~~~~~~~~~~~~~~~以下原文~~~~~~~~~~~~~~~~~~~~~~~~~~~~~~~~~~  反对陈丹青的答案。所有坏事源头都是政府这种“政治正确”该冷静冷静了。中国人对宗教的功利化是深入文化深入骨髓的,和毛有什么关系?  首先我们来看宗教是干什么用的。宗教的产生主要来源于两点,一是平均寿命较低,会有死亡的焦虑和恐惧;二是科学技术不足,对世界万物不理解,会有对未知的恐惧。  先来说说第二点。日出日落、冰雹地震、日食星象,人们对自然奇观一无所知,会产生非常卑微,对自然十分无力把控的心态。这时候宗教理论出现了,告诉你洪涝灾害是因为你得罪了神,神发怒了。这种理论可以解释宇宙万物,并且人对自己的命运反而更有把控感,因为人知道只要我不犯错,一心一意敬重神,不会成为神的叛徒,并且帮助神开拓更多的信徒,神就会开心,或者原谅我的罪过。世界万物都会好起来,敌人也会自己死掉。  而第一点则是某些宗教能够大规模传播,并且成体系的关键。宗教能告诉你从哪来到哪去,能告诉你不要害怕死亡,肉体死了灵魂不死,或上天堂地狱,或转世投胎。这极大得解决了人们的死亡焦虑,并促进人们做自身积累。假如你的平均预期寿命只有20岁,并且可能明天就会死掉,你会花三年的时间启蒙,再花三年的时间识字读书?没有宗教平静人的心灵,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出寿命的四分之一来积累,无论如何也要提早劳动及时享乐。  很多国家靠宗教解决了这个问题。商朝也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靠甲骨占卜预知未来,加强心灵对世界的把控性。到了周朝这里变了。周人不信甲骨而祭祖宗。从周礼传下来的祭祖和家庭观念给了中国人另一种解决方法。中国人延长自己的心理寿命并且留存极大的上进心,就在于家家都会有家祠,列祖列宗的牌位都供在那里。人们从小受到的熏陶就是:你死了之后还存留在后人心中和家谱中,跟你死去的祖宗的牌位放在一起。列祖列宗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所作所为会被子孙朝拜。你如果花费半生去积累、读书、科举,最后不管有没有时间去享乐自己赚的大钱取得的大权利,都是光宗耀祖的行为。因此东亚普遍重视教育、储蓄率高,注重积累。  有了家族和宗祠这一观念,宗教在中国文化中就只能起到解释补充的作用。人们活下去并且活得好的心灵依靠并不是神,而是家族血脉和列祖列宗。对于宗教的态度,中国文化的主流态度一直都是工具化的功利主义。中国人求孩子求姻缘求升官的时候拜一拜,顶多事成了之后回来还愿。平时见庙烧香见佛就拜也是给自己积累功德,就好像社交积累人脉一样,跟神搞好关系,关键时刻就用得上了。由于宗教不是活下去的依靠,因此中国不论文化还是宗教,都不是一神论,中国人也不只信一种宗教。如来佛祖拜过了还要再拜玉皇大帝和土地庙的各种娘娘,祭灶要拜灶王爷,菩萨过生日了要去拜菩萨。中国神话和宗教一般也都是开源的,关羽能成神比干也能成神;印度教里一个十足的印度人哪吒来了中国,爸爸能变成托塔李天王。有多少人分得清某个神是道教的还是佛教的?连神是哪个教的都分不清,就好比看世界杯不看煤球王去等着看科比一样,不是典型的伪信徒真功利还是什么?  别的民族拿宗教当心灵和生活支柱,生怕别人诋毁或者解释不同,因为那就意味着三观的彻底坍塌。伊斯兰逊尼派什叶派都能有冲突,欧洲新教和天主教还能有冲突,他们能想到中国《西游记》里佛教道教土地教(土地老爷)的各种神和谐相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中国梦情景?  由于中国人从来都只是把宗教拿来用用而已,不是心灵支柱和生活下去的动力,因此宗教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容易扎根并且能被中国人民动用开源技术肆意改良。佛教进入中国,一千个老太太心中有一千个释迦牟尼。基督教进入中国,上至洪秀全的太平天国,下至全能神教,想像力创造力爆棚。(某主义也是如此)  ----------------------------------------------  除了宗室礼制,中国形成目前的宗教局面还要其他一些要素的神补刀。  第一当数具有上升空间并且充分尊重平等的社会制度(和当时世界上其他国家相比)。公司制度通常会设计员工的上升通道,很巧,一千年前中国的社会制度就如此先进了。不论出身如何,只要认真读书,考中科举,从基层小官到宰相首辅,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类似数不胜数的例子时刻激励着不想白走一遭的国人,在黑暗的现实社会给民众点燃一盏“中国梦的明灯”。同时中国文化的功利,导致中国人不看血统看实力。两千年前就开始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朱元璋叫化子也能当皇帝。这会让中国更加世俗化。反观欧洲,在典型的封建社会里,阶级的固化十分严重。封建主对土地有所有权,国家改朝换代了,贵族依旧是贵族,农民依旧是农民。底层农民没有任何和平的上升渠道。就算是老皇帝死后无嗣,或有其他变故,他们宁可从国外引进贵族来当皇帝(汉诺威王朝)。底层人民生活没有任何上升希望,几乎不能“封妻荫子”,那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就会转向宗教,去神那里寻求答案。  第二个就是佛教的影响。佛教可以算是半无神论宗教。佛陀只是顿悟者,一切因缘而生,世上没有一个创造万物的万能的神。这一点导致导致佛教“没有中央领导核心”。(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吧)加上佛教的主要思想,佛教很难出现极端激进派,自身的多佛多菩萨也允许传播国出现多宗教多社会信仰的可能。而亚伯拉罕宗教就截然不同了。  赞同(657)评论(79)  穝愬簦悸縡遑  食品  中国人不信宗教,只信祖宗。  赞同(27)评论(2)  相关问题  汉族有哪些民族天赋? 478 个回答  美国人有多相信上帝的存在?很多影视作品中不都有冒犯教义的地方么? 17 个回答  如果没有基督教,世界将会怎样? 152 个回答  道教与其他宗教相比,是什么原因使它日渐式微而不能成为当今世上又一大宗教? 206 个回答  「因果报应」真的存在吗? 210 个回答  汉族善战吗? 289 个回答  其它回答黎远远语言工作者孔老夫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是世俗的人文主义。赞同(10)还没有评论知乎用户有啊,怎么没有?题主没听过“吃人的礼教”么?不做分类、区别、定义,把各种神神鬼鬼全归为“宗教”混为一谈地回答就是耍流氓!-------正文分割线--------【破题】看了若干个答案,知乎对宗教问题的知识。。。基本反应了当下坊间对该领域的各种刻板印象。题主的问题或许可以被补完成:“‘汉族’是不是没有像某些少数民族那样特(hao)别(wan)的宗教形式,为什么?”和“‘汉族’是不是没有像西方其他民族那样的宗教基础,为什么?”两个问题。在回答这两个问题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什么是“宗教”。一、区分“神话”、“信仰”和“宗教”要客观地认识某个事物,先得比较跟它相类似的其他事物。在这里,跟“宗教”相近的概念大致分为两种,神话、信仰。分别进行简单定义如下:神话:文本、口传性故事;是民间信仰、大众文化的表现形式。在某种程度上反应了特定文化群体对各种散乱自然现象、社会伦理、历史事件的集体无意识(记忆)。这些故事彼此之间有时存在着松散的联系。信仰:主要停留在个体层面、无系统性的价值观。但同样缺乏系统性,在特定利益或诉求的驱动下,可以形成某种功利性的社会组织(膜拜团体)。(以关公和妈祖为例,关公显灵、妈祖护航之类的传说就分属两个体系里的神话部分,而人们在酒店、海船里供奉的关公、妈祖神像以及定期在关公庙和妈祖庙里的供奉就构成了信仰。)而所谓“宗教”,一般指代的则是那些拥有固定神学、仪式体系并且组织性纪律性较强的信仰团体。这些团体的成员彼此之间联系紧密并在日常生活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对宗教所下的定义:“宗教是一种与既与众不同,又不可冒犯的神圣事物有关的信仰与仪轨所组成的统一体系,这些信仰与仪轨将所有信奉它们的人结合在一个被称之为‘教会’的道德共同体之内。”此外,在涂尔干看来,宗教乃是起源于人们对社会秩序形成的强大压力的无力感,正是这种为集体所共有的感受形成了有组织的“宗教”。综上:宗教具有较强的组织性;这里我们应该仅在社会现象的层面上讨论宗教。故而,宗教这个概念所指的乃是像基督教那样有神学、有仪式;有组织、有纪律的社会团体。吃个粽子烧个香的都不是我们要讨论的宗教,更算不上传统;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充其量能算作是“习惯”——非要说《山海经》、《西游记》都是宗教典籍那真就没法聊了。二、“宗教传统”形成的逻辑为什么可以把西方对“宗教”的定义拿来生搬硬套?因为“宗教”这个词最初本来就是用以专指佛教的。佛教(非汉化佛教)便是被西方学界所认同的一种宗教。由此,我们推论:religion和“宗教”说的大致是一回事,(这里不是A=B,B∈C,由此推出A=C的节奏哈)而分散在国内林林总总的城隍庙仪式、祭拜各路神仙的民间信仰或者“弥散性宗教”则又是另一回事。题外话,接下来回归主旨。继续按西方的话语体系梳理“宗教传统”(主要是基督教)的逻辑。从唯物主义观点出发,基督教原本只是犹太教的一个新MOD。结果经过两百余年的发展与斗争,在初期的发展传播中占尽天时地利(罗马社会动荡,时局不稳加上席卷欧洲的几次瘟疫)、人和(强排他性所赋予其成员的组织纪律性),一举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击败希罗多神教,终于在四世纪前后成为了罗马国教、犹太教2.0版。由此逐渐垄断了欧洲政治合法性的供给市场。故而,西方虽然自罗马帝国崩溃以后几乎没有形成统一的政治局面,但是,共同的宗教信仰和政治合法性来源却使之统括在一个文化体系内。宗教生活方式通过政治教化的方式与各国的基础社会融合在了一起,并成为每个个体的生活必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基督教在教育程度极低的普通民众那里并没有发挥神学、教义上的宗教功能,它在多数时候所扮演的不过是提供身份、文化认同,并为政治服务。教堂在西方社会中所发挥的主要功能并非宣教,而是社交、贸易、政治、仪式等功能。所以教廷才会在中世纪时做出各种奇葩的行为——就算解放了全中国,也没法要求劳苦大众人人清楚GC主义是一个道理。受教育程度和生活阅历所限,民众是无法像阿奎那、奥古斯丁那样研究系统神学的。他们眼中的基督教只能是教会的仪式;神甫的权威、教化、调节功能;纳税、社交等等。在平民的物质、精神生活世界上绑定宗教套餐,这种宗教、政治、文化、经济、教育的大熔合,一方面发挥着整合社会的功能,另一方面也为现在西方宗教传统奠定了基础。(类似情形还有德川时期日本的“檀家制度”,以及我朝早年的居委会制度)西方长久以来小国林立的封建局面为基督教教义的各种资料片提供了生存空间。各国、各阶级都可以通过解释教义来喂自己的利益袋盐。所以,一旦某地出现了经济基础要求上层建筑发展生产力的硬性要求,这种要求随即就可以表现为新的话语体系,比如新教改革运动里的天主教义加尔文化等等。所以,不等到文艺复兴或人文主义浪潮把腐朽的中世纪天竺教廷彻底推翻,基督教就自己顺应潮流发生转变,这无疑为先前传统的延续提供了保障。综上:组织性宗教团体获得国教地位,并由此得以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教育、日常生活、意识形态相互揉和,成为这些领域的合法性来源、对后者发挥着或明或暗的指导作用。这些合法性和功能性的惯性,就是宗教传统。宗教组织与主流文化之间相互构建、促进的状态,则为传统的延续提供了保障。当下国内的宗教呼声所盼望的局面应为这般。三、天朝的情况周代商后,周公旦创立了一整套有别于商朝以“万物有灵论”为核心的社会结构,即“周礼”。在教义伦理等上层建筑上表现为“亲亲尊尊”、“敬天明鬼”,在物质基础上则分封藩国八百为周屏障,并创立井田制与之相配套。这是一套等级森严的“宗周”贵(tong)族(zhi)体(luo)系(ji),(或者朴素唯物主义信仰?呵呵)人们很难将它与对宗教的刻板印象挂钩。但事实上,它正是我们这里所讨论的“宗教”,甚至恰恰是涂尔干所定义的直接发源于社会伦理的“宗教”。为了方便认识,暂时在西方基督教话语体系“一神论”模式下将宗教拆解为:神——先知——经卷——(祭司)——信众;仪式、行动(策略来)源几个构成要素。以此大致对比出礼教的框架体系。---------------------------------基教 vs. 礼教神 ——社会伦理(即“礼”)先知——周公旦、孔孟经卷——各代经史子集祭司——以国君为首的士大夫、贵族阶层(宗子)洗礼、圣餐礼——冠礼、丧服制度等救赎——宗族感和荣誉感-------------------------------除此以外,礼教还有与教堂对等、发挥类似功能的活动场所;与赞美诗对应的礼乐等等。是一套几乎与文化完美融合的符号系统。代表落后生(战)产(斗)力的礼教经过西周、春秋四五百年随周朝的权威瓦解逐步没落,至商鞅变法后更沦为法家嘲笑的对象。直到封建制被中央专制取代后,周礼才又在汉初儒生的媚(无)俗(奈)改造下恢复其统治地位,并一直处于被打压性扶持的状态。但从此以后,你大妈已经不再是你大爷了。--------------------------------前天:个体→家庭→宗族[宗子]→朝廷[君]【宗周体系中的“个体——天下”逻辑】昨天上午:个体→家庭→(宗族)→朝廷【汉代建立皇帝绝对权威之后的“个体——天下”逻辑】昨天下午:个体→家庭→政体【唐末由于各种原因导致贵族阶层消失后的“个体——天下”逻辑】-------------------------------发展到昨天下午,真正意义上的“礼教”也就寿终正寝,完全成了专制统治者奴役劳动人民的工具。直接来源于社会伦理的礼教,其优点在于简单粗暴。整套“神学”体系根本无须太多说教,它本身就是发乎本性,以“父—子”为核心,不断推己及人、向外部世界扩散的人伦关系。【亲亲】它的弱点则在于,整套礼教逻辑是建立在“尊卑”观念的基础之上的。一旦尊卑基础消失(贵族阶级消失)或者受到“平等”主义思潮的冲击(五四运动),这套逻辑就会土崩瓦解。【尊尊】此外,在取消了宗族(宗子)在地方的权威之后,皇帝就成了普天之下唯一合法的统治逻辑。自此以后,考科举代替举孝廉、流官制取代世袭制、礼教沦为“孝教”、国民经驯化成了顺民这都是后话。-------------------------------------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当然有,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等各路神仙于一身的民间信仰传统不就是吗?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有,而且不止礼教。历史上的朝代更替也经常利用宗教强大的动员能力形成军事力量,但从来不可能形成所谓“宗教传统”。为什么?因为封(zhuan)建(zhi)的统治者不!允!许!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赞同(13)评论(3)MengxiHu非典型工科女/ZH48成员关注这个问题很久了,也仔细阅读了高票数的答案,私以为,要讨论汉族是不是没有宗教传统,这要看我们如何定义宗教传统。宗教和信仰是有差别的。我想从周围的人和事说起。我的爷爷奶奶(北方人):爷爷奶奶是典型的经历过 @陈丹青 提及的毛时代的那一代人,爷爷是知识分子,文革的时候遭到过批斗,我的奶奶没有文化,对于她来说生活就是洗衣做饭照顾娃娃。在我的印象里,奶奶每逢初一、十五要在家里烧香,每逢过年过节还有一整套完整的感谢、邀请、还愿菩萨或者神仙的流程,在爷爷病重期间,奶奶没天都在爷爷床边拿小录音机放佛经,烧香的频率也多了起来,每次帮她看香谱,告诉她这是有好兆头的时候,奶奶都更安心了,对于爷爷病情会好转也充满了希望。我不觉得他们信奉任何宗教,但是他们拥有信仰。而且,这种信仰对于他们来说是痛苦的转嫁,是希望的催生,更是精神的寄托。我的朋友(留学生):他不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出国留学后从不信奉任何宗教到开始信奉基督教的朋友。他个性特别腼腆,内向,特别不爱说话,属于那种会被比较剽悍的女生欺负或者产生保护欲的男生,我们以前经常在一起去上国画课、长笛课,不管在哪个班上,存在感都特别低。他高中毕业回国,我们一起吃饭,我永远也忘不了整个饭局他拉着我传教的情景。后来我问起他为什么开始信奉基督教,他说:是主告诉他存在的意义。我想表达:一个人是否信奉宗教,总和他所处的环境和境遇息息相关。汉族,从古到今被各种思想、文化、信仰洗礼和冲击,在诺大的中国,分布广泛的汉族人的信奉甚至存在着明显的南北差异、东西差异,当然这些信奉并不完全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正如 @74LS00所说,我们有传承下来的传统、有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神话传说,有被人们奉为经典的哲学思想,这些已经极大的满足了汉族人的精神需求。总结一下:汉族或许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宗教传统,但是汉族人拥有信仰。其原因在于:汉族人分布幅员辽阔,受多方思想、不同文化传统影响,聪明的汉族人提取有用的东西去巩固政权、维系宗族、生活上,获得寄托、寻求希望等等。赞同(9)评论(1)楚连秋基本上无害有句话说,不问是什么就问为什么就是耍流氓。终于能用上了。汉族没有宗教传统吗?对于汉族精英来说,在大部分时间确实如此。这“大部分时间”包括周、秦、隋、(唐)、明、清。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他们的宗教从未断绝。就有记载的来说,从汉朝的道教,到清末的白莲教,(参见《中国的民间宗教史》,马西沙,韩秉方 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再到现在的“东方闪电”。(参见 @姬轩亦 在白莲教历史上都是隐秘的邪教组织,历朝历代皆有,那么它是什么时候彻底消失的?问题中的回答)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天然地需要一种具有超能力的信仰的寄托,在自己走投无路时有所希望。因此,对于某种宗教的需求几乎是天然的。中国和西方的“宗教传统”,所不同的是,西方精英分子和民众共享同一种宗教,而中国则出现了断层。虽然精英的基督教和民众的基督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其差别不啻于儒家和民间“菩萨”信仰。对于知识精英来说,他们不存在像普通民众那样”力不能逮而无助地信仰“的情况,而且“别人信什么我也跟着信”这样的态度也不多。对于他们来说,一种信仰需要满足合理、可信、能够解释现存的一定的问题并且自圆其说、最好能够提供精神上的超越体验等条件,因此虽然基督教在传教初期是穷苦人的信仰,但直到圣奥古斯丁、安布罗西乌斯主教等神父把柏拉图主义等元素融入到基督教内后,才在上层广泛流行开来。而中国(尤其是汉族),儒家思想深入上层精英思想,在于儒家思想能够解释现实、自圆其说并且能基于它建立一套合理的社会体系(这个功用上它比佛道强太多了),所以士大夫们选择它也就在所难免了。而另一些寻找“超越的体验”的精英们,则会关注道家多一些。道教也可以算是一个微型的类似于基督教的架构,民众关注仙人,而精英关注老庄的思辨;然而毕竟民众有世俗化的佛教可作为另一个选择,而精英也有儒教和佛理,所以道教没有形成类似于基督教单一的神权思想体系。而且中国上下都普遍迷信的时代又不是没有,汉代就算一例。王莽篡位还要茫茫多的“祥瑞”,从董仲舒到郑玄一个赛着一个迷信,这也算是“宗教传统”了吧。而唐朝,不论因为和老子同姓就把道教视为国教的开国先祖,就算数次“迎佛骨”的中衰皇帝,满朝上下提出反对声音的就差不多只有韩愈一个,可见宗教思想在那时的深入人心。赞同(11)评论(2)章子晏一个不愿被标签化的人前边有人提了,《中国文化要义》道德篇通篇就是在讲这个问题啊,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答案。我贴在这里了:《中国文化要义》 梁漱溟著关于中国缺乏宗教之故,常燕生先生尝从地理历史为之解说。见于《国论》第三卷第十二三四期合刊《中国民族怎样生存到现在》一文。兹引录于此,备参考。中国民族是世界一切古文化民族中,唯一生长于温带而非生长于热带的民族。中国文化不起于肥饶的扬子江流域或珠江流域,而起于比较贫瘠的黄河平原。原始的中国人……有史之初他们所处自然环境,是比较清苦的。这里没有像尼罗河流域那样定期泛滥,亦没有像恒河平原那样丰富的物产,黄河大约在古代已经不断地给予两岸居民以洪水的灾害。西北方山脉高度,挡不住沙漠吹来的冷风。人类在洪水期间,就只好躲到山西西南部的高原里去,和毒蛇猛兽争山林之利。黄河既然不好行船,因此交通比较困难,知识变换的机会较少。人们需要终日胼手胝足,才能维持他们的生活。因此没有余暇外之思。像埃及和印度那样宏大的宗教组织和哲理,以及由宗教所发生想象丰富的神话文学,不能产于中国。中国原始的宗教,大抵是于人事有关的神祗崇拜及巫术之类。这样,使中国老早已接受了现代世界“人”的观念。中国民族是第一个生在地上的民族,古代中国人的思想眼光,从未超过现实的地上生活,而梦想什么未来的天国。  唐虞夏商的史实,未易详考,但有一件事,是我们知道的,就是当时并没有与政权并峙的教权,如埃及式的僧侣,犹太式的祭司,印度式的婆罗门,在中国史上还未发见有与之相等的宗教权力阶级。中国古代君主都是君而兼师的;他以政治领袖而兼理教务,其心思当然偏重在人事。中国宗教始终不能发展到唯一绝对的大神观念。当然亦是教权不能凌驾政权之上的原因。在宗教上的统一天国尚未成熟之前,政治上的统一帝国已经先建立起来;因此宗教的统治,便永不能再出现了。  商民族或许是古代唯一最先崇拜大神的人。上帝之观念,自淮河流域的商人带来,加入中国文化系统,然而商民族与其先进的夏民族的关系,正和亚述人与巴比仑人的关系相似。武力征服之后,文化上建设能力却不充分,免不得沿袭其被征服民族文化遗产。因此上帝观念之输入,不过使旧有宗教之上增加一个较大的神,而未能消灭或统治了原有的多神。并且受了原始中国人实际思想之同化,所谓上帝已失天地之“天”的观念合而为一。因为中国古文化的特质,是近于唯物的,其所崇奉之每一神祗,就代表一件有利于民生的实物(如天地山川等)。上帝于是乃成了自然界一个最大物质的代表。后来墨子——他是宗教的商民族之遗裔——想替中国增设一个以上帝崇拜为中心的宗教,终归没有成功,似乎那时间已经太晚了。  此外王治心著《中国宗教思想史大纲》,于此问题亦有类似之解说。又近见新出版《东方与西方》第一第二期有许思园《论宗教在中国不发达之原因》,唐君毅论《墨子与西方宗教精神》两文,皆值得参看。)  一宗教是什么  宗族生活、集团生活同为最早人群所固有;但后来中国人家族生活偏胜,西方人集团生活偏胜,各走一路。西方之路,基督教实开之,中国之路则打从周孔教化来的,宗教问题实为中西文化的分山岭。凡此理致,于上已露其端。现在要继续阐明的,是周孔教化及其影响于中国者,同时,对看基督教所予西洋之影响。于此,必须一谈宗教。  人类文化都是以宗教开端;且每依宗教为中心。人群秩序及政治,导源于宗教,人的思想知识以至各种学术,亦无不导源于宗教。并且至今尚有以宗教包办一切的文化——西藏其一例。不仅文化不甚高的时候如此,便是高等文化亦多托庇在一伟大宗教下,而孕育发展出来——近代欧美即其例。我们知道,非有较高文化不能形成一大民族;而此一大民族之统一,却每都有赖一个大宗教。宗教之渐失其重要,乃只挽近之事耳。  盖人类文化占最大部分的,诚不外那些为人生而有的工具手段、方法技术、组织制度等。但这些虽极占分量,却只居从属地位。居中心而为之主的,是其一种人生态度,是其所有之价值判断。——此即是说,主要还在其人生何所取舍,何所好恶,何是何非,何去何从。这里定了,其他一切莫不随之,不同的文化,要在这里辨其不同。文化之改造,亦重在此,而不在其从属部分。否则,此处不改,其他尽多变换,无关宏旨。此人生态度或价值判断寓于一切文化间,或隐或显,无所不在,而尤以宗教、道德、礼俗、法律,这几样东西特为其寄寓之所。道德、礼俗、法律皆属后起,初时都蕴孕于宗教之中而不分,是即所以人类文化不能不以宗教开端,并依宗教作中心了。  人类文化之必造端于宗教尚自有故。盖最早之人群,社会关系甚疏,彼此相需相待不可或离之结构未著;然若分离零散则不成社会,亦将无文化,宗教于此,恰好有其统摄凝聚的功用。此其一,又社会生活之进行,不能不赖有一种秩序,但群众间互相了解,彼此同意,从理性而建立秩序,自不能期望于那时的人。而且因冲动太强,民+攵/日不畏死,峻法严刑亦每每无用,建立秩序之道几穷。宗教恰好在此处,有其统摄驯服的功用。此其二。此两种功用皆从一个要点来,即趁其在惶怖疑惑及种种不安之幻想中,而建立一共同信仰目标。一共同相信目标既立,涣散的人群自能收拢凝聚,而同时宰制众人调驯蛮性的种种方法,亦从而得到了。  宗教是什么?此非一言可答。但我们却可指出,所有大大小小高下不等的种种宗教,有其共同之点,就是:一切宗教都从超绝于人类知识处立他的根据,而以人类情感之安慰意志之勖勉为事。(1)(见《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第90页。)分析之,可得两点:  一、宗教必以对于人的情志方面之安慰勖勉为其事务;  二、宗教必以对于人的知识方面之超外背反立其根据。  世间不拘何物,总是应于需要而有。宗教之出现,即是为了人类情志不安而来。人类情志方面,安或不安,强或弱,因时代变化而异。所以自古讫今,宗教亦时盛时衰。——这是从前一面看。从后一面看:尽管宗教要在超绝于知识处立足,而如何立足法(如何形成其宗教),却必视乎其人之知识文化而定。人类知识文化各时各地既大为不等,所以其宗教亦就高下不等。  据此而谈,人类文化初期之需要宗教,是当然的。因那时人类对于自然环境,一切不明白;由于不明白,亦就不能控制,由于不能控制,亦就受其威胁祸害,而情志遂日在惶怖不安之中。同时,其只能有极幼稚之迷信,极低等之宗教,亦是当然的,因那时人的知识文化,原只能产生这个。在此后,一般说来,人类对付自然之知能是进步了。而天灾虽减,人祸代兴,情志不安的情形还是严重。且其法律和道德虽渐渐有了,还不足以当文化中心之任,为了维持社会,发展文化,尤其少不了宗教。所以上古中古之世,宗教称盛,必待有如欧洲近代文明者出现,局势乃为之一变:  第一,科学发达,知识取迷信玄想而代之。  第二,征服自然之威力猛进,人类意态转强。  第三,富于理智批评的精神,于信仰之不合理者渐难容认。  第四,人与人相需相待不可或离之结构,已从经济上建筑起来,而社会秩序则受成于政治。此时作为文化之中心者,已渐在道德、礼俗暨法律。  第五,生活竞争激烈,物质文明之诱惑亦多,人生疲于对外,一切模糊混过。  人们对于宗教之需要既远不如前,而知见明利,又使宗教之安立倍难于前;于是从近代到今天,宗教之失势,遂不可挽。  有的人,轻率推断宗教后此将不复在人类文化中有其位置。此证之以最近欧美有识之士,警觉于现代文明之危机者,又转其眼光及兴趣于宗教,而有以知其不然。我们说到此,亦不能不更向深处说一说。  宗教是什么?如我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所说:  宗教者,出世之谓也。方人类文化之萌,而宗教萌焉;方宗教之萌,而出世之倾向萌焉。人类之求生活倾向为正,为主,同时此出世倾向为反,为宾。一正一反,一主一宾。常相辅以维系生活而促进文化。(《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第113页)  本书前章亦曾提及:  人类的生命,具有相反之两面:一面是从躯壳起念之倾向;又一面是倾向于超躯壳或反躯壳。(中略)宗教正是代表后一倾向。  宗教的真根据,是在出世。出世间者,世间之所托。世间有限也,而托于无限;世间相对也,而托于绝对;世间生灭也,而托于不生灭。超躯壳或反躯壳,无非出世倾向之异名。这倾向,则为人类打开一般生物之锢闭性而有:  (上略)盖生物进化到人类,实开一异境;一切生物均限于“有对”之中,唯人类则以“有对”超进于“无对”——他一面还是站脚在“有对”,一面实又超“有对”而进于“无对”了。(《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第342页)  世间,出世间,非一非异,隔而不隔。从乎有对则隔;从其无对则木隔——这些话只是说在这里,不及讲明,讲明待另成专书。  人总是若明若昧也,或直接或间接地,倾向于出世,若不容已,此亦不必皆形成宗教,而宗教之本,则在此。费尔巴哈(L.Feuerbach)著《宗教之本质》一书,其第一章总括地说“依赖感乃是宗教的根源”,我们说到信教,亦恒云“皈依”,其情恰亦可见。然依赖却有多种不同,宗教最初可说是一种对于外力之假借;此外力却实在就是自己。其所依赖者,原出于自己一种构想。但这样转一湾过来,便有无比奇效。因为自己力量原自无边,而自己不能发现。宗教中所有对象之伟大、崇高、永恒、真实、美善、纯洁,原是人自己本具之德,而自己却相信不及。经这样一转湾,自己随即伟大,随即纯洁,于不自觉,其自我否定,每每就是另一方式并进一步之自我肯定。宗教最后则不经假借,彻达出世,依赖所依赖泯合无间,由解放自己而完成自己。所以同一礼拜祈祷,同一忏悔清修,恒视其人而异其内容。宗教之恒视其时代文化而异其品第,亦正为此。  “弱者而后需要宗教,愚者而后接受宗教”,过去或不免有此情形,非所论于一切。胡石青先生有云“理智尽处生信仰”,此谓理智有尽,理智与信仰非必不相容。基督徒有云“宗教之可贵,在它使人得到最大的好处”,此好处谓“永生”。“永生”虽为基督教名词,而其旨引申可通于一切。这两则说话都不及深,而宗教之可能,宗教之必要,端可识已。  二宗教在中国  宗教在中国,有其同于他方之一般的情形,亦有其独具之特殊的情形。文化都是以宗教开端,中国亦无例外。有如王治心《中国宗教思想史大纲》所述,最早之图腾崇拜、庶物崇拜、群神崇拜等,即其一般的情形。其自古相传未断之祭天祀祖,则须分别观之,在周孔教化未兴时,当亦为一种宗教,在周孔教化既兴之后,表面似无大改,而留心辨察实进入一特殊情形了。质言之,此后之中国文化,其中心便移到非宗教的周孔教化上,而祭天祀祖只构成周孔教化之一条件而已。  往者胡石青先生论中国宗教,(1)(见胡著《人类主义初草》第34页。此书胡氏自印,坊间无售处。)似未曾留心此分别,兹先引述其说,再申明我的意见。  胡先生列世界宗教为三大系:希伯来一系,印度一系,而外中国亦为一系。他说,“大教无名,唯中国系之宗教足以当之”,其内容“合天人,包万有”;约举要义则有三:  一、尊天。“天之大德曰生”,“万物本乎天”,人之存在,不能自外于天地。  二、敬祖。“人为万物之灵”,而“人本乎祖”,究本身之由来,不能自外于祖先。  三、崇德报功。渔牧工业,宫室舟车,文物制度,凡吾人生活日用皆食古人创造之赐,要莫能外。——按祭孔应属于此一则中。  此三原则,皆有充量诚信之价值,决不利用人民因理智不到而生畏惧之弱点,以别生作用。亦不规定入教之形式,不作教会之组织,以示拘束。与此不悖之各地习俗或外来宗教,亦不加干涉,不事排斥,亘古不见宗教战争,故实为人类信仰中之唯一最正大最自由者。——以上均见胡著《人类主义初草》第一篇第三章。  胡先生一面不把中国划出于宗教范围外,一面亦不曾歪曲了中国的特殊事实,贬损了中国的特殊精神。这是一种很通的说法,我们未尝不可以接受之。却是我愿点出:心此所说,都是早经周孔转过一道手而来的,恐怕不是古初原物。如我推断,三千年前的中国不出一般之例,近三千年的中国,则当别论。胡先生似不免以近三千年的中国为准,而浑括三千年前的中国在内。以下接续申明我的意见。  前于第一章列举“几乎没有宗教的人生”为中国文化一大特征,说中国文化内缺乏宗教,即是指近三千年而言。何以说中国文化,断自周孔以后,而以前不计?则以中国文化之发展开朗,原是近三千年的事,即周孔以后的事;此其一。中国文化之流传到现在,且一直为中国民族所实际受用者是周孔以来的文化。三千年以上者,于后世生活无大关系,仅在文化史上占分量而已;此其二。周孔以来的中国文化,其中有一些成为显然属于宗教范畴,何以说它缺乏宗教,说它是“几乎没有宗教的人生”?则以此三千年的文化,其发展统一不依宗教做中心。前说,非较高文化不能形成一大民族,而此一大民族文化之统一,每有赖一大宗教。中国以偌大民族,偌大地域,各方风土人情之异,语音之多隔,交通之不便,所以树立其文化之统一者,自必有为此一民族社会所共信共喻共涵养生息之一精神中心在,唯心此中心,而后文化推广得出,民族生命扩延得久,异族迭入而先后同化不为碍。此中心在别处每为一大宗教者,在这里却谁都知道是周孔教化而非任何一宗教。  两千余年来中国之风教文化,孔子实为其中心。不可否认地,此时有种种宗教并存。首先有沿袭自古的祭天祀祖之类。然而却已变质,而构成孔子教化内涵之一部分。再则有不少外来宗教,如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等等。然试问,这些宗教进来,谁曾影响到孔子的位置?非独夺取中心地位谈不到,而且差不多都要表示对孔子之尊重,表示彼此并无冲突,或且精神一致。结果,彼此大家相安,而他们都成了“帮腔”。这样,在确认周孔教化非宗教之时,我们当然就可以说中国缺乏宗教这句话了。  三周孔教化非宗教  中国数千年风教文化之所由形成,周孔之力最大。举周公来代表他以前那些人物;举孔子来代表他以后那些人物;故说“周孔教化”。周公及其所代表者,多半贡献在具体创造上,如礼乐制度之制作等。孔子则似是于昔贤制作,大有所悟,从而推阐其理以教人。道理之创发,自是更根本之贡献,启迪后人于无穷。所以在后两千多年的影响上说,孔子又远大过周公。为判定周孔教化是否宗教,首先要认清孔子为人及孔门学风。  孔子及其门徒之非宗教论者已多。例如美国桑戴克(LynnThorndike)(世界文化史)一书所说就很好,他说:  孔子绝不自称为神所使,或得神启示,而且“子不语怪、力、乱、神。”  孔子没后,弟子亦未奉之为神。  孔子不似佛之忽然大觉,但“学而不厌”,“过则勿惮改”。  孔子绝无避世之意,而周游列国,求有所遇,以行其改革思想(这对于宗教出世而说,孔子是世俗的)。  孔子尝答其弟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其自表甚明。  在费尔巴哈《宗教本质讲演录》中,曾说“唯有人的坟墓才是神的发祥地”,又说“若世上没有死这回事,那亦就没宗教了”。这是绝妙而又精确的话。世间最使人情志动摇不安之事,莫过于所亲爱者之死和自己的死。而同时生死之故,最渺茫难知。所以它恰合于产生宗教的两条件:情志方面正需要宗教,知识方面则方便于宗教之建立。然在宗教总脱不开生死鬼神这一套的,孔子偏不谈它。这就充分证明孔子不是宗教。  随着生死鬼神这一套而来的,是宗教上之罪福观念,和祈祷禳祓之一切宗教行为。但孔子对人之请祷,先后问他“有诸?”继之则曰“丘之祷也久矣!”对人媚奥媚灶之问,则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宗教所必具之要素,在孔子不具备,在孔子有他一种精神,又为宗教所不能有。这就是他相信人都有理性,而完全信赖人类自己,所谓“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什么事该作,什么事不该作,从理性上原自明白。一时若不明白,试想一想看,终可明白。因此孔子没有独断的标准给人,而要人自己反省。例如宰我嫌三年丧太久,似乎一周年亦可以了。孔子绝不直斥其非,和婉地问他“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他回答曰“安”,便说:“汝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汝安,则为之!”说明理由,仍让他自己判断。又如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亦只婉叹地说:“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指出彼此之观点,而不作断案。谁不知儒家极重礼,但你看他却可如此随意拿来讨论改作;这就是宗教里所万不能有的事。各大宗教亦莫不各有其礼,而往往因末节一点出入,引起凶争惨祸。试举一例,以资对照:  英王亨利第八曾亲身审判信奉Zwingli主张之新教徒,并引据圣经以证明基督之血与肉,果然存在于仪节之中,乃定以死刑,用火焚而杀之。1539年国会又通过法案曰“六条”(SixArticles),宣言基督之血与肉公然存在于行圣餐礼时所用之面包与酒中,凡胆敢公然怀疑者,则以火焚之(下略)(见何炳松《中古欧洲史》第278页)  这是何等迷信固执不通!在我们觉得可骇亦复可笑,其实在他们是不足怪的。宗教上原是奉行神的教诫,不出于人的制作。其标准为外在的,呆定的,绝对的。若孔子教人所行之礼,则是人行其自己应行之事,斟酌于人情之所宜,有如《礼记》之所说“非从天降,非从地出,人情而已矣”。其标准不在外而在内,不是呆定的而是活动的。  照王治心先生《中国宗教思想史大纲》所述,中国古来崇信“天”之宗教观念,沿至东周而有变化,至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时而分两路。儒家和道家,皆怀疑一路之代表;唯墨家则代表信仰一路。道家老子庄子,显然具有无神论及唯物论机械论之论调,儒家孔子虽没有否定神之存在,而言语间模棱含糊,其神好像存于主观而止。所以墨子《非儒篇》讥评他们“无鬼而学祭礼”,是很切当的。下传至孟子荀子,孟子还从民意验取天意,荀子就根本否认天的意志,而说君子“敬其在己而不慕其在天”,其反对“错人而思天”,与《左传》上“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意思相同。后来汉朝王充作《论衡》,极力破除迷信,以渊源于荀派。墨子学派后来不传,其所根源古代的天神崇拜,则影响于中国下层社会甚大云。——这所说,大体都很对,只末一句,待商。  四中国以道德代宗教  孔子并没有排斥或批评宗教(这是在当时不免为愚笨之举的),但他实是宗教最有力的敌人,因他专从启发人类的理性作功夫。中国经书在世界一切所有各古代经典中,具有谁莫与比的开明气息,最少不近理的神话与迷信。这或者它原来就不多,或者由于孔子的删订。这样,就使得中国人头脑少了许多障蔽。从《论语》一书,我们更可见孔门的教法,一面极力避免宗教之迷信与独断(dogma),而一面务为理性之启发。除上举宰我、子贡二事例外,其他处处亦无非指点人用心回省。例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咎,夫何忧何惧。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  子贡方人,予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论语中如此之例,还多得很,从可想见距今二千五百年前孔门的教法与学风。他总是教人自己省察,自己用心去想,养成你自己的辨别力。尤其要当心你自己容易错误,而勿甘心于错误。儒家没有什么教条给人;有之,便是教人反省自求一条而已。除了信赖人自己的理性,不再信赖其他。这是何等精神!人类便再进步一万年,怕亦不得超过罢!  请问:这是什么?这是道德,不是宗教。道德为理性之事,存于个人之自觉自律。宗教为信仰之事,寄于教徒之恪守教诫。中国自有孔子以来,便受其影响,走上以道德代宗教之路。这恰恰与宗教之教人舍其自信而信他,弃其自力而靠他力者相反。  宗教道德二者,对个人,都是要人向上迁善。然而宗教之生效快,而且力大,并且不易失坠。对社会,亦是这样。二者都能为人群形成好的风纪秩序,而其收效之难易,却简直不可以相比。这就为宗教本是一个方法,而道德则否。宗教如前所分析,是一种对于外力之假借,而此外力实在就是自己。它比道德多一个湾,而神妙奇效即在此。在人类文化历史上,道德比之宗教,远为后出。盖人类虽为理性的动物,而理性之在人,却必渐次以开发。在个体生命上,要随着年龄及身体发育成长而后显。在社会生命上,则须待社会经济文化之进步为其基础,乃得透达而开展。不料古代中国竟要提早一步,而实现此至难之事。我说中国文化是人类文化的早熟,正指此。  孔子而后,假使继起无人,则其事如何,仍未可知。却恰有孟子出来,继承孔子精神。他是最能切实指点出理性,给人看的。兹略举其言,以见一斑:  (上略)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上略)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可欲之谓善。(下略)  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欲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  后来最能继承孟子精神的,为王阳明。他就说“只好恶,便尽了是非”。他们径直以人生行为准则,交托给人们的感情要求,真大胆之极!我说他“完全信赖人类自己”,就在此。这在古代,除了中国,除了儒家,没有谁敢公然这样主张。  径直以人生行为的准则,交托于人们的感情要求,是不免危险的。他且不言,举一个与宗教对照之例于此:在中国的西北如甘肃等地方,回民与汉民杂处,其风纪秩序显然两样。回民都没有吸鸦片的,生活上且有许多良好习惯。汉民或吸或不吸,而以吸者居多。吸鸦片,就懒惰,就穷困,许多缺点因之而来。其故,就为回民是有宗教的。其行为准于教规。受教会之监督,不得自便。汉民虽号称尊奉孔圣,却没有宗教规条及教会组织,就在任听自便之中,而许多人堕落了。  这种失败,孔孟当然没有看见。看见了,他仍未定放弃他的主张。他们似乎彻底不承认有外在准则可循。所以孟子总要争辩义在内而不在外。在他看,勉循外面标准,只是义的袭取。只是“行仁义”而非“由仁义行”——其论调之高如此;然这是儒家真精神。这才真是道德,而分毫不杂不假,不可不知。  但宗教对于社会所担负之任务,是否就这样以每个人之自觉自律可替代得了呢?当然不行。古代宗教往往临乎政治之上,而涵容礼俗法制在内,可以说整个社会靠它而组成,整个文化靠它作中心,岂是轻轻以人们各自之道德所可替代!纵然欹重在道德上,道德之养成似亦要有个依傍,这个依傍,便是“礼”。事实上,宗教在中国卒于被替代下来之故,大约由于二者:  一、安排伦理名分以组织社会;  二、设为礼乐揖让以涵养理性。  二者合起来,遂无事乎宗教。(1)(旧著《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曾说孝弟的提倡,礼乐的实施,二者合起来,就是孔子的宗教。见原书第140—141页,可参看。)此二者,在古时原可摄之于一“礼”字之内。在中国代替宗教者,实是周孔之“礼”。不过其归趣,则在使人走上道德之路,恰有别于宗教,因此我们说:中国以道德代宗教。  五周孔之礼  道德、宗教皆今世才有之名词,古人无此分别,孔子更未必有以道德代宗教的打算。不过我们从事后看去,中国历史上有此情形,而其关键则在孔子而已。孔子深爱理性,深信理性。他要启发众人的理性,他要实现一个“生活完全理性化的社会”,而其道则在礼乐制度。盖理性在人类,虽始于思想或语言,但要启发它实现它,却非仅从语言思想上所能为功。抽象的道理,远不如具体的礼乐。具体的礼乐,直接作用于身体,作用于血气;人的心理情致随之顿然变化于不觉,而理性乃油然现前,其效最大最神。这些礼乐,后世久已不得而见,其流传至今者不过儒书(如《礼记》、《仪礼》等)上一些记载而已。在把它通盘领会以后,我们知道乐礼设施之眼目,盖在清明安和四字,试看它所说的:  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乡方,可以观德矣。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  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Z(上略)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理性是什么,下章随有分析说明。这里且以清明安和四字点出之,形容之。而显然与理性相违者,则有二:一是愚蔽偏执之情;一是强暴冲动之气。二者恒相因而至;而有一于此,理性即受到妨碍。质言之,人即违失于理性。这是孔子所最怕的。孔子本无所憎恶于宗教,然而他却容受不了这二者。这二者在古代宗教每不能免;他既避之若不及,于是亦就脱出宗教之路。  人类的最大祸患,即从人类而来。天灾人祸二者相较,人祸远凶过天灾。在没有文化时,还差些;愈有文化,愈不得了。今日世界战争,是其显例。“移风易俗,天下皆宁”,是儒者所抱志愿;照我替他解说,就是要使人间无人祸而已。人祸如何得免?此应察看人祸究由何起。很多说是由自私起的,并以为自私是人的本性。这完全是一误解,此暂不加剖辨且提出一问题来:一个明白人是否亦要自私?或许有人承认,明白人不自私罢。然则病在不明白而已。再试问:一个自私的人若极其明白,是否还必得损人以求利己?似乎许多事理所诏示吾人者,不如此罢(所诏示者,都是:两利为利,损人亦将损己,为了利己不必损人)。然则问题还是怕不明白而已。再设想:人虽自私,却绝不残暴,是否祸害可以减轻呢?谅来必亦承认是可减轻的。然则自私还不可怕,可怕是强暴凶残了。总起来说,人祸之所由起及其所以烈,实为愚蔽偏执之情与强暴冲动之气两大问题。若得免于二者,自私未足为祸。更实在讲,若免于二者,则亦无自私;不过此理深细,人多不识罢了。总之,愚蔽、强暴、自私是一边;清明安和的理性,又是一边;出于此则入于彼。人而为祸于人,总由前者;从乎理性,必无人祸。古时儒家彻见及此,乃苦心孤诣努力一伟大的礼乐运动,以求消弭人祸于无形。它要把人生一切安排妥当而优美化之,深醇化之,亦即彻头彻尾理性化之。古时人的公私生活,从政治、法律、军事、外交,到养生送死之一切,既多半离不开宗教,所以它首在把古宗教转化为礼,更把宗教所未及者,亦无不礼乐化之。所谓“礼乐不可斯须去身”,盖要人常不失于清明安和,日远于愚蔽与强暴而不自知。  儒家之把古宗教转化为礼,冯友兰先生见之最明,言之甚早。他先以一篇论文发表,后又著见于他的《中国哲学史》417—432页。他引证儒家自己理论,来指点其所有祭祀丧葬各礼文仪式,只是诗,只是艺术,而不复是宗教。这些礼文,一面既妙能慰安情感,极其曲尽深到;一面复见其所为开明通达,不悖理性。他说:  近人桑戴延纳(GeorgeSantayana)主张宗教亦宜放弃其迷信与独断,而自比于诗。但依儒家对于其所拥护之丧祭各礼之解释,则儒家早已将古时之宗教,修正为诗。古时之丧祭各礼,或为宗教仪式,其中包含不少之迷信与独断,但儒家以述为作,加以澄清,与之以新意义,使之由宗教变而为诗,斯乃儒家之大贡献也。  本来在儒家自己的话中,亦实在说得太分明了。例如:  祭者,志意思慕之情也,忠信爱敬之至矣;礼节文貌之盛矣!苟非圣人,莫之能知也。圣人明知之,士君子安行之;官人以为守,百姓以成俗。其在君子,以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为鬼事也。(荀子《礼论篇》)  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决大事,非以为求得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荀子《天论篇》)  大约从祀天祭祖以至祀百神这些礼文,在消极一面可说是不欲骤改骤废,以惊骇世俗人的耳目;在积极一面,则一一本皆有其应有之情文,宜为适当之抒表。冯先生所谓“与之以新意义”者,其实不过使之合理化而已(凡不能使之合理化的,则不在祀典,如《礼祀·祭法》之所说)。这些礼文,或则引发崇高之情,或则绵永笃旧之情,使人自尽其心而涵厚其德,务郑重其事而妥安其志。人生如此,乃安稳牢韧而有味,却并非要向外求得什么。——此为其根本不同于宗教之处。  表面上看,其不同于宗教者在其不迷信。然须知一般人为何要迷信?孔子又如何便能教人不迷信?一般地说,迷信实根于人们要向外有所求得之心理而来。我在旧著中曾说  宗教这样东西,饥不可为食,渴不可为饮,而人们偏喜欢接受它,果何所为呢?这就因为人们的生活多是靠希望来维持,而它是能维持希望的。人常是有所希望要求;就藉着希望之满足而慰安;对着前面希望之接近而鼓舞;因希望之不断而忍耐勉励。失望与绝望,于他是难堪。然而怎能没有失望与绝望呢!恐怕人们所希求者,不得满足是常,得满足或是例外哩!这样一览而尽,狭小迫促的世界,谁能受得?于是人们自然就要超越知识界限,打破理智冷酷,辟出一超绝神秘的世界来,使他的希望要求范围更拓广,内容更丰富,意味更深长,尤其是结果更渺茫不定。一般的宗教,就从这里产生;而祈祷禳祓为一般宗教所不可少,亦就为此。虽然这不过是世俗人所得于宗教的受用,了无深义;然宗教即从而稳定其人生,使得各人能以生活下去,而不致溃裂横决。(《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67页)  孔子正亦要稳定人生,但其所以稳定之者,又别有其道。我在旧著中曾说:  (上略)他给人以整个的人生。他使你无所得而畅快,不是使你有所得而满足。他使你忘物忘我忘一切,不使你分别物我而逐求。怎能有这大本领?这就在他的礼乐。(《中国民族自救运动之最后觉悟》第68页)  礼乐使人处于诗与艺术之中,无所谓迷信不迷信,而迷信自不生。孔子只不教人迷信而已,似未尝破除迷信。他的礼乐有宗教之用,而无宗教之弊;亦正唯其极邻近宗教,乃排斥了宗教。  六以伦理组织社会  设为礼乐揖让以涵养理性,是礼的一面;还有“安排伦理名分以组织社会”之一面,略说如次:  前章讲中国是伦理本位的社会,此伦理无疑地是脱胎于古宗法社会而来,犹之礼乐是因袭自古宗教而来一样。孔子自己所说“述而不作”,大约即指此等处。而其实呢,恰是寓作于述,以述为作。古宗教之蜕化为礼乐,古宗法之蜕化为伦理,显然都经过一道手来的。礼乐之制作,犹或许以前人之贡献为多;至于伦理名分,则多出于孔子之教。孔子在这方面所作功夫,即《论语》上所谓“正名”。其教盖著于“春秋”,“春秋以道名分”(见庄子《天下篇》)正谓此。  我起初甚不喜“名分”之说,觉得这诚然是封建了。对于孔子之强调“正名”,颇不感兴趣;所以《东西文化及其哲学》讲孔子处,各样都讲到,独不及此。心知其与名学、论理不甚相干,但因不了然其真正意义所在,亦姑妄听之。我之恍然有悟,实在经过几多步骤来的。领悟到社会结构是文化的骨干,而中国文化之特殊,正须从其社会是伦理本位的社会来认识,这是开初一步。这是早先讲东西文化及其哲学时,全未曾懂得的。到讲乡村建设理论时,固已点出此伦理本位的社会如何不同于西洋之个人本位的社会或社会本位的社会;然只模糊意识到它是家族本位的宗法社会之一种蜕变,还未十分留意其所从来。最后方晓得孔子特别着眼到此,而下了一番功夫在。这就是我以前所不了然的“名分”与“正名”。假如不经过这一手,历史亦许轻轻滑过,而伦理本位的社会未必能形成。  封建社会例有等级身份等区别;此所谓“名分”似又其加详者。等级身分之所以立,本有其政治的意义和经济的意义;但其建立与巩固,则靠宗教。盖一切宗法的秩序,封建的秩序要莫不仰托神权,而于宗教植其根,此验之各地社会而皆然者。阶级身分之几若不可逾越不可侵犯者,正为此。中国之伦理名分,原出于古宗法古封建,谁亦不否认;却是孔子以后,就非宗法封建原物,愈到后来愈不是。此其变化,与礼乐、宗教之一兴一替,完全相联为一事,同属理性抬头之结果。  我们试举几个浅时事例——  印度和中国,同为具有古老传统的社会,在其社会史上皆少变化进步。但他们却有极端不同处:印度是世界上阶级身分区别最多最严的社会,而中国却最少且不严格(这种较量当然不包含近代欧美社会)。像印度之有几千种区别,举其著者犹有八十几种,在中国人是不得其解的,且不能想象的。像印度有那种“不可摸触的人”,中国人听说只觉好笑,没有人会承认这事。此一极端不同,与另一极端不同相联。另一极端不同是:印度宗教最盛,而中国恰缺乏宗教,前者正是由于宗教,而使得社会上固执不通的习俗观念特别多;后者之开豁通达,则理性抬头之明征也。  再一个例,是日本。日本渡边秀方著《中国国民性论》一书(北新书局译本),曾指出中国人计君恩之轻重而报之以忠义,不同乎日本武士为忠义的忠义(见原书23页)。如诸葛亮总念念于三顾之恩,其忠义实由感激先帝知遇;在日本的忠臣更无此计较之念存。难道若非三顾,而是二顾或一顾,就不必如此忠义吗?他不晓得这原是伦理社会的忠义和封建社会的忠义不同处,而却被他无意中点出了。封建社会的关系是呆定的;伦理社会,则其间关系准乎情理而定。孟子不是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儒家的理论原如是,受儒家影响的中国社会亦大致如是。唯日本过去虽承袭中国文化,而社会实质不同于中国,亦犹其后来之袭取西洋文化而社会实质不同于西洋一样。关于此层(日本社会是封建的而非伦理的),本书以后还论到,可参看。  三则,中国社会向来强调长幼之序,此固伦理秩序之一原则,封建秩序所鲜有。然即在重视长幼之序中,仍有谚语云“人长理不长,那必须拖尺把长”,可见其迈往于理性之精神。  从上三例,恰见有一种反阶级身分的精神,行乎其间。其所以得如是结果,正由当初孔子所下的功夫(所谓“正名”,所谓“春秋以道名分”),初非强调旧秩序,而是以旧秩序为蓝本,却根据理性作了新估定,随处有新意义加进去。举其显明之例:世卿(卿相世袭),在宗法上说,在封建上说,岂非当然的?而春秋却讥世卿非礼。又如弑君弑父于宗法封建之世自应绝对不容,然而依春秋义例,其中尽多曲折。有些是正弑君的罪名,使乱臣贼子惧;有些是正被杀者的罪名,使暴君凶父惧。后来孟子说的“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正本于此。司马迁说“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如此之类的“微言大义”、“非常异义可怪之论”,是很多的。旧秩序至此,慢慢变质,一新秩序不知不觉诞生出来。  新秩序,指伦理社会的秩序,略如我前章所说者。其诞生尚远在以后——须在封建解体之后,约当西汉世。不过寻根溯源,不能不归功孔子。孔子的春秋大义,对当时封建秩序作修正功夫,要使它理想化,结果是白费的。但虽没有其直接的成就,却有其间接的功效:第一便是启发出人的理性,使一切旧习俗旧观念都失其不容怀疑不容商量的独断性,而凭着情理作权衡。固然那些细微曲折的春秋义例,不能喻俗;而情理自在人心,一经启发,便蔚成势力,浸浸乎要来衡量一切,而莫之能御。此即新秩序诞生之根本。第二便是谆谆于孝弟,敦笃家人父子之间的恩情,并由近以及远,善推基所为,俾社会关系建筑于情谊之上。这又是因人心所固有而为之导达,自亦有沛然莫御之势。中国社会上温润之气,余于等威之分,而伦理卒代封建为新秩序者,原本在此。  伦理之封建为新秩序,于此可举一端为证明。例如亲兄弟两个,在父母家庭间,从乎感情之自然,夫岂有什么差别两样?然而在封建社会一到长大,父死子继,则此兄弟两个就截然不同等待遇了——兄袭爵禄财产,而弟不与。此种长子继承制由何而来?梅因(HenryS·Maine)在其《古代法》名著中,曾指出一个原则:“凡继承制度之与政治有关系者,必为长子继承制。”大抵封建秩序宗法秩序,都是为其时政治上经济上有其必要而建立;而超家庭的大集团生活则具有无比强大力量,抑制了家庭感情。及至时过境迁,无复必要,而习俗相沿,忘所自来,此一制度每每还是机械地存在着。战前(1936)我到日本参观其乡村,见有所谓“长子学校”者,讶而问之。乃知农家土地例由长子继承,余子无分。余子多转入都市谋生,长子多留乡村;因而其教育遂间有不同。此足见其去封建未久,遗俗犹存。其实,就在欧洲国家亦大多保留此种风俗至于最近,唯中国独否。中国实行遗产均分诸子办法,据梁任公先生《中国文化史》说,几近二千年了(见《饮冰室合集》之专集第十八册)。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亦不是偶然。这就是以人心情理之自然,化除那封建秩序之不自然。所谓以伦理代封建者,此其显著之一端。在一般之例,都是以家庭以外大集团的势力支配了家庭关系。可说由外而内,其社会上许多不近情不近理不平等的事,非至近代未易纠正。而此则把家庭父子兄弟的感情关系推到大社会上去。可说由内而外,就使得大社会亦从而富于平等气息和亲切意味,为任何其他古老社会所未有。这种变化行乎不知不觉;伦理秩序初非一朝而诞生。它是一种礼俗,它是一种脱离宗教与封建,而自然形成于社会的礼俗。——礼俗,照一般之例恒随附于宗教,宗教例必掩护封建,而礼俗则得封建之支持。但此则受启发于一学派,非附丽于宗教,而且宗教卒自此衰歇。它受到社会广泛支持,不倚靠封建或任何一种势力,而且封建正为它所代替。  即此礼俗,便是后二千年中国文化的骨干,它规定了中国社会的组织结构,大体上一直没有变。举世诧异不解的中国社会史问题,正出在它身上。所谓历久鲜变的社会,长期停滞的文化,皆不外此。何以它能这样长久不变?十八世纪欧洲自然法思潮中魁斯奈(FrancoisQuesnay)尝解答说:中国所唤作天理天则的,正是自然法其物;中国文物制度正是根本于自然法,故亦与自然同其悠久。这话不为无见。礼俗本来随时在变的,其能行之如此久远者,盖自有其根据于人心,非任何一种势力所能维持。正如孟子所说“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孔子原初一番启发功夫之恰得其当,实最关紧要。  以我推想,孔子最初着眼的,与其说在社会秩序或社会组织,毋宁说是在个人——个人如何完成他自己;即中国老话“如何做人”。不过,人实是许多关系交织着之一个点,做人问题正发生在此,则社会组织社会秩序自亦同在着眼之中。譬如古希腊一个完满的人格与最好的市民,两个观念是不易分别的。这就是从团体(城市国家)之一分子来看个人,团体关系遂为其着眼所及。中国情形大约最早就不同,因而孔子亦就不是这看法,而着眼在其为家庭之一员。而在家庭呢,又很容易看到他是父之子,子之父……一类的伦偶相对关系,而置全体(全家)之组织关系于其次。一个完满的人格,自然就是孝子、慈父……一类之综合。却不会说,一个完满的人格,就是最好的“家庭之一员”那样抽象不易捉摸的话。——这是开初一步。两条路就从此分了:一则重在团体与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则重在此一个与彼一个之间的关系,且近从家庭数起。一个人既在为子能孝,为父能慈……而孝也,慈也,却无非本乎仁厚肫挚之情;那么,如何敦厚此情感,自应为其着眼所在。——这是第二步。而孔子一学派所以与其他学派(中国的乃至世界的)比较不同之点,亦遂著于此;这就是人所共知的,孔子学派以敦勉孝弟和一切仁厚肫挚之情为其最大特色。孝子、慈父……在个人为完成他自己;在社会,则某种组织与秩序亦即由此而得完成。这是一回事,不是两回事。犹之希腊人于完成其个人人格时,恰同时完成其城市国家之组织,是一样的。不过,市民在其城市国家中之地位关系与权利义国,要著之于法律;而此则只可演为礼俗,却不能把它作成法律。——这是第三步。而儒家伦理名分之所由兴,即在此了。  礼俗与法律有何不同?孟德斯鸠《法意》上说:  盖法律者,有其立之,而民守之者也;礼俗者,无其立之,而民成之者也。礼俗起于同风;法律本于定制。(严译本十九卷十二章)  这是指出二者所由来之方式不同。其实这一不同,亦还为其本质有着分别:礼俗示人以理想所尚,人因而知所自勉,以企及于那样;法律示人以事实确定那样,国家从而督行之,不得有所出入。虽二者之间有时不免相滥,然大较如是。最显明的,一些缺乏客观标准的要求,即难以订入法律;而凡有待于人之自勉者,都只能以风教礼俗出之。法律不责人以道德;以道德责人,乃属法律以外之事,然礼俗却正是期望人以道德;道德而通俗化,亦即成了礼俗。——明乎此,则基于情义的组织关系,如中国伦理者,其所以只可演为礼俗而不能成法律,便亦明白。  张东荪先生在其所著《理性与民主》一书上说,自古希腊罗马以来,彼邦组织与秩序即著见于其法律。唯中国不然。中国自古所谓法律,不过是刑律,凡所规定都必与刑罚有关。它却没有规定社会组织之功用,而只有防止人破坏已成秩序之功用。社会组织与秩序大部分存在于“礼”中,以习惯法行之,而不见于成文法(见原书62—67页,原文甚长,大意如此)。他正亦是见到此处,足资印证,不过为什么,一则走向法律,一则走向礼俗,张先生却没有论到。现在我们推原其故,就是:上面所言之第三步,早决定于那开初一步。西洋自始(希腊城邦)即重在团体与个人间的关系,而必然留意乎权力(团体的)与权益(个人的),其分际关系似为硬性的,愈明确愈好,所以走向法律,只求事实确实,而理想生活自在其中。中国自始就不同,周孔而后则更清楚地重在家人父子间的关系,而映于心目者无非彼此之情与义,其分际关系似为软性的,愈敦厚愈好,所以走向礼俗,明示其理想所尚,而组织秩序即从以尊定。  儒家之伦理名分,自是意在一些习俗观念之养成。在这些观念上,明示其人格理想;而同时一种组织秩序,亦即安排出来。因为不同的名分,正不外乎不同的职位,配合扰来,便构成一社会。春秋以道名分,实无异乎外国一部法典之厘订。为文化中心的是非取舍,价值判断,于此昭示;给文化作骨干的社会结构,于此备具;真是重要极了。难怪孔子说:“知我者其唯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然而却不是法典,而是礼。它只从彼此相对关系上说话,只从应有之情与义上说话,而期望各人之自觉自勉(自己顾名思义)。这好像铺出路轨,引向道德;同时,便前所说之礼乐揖让乃得有所施。于是道德在人,可能成了很自然的事情。除了舆论制裁(社会上循名责实)而外,不像法典有待一高高在上的强大权力为之督行。所谓以道德代宗教者,至此乃完成;否则,是代不了的。  不过像春秋所设想的那套秩序,却从未曾实现。此即前面所说的:“孔子对当时封建秩序,作修正功夫,要使它理想化,结果是白费。”其所贻于后世者,只有那伦理秩序的大轮廓。赞同(8)还没有评论知乎用户因为孔子教化对人在理性上予以启发,而以道德代替了宗教。详见链接,这是我看到过的中国文化论著中最可靠、最精彩的一本书。中国文化要义 梁漱溟赞同(79)评论(8)知乎用户宗教是用于维系民众情感,支撑社会的共同精神纽带。和西方的宗教模式迥异,汉族是以伦理、道德代宗教,儒家和道家已经起到了宗教在西方社会中的作用,所以不需要宗教。西方宗教的特征是聚集在上帝的周围,信徒们形成大集团,去家庭化,舍掉不必要的小爱私情,而追求大爱,恪守教会中严格的教义纪律。但压迫太久必然遭到反抗,西方社会从中世纪的黑暗集权走到另一个极端的个人自由主义。而这和中国社会恰恰相反。我们的传统是家庭宗族为重(儒),结构松散,反而因为个体相对宽松自由(道),所以大一统的统治者往往强调集体主义来凝起散沙。不然,中国人为什么讲人情?偏向罔顾法治?这本身就反应出民族性格。有多少人不愿意打官司而愿意小事化了,私了解决的?不只是因为怕麻烦,而是不愿意遵守规则。以上观点受梁先生《中国文化要义》影响颇深,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读此书:)赞同(2)还没有评论Xavier Fang哲学 自由身 上帝的弃民对于西方人而言,他们总是在自己生活的此岸世界之外建造一个彼岸世界,并把到达彼岸世界看做是拜托有限性的途径。无论是研究科学,还是信奉上帝,都是投向这个彼岸世界的努力。对于大多数中国人而言,却没有什么彼岸世界。中国人不需要任何神灵就能平淡面对生活,也不怎么需要任何慰藉去面对生死。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世俗世界,全部意义就在这里。我们从古到今的儒教,就是通过血缘情感将个体与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通过家,国,天下的建构让人们在这个集体事业和血缘传承中得以永恒。这是我关于信仰根基的一点小看法,我思考了一天,给了自己一个小民族主义一点的解释。赞同(2)评论(2)知乎用户有没有宗教传统,那得看怎么定义宗教传统。宗教的核心支柱就是神创论,也就是众多谎言中最大的那个谎言。为什么要讲“神创论”?没有神创论,是不是宗教就无法存续了?我觉得神创论是为了让人有所畏惧吧!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善恶报应的道理。因为上帝是全知、全能的,所以你的一切恶行、善行都会被上帝所知悉,给予相应的奖励或者惩罚,比如让你上天堂,或者下地狱。这就像中国民间所谓的“头上三尺有神明”,这样当一个人在做事的时候,就不会无所顾忌地突破底线,并且好人有好报。所以,宗教的初衷应该是为了惩恶扬善,宣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以,宗教在讲天堂的时候,就一定会讲地狱;中国民间神话虽然不讲天堂,但一会会讲阴间、冥界,行善积德就能多福多寿,作恶多端就会被阎王索命,上刀山、下油锅。一边儿给你个甜枣吃,一边儿还吓唬你。由此可见,宗教是多么朴素的一个玩意儿。同时,我们也会意识到,说中国人没有信仰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中国人应该是世界上最有信仰的一群人,他们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好人多不长寿)、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于是焚香祷告,相信“阴间有知”,于是烧纸上供。这叫没有宗教传统?宗教传统不过是一种信仰而已。无神论也是一种信仰,换句话说就是选择相信上帝不存在。还有,据统计,现在西方信仰宗教的人越来越少。赞同(5)评论(1)外行看门道无知很可怕,比无知更可怕的是一知半解道听途说自以为是!有人把问题归结为毛,但这种观点有错误。中国人只有迷信没有宗教,讲究的是实用主义。把问题完全归结于毛,不太妥当。真正信仰宗教的不会因为宗教收到打压而放弃,他们可以不到庙宇教堂,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在心里信仰。毛才统治多长时间,不到三十年,不是几代人。毛死了以后,如果对于真正信教的人来说,他们可以马上回复宗教活动甚至是报复性的反弹。所以毛的作用在这方面真的有限,他只是不让人们信教,并不是把这些人都杀了,也不是等到这波人死绝了毛的统治才结束。还有一点,韩国日本没有毛,他们也不信仰什么吧,从总体上看。所以帽子扣到毛头上真不妥当。针对质疑,补充如下1.你觉得可以轻易被改造掉的还是信仰吗?信仰是入骨入髓的。2.正如你所说的对轮子的打击依然持续,所以他现在无法报复性反弹,此外轮子依旧频繁猖獗,证明信仰不是可以轻易改变。毛的思想死后迅速被定性好的继承坏的抛弃,宗教也都被回复,宗教自由被认可,你只要不信邪教没有任何人阻挠你。4.评价一个国家民众是否信仰和信仰什么,要从全体民众的角度,不能说有个别或少数人信教就说这是一个宗教国家,也不能因为有带宗教的行为就说是此人信教。比如,你不能说给故去的亲人烧纸就是信仰佛教。评价一个人是否信教要看其思想行为是否受其宗教所控制,比如吃斋做礼拜做法事祷告研读信奉本教典籍等还要有专一性,也就是只信奉一个教。新部分中国人不分佛道见木雕不泥塑就拜,而对其教义毫无知晓,根本就不是信仰宗教。如果这也算的话那么清明节你看看吧,中国人还是很有信仰的,毛对这方面的控制绝对是反弹了。所 以评价一个国家民众是否有信仰要全面的看待。看看阿拉伯国家和一些西方国家是怎样的情况。中国和日韩等东亚国家从来没有那样的情况。当然中国的局部有,如西藏新疆等,不过那些地方现在依然信教没有收到毛的影响。最后这个问题结合个人情况吧,我的父母家族里面历史上也都不信任何宗教,在毛的时代以前就不信仰,周围的人也没听过谁的祖上信过什么。你也可以问问家里的老人,他们的祖辈有啥信仰吗?再补充一点,香港台湾澳门,没有毛的影响,他们信啥吗?没去过,看电视看过香港人拜黄大仙,警察拜关公。欢迎有有识之士补充港澳台的宗教信仰问题。赞同(34)评论(7)匿名用户怎么没有?儒教就是啊。 不然呢?那些古代皇帝动不动就去祭天祭地祭孔庙啥的都是闲着没事儿拜着玩的呀?(*ˉ︶ˉ*)只不过儒教信仰的不是神,而是人,所以这才让题主产生一种汉人没有宗教信仰的错觉么?先说为什么汉人一定有宗教。啥是宗教?宗教简单来说就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洗脑术,目的是为了维持更好的秩序以便于更好的管理,西方的政教分离也不过是最近几百年的事情,在现代国家及一系列现代管理制度产生之前,如何有效率地管理一个国家维护自己的统治?答案就是宗教。在近代科学被普及,以及天赋人权等思想启蒙之前,没有什么比宗教更容易让在位者管理一个国家了。树立一个神,然后通过各种方式让你去彻底相信它,让你产生一种感觉:如果我不信仰它,我就会受到惩罚!所以,神让你去撵狗,你就真的不敢去打鸡,因为你要是去打鸡,有人就会代表月亮消灭你。ㄟ( ▔, ▔ )ㄏ所以在汉人占据人口绝大比例的古代王朝,如果没有宗教,你让在位者如何管理国家?就算是现在,咱们不也在努力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么?————————————再说为什么汉人信仰的宗教是儒教,信奉的不是神而是人。我看过一本书,记得书里有个很有意思的结论,它是这么说的——基因在很大程度上对一个人的抗洗脑能力有致命影响。相比而言,华人总是很难被洗脑,他们既依赖权威,同时又不相信权力,也从不迷信鬼神的力量,并对任何单一和极端的“信仰”敬而远之。因此,宗教难以在华人社会发展壮大。西方人相信上帝的作用,并虔诚地崇拜上帝——尽管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上帝并不存在;但在华人社会,无神论自古以来就是主流思想,“我为何将命运交付给不存在的神?这真是太荒谬了!”人们这样想。于是中国人创造了一种“圣化人格”,诸如孔子,将他作为人间偶像而不是将天堂上不可一见的神物当作自己人生的榜样。说到底,不管信奉哪个宗教,不管信奉的是人还是神,无非是因为信仰它能够为自己带来好处罢了,所以一个信仰的倒塌从来都不是外力占主导作用,必定是因为信仰本身的内在逻辑已经不再被大多数人认同。所以,曾经确定有过的,到现在还有没有呢?答案见仁见智吧。赞同(5)评论(16)刘瑞军挣扎在理想和现实之间的游戏设计师因为汉族和古希腊人的共性是,这两个民族都在很早的时期就具有很高的“理性主义”精神,他们对于世界和人生的解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所以不像其他种族那样,形成全民族认同的宗教。中国的儒家不是宗教,它是一种社会伦理。至于道教,虽说是中国本土宗教,但是并不受社会高层的文化人认同,所以没能在全社会得到大范围的推广。个人猜测商朝和周朝前期,社会是有自己的类似宗教的意识的,但是春秋时代的百家争鸣阻碍了宗教传统的形成。赞同(22)评论(7)匿名用户前几天看了《十批判书》,中国的有识阶级信奉的价值观是内法外儒,而这两个都是反宗教的,中国人既然已经成熟到可以直接通过法律和伦理建立秩序,那么,宗教这种落后的东西就不受统治者的青睐了,相反,成为一种障碍。赞同(4)评论(6)知乎用户中国缺乏宗教,不仅仅是上等社会里,而且在整个民众中都缺少宗教。在传统的中国文化中只有一种外来的重要的影响力,那就是佛教。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并且在中国的宗教领域中获得了确定的地位。可是,西方人认为,假如一个人接受了一种宗教的话,他就不能再接受另外一种宗教了。基督教和回教的正统教义都规定任何人不能同时接受两种宗教。但在中国,却不存在这种不可并存的状况。一个中国人可以同时相信佛教和儒教,因为二者之间没有矛盾。在日本,大多数人同样可以既相信佛教又相信神道教。但是,佛教和儒教有着气质上的不同,即使一个人同时相信二者,他也必然会着重其中之一。佛教具有宗教意味,认为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必定会产生绝望的心态。它认为,只有依靠某种福音才能医治本能的悲观主义。而这一切都是儒教所没有的。在本质上,儒教认为人类应当与世界和平共处,人类只需要学习如何生活,而不需要促进生活。它的伦理教义是世俗的。由于这两种宗教在中国并存的情况,那些倾向于宗教或沉思默想的人们就转向了佛教;活跃的行政类型人才则转向儒教。而儒教是官方的指导课程,那些想成为文官的士子们必须接受儒教的考试。其结果是,在相当长的岁月中,政治一直落在无神论的知识分子手中,他们的行政缺乏效力和破坏性,而这两种品质是西方国家要求统治者必备的条件。事实上,这些无神论的文化人严格地遵守庄子的格言,结果使中国大众都很快乐,只是难免遭受内战带来的痛苦,中国的臣属国得到了自治;而且,尽管中国人口众多,资源丰富,外国也不必害怕中国。对比中国和欧洲的文化,人们发现,中国的文化中很多内容和希腊文化里也存在,但在中国文化中却不存在另外两种构成西方文化的成分,即犹太教和科学。实际上,中国缺乏宗教,不仅是在上等社会里,而且是在整个民众中都缺乏宗教。中国有确定的伦理法则,但它既不凶残可怕,也不会置人于死地。在这种伦理中不存在“原罪”一说。中国也不曾有过科学和工业主义,只是现在受欧美的影响下,情况有所改变。赞同(4)还没有评论施燃即事已如梦,后来我谁身.引用一个楹联,存心邪僻,纵尔烧香无点益。持身正大,见我不拜又何妨。这就是道教精神。不信主,就下地狱。这是某些逗比基督徒的逻辑,也因为此,一直难以接受基督教。中国人并非没有宗教传统,只是中国人信奉的是无法具象化的神:天!一个再顽强的中国人,一旦确定天意如此,就会像被放完气的气球,这种场景电视里生活里都不罕见。很少有逆天而为还能成功的。赞同(8)评论(7)Shuang Song戒乎保平安//欢声笑语中打出GG中国人信仰权力。中国人的思想体系是以权力为核心的。中国人对权力的崇拜的手段,往小里说是“人情”,往大里说是“道德”。从先秦到如今,概莫如此。正因为中国人过分关注权力,以及权力的分配,中国人天生对自然和宏观的事物没有西方那种好奇般的关注,没有把它们当作力量的源泉。西方的宗教教义,来自于对自然的敬畏,早期的直接崇拜自然神,到后期通过一系列模拟自然事物的教义来表达这种敬畏。换句话说,中国人是不会把权力让渡给自然事物的。所以很多宗教来到中国就会演变成所谓的“邪教”,即由崇拜自然、崇拜由观察自然而诞生的教义,转变为崇拜人,崇拜人身上的权力。我想这才是大部分宗教在中国不能长期生根发芽的原因。赞同(3)评论(2)张小凉慎独汉族没有宗教传统。原因是汉族比较务实和聪明。时间线回到公元前五个世纪内,人类历史上出现了首次思想大跃进运动,外星培养者在思想领域投放了耶稣,苏格拉底,释迦牟尼,老子,和孔子。蠢人比较多的社会将耶稣、买买提和释迦牟尼奉为教主,这个社会中比较聪明的人顺便利用宗教干着奴役愚民养肥自己的勾当。蠢人少一点的社会将苏格拉底,老子,孔子等奉为先贤,发展出了相对理性而实用的哲学,从统治阶级到人民群众皆有受惠。明白了吗?宗教救世剑,谢天谢地汉人没拾起来。此外,道即思想流派,跟宗教有个毛线关系。顺便嘲讽楼上某个堆砌文辞走余秋雨式蛋碎体的答案,看着真尼玛别扭啊。。。希望这种题有历史专业的同学来回答。赞同(13)评论(6)李尚武爱猫爱狗喜欢历史汉族人的信仰是敬天法祖,当然我们也有本土宗教道教,汉族人没有全民族信教和儒家文化有关系吧。还没有赞同还没有评论知乎用户汉族是有宗教传统的。什么是宗教?一说到这个词,很多无知的人都会脱口而出,不就是封建迷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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