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教我怎怎么样才能忘记一个人天天在一起工作,见面的人。我不可能离开这个工作岗位。我太痛苦,你就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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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这本书看了好多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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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一(4)
我该说什么?继续伤害下去,要伤就伤得彻底,伤得致命,忘掉我吧,一个没有能力感知幸福,更没有能力给别人幸福的人,“我根本不爱你,从没有爱过你。”语言一定可以像刀子般锋利,不然为何我看到斑驳的血的痕迹。
  定是灯光晃着我的眼,他的眼睛红得充满了血丝,眼角似乎是一大滴晶亮的泪滴,“你不累吗?张聪慧,每次的创伤都变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越背越多,永远也学不会放下么?想
要我留下就开口吧,说你要我留下来,哪怕是骗我,只要你开口!”紧抓住肩膀的手,颓然松开了,忽然失去了支撑,我的身躯一晃,腿已经维持不住身体,几乎摔倒,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干了,每个毛孔都空洞得让人心慌。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他的话重重锤在我的心上,这句话我似乎听过,“只要你说,只要你说!”我又能说什么,心脏被抓紧似的抽动着痛楚,我不是已经麻木了么,我不是已经忘记了么?
  那夜,他搬走了,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房间里因此失去了一半的温度,变得清冷而陌生。六个月了,一百多个日子,他安详地睡在我的右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才可以入睡,牵着他温热的手才能安眠,吸了一半的香烟,是他从我指缝中抢走。我还是习惯地睡在床的半边,而另一半,空着。我不爱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习惯,可这,分明是痛苦,难耐的痛苦和孤独。屋子里安静得几乎让人发疯,时钟指针“咔哒咔哒”地枯燥,格外刺耳,在屋里踱着,不知疲倦。安眠药也没有效用。
  他消失了,彻底地从我身边消失,空气中没有了他的味道,因而变得陌生。我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如影随形。手机安静得就像哑了,他生我的气了,他不会理我了,或许已经飞到地球的另一端去了。
  产品的开发计划有条不紊进行着,单调枯燥的工作给我更多时间独处,害怕这样的独处,偌大的办公室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寂静让我恐慌,拼命地敲击键盘,敲到手指酸痛,不愿意回家面对曾经属于两个人的房间,加班是最好的逃避。
  从公司出来,天已经黑了,起风了,三月,春寒料峭,怕冷,冷的时候,心脏也仿佛收缩了似的,生疼。走出去还有很远才有出租车,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加快脚步。黑暗中,一个身影冲出来几乎撞上,熟悉的味道,是他。呆住了,他还没有走,也许,他是来和我道别的吧。
  这怀抱,想念了这么久的怀抱,依旧温暖而坚实,可也许,某一天就飞到大洋彼岸去,再也感觉不到了。“想我了吗?”他依旧调笑,“我可是想你想得都要疯了,真是狠心的家伙。”
  轻轻地环着他的腰,将面颊贴在柔软的棉布衬衫上,他的味道依旧清爽、熟悉,就这么安静地依偎着,不想说话,让这一刻静静的温暖变成永恒吧。
  “张聪慧,算你狠,我拧不过你,每天傻子似的等你电话,以为手机坏了,以为电话坏了,不停地用电话打手机,手机打电话,人家都说我疯了,被你折磨疯了,不要自尊了,在你面前,低到了泥里,只要你一个眼神,就飞奔到你面前,可你连这个眼神都舍不得给我,你这个狠心的死丫头,我一辈子都要缠着你、折磨你,让你把欠我的还给我,做我一生的使唤丫头,逃到天边也要把你追回来。”泪水汩汩而出,浸透了他的衬衣,他的胳膊紧紧箍着我,仿佛一放手我就飞走了,傻孩子,你听到了么?我的心在说,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日子在那一刻变得甜蜜,一个吻,一次拥抱,以前重复了许多次的动作却是不同的感觉,从未说过爱他,“爱”这个字之于我,太奢侈,在一起就足够了。睡梦中,手依然紧牵着手,梦中不再奔跑,因为他拉着我,给我勇气。虽然我们不再提起那个入学通知,可这依然让我不安,自私的心总会心存愧疚。离开他,我还是他的她么,这样的温馨,还会回来吗?
  这样的愧疚纠缠着我的心,他已经回到我身边了,可我仍旧不安,辗转于甜蜜与内疚之间。
  “聪慧,你要是再神游,饭就吃到鼻子里面了。”丽丽总能在我最入神的时候将我从天外硬拽回来。“我听说产品这边形势不大好啊,投入太大,却没有回报。”她总是能听来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而且事实证明,多半还是准确的。我叹了一口气,国内的软件企业真正能积累出较成熟的产品的不多,产品市场开拓做得好的更是少之又少,产品的应用,最后大多还会流于为用户定制产品,陷入二次开发的尴尬境地,人力和财力的成本几乎接近于项目实施。这也似乎只是个美丽的梦,而我们,何尝不是那个梦中的人呢。好在这个梦已经不属于我。
  不想谈工作,便转移话题道:“你老公最近怎么没有来接你啊?”
  丽丽半天没有回答,待我抬起头,她的眼圈居然红了,“怎么了?”能让丽丽哭的事情一定是大事,我赶紧询问。
  “他见女网友,被我发现了,还不认错,我就搬回我妈那里住了。”
  天啊,我见过那个男人,也是做技术的,木讷得很,和丽丽的性格对比鲜明,应该是个没什么社交、很老实的人。
  “是不是你陪他太少啊?”
  “两个人都经常加班,他不加班我加,我不加班他加。他说跟我见不了几回面,得不到交流,所以才和网上的女人聊天的。这能成为理由么?还成了我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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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一(5)
 看来是没法劝了,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两个人都做这个行业,三天两头加班加点,不在家吃饭,家里的厨房干净得跟新的似的,我只有拍拍丽丽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吧。
  对产品的投入明显减少了,人员也在逐渐地调出,何去何从又面临着选择,产品夭折的迅速让我惊讶,这个公司也和其他企业一样没有分别,这是通病,也是市场的规律造成的,大部分企业不再有耐心和信心花几年的时间去培育一项产品,纯投入没有产出,意味着太大
的压力,而且,市场到开发环节的不紧凑不畅通也很容易造成闭门造车的处境。作为一个技术人员,我也希望能参与一项产品的开发与推广工作,可是当企业都对此没有信心,个人的信心更没有根基了。在这个人心浮躁的社会,技术同样浮躁。
  产品的计划就像一个面临衰败的王国,以让人吃惊的速度土崩瓦解。一群人,又无所适从地被裁员或者被各部门瓜分了,几天前还在一起合作的同事,转眼间四分五裂,尽管一向独来独往的我和他们并无深交,可心中的不舍和失落让我开始怀疑工作的意义。付出了劳动和热情,劳动得到了报偿,可热情得到的却是冷漠。
  我被重新调回了项目组,丽丽却被裁员了,这个一毕业就进入公司的姑娘,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四年,得到通知那天,丽丽哭得一塌糊涂,牵着我的手像个绝望的孩子:“怎么办,我怎么办啊,早就习惯了这里的工作,可一下子,怎么……”揽着她的肩膀,却不得不自责语言的贫乏,不知怎么才能安慰她,我没有能力帮到她,甚至没有资格为她说一句话,自己,何尝不是一个随时走人的角色,只得轻拍着她,苍白乏力地慰藉着她,同时也慰藉着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那夜,很久没有失眠的我,再次失眠了,辗转着,脑中却是空荡荡的。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生活还是要继续,每一天,我们都重复着相同的日子,仿佛是一场儿时的牵手舞,舞步激扬,欢歌笑语,可飞扬过后,还是回到了原点,只不过跳了一个圈而已。起身点燃一枝烟,他在我身边坐起身拥住我,就这样靠在他的臂膀中,无声地吸烟,这就是岁月平淡流去的方式。
  重新回到项目中的感觉熟悉而又新奇,经过了这许多,一直以来,再难以整理一份激情投入工作。曾以为过往对我只是个小小的打击,可自己的心已经再也不能那样激烈地跳动,再也不能那样火热地工作,此时的我,如跋涉了半生的旅人般疲惫不堪,只想回到熟悉的家乡故地,睡下去,拒绝醒来。然而,生活始终是无形却最沉重而现实的压力,在身后“咚咚”地追赶着,催促着,不敢停,不能停,停下来,就会被吞噬在那片无尽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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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二
一个项目的开始,启动会说白了就是一次聚餐,大家红口白牙地鸡鸭鱼肉着,仿佛预知了即将到来的受苦受难的命运,想提前狠狠地吃一点回来,有的吃为何不吃,我是个肉食动物,无肉不欢,话也不说,埋头专心地研究面前的蹄膀,嗯,筋软肉滑,这个厨师有一套。
  因为前期部门的频繁变动,项目组的同事并不是很熟悉,而我是惟一的女性,乐得轻松,用不着摆着个言不由衷的笑脸应酬喧哗。销售部那哥们儿跟我有仇似的,一门心思地想将
我灌醉,摆出一副虚假的玄乎套来引我上当:“张聪慧是吧。”还故意瞄了一下我胸前的胸卡,“初次合作怎么能不给面子?看我都站起来了。”
  一杯啤酒递到了眼前,酒已经几乎满溢出来。这种人最擅长灌酒,不能小觑,经常陪着费明见客户,这一套并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觉得将大量唾沫星子浪费在劝人喝下他根本不想喝的苦辣酒精上,倒不如大家和和气气,酒能尽兴,肉能享用,何苦苦大仇深似的非得喝倒喝吐,方显真诚和热情?既来之,总不能驳人面子,但我知道,这杯酒一旦喝下去,只是个开端,接踵而来的将是无休止的敬酒,倒不如死咬着不喝,反倒没事。酒桌上的女性,也大抵会成为攻击的焦点,美女酒醉,面若桃花,巧言欢笑,定是男人眼里最可心的风景,如今桌旁没有美女,我这样的寻常姿色也许能解解无聊男士的些许饥渴吧。
  这杯酒“砰”地摆在眼前,还挑衅地溅了几滴在我专心致力于的蹄膀上面。身边,若干个男人约好了似的停下嘴里的劝酒或推搪,齐刷刷将目光聚焦于我,这场景最恰当的表情应是受宠若惊,便得有个“惊”的样子,脸也极其配合地有些滚热地泛红,但娇羞对于我,颇有些高难度,充其量有些气愤地脸红,其实已不记得多久没有害羞过了,一张脸皮已练就得刀枪不入。我是怒了,又不是对客户,大家同事何苦这样灌我,扰我清静。“喝,喝,不干了这杯大家以后怎么合作啊?”“小张,干了它,给秦经理个面子!”我知道,干了这一杯,后面的七八个,一杯也逃不掉。
  矮胖的秦经理自恃做的是拿胃去拼的工作,废了我这个小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更加有恃无恐,拍着肥胖的胸脯:“你秦哥陪你喝,你喝多少,我就双份!”肥硕的胸凝冻般质感地颤动,忽然让我联想起刚才吃下的蹄膀,我想吐。
  “喝啊喝啊!”亲友团继续起哄,看这架势是非把我撂倒不可了,速战速决可能反而比较容易脱身,大不了回去胃疼几天,脆弱的胃啊,对不住了。
  端起杯子,一股脑地灌下去,冰凉的啤酒进入胃中,从口腔到胃壁都被刺激得收缩起来。有些出乎胖蹄膀的意料,没想到我这么猛,大概以为我也就能喝个半杯,有些不情愿地干了一杯,又为自己满上一杯,大概是有些后悔刚才的挑衅吧,打着“哈哈”想回自己的位子去,被我拖住:“秦经理,这可不行,咱们说好的,我喝多少你就双倍,可不能骗我啊,在座的各位都给我作证!”情势逆转,人总有些劝别人喝酒,盼别人出丑的险恶心理,此时,其他的人反而转来支持我。有些像《鹿鼎记》里的瘦头陀的项目经理拍拍秦经理的肩:“喝吧秦郁,人家女孩都干了,你好意思吗?”胖子无奈又干了一杯。两人站在一起很有些滑稽,胖瘦头陀算是到齐了。
  斩草得除根,得将其他人敬酒的念头都扼杀在萌芽中。拎起桌上的那瓶白酒,给他倒了满杯,再为自己倒了满杯:“秦经理,早就慕名您酒量过人,为人豪爽,又肯提携新同事,我是下级,没先敬酒是我的不对,这杯我先干为敬,敬酒加赔罪!”说罢仰头干了它,酒精在胃里火辣辣地燃烧着,胃有些火热地灼痛,得,半个月缓不过来了。
  秦胖子脸有些绿了,之前已经被其他人灌了许多,本以为在小女子身上讨回些便宜,谁知道胆大的还怕不要命的。观众更加群情激动,灌女孩子好看,看女孩子灌人,更加刺激精彩,都起哄地鼓起掌来。胖子见我干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咬牙慢慢地喝了这杯,回到自己座位上,自此拒绝和我目光交接。围观群众也有些惊了,一顿饭下来相安无事,再没有人提让我喝酒的事。
  满身酒气地进了门,小朱上了发条般从客厅的沙发上跳起来,蹦蹿到门口要跟我接吻,被我浓郁的酒气熏了回去。“不就是个启动会吗,又不是跟客户,拼什么酒啊,你在费明的公司还没拼够啊?”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高兴啊?”甩下挎包,推开他走进浴室,我只想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把身体里不属于我的多余的酒精蒸发出来。胃越来越疼,有些支撑不住,我想出来找片药吃。裹上浴巾走出浴室的时候,他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出来,根本没有注意我的行动。
  “姐姐,你跟爸妈好好说说,我真的不想去美国,再好的学校我也不去。”很少听到他这么大声地讲话,很激动,“知道爸妈年纪大了,不是我不懂事,可给我点时间,我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对……会等她一起去……她不去,那我也不去。”
  胃更加痛了,感觉心也被连带着疼,悄悄退回浴室,大镜子已被水雾朦胧,镜中,我的脸模糊而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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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三
那次澡泡得格外久,手指头都起皱了,不得不起身披上浴袍,浴室的确不是个适当的逃避之所,弥漫的水汽已经散去,同样带走了空气中的温度,长发湿嗒嗒地披散在肩膀上,有些冷,瑟瑟发抖。当打了第三个喷嚏之后,我想,无法逃避的时候,还是面对吧,今晚应该有一次长谈吧,这样胆怯的我让自己鄙薄,害怕什么呢,除了自己,有什么是属于你的?这样的一份感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之于这样颓败的我已是幸运,还能再要得了许多么?
  定了定神,走出去,他正在床上躺着沉思,一脸的凝重,见我进来起身环住我,脸上的轻松来得有些牵强。他恰恰高过我一个头,总是习惯性地将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这样,我只能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丝毫捕捉不到他的目光。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听着他坚定的心跳,感觉自己被呵护、被保护,更让我觉得无助。我这样的女人,多悲哀,生怕泛滥的柔情击碎了多年来铸就的坚硬外壳,生怕暴露自己的柔软和羸弱。遗憾的是我身边停留过的男人都十分反感我这种蜗牛的特质,女人大抵不必像我一样顽固地活着,可要放开,谈何容易。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喜欢先发制人,这大概也是一种懦弱的自我保护。
  他低下头盯住我:“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这不正是有话要说的姿势么?”
  他居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聪慧,你活得那么明白,不累么?”
  我有些哑然失笑,这,也许就是我不能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小鸟依人、天真烂漫的原因。活得太明白了,其实是太执著了,执著于自己的一些自以为正确的偏执想法和所谓信条,自以为特立独行地活着。但当回首遥望走过的路程,却异常崎岖与颠簸,问题在我,但最令我绝望的是,我已经不能改变什么,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或者为自己辩解,除了叹息。可怕的是,他一击中的,而我一箭穿心。
  “我姐姐又打了电话过来,说父母不断催促我过去,学校和签证都联系好了,聪慧,我不愿意回避问题,更不许你再逃避,跟我一起走吧,你可以陪读或者找个学校念书。”他再次紧紧地握住我的肩膀,就像上一次,每当他想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我,总会用手指牢牢扣住我的臂膀,弄疼我,仿佛不再相信言语的力量,必须借助肢体将讯息传递给我,是因为我的固化和顽劣吧,我定是个让男人感觉劳累的女人。
  我低下头,拒绝不是件能够从容的事情,尤其是拒绝一个与你同床共枕的男人,怕面对他的目光,怕被那滚滚的热情灼伤,一不留神焚化了自己。沉默的杀伤力尤胜于那个冰冷的“不”字,因为,沉默更能拒人千里。
  长久的沉默定是深深刺痛了他,原来,从一个人的眼中可以那样分明地看到伤痛。“她不去?那我也不去!”那一刻,居然仿佛听到了泰坦尼克里面那句有名的“You jump,I jump”,我为自己的走神而讶异,惊讶于自己冷酷的心。
  “别再为我付出什么,你给了我太大压力,而我是个不懂得报恩的人。”声音就像我的身体一样冰冷,发丝黏在头皮和脸上,我想,我要感冒了,屋子像冰窖般寒冷。人类发明的沟通方式其实有很多功用,比如说……伤害。刺人的话,就像一把冰冷的双刃剑,无情地刺入他的心灵,但也深深地伤了自己。
  “你真是一个妖精,一时让我快乐地飞上天,给我催我奋进的希望;转过脸又让我绝望,将我打入地狱。聪慧,我一定是中了你下的蛊,什么叫报恩,难道我们生活的日子里,你都在报恩么?我对你有什么恩情?没有,你在我身边,给我快乐,拥着你,我感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属于了我,那种满足感和自豪感全是你给我的恩情,是我在报恩,你知不知道?可是,你只分了心灵的一小块领地给我,其余的部分,却不为我敞开,你的痛苦挣扎全都关在那里,可你知道么,我在你身边日夜不离地守着你,就是想将你肩上的担子分一大半给我,帮你承担,在别人眼里,你独立无所畏惧,可我知道你比别人承受的更多,每一次生活对你的挫折你都像拾荒者一样捡起来,背在身上,苛求自己,为难自己。聪慧,把你的痛苦给我,你只需要做个简单快乐的女人。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美国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你说我不思进取也好,说我胸无大志也好,我就要陪着你,因为我心疼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心疼”,就像打开了泪腺的阀门,刺痛了心底最脆弱的伤,他是第一个对我说出“心疼”的男人,他定是知道我的命门,总是用这个来催我融化,眼泪决堤般涌出,恨自己太软弱。颓然倚住他的臂膀,嚎啕痛哭,他的话,勾起了心灵最深处隐藏了多年的旧患,扯开了的伤口,鲜血淋漓。他柔柔地拍着我的头,安抚孩子般抚慰着我,那刻,我前所未有地享受着恣意的泪水、肆虐的脆弱。
  那一夜,我们头一次像热恋中的情侣一般相拥着入睡,他像只八爪鱼似的牢牢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沉沉睡去,微微的鼾声和沉重的心跳声规则地此起彼伏,我快要窒息,手脚笔直地伸着,已经僵硬,可动也不敢动,生怕扰了他的好梦。头脑却从未有过的清醒,刚才的情景在眼前清晰地重放着,忽而是浓浓的痛,忽而又是淡淡的喜。被人爱着,是温暖的,心底的最深处仍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女人,就像那个埋藏了很久的愿望,一个爱我的男人,一段平淡和谐的人生,似乎近在咫尺,伸出手,指端即能触摸到那温柔和暖的触觉,这是我的将来么?但,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一定可以打造一片豁然的天空,让他流连于温柔之乡,他会后悔么?也许此时此地,他有足够多可以挥霍的热情,但他仍有自己的抱负与人生,他不属于我,就像我不能保证属于他,在这样事无定数的年代,没有人真正地属于另一个人。我想,我只能放他走,也同样应该让他走,为了未来的不后悔。什么样的感情可以做到两不相厌?再过一个七年,也许什么都会回到原点,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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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四
清早,我们像两个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人,绝口不提昨夜的事情,照常各自上班,开始忙碌的一天,可那个想法一旦产生,便像蚂蚁一样缠着我的心,要劝说他离开我。你可曾见过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地想赶走身边的男人,那就是我。我甚至为自己异于常人的心理而有些好笑,张聪慧,莫非你真是个不正常的女人?
  项目处于需求调研阶段,奔波于各个政府机关,每天接触着长相各异、性格迥异的人,
但提供的是一样的笑脸,一样详尽的调查。
  今天调研的部门科长接待了我,跟一个对技术似懂非懂的人沟通技术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这个可能上过几天计算机基础培训班的小老头莫名地关注实现细节,问了我一些近乎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在我拼了老命、说干了口水之后,他终于明白了我们将要开发的系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便捷,但也许这反而是个噩梦吧,毕竟,要将他们习惯了多年的工作模式彻底颠覆。这就是信息时代带给国人的尴尬,一辈子靠了过硬的基本功做到了某种行业专家的中年人,却一夜之间需要面对长相怪异的一台机器,这个“呼呼”地吹着热风的傻笨家伙却狂妄地试图取代他们已经重复过千万遍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手工*作,在经历了生填硬灌的培训和手忙脚乱的实践之后,系统不堪一击的脆弱和层出不穷的问题让这些早已疲惫不堪的人们开始抵触高科技带来的所谓的快捷和便利。很多系统被弃而不用,或为了更接近他们脑中固化的业务模式而一改再改,直到开发方和客户最终都身心俱疲,而这,就是现实中最真实的客户反映。
  走出那幢颇有些富丽的办公大楼时,天还亮着,我喜欢和机关单位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从不知加班的概念,到了下午五点钟,便已心神不宁,再大的事情也可以明日再议了,不像我们做项目的人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人家是我崇尚但久觅而不得的风格。
  提前回家,便顺道去了菜场,最喜欢菜场里和小商贩斤斤计较、讨价还价的闲情逸致,让我感觉生活的恬淡与真实。卖鱼的小妇人与我相交甚好,每次都老远地招呼我,给我点分分角角的折扣,虽说不多,但也都是辛苦与汗水,所以,这样的温情格外温馨和感动,大多要照顾一下她的生意,也乐得享受那一角钱的友谊、小人物之间的温情。离开菜场,便备齐了一顿丰盛晚餐的材料。我喜欢做饭,长时间的酒肉应酬让人厌烦,自己备下简简单单的一顿,反而能带来更多的愉悦。一桌鲜艳的美味只是一种风景,我只享受制作的乐趣,而看着一个男人狼吞虎咽地消灭掉它,是成就感。
  拨通他的手机,提醒他回来吃饭,奇怪,只是说回来吃饭,并不是“回家”。这样一种似是而非的关系,承受不起“家”这么沉重的字眼,反而让我害怕。他很高兴,这个根本不会掩饰自己心情的人啊,一厢情愿地快乐着。
  在厨房中忙碌着,像个快乐的妇人,经营着如家一般的温馨,我陶醉于这样的简单幸福。这样欢快地准备一顿有企图的晚餐,我沉思着该如何劝服一个这样固执的人。
  他开铁门的时候,汤在锅中热烈地翻滚着,饭已飘出香甜的米香,菜已摆在餐桌上,一切刚刚好。他没有脱外衣就走进厨房腻住我,连体婴儿似地环住我的腰,亦步亦趋地随着我搅搅汤,瞧瞧饭。我被他的无赖烦坏了,转过身刚想呵斥,却被深深地吻住,他的舌尖急切地在我口中探寻着,身子也火热了起来。
  “乖乖地去餐厅坐着,马上开饭了。”绯红的脸颊下,话语也有些故作镇定。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你就是红烧蹄膀,你就是清蒸鱼。”他还不依不饶地向我的脖子里吹着气。
  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这两道菜。”
  “因为下午我一直在给你发送脑电波啊,默念一百遍‘聪慧我想吃红烧蹄膀清蒸鱼聪慧我想吃红烧蹄膀清蒸鱼’,你就收到了。”
  滑头,将他推出厨房,省得扰我清静。
  还没有动筷子,我就已经被授予特级厨师的嘉奖,称赞得我真有些以为自己的厨艺精湛,不过,每次他确实都会吃掉最后一片菜叶子,最大地支持我的手艺,也成就了我工作的动力。“瞧瞧,什么叫食神,食神就在我对面,这位……大暴牙……”我就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一边不停地吃菜吃饭,一边还信口胡说,而我吃饭的时候就顾不上说话了。其实,更多的是在思忖如何开口。
  “你爸妈也已经很大年纪了吧?”这个开场白似乎并不高明。
  “嗯,六十多了,三十多岁才生我。”他头也不抬地啃着一只肥猪手。
  我低下头拨了两口饭,试图另寻突破口:“这次的学校是你心仪已久的是么?”
  糟了,意图太过暴露了,他警觉地看了我一眼:“又打什么鬼主意,商量好的事情不许反悔,翻来覆去是小狗,不,是癞皮狗。”
  真有些哭笑不得了,看来人家不吃这套迂回战术,还是直截了当些好。“你还是去读书吧,机会难得,毕业了回不回来到时候再作决定,不然你会后悔的。”我的勇气只足够支撑我说这么一段话,再说下去,我怕后悔的会是自己。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我相信自己的选择,理智的选择。”
 “不,你是在跟着感觉走,因为现在你有热情,所以你认为可以放弃一切,成就一段感情,可这不是你生活的全部,当你将目光从这一小撮移开,你将会后悔自己当时的感觉。”这样的话似乎真的很有道理,我卖力地表达着,劝说着他,但似乎却是在劝说着自己。
  “不去,想赶我走,找个比我年轻漂亮的,你嫌我人老珠黄了,陈世美,我说过要缠你一辈子,甭想跑。”他好像真的听不进去,甚至看也不再看我,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我知
道他很怕看我较真的样子,从共事时就是如此,只要我想认真地跟他谈一件事情,他肯定要岔开话题:“你不快吃就没了啊,你半夜饿了自己煮面吧,我可不客气了。”
  我真有些急了,如果这次还是回避不说,下一次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这份决断和勇气,必须在今天劝服他。我也犯起了牛劲,探身过去拉住他的手臂,逼迫他看着我的眼睛:“我是很认真的,我要你去。”
  他见我这副样子知道无可回避,只得放下碗筷,正视我的目光:“我同样是很认真的,我不去!”
  我有些愤怒了,可说不清这愤怒的来源,就是简简单单地气他,一种小孩子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暴怒:“我全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这样?”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了。
  “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选择两条路,第一,跟我去,陪读。”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我还有父母,更不想做个主妇、寄生虫,第二条说来听听。”
  他起身绕过桌子,逼近了我,直盯住我的眼睛:“马上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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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五
结婚,不是没有想过,那时候也曾经一心一意地筹划着与楚浩的未来婚姻,可当那段感情无可辩驳地画上了休止符,结婚的念头也硬生生地从我的头脑中剥离了出去,如坏死的肢体般切割了去,已不觉疼痛。如今旧事重提,方知有些事情不是不痛,只是埋藏得太深,疮疤揭开,伤口鲜活地暴露在混浊的空气下,丝丝隐隐痛着,让我不能思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并回避着他的目光。这样直白赤裸的请求让我害怕,很久以来,已经害怕抉择。抉择,就必然意味着选择一些,放弃一些。选择让人畏惧,而放弃,则令我失落。
  他定是看出了我的那个细小的动作:“你是对我没有信心呢,还是对自己?别逃避我,我仅仅是个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人。”
  “我比你大。”
  “大一岁,张聪慧,你只比我大一岁,不要总是摆出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我讨厌这个时候的你,你一旦怕面对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摆出这样的脸色,这是逃避,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胆量了,你怕的是什么?”
  是啊,我怕的是什么?其实,是自己。眼前这个男人,一语道破我不堪一击的心灵。害怕失败,所以拒绝尝试,害怕失去,因而拒绝拥有。蜷缩在自己的小天地中,畏惧索取,吝啬付出,感情是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宁愿以一种更从容的方式相处下去,但今天,一直徘徊于心灵之外的他贸贸然大踏步地硬闯进来,除了后退,我还能有什么更适宜的反应?
  就这样僵持着,沉默着,汤锅里的汤慢慢凝固出一层油亮的膜,看着那原本热腾腾鲜香的汤菜逐渐冰冷、灰暗下去,似乎预示了每一段情感的过程。新鲜出炉的火热甜美,热情淡去后的油腻无味,那顿饭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收拾起碗筷,我有些负气,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些什么,也许是为他的坦率与一击中的,也许仅仅是被人说中心思的恼羞成怒,便也起身拂开他自己动手清洁起来,一堆刚才还盛着可口食物的餐盘油腻杂乱地躺在洗碗池中,一向厌恶这种享用过后的连带工作。因此,母亲曾经说过,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而此时,责任对于我何其沉重。他静静地斜倚在厨房的门边,看着我赌气地“叮叮咚咚”地洗刷着,不回头,仍感觉得到目光的热力,洗,再洗一次,擦干,再擦,直到他按捺不住走过来从背后拥住我。
  “我们谈谈好么,不要这样下去了,我不想改变你,但我要拥有你。”他用力地扳回我的肩膀,虽然努力反抗,可仍不得不面对他的眼睛,举着戴着塑胶手套的手,就被他牢牢地抓着,当你和一个人面对面不过二十公分,却不去看他的眼睛,那是难耐的尴尬。
  “放开我,先让我收拾完。”我像条蚯蚓一样扭动着身躯,想挣脱,但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摘掉我的塑胶手套,丢在一边,一把将我横抱起向房间走去。
  有些眩晕,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将我抱起,悬空的感觉无助而软弱,环住他的颈子,任他以这样一种陌生的方式抱着,走入卧室,他坐在床上,仍不肯放下我,将我放置于自己的膝上,坐在他的腿上,我的矮小身躯居然够不到地面,随着他膝盖的晃动,便将小腿闲散地踢来踢去,这让我感觉像个孩子,儿时便这样在父亲的膝上粘着不肯离去。他也任我的脚跟这样轻扣着他的腿,沉默,这样的姿势暧昧而又温暖,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今晚第二次叹气,这本不是他的性格,都是我,是我将自己的低沉阴郁传递给了他。如果从未遇上我,他仍是那个不知人间愁苦的开朗男人,阳光般快乐着。一种莫名的歉疚撕扯着我的心,转过头,看着他神情凝重的脸,我居然也想叹气。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目光中的柔情,他轻轻地将面颊贴住我的,皮肤的温度比我的高些,因而总是让我感觉温暖。
  “聪慧,我是那样爱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爱,爱这个字原本难以启齿,可不说出来,我怕你置若罔闻,我怕你感觉不到。”
  爱,久违了的字眼,也曾经有人为我言爱,将其通过玫瑰、巧克力,或是钻石表白强调,原以为这便是永远,可物质其实最为脆弱,鲜花凋谢后亦丑陋不堪,就连那永不磨损的闪亮石头,也仍不能见证爱情。这个字仅仅存在于意念之中,何时来,何时去,皆在一念之间。
  “我不是一时冲动,打从进公司起,我就爱上了你,但你有男友,我只能静静地观望,虽然我知道这有些不道德,可我竟高兴于你们的分手,因为这终于让我有资格爱你。”
  我打断他的话,因为太多的爱字让我有些窒息,“你爱我什么?”
  “傻孩子,如果你能像写方案一样一二三四写出几条你爱一个人的理由,那也不是爱了。”
  “可是我也许并不同样地爱你。”这句话说得自己都感觉残酷。
  但他似乎并不为之所动:“你爱我,只不过你自己都不知道,更也许是不愿意承认,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其实爱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和另一个人简单快乐地生活。”
  他的话触动了我心底那根最纤弱的神经,是的,其实我所要求的真的是这样的随意。“是的……是快乐,但这不应该是你的归宿,你应该还有更好的发展。”
“我不是个选美人弃江山的人,可我希望和你在一起,陪着你,照顾你,因为你很孤单。其他的,我会自己计划和承担,但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都不会放弃你。”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能将我的心撩拨得微微痛楚,这些俨然是这多年努力而求之未得的感觉,一个我在心底里许了终身的男人给不了我,可却由另一个男人这样不期然地娓娓道来,未免有些讽刺。不知道当有人对你这样真挚地传达着爱的时候,我心里却一闪而过的另一
个人是否是对他的不公平或是不尊重,应该就这样接受这份爱么?也许真的像他说的,我是个活得太累的人,总不能迟钝些,天真些,兴高采烈地回报一份爱情,只是执拗地要将每一件事想个明白,可思考的痛苦让我沉迷其中。但他不知道,是岁月磨去了我的热忱,只生硬地留了个不能停止思考的头脑给我,这算是礼物还是惩罚呢?
  每当我魂游天外的时候,他总是恨恨地看着我:“张聪慧,你是什么态度,我在和你讨论正经事,你却在那里自顾自地神游,你能不能对我负起点责任啊,我把一辈子都交给你了,认真点行不行?”
  这个人,惟一的优点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心情调侃,这也是我所不能具备的,我活得太认真、太较真,什么事情都必须想出一个所以然来,都必须给自己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就像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两难境地,想要他走,可他真的走后,我的心该如何自处呢?
  “老大,算我求你了,说正经事呢,能不能给我看一个稍微正经一点的态度啊,你的心都跑到爪哇去了吧,那还不如随我去美国呢。”他开始不耐烦地颠动着膝盖,颠得我头都晕了,“你倒是选择一种啊?”
  “选择什么啊?”
  “少装傻,到底是跟我走还是先结婚然后我自己走,今天晚上就把这件事决定下来。”
  “能不能都不选?”
  “不行!”
  “那容我仔细想想。”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张聪慧,你不总是教导我,今天的工作不要留到明天吗?”
  我被围堵得有些恼羞成怒,挣扎着要跳下来,被他紧紧地扣住腰身,便用脚跟使劲磕他的小腿,他被踢得惨叫起来,将我拦腰抱起来使劲摔在床上,整个人扑将上来,将我压在身下,热乎乎的呼吸让我感到很压抑,“别想逃了,你生气就是说你在乎我的去留,可你拿不定主意,想不清楚自己的心,我来告诉你,两个人为什么非得找一个所谓爱的理由?在一起快乐,相互依赖就够了,你敢说没有习惯在我身边的日子么?我死皮赖脸地搬来和你住在一起,就是因为我想,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我在身边是件很自然、很舒服的事情,你能否认么?”
  这近在咫尺的逼问让我想逃走,可他将我逼在墙角无路可退。更可怕的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撞击着我的心,因为,他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被人说中心事就像是赤裸着站在他的目光下,害羞,并有些恼怒,别过脸,拒绝说话,更拒绝看他似乎喷着火焰的眼睛。
  “聪慧,我求你了,我口都说干了,你总得给点反应吧!”
  “我说过了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那和我结婚,等我回来。”
  “休想。”
  “真想掐死你,你这个顽固不化的女人,那我就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缠着你,缠到你从了我为止。”
  天啊,他算是卡住了我的死穴了,我最不怕强硬,喜欢以暴制暴,可这样的无赖纠缠,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去吧,为你自己的将来想一想,你也不想就这样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厮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别缠着我了。”
  “那你答应我,随便哪样都行。”
  我这才发现,他比我还要执拗,拗得让我想揍他一顿,一脚把他踢到美国去,看来得玩点策略了,小孩子还是要哄的。“这样吧,你先去,等你第一学期回来,我们再说结婚的事情,现在谈结婚太仓促了,父母还没有同意呢。”
  他的大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一会,怀疑地看着我:“一定有诈,调虎离山是不是?小子,大大地狡猾。”
  我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很诚恳的样子,可我想,自己做得并不好,因为我确实一点都不诚恳。“不是,你充其量也就算头猪,虎还谈不上啦,我是想大家都缓冲一下,等你下次回来,咱们再议结婚的事情。”
  他沉吟着,似乎有些心动:“我有一个条件,必须答应。”
  “说来听听。”
  “我要见家长。”
  我要晕倒了,我们在一起很久了,父母仍旧以为我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楚浩,并时不时地计划着我们的结婚。他们甚至还不知道有朱建国这么一号人物,见家长,将会是怎样的噩梦?只得作头晕欲昏厥状,却被他捏着面颊摇晃着我的脸:“张聪慧,你少来这一套,你比牛还健壮,这点刺激晕不了,我就要见家长,就要见家长!”
  你见过哭笑不得的表情么?此时的我正传神地演绎着,面前这个男人注定是我命中的天魔星,我被他缠得牢牢的,他大概是我上辈子的债主吧,不知欠了他多少银子没有还,这辈子要连本带利还给他,应该不是放高利贷的吧,那样的话,这利滚利我大概死定了。我开始感到绝望。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尽快安排吧,你不是很久没有休假了吗?就这个周末吧。”
  这下,我真的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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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六
他真的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见家长的礼物,三天两头地旁敲侧击询问我父母的喜好,还特意去买了身贵得挺夸张的西装,把平日十天半个月都懒得掸掸灰尘的皮鞋擦得锃亮。随着周末一天天临近,我越来越想要千里逃亡,最好去赞比亚、刚果这些鸟不生蛋的地方,让这个如影随形的家伙一辈子也找不到我。最可怕的是,他连车票都买好了。
  周六清早,在我的日程表上是雷打不动的补充睡眠的时间,这也是难得的可以睡觉睡到
自然醒的日子,他一大早就窣窣地鼓捣着,不理他,蒙头大睡,正梦到有人请我吃海鲜,筷子刚刚伸向了一只满是黄的肥蟹子,被子忽地一下被揭开,窗帘已经被拉开,灿烂的阳光刺着我的眼。“讨厌!”被扰了美梦的我抓起枕头蒙住头,还想继续刚才的梦,还没有吃到哦,这个时候叫醒人家,是会遭到报应的。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我的肚皮上,我尖叫起来,这下彻底清醒了,那只蟹注定与我无缘了。这个丧门星,我要杀了他,扰人清梦,罪当斩,不,凌迟才更解恨一些。
  他应该看出了我脸上暴怒的想杀人的表情,“噌”地一下窜开:“不要打我,尤其不要打脸,我刚化好妆!”
  这才看清他的行头,一身西装笔挺得不像话,皮鞋亮得可以照镜子了,连平日乱七八糟的硬发,也被大概有半瓶的啫哩水硬生生地压平了下去。反差太大了,顾不上惩罚他,我已经笑得滚倒在床上,“怎么样嘛,你笑什么?不像青年才俊吗?给点意见啊,你别笑啊……还笑……再笑我翻脸了啊!”
  “很像……真的很像……”我快背过气去了,肠子都要笑得抽筋了。
  “像什么,像什么,像个大好青年吧?”他还挺没有自知之明地追问着。
  “像村支部书记……的秘书,哇哈哈哈哈!”
  小孩子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创,嘟着嘴拒绝和我说话,气冲冲地摔盆子摔碗不给我好脸色。
  “挺帅的,真的挺帅的,比布拉德·皮特还帅。”唉,一大清早就不让我睡懒觉还得抚慰他幼小的心灵,这是什么世道?
  一听到和我的心中偶像具有一定的可比性,立马阴转晴,还腆着厚脸皮凑过来:“真的有那么帅啊,要不你象征性地再夸我两句。”
  唉,世风日下啊,不自量力的人越来越多,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帅,帅呆了,酷毙了,都可以去拍戏了,拜托你让开我要洗脸。”
  正刷着牙,他还探头探脑地在卫生间门口想进来又怕弄湿衣服,“聪慧,你说……是不是真的很帅啊?”
  我差点将满口的牙膏沫子都咽下去,愤怒地瞪他一眼,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的小命早就呜呼哀哉了。他大概看出了我眼中凌厉的杀气,知趣地缩回头去。等我洗好脸出来,他已将旅行袋收拾妥当,还将我那身惟一的粉红套装找出来,放在床上。“干吗,参加婚礼啊?”横他一眼,这是为了大学死党当伴娘而买的,只穿过一次便被束之高阁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还翻出来的。
  “你第一次以我媳妇儿的身份见你爸妈,一定要有个新形象。”
  “脑子进水了,我爸妈认识我快三十年了,什么新形象?”不理他,自顾自地套上牛仔裤,见说服不了我,便又老大不情愿地嘟囔着将套装挂了回去,“你不觉得你穿这么随便和我的造型很不配吗?真是的,像个男人婆,一点也不淑女……”
  “那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反正也配不上你。”
  “去去去,谁说我们不配我跟他拼命,快点,赶不上车了。”
  还好我家离京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他的伟岸造型完好地保持住了,并没有糟蹋在路上。提前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怕一下子带一个造型酷似农民企业家的男人回去,将父母的心脏病吓了出来,只简简单单地说:“妈,我带人回来。”不过老妈敏锐的洞察力一下子捕捉到了潜台词,大概以为是楚浩吧,“呵呵”笑着说“我买鱼买肉去”。唉,我自己回去怎么没见他们这么高兴,连亲生父母都不疼我,看来我真的混得很惨。
  到了家,没进院子已经闻到了老妈秘制红烧肉的香味,听到开门声,老妈脚步轻快地迎出来,见到朱建国愣住了,不过还是挺佩服小朱同志的处乱不惊,“阿姨您好,我是聪慧的男朋友,我叫朱建国。”老妈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忙让进门去,对我递了个眼色,唉,又有一番审问了。进得门去老爸也吃了一惊,小朱照例以我男友的身份自我介绍一通,然后递上礼物,为老爸准备的是一套贵死了的精装碑文临摹,给老妈带了太极教学DVD,臭小子还挺会投其所好,看得出,礼物送得让两老一下子对他好感飙升。老妈拉拉我的衣服示意我到厨房帮忙,顺便询问根由,留下老爸和他在客厅聊天。
  一进门老妈便拉长了脸:“怎么换了个朱建国,楚浩呢?”
  “分手了。”
  “你们谈了这么多年说分手就分手了?你有没有为自己打算过?”
  “谈不来就分手喽,难道等结婚了再分手?”对付老妈就得言简意赅,不然就问个没完了。
  “是不是楚浩对不起你?你是个死心眼,一定不会先和他分手的。”
  心一酸,看来老妈还是很了解我的,眼眶也有些红了,“不是啦,合不来总是吵架就分开了。”
老妈认真地想了想,对比了一下:“这个小伙子看上去也不错,很随和,好脾气,他是什么身家?”
  “我怎么知道?您那么八卦自己去问吧。”
  “喂,你不会连人家家里是做什么的都还不知道吧?”
  “就知道姐姐在美国,父母也在,国内就他一个,没啦。”
  “没啦,我的傻丫头,算了算了,待会儿我去打探吧,不是身家清白的怎么能进咱们家的门?”
  也不知老爸和他聊些什么,我懒得过去插嘴便留在厨房和老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饭菜上桌,老爸和他聊兴正浓,要等催促才出来吃饭。这个人就是一点好,跟谁都能熟,三言两语就熟悉了,这就是他常跟我吹嘘的亲和力。饭桌上,老妈热情地为他布着菜,连一向严肃的老爸也连声说着:“来,建国,尝尝这个,聪慧妈妈的拿手菜。对了,慧慧啊,把我那瓶五粮液拿来,我跟建国喝两杯。”瞧瞧,人家才是正主,我只是个使唤丫头,能有人娶我就是我们家的英雄了。
  老妈定是按捺了很久才忍不住开了口,“建国啊,听说你父母和姐姐都在美国?”
  “是啊,我父母退休后就去美国定居,顺便帮姐姐照顾小孩。”
  “那你父母退休前是做什么工作的?”看来老妈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哦,我爸妈都是大学教师。”
  老妈一向对同行甚有好感,一听是教育同行,便算得上身家绝对清白了,脸上笑得更开心了,我也更加郁闷了,埋头扒拉着饭粒,从眼角斜睨着春风得意几乎忘形的朱建国。
  吃过饭,老妈已经拿他当了准女婿了,丝毫没有收拾碗筷的意思,径直拉着他到客厅密谈去了,我叹了口气,动手整理了起来,老爸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慧慧,爸爸也不问你为什么和楚浩分开了,你们年轻人自有自己的道理,但是这个年轻人我很喜欢他,肯努力上进,但身上没有楚浩的那股子傲气和锋芒,脾气也豁达,能包容你的坏脾气,第一印象很好,其实爸爸妈妈不担心别的,就是怕将来你要嫁的人和你针锋相对的互不相让,可他一定能让着你,我们也放心多了。你年纪不小了,两个人谈一段时间,相互了解深入了就该想想将来了,毕竟,不能散漫一辈子,总得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从小,父亲是最了解我脾气秉性的人,因而在成长的过程中反而比母亲更多地与他谈谈心事。人长大了,却不再敢把心中的情绪告诉他,怕他担心,可哪个父亲不是默默地关注着女儿走过的路途,我的眼眶已有些发酸了,像儿时般将头抵在爸爸的肩膀上,低声说:“行了老爸,我都知道。”父亲笑了,“不要总是一意孤行的,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两个人相处要相互忍让,你啊,看着跟个愣小子似的,其实最胆小爱哭,得有个人照顾你。”女孩子都是父亲的心头肉,也只有在父亲的眼中,我还是朵柔弱的花,而不是棵扔在哪里都能活的带刺仙人掌。我的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父亲再次拍拍我:“你大了,心事不再说给爸爸听了,但也别总憋着,守在身边的人是爱你的,说给他听并不丢人,傻丫头,快别哭,让人家看到笑话你。”
  从家中出来时,已是下午,因为初次登门,并不方便住下,我们便当日返回了。路上,他志得意满地哼着歌,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坐上车,我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很高兴啊,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是啊,**妈跟我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我得留着,到时候要挟你。”
  天,这被他打败了,岳母战术还挺无师自通。“那可以走了吧,什么时候去办签证?”
  “回去就办,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没办,办好了就放心地走了。”故作神秘的样子,我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索性闭起眼睛装睡,只听着他还在耳边轻快地哼着,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在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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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七
 我不知道签证可以办理得这么快,他竟真的马上要走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转眼只剩下四十多天了,我的话一天比一天少,古井般日复一日沉静消沉下去,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沉默,努力地逗着我开心,可这样的调侃,似乎仍是有些牵强,半个地球的距离,将是怎样不可跨越的距离?不愿意交谈,藏起了心情,以保护自己,记不得多少天没有过交谈,因为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因为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绪,因为不快乐。每天照常朝九晚五地早出晚归,每晚的晚饭时间,沉默得让人窒息,面对面地,我们就像一对厌倦了婚姻的夫妻,自顾自地想着
心事,自顾自地拨弄着饭粒、食物,淡而无味,就像我们模糊晦暗的关系。
  从办公室的窗外望去,一片工地上,民工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楼房就像平地长出来似的茁壮成长着,从枯燥的千篇一律的文档中抬起头来,数那楼层便是我每天惟一的乐趣。世界,正在热热闹闹地变化着,而我,便是那个未赶上末班车的倒霉乘客,呆呆地看着命运擦肩而去,只将我丢在空无一人的站台面对着无可辩驳的黑暗。夜了,孤独便不期而至,弥漫的黑夜就像我莫名的孤独一样,没有尽头,这真是奇怪的念头,不是我苦心安排他的离开么?我为自己的朝秦暮楚而难过,连自己的心都不能把握,我能掌握的还有什么?
  隔壁位子的同事探过头来对我示意,手机已经响了一阵子,大多相似的铃声混淆在一片此起彼伏里,竟没有注意。接听起来居然是楚浩,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许久才分辨出来,很是错愕,“慧慧,好久不见了,你过得好吗?”
  依稀记得电视中分手多年的男女再聚首时,都以这样苍白没有营养的句子开头,我也应该照惯例作答吧,“我很好,你呢?”
  “我想见你,今天下班后有时间么?你在哪里上班?哦……听费明说,你早就辞职了。我去接你,一起吃饭吧。”
  见面,将近一年的杳无音信后,我们之间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和手机,还有什么联络的必要?一对分手的男女,能于街头偶遇相互点点头、笑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再见还是朋友,未免太过做作与虚伪。不过,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的请求,完全不像从前的我。“好吧,你说地点,我自己去。”
  打了个电话给小朱,告诉他晚饭自己解决,他倒也不问,只是笑笑说“好”。
  楚浩将我们分手后的第一次会面定在了一间日本料理店,他已不必迁就我的口味选择一些俗不可耐的所谓特色小餐馆,西装革履地陪我到簋街搜索最麻最辣的小龙虾。我,同样早已经没有立场改变他的选择。这是家很纯正的日本餐厅,榻榻米,和服,还有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吟唱,最恨日本菜的乏味与生冷,他已经等在那里,盘膝而坐,见我进来连忙起身,那神情倒是很像接待客户,我有几分好笑,这么久了,我们毕竟生分了。
  硬胳膊硬腿的,我懒得盘膝,便不顾礼仪地直着腿坐在那里,粗俗得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已经没了那种关系,他倒也不再苛求我的礼仪,反而宽容地朝我笑笑,他仍旧是个好看的男人。“你更瘦了,工作很辛苦么?”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点菜了么?”
  “在等你来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他绅士得反而让我有些尴尬。
  “随便吧,我对日本菜没什么研究,找我来什么事情?”
  “没事情就不能吃顿饭聊聊么,只是想见见你。”其实已经料到他的回答,这同样是经典对白。
  我的最佳反应便应是笑笑了,说什么呢,此时此地,什么都不说更好。
  “我打电话到你们公司,费明说你早就辞职了,走得很坚决,你走后你手下的一批人也相继走了,他的研发队伍差点垮了,到现在他还在唠叨你不够义气。”
  看来今晚真的是一顿纯吃饭、纯叙旧的晚餐,我自顾自地品味着北极贝,并没有答话的意思,绿芥的冲鼻味道让我眼睛都跟着酸酸的,冰冷地滑到胃里。
  “慧慧,你能原谅我吗?”这句话有些突如其来,潜心研究北极贝的我被吓了一跳,一口还没嚼就“咕咚”咽了下去,呛辣的芥末辣得我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仪态尽失,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难做个淑女,这句原本应该幽幽怨怨、深情而出的,也被我的失态搅得全没有了哀婉悠远的意境,在以前那七年中,他也定是被这样的粗鲁与无趣折磨得痛苦不堪吧。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索性埋下头作尴尬状,因为,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道歉。这原谅从何而来,一直以来,并没有在心里埋怨他一星一点,始终认为,没经营好这段感情全是因了自己的放任和刻板,这给了我一贯引以为傲的自信以致命的打击,至今一蹶不振。
  擦干了喷薄而出的眼泪后,喉咙还是辣辣地难过,所以声音也如哽咽般,他定是被我的惨状吓到了,目光深情得让我害怕,偏在这关头闹这样的一幕,这下子糗大了,那眼中的关切,该不会是以为我为情所伤至今未愈吧,不要啊,芥末而已。不能解释,越描越黑。天,人要是倒霉了,吃口芥末也会被呛死。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今天大概是诸事不宜。
  “我对不起你,不知道会这样深地伤害了你,慧慧,给我个机会补偿你,你别这样,我看了心疼。”我都要哭出来了,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吃日本菜。
“我没有……我不是……咳咳咳……”榻榻米上的缝隙够宽,想一头钻下去,真该揍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看来这个误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的一世英名就这样毁在了一口芥末上。
  好容易顺当了这口气,定了定神,尽管越描越黑,决定还是描一描吧,有些情绪,还是不要纵容了好,毕竟,过去已经义无反顾地过去,即便是倒带重来,也会重演一次这不可逆
转结局,既然如此,只有埋头向前走,能走一段不同的路,未尝不是一种幸事。“楚浩,我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也是前所未有的真诚,过去的事情,是我们的感情注定的结局,如果说错,那是我的错,我不怨你。只希望一切风轻云淡,没有歉疚和恨意,这样的情感背在身上,太沉重。”
  这些话,是说给他,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劝慰他,何尝不是劝解自己,一直以来阴霾密布的心,宛如夏日午后一场暴雨过后乍现的响晴骄阳,将尚未赶去的乌云亮丽地镶一条金边,这样的乌云缝隙的阳光,倍感灿烂。这么久了,那次仓皇而逃之后,深深的自责和挫败感就像心头大石,让我难以喘息,原来只有当我能再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着他说出这样一段话时,才是真正的开解。身上的包袱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我想,放下了,不容易。
  “我了解你的心情,这样的伤害太过分了,如果你肯原谅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男人啊,不知是否都有些这样的偏执,即便是他自己亲手将一段情感扼杀,心底里却仍自私地希望女人对这过往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这样又如何,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硬生生将过去拉回,未免有些牵强和拖沓。
  我无语,除了沉默,不想再解释了,由着他吧,如果这样能让彼此好过些。那么,将错就错,也只能这样。
  一顿饭,由于我的拒绝再谈,接下去便只聊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原来我们真的甚少共同的话题,就像两条直线,汇聚在一个交点,便又头也不回地各自按照预定的轨迹前行,愈走愈远,回过头望去,依稀的往事美丽但又模糊不清,那时的欢笑怒骂,竟恍如隔世了。七年了,我四分之一的生命路程,就这样一缕轻烟般在眼前悄然散去,伸出手去,甚至触摸不到一丝温热或是清凉,无色无味,融入在空气里。
  绅士淑女般的告别,我们道貌岸然的友谊一番太平,不知他的心底里是否仍旧萦绕着所谓的歉意,就此打住吧,不再想了,让过去一笔抹去,我为自己的寡情健忘而汗颜。楚浩,我们曾经亲密得肌肤相亲,就像风一般散去,你向东,我向西,曾经,我伫立在那里凝望着你的背影,默默地期盼着你的回眸,可这一次,就像《东爱》里的莉香般,我将不再回头张望,请允许我有这一次的洒脱和决断,只希望你能对着我的影子,道声“走好”。脚步轻快得风一般惬意,没有心的人身体格外轻盈。
  回到家,小朱并不问我与谁应酬,这方面我们之间自由得就像两只巡行的独狼,各自并不侵入各自的领地。他躺在床上傻笑着看一场莫名其妙的球赛,而我,虚脱般将自己扔在床上,这顿饭,吃得好累。
  “休假吧,行么?”他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电视,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愣了:“什么,休什么假?”
  “在我离开之前,休假陪我吧,从没要求过你什么,这次答应我。”他认真起来的语气总是让我紧张,原来早已适应了他的调侃。
  其实,这并不是过分的要求吧,最近工作确实很累,“也好。”我也很干脆。
  他倏地探过头来亲了下我的额头,又赶忙将视线聚焦在屏幕上,唉,我忽然很想长长地叹一口气。
  由于项目已经处于验收阶段,我的大部分验收文档和用户文档都已经提交,紧张了很久,休假很顺利地批准了。
  不用上班的日子,除了睡觉,拿来做别的事情都实在是浪费。可一大早便被非人地虐待,捏鼻子、拉耳朵,极尽折磨之能事,“你答应休假陪我的,却一个人呼呼大睡,你有没有良知啊,有没有人性啊。张聪慧,你这头猪。”天啊,还有没有天理啊,一头叫别人做猪的猪,如此扰人清梦,没被做成火腿真是没有天理。可我总是拧不过他的无赖本色,唉,鬼都怕恶人,何况是我,一个只想睡睡懒觉的弱质女流。
  “吵,吵,再吵把你送屠宰场。”揭开被子坐起身来,愤怒地瞪着他。
  这个一秒钟前还凶神恶煞般的家伙,变脸似地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主人,您醒啦,你答应今天陪我玩的。”
  “是啊,再不遛你就该得忧郁症了。”骂他,量他那点有限的智商也听不懂。
  “对啊对啊,再不出去就得忧郁症了……咦,不对,好像骂我是狗?”
  我“哈哈”笑着逃出卧室,在我的教导和训练下,他越来越聪明了。
  和他手拉着手走在街上,我们就像一对逃课出来的早恋的小儿女,橱窗里的东西都仿佛初次见到一样新奇,包括这种恬淡写意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就这样由一家店逛到另一家,见到贵得不像话的衣服,他总怂恿我上去试试,可衬衣牛仔的我们,总被市侩的店员鄙夷,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试,出了试衣间定要摆一个辛迪·克劳馥式的pose给他看,试过便极不屑地丢在那里,还两个人对一下台词,由他开头,先要撇下嘴,“不好看,不适合你的气质。”再由我摇摇头,“嗯,我也觉得,算了,咱们去别家。”出得店门口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哈哈”大笑。就这样,在若干个抢钱的名牌店店员的卫生眼球中,我们逛了个过瘾,也试了个畅快淋漓,才知道,逛街可以这样逛,而日子,可以这样打发。
 这样的日子似乎过得飞快,就这样逛逛街,游游公园,买几块松软的面包背上瓶水去爬香山,买张心仪已久的影碟大白天拉上窗帘玩家庭影院,再有,便是疯狂地* 爱,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我们,世界末日般恣意着自己的快乐,拼命想留住些什么,抓住些什么。
  偌大的北京,可以去的地方其实不多,逛也逛了,玩也玩了,他说:“今天去动物园吧,我一直都想和自己的爱人去趟动物园,在北京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去过。”
  “朱建国,以后再说你幼稚,请不要顶嘴,瞧你这品位,动物园就是你毕生的追求了吗?”这种小孩子就要毫不留情地鄙视他、打击他。
  “这你就不懂了,其实,动物园才是最浪漫的地方,你这样的俗人怎么能够体会,算了,哥哥今天就带你去,感受一下动物园的浪漫气氛。”他笑起来,一张脸青春洋溢,让我不能逼视,他的活力与青春,正在逐渐注入我的身体,以及我的灵魂。
  看着排队买票的队伍,我先狂汗了一下,大多成年人都是带着小孩子的,只有我们两个摇摇晃晃的,颇显突兀,边上的小孩仰着头打量着我,唉,头一次在小孩子的眼光中脸红了。他倒是大咧咧地拖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边排队还边唠叨着:“听说猴山猴子特别多,狗熊还会转圈。”晕了,这个貌似成年的家伙果然精神有问题。
  猴山的猴子果然多,比他所说的、我所想的都还要多,而且,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猴子的饮食口味也在逐步提高,园里买的爆米花早就不理不睬,倒是人吃的零食才有市场,猪头兴致盎然地定要喂喂猴子,便冲到杂货店去买零食,回来抱了满怀,却果然颇合猴子口味,一群猴子眼巴巴地瞅着他。我白他一眼,“你还挺了解你的猴子朋友爱吃什么啊。”
  “我照着你的口味买的,果然很合适……”真想一脚把他踢下栏杆去,让猴子抓花他的臭脸。
  猩猩馆里有一只特有性格的大黑猩猩,一脸鄙夷地坐在玻璃窗里,有人无聊地敲击玻璃,它便轻蔑地微微扭一下头,一脸嘲笑地瞟一眼,那表情,看尽世事般,很是好笑。他对这只性格猩猩格外感兴趣,前后左右地端详着,还特三八地学人家敲敲玻璃,定是敲得太过卖力,猩猩被这个无聊透顶的家伙烦透了,看都不看他一眼,慢悠悠地起身,扭着硕大的屁股走进洞里,闹得他好没面子地呆立在一群孩子责怪的目光里,我已经笑翻,倚着猩猩馆的栏杆差点岔气,没想到这只可爱的巨大猩猩反而为我出了一口气。“受打击了吧你,人家看过的人肯定比你看过的猩猩多,瞧你这人缘朱建国,连猩猩都鄙视你。”
  不知他是不是还没有进化完全,对自己的近亲猴子猩猩格外青睐,尤其是那些笼子在高处的猴子,他站在笼子下仰着头咧着大嘴“嘿嘿”地傻笑着瞅了半天,见人家爸爸肩背着孩子向上喂食很是羡慕,跃跃欲试地捅我的胳肢窝,早就看出他那点心思,我可跟着丢不起这个人,想也别想,装傻不理他,他便急了:“领导,我主动背你,就让我心仪的猴子吃点开心果吧,求你了!”
  “休想,我奋斗半生树立起的伟岸形象,就为了你亲爱的猴子毁了吗?”不能惯着他,得寸进尺是一般小孩子的通病。
  “聪慧阿姨……聪慧姑姑……聪慧aunty……”说着,还真的蹲下身去。
  哼,骑就骑,不管了,“警告你啊,敢摔了我你就不要混了!”他颤巍巍地直起身,小猴子试探着从我的手中拿走了果子,样子探头探脑的很是可爱,好玩好玩,再喂一个,“你有完没完啊,我的腰要断了!”
  “不行,还没玩够呢,坚持住!”
  “杀人啊,你这个恶毒女人,谋杀亲夫啊,求你了快下来,啊——”我看再接着惨叫下去,动物园的警卫就会以为有命案发生,被吸引到这里,为了免生事端,还是饶了他吧。不过,真的很解气。
  原来,动物园真的也能给木讷呆板的成年人带来意外的乐趣,心情因为各种各样的猴子以及身边这只聒噪的“大猴子”莫名地高兴起来,心里是久违了的儿时无忧无虑的欢乐,感觉真好。
  海洋馆里,透明的玻璃窗内,水发出荧荧的微蓝的光,各种五颜六色的鱼儿游来游去,其实,更像是一种飞翔,这样的毫无拘束,这样的自在不羁。他说得对,动物园是浪漫的,漾漾的水纹光波柔和地透射在我们的脸上,连人也似乎飞翔起来,牵着他温暖的手,漫步在这广袤奇幻的世界,我确实感觉到了丝丝的温馨,浓得化不开的浪漫。
  快乐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不知不觉,他的行期一天天近了,照例这样日日欢笑着,但笑容越来越牵强,只有我知道,我不快乐。那天他说,去拍张照片吧。是啊,认识了这么久,除了以前公司的员工合照,我们真的还没有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之上,他说去,便去了。纵容似的一味迁就着他,宠爱着他的任性和玩笑,甚至不再执著地和他斗嘴,让他一句,看他得意洋洋地自以为讨了大便宜,也随之快乐同时忧伤,这两种不可调和的情感,在我的心底里莫名地糅合起来,酸酸甜甜的,最后却幻化为淡淡的苦涩,在齿颊之间挥之不去。
  我说拿了数码相机去郊外拍几张吧,他说不,我们要到影楼去拍,穿上王子公主般的华丽衣服,留一个最美好的印象。虽然觉得很傻、很乡土,可见他兴致很好的样子,我便也略化了点淡妆,已不忍,亦是不愿去拂一个那样兴冲冲的男人的好兴致。任他拖着我的手,满世界地转悠,寻觅着顺眼的影楼,路过一家装潢很雅致的,他便跑进去咨询,这是第八家了,我已经累得脚后跟酸痛,便等在外面,无聊地看着橱窗内华丽的婚纱,那么喧哗地美丽着,在那一刻,任何女人都会若幽兰般绽放的吧,单单是脸上荡漾的幸福,便足以让那一刻定格为永恒的娇艳如花。
“聪慧,你怎么在这里?”是楚浩,臂弯里还挂着那个有些妩媚的艳丽女孩,精致的装扮,耀眼的服装,我们其实已经见过一面,在商场里的女孩,他倒一直是个常情的人。女孩定是也知道我是何许人也,稍显夸张地愈发将娇小身躯攀上楚浩的臂膀,深紫色眼影下的眸子戒备地审视着我,若不是碍于楚浩的面子,我倒要讪笑起来,今时今日,我倒成了她的敌人,这样的防备不免有些调侃。
  “Hi,我没事随便逛逛。”其实,经过那次的晚餐,我想,这样的会面与招呼,再坦然不过,倒是对面的一对人儿,男的尴尬窘迫,女的一级备战。曾几何时,我反倒成了一个有可能夺了人家男友的人,还是想笑,但怕加重楚浩的困境,便只微笑着朝女孩点点头。
  女人啊,到了护卫自己情感的时候,便若雌虎般警觉,女孩甚至无视我的招呼,仍旧恨恨地斜睨着我看,还边拉扯他的衣袖,示意凶猛大虫出没,此地不可久留。偏偏楚浩还大有攀谈几句的意思:“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
  女孩的忍耐大概已经到了极限,见自己男友与这等不相干的女人交谈腻歪,不免勃然大怒:“Sam,你走不走啊,Lisa还等着呢。”呵呵,不得不别过头去掩饰一下我的嘲笑,原来他叫Sam,处在一个满是国人的研究所却这样称谓,着实有些怪异。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快去忙吧。”我拙嘴笨腮地连忙拒绝,打声招呼都要吃人,要是喝点东西非得活剥了我不可。
  一条坚实的臂膀揽住我的肩头,原来小朱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他站前了一步,朝着楚浩伸出手,“好久不见。”他们也曾有几面之缘。楚浩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大概他的心仍沉浸在对我的歉疚之中,这突然的一幕重创了他自以为博爱的心,手臂伸出得有些迟疑,但他所需要维持的风度使这两个男人最终还是握了握手。
  “礼服都准备好了,里边等你化妆呢,咱们别耽误人家的时间了。”此时的小朱聪明得紧,解救我于凌厉的眼光之下,道别之后,我就被他这样环着,脊背僵直径直走进了影楼,再也没有回头。
  唉,虚惊一场,斜眼打量了一下小朱,瘦高个子,虽说一身便装,倒也青年才俊,“嗯,小子长得也不输他,还好,总算给我挣回点面子。”
  他仰起头“哈哈”地笑了,重重地拍拍我的后背,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张聪慧,我发现你也不过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
  那一日,他为我挑选了雪白的曳地长裙,虽然,我想这样的纯真和圣洁,已不适合这样破败颓废的内心,可为他,我愿意穿一次这样的衣裙,愿意为他这样地娇艳与绽放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从试衣间出来,他的眼中不再是调侃,头一次见到他这样专著的神情,我的脸莫名地红透了,这样的心动感觉,还是在青春懵懂的大学时代,楚浩第一次吻上我的唇的时候。这样的感觉本不应属于这样的我,可那一刻,被爱的幸福满涨在胸中,胀痛得快要窒息,一颗心急剧地搏动着,有些眩晕。
  “我的新娘最美。”此时,我想,他是认真的,因而,我对他微笑,我们就这样相对傻傻地笑着,美容师在旁边好心地提醒:“小姐穿的这个是伴娘礼服。”
  “不,她穿什么都是我的新娘!”如此直白肉麻,不过真的很受用,的确像他说的,我不过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我陶醉于这样的柔情蜜意,快乐得快要飞上天。
  我们拍了一组似是而非的照片,不像婚纱,倒像艺术照,摄影师对我们的表现赞不绝口,因为不管他指导我们望向何处,最后拍出来的仍旧是两个人痴缠不舍的眼光。
  日子嘲弄着我那脆弱短暂的快乐,明日,他便要飞去遥远得不能想像的地方,远得仿佛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为我买了满满一冰箱的食物,在我所能看得见的所有地方用便签重复了他平日里在我耳边的叮咛,“聪慧,你要按时吃饭”,“聪慧,不要熬夜,伤皮肤”,“聪慧,少抽点烟”,“聪慧,给我写信”,“聪慧……”,看着他在小小的房间里面忙碌着贴着字条,忽然很想出去走走,屋里的温热让我透不过气。
  他终于还是要走了,我讨厌机场,因为那是代表着离别的地方。可他说他喜欢,因为这是代表重逢的地方。他仍是那样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将我嵌入他的胸膛,可我的肢体却像虚脱一样无力,他的力量已经无法传递到我的身体,因为遥远的半个地球的距离。分不清自己的感觉,痛苦抑或是喜悦,无力思考,惧怕思考,他的爱,已让我习惯懒散于这样的呵护和纵容之中,已经惫懒了自己的神经,我只愿这样安静地依赖着,做个有人疼的女子。可当我学会了这样的甜美和从容,世界却又只剩下一个人独自打拼。生活,让我于悲与喜的巅峰和谷底辗转,就这样逗弄着我,游戏着我。一直以来,尝试着放下沉重的铠甲,换件恬淡的布衣,可重拾战衣的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压抑。
  想哭,可眼睛肿胀得生疼,泪水如枯竭了的泉眼,绝望地干涸,吃力地瞪着干涩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双手牢牢地扣住他的腰身,当他如溺水中的浮木。机场广播一遍遍地催促着他的远行,他俯下头吻住我,滚烫的唇吸吮着我的唇,忽然,泪水像决堤的河流一般汹涌而出,就这样执拗地无声地流泪,也听凭他舔舐着苦涩干咸的眼泪。
 “等我,回来娶你做我的新娘。”点头,除了拼命地点头,喉咙哽咽地吐不出一个字,一个冰凉的东西套上我的无名指,已经顾不得管这是什么,绝望地看着他在我的泪眼模糊中转身入闸。直到那架庞大的飞机呼啸而起,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划痕,逐渐远去,逐渐变小,站在人头攒动的广场上,生平第一次不顾别人的眼光,任由泪水冲刷着我的面颊。扭在一起的手指被一件生硬冰冷的东西刺得生痛,低下头,一枚小小晶亮的戒指环着我的手指,泪水滴落在上面,愈发闪着清冷的光,这股凉意丝丝缕缕侵入我的身体,占据我的
  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存在不仅仅是身体占用了空间而已,空气中失去了他的气息,耳边失去了他的声音,屋子里陌生而又空旷。只有那些贴满了冰箱电视和床头的便签提醒着他的曾经和过往。我还是习惯睡在床的半边,另一边是属于他的,那样的夜格外清冷,梦中,久违了的大雾重新弥漫,冰冷,奔跑,无穷无尽的追逐与逃亡。醒来已是满头冷汗,点燃一支烟,看着烟缸上贴着的“聪慧,少抽烟”的话语,一大滴眼泪滴落在衣襟上,倏地吸附开去。我想,我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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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IT精英 十八
工作忙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用无休止的工作和加班填满每一分钟,不给自己纵容悲伤和思念的机会。项目快要验收了,给客户培训也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面对着台下被强行召集来的一群神情各异的中年人,我知道,我所讲述的一切,只不过是他们闲聊过程中不和谐的噪音而已,幻灯片一页页花红柳绿,但是内容也不过是他们怎么也不理解的系统和*作,讲着讲着,声音便淹没在一片“嗡嗡”的让人昏昏欲睡的低语声中
,连自己都慢慢模糊了意识,嘴唇机械地蠕动,吐出些早就固化成讲稿的问题,内容是什么,连自己都含混了起来,居然也有些困倦。
  忽然,坐在后排的几个中年女人尖声笑了起来,大概是聊到了什么兴起的事情吧,那是四十岁女人特有的毫无顾忌的笑声,尖锐得刺痛人的耳膜,会议室中蚊蝇般的耳语声错愕地停顿下来,几个聊兴正浓的女人也不好意思地止住了笑声,低下头去。这种场面早已见惯,这样填鸭式的所谓培训只不过是项目验收前一个必不可少的过场,待他们发现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已经不可辩驳地进入他们的日常工作,此起彼伏的电话将会不断询问今天我重复多次的内容。
  看着那几个养尊处优的有些微微发福的女人,她们的生活不知是怎样的,绚烂或是从容,一定是悠闲自在吧,一定是衣食无忧吧,自己的四十岁将会是怎样的神态呢?她们的生活似乎是我所不屑或者不愿的,但这复杂的情感里面,未尝没有深深的艳羡。我就像没有听到那声尖笑般继续着我的课程,见我毫无反应,人们便又心安理得地继续着埋头低语,屋中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照旧。
  项目上线在即,但是系统过于庞大,还存在着太多不稳定的因素,各个环节都脆弱得很。投标时由于太急于拿下这个单子,对客户的要求、销售和售前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对于上线日期承诺得过早。这似乎总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拿到项目,销售和售前人员会盲目对项目各阶段的时间点以及项目需求过度迁就用户,丝毫不考虑可行性,直接导致了项目开发周期太短,开发人员加班赶工还是很紧张,代码质量很难控制,再加上测试时间不够,系统并未通过严格的压力测试。为了按时上线,在质量和时间两个纬度上,我们只能放弃了质量。这段日子,大家就像惊弓之鸟,一谈到系统崩溃便心惊胆战,可是偏偏在试上线前的三天,好的不灵坏的灵,真的崩溃了。
  整个项目组慌作一团,惊动了总监,娄子大了。作为前端平台的开发组长,我是首当其冲受到责难的那个倒霉蛋,“怎么回事,人家客户说,咱们的页面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不能用,你们做的是什么破烂程序,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工作?吃闲饭的吗?”
  “张总,程序这东西就是写好的逻辑,要么行,要么不行,不会出现一会儿可用,一会儿不可用的状态,我们的代码都有编码规范,不会存在资源不释放的情况,您所说的这样的情况,一般是网络状况不稳定的结果,咱们最好先排查一下是否是网络或者*作系统的原因。”
  “不要推卸责任,现在客户就是说咱们的系统不稳定,你们能推卸这个责任吗?”
  “并不是推卸,只是建议,虽然咱们的代码未经过严格的压力测试,但是今天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咱们的程序的问题。即便我可以过去解决问题,但是也要先从网络开始查起,咱们的平台已经试运行了一段时间了,确实有很多bug,但同事们已经尽量在短时间内做到最好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必须从软硬件、网络各方面寻找问题。”
  “不可能,所有网络和防火墙策略都是经过仔细设计和部署的,赵可是多年的老工程师,不会出现什么失误的。”早就应该料到这样的说法,这个赵可是总监的老手下,也算是心腹老臣了,今天这样的杀头死罪,是万万不可能承认是他的原因的。不是他,那便是我,这个逻辑还真是可笑。其实我早该明白,是谁的原因并不重要,而是这件滔天大罪总要找一个人来背。
  既然这是一件争辩也没有意义的事情,那接受也只是惟一的办法了,“我可以去解决问题,赵可也必须在场。”这是我仅有的要求了。
  到了机房,客户一团怒气地守在那里,见了我们就劈头训斥起来,我们早已当惯了乙方,乙方,即便是不出错,也很少有理直气壮的时候,何况确实是出了问题。赵可插着手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解决问题的意思。看了看控制台,消息超时错误,这应该多半是网络问题了。
  “赵工,能不能将所有的防火墙策略都停一下,我怀疑是网络问题。”
  “你负责的是软件,那就查查你们做的代码吧,网络的问题我会查。”
  话说到这样,我想,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在公司都不能承认是网络的问题,更何况是在现场。但让我诧异的是,责任是谁的,比改变眼前这火烧眉毛的状况更重要么?难道我们代表的不是同一家公司的形象么?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复杂的架构和系统,仅仅从代码上排查问题未免太过单纯。看这样的架势,说什么也是枉然了。但是没有配合,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
  “现在可能是网络本身不稳定的问题,但是为了更好地定位,还是将防火墙策略都停一下,这样也能排除是这方面的问题。”
 我的坚持,令他的脸色很难看,但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毕竟这不算是不合理的要求。
  所有的防火墙都停了,果然,网络畅通,系统也正常运行了起来,赵可的脸忽红忽白,我想,我算是把他彻底得罪了。
  从客户那里直接回了家,今天的凶险让我身心俱疲,一头栽倒在床上,真累。不仅仅是
工作,还有做人,屋子里清冷得让人心酸,忽然有种想倾诉的压抑,可是除了四面墙,只有我。打开电脑,邮箱里,他发给我的邮件到了,每天,他都会给我发一封邮件。他说已经开始上课了,他说昨天晚饭回家吃爸爸妈妈都很高兴,他说他想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我。我又想落泪了,虽然从不愿向他诉说工作中的烦恼和挫折,可毕竟,他似乎还在我身边,被他无赖地搂着,戏谑地吻着,什么都不再重要。我何尝不是同样地想他,从未有过地想他。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拿起电话,居然是他,大洋彼岸的声音像近在咫尺一样清晰,有些如同梦中的感觉,他的声音急切而又热烈,仿佛要从这听筒中跳将出来,丝毫不给我反应和喘息的机会:“我想你了,就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呢,在想我么?”
  我是脆弱而胆怯地,从不敢直面这样的问题,也许是怯懦于直面自己一颗战栗怕疼的心,仅仅用沉默面对这样火一般炙热的问号,除了沉默还能是什么,这份想念太沉重,心脏已经难负重荷。
  “想不想我,想不想我?”见我并不作答,他梦呓般在我耳边轻轻叨念着,柔软地撩拨着我的耳膜,温和绵长的思念就这样在心中弥漫开来,可这句“想你”,却是万难吐出口,便只是淡淡地犹疑地“嗯”了一声,可这仍让他雀跃,“聪慧,我知道这一声已是对我的默许了,我知道你是想我的!”
  不禁为这孩子气的热情感染,坏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原来思念也可以这样甜蜜到发腻。
  接下去便唠唠叨叨了起来:“有没有小帅哥对你暗送秋波啊?有没有和男同事出去喝酒啊?有没有穿着暴露上街啊?”救命啊,怎么这个人到了米国反而变得像唐僧一般的琐碎啰唆。就这样絮絮叨叨了许久他才舍得挂掉电话,这临了的热吻让我的半边脸颊仍是火辣辣地热。
  放下电话,静静地坐在床头,他定是感应到了遥远的无助与孤寂,想以这样的喧闹赶走我的寂寞,可是喧闹过后的沉静更让人空洞得发疯,起身打开电视,调大声音,任凭这样的嘈杂与喧哗,如不是这样,真的要尖叫起来,在自己真的疯狂之前,我要出去透一口气。
  已有些沉沉暮意的街头,人们行色匆匆。家,便是那个昏黄灯光中最温暖的地方,而且,也必有个不离不弃等你归家的人,可当那个人已然远去,那栋屋子便也仅仅是个栖息地而已。路上携手前行的情侣让人艳羡,可当那个执意牵着我手的人留连于身畔时,却执拗地甩开他、远离他,此时此刻,竟已分辨不清自己是否有深深的悔意。
  本以为既然已经找到了原因,这次的突发事件必然会有一个定论,然而,当到了公司才发现,一切事情并非非得要个结论摆在那里,昨日的当众呵斥就像是全然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便也不了了之。我想,是我太过执著与认真,凡事,无为便是最高境界了。但心底仍不能免俗地愤愤不平,但这便是不可争议的现实,只求无过,也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仍是每日写来邮件,偶尔,我们在MSN上交谈,本以为会慢慢习惯这样的距离,可是思念真的像歌中唱的快要从心中漫溢出来,每日筑着堤坝,试图阻挡那泛滥的想念,但闸门已经打开,蔓延于心的深深依恋早已经淹没了我,再难挽回。他临行前贴的纸条已经掉落了大半,但仍不舍得将其丢弃,便再粘上去,掉落,再一次粘上去,直到那胶带已经失去了黏性,便细心地收好在抽屉里。每每想吸烟的时候,便习惯性地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那张他的叮咛,笑笑,眼前便是他的笑脸,耳畔便是他的声音,燃起一支烟,烟雾中也是他模糊的样子。我们的交谈,大多是些天气预报和日常琐事,人曾说,爱一个人便会关心他所在地的天气,可是那么遥远的地方,定是和我头顶不是一片云,触碰的亦不是一阵风,怎样才能感知他所感呢?这让我愈发无助。
  转眼到了公司年度调整的时期,去年的业绩并不喜人,我想,裁员是在所难免的吧,人人岌岌可危,毕竟在这样萧条衰落的年代里,寻一份能准时发薪的正职也并不容易。绩效考核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这一年的效益已成了定数,因此个人业绩便成了尴尬的此消彼长之势,其实人人心底有杆秤,但到了此时,还管它什么同事之情、好友之谊,但求自保吧。所谓末位淘汰,便是那个混得最不济的倒霉蛋离开公司。项目组中,大家异乎寻常地沉默,那种淡淡的无言的戒备让人尴尬和沉默。这就是最残酷的现实,人类虽已自认为脱离了动物生猛的行列,然而,这优胜劣汰的法则确是万难改变的。但,人类更加因为有了所谓情感和道德,使得这样的法则更显得生硬和难以接受。
  孤独和夜晚常常结伴而至,一丝丝慢慢侵入你的心底,防不胜防。电脑开在那里,MSN的小人冷冷地旁观着我的孤单与无助,就这样等他,不记得何时才有过这种等待的感觉,苦涩与甜蜜最矛盾的掺杂。我再难拥有的是那小儿女般期待反侧的心情,这样的等待反而让人宁静,如这样的漫漫长夜般悄无声息的静,淡蓝色烟雾袅袅弥散的静。只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这样的夜,一如往常。
辗转于深夜的我,伫立在阳台上,望着都市的灯火阑珊,每一盏或明或暗的灯光似乎都在述说着一个悠长的故事,而我,只是那个冷眼旁观的人,漠然地观望着别人的人生,每一个便都是一出复杂的戏,戏中人卖力地演好自己的角色,同时在施施然看着旁人的演出,看着看着,便有些含混迷幻了起来,分不清是在看戏抑或是演戏,透过落地玻璃的倒影,那个阴郁憔悴的自己,何尝不同样是别人眼中那碌碌无为的一个小角色而已。人,多么的渺小而又奇妙,就这样,在别人眼中特立独行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可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大
概遍寻一生也终将是一个没有终结的难题。这样自虐般地审视自己未尝不是一种痛和快乐,但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会选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放弃一颗清醒的心。
  “嘀嘀”的呼唤撞击着耳膜,已经形成了反射,倏地冲到电脑前,险些带倒了身畔的藤椅。他MSN的名字叫做“聪慧,我爱你”。
  “今天姐姐帮我找了一间很便宜的小公寓,虽然在比较偏僻的地区,但是不想再住在姐姐家,这样也好,今后能自由地想你。”他的每一个字竟都是欢欣地跳跃着,心情居然也能从这一模一样的宋体字中跃然于屏幕之上。
  “那你进出小心,不要招惹是非。”
  “那是自然,你呢,今天的行踪汇报一下,早中晚饭吃的什么?嗯……现在是北京的晚上12点吧,我没有课了就来瞧瞧你这个夜猫子是不是在想我。”
  不禁莞尔,这饮食起居竟是他最关心的,当我是孩子般不放心着、惦念着,看来老妈把一部分的督促工作移交给他了。“你就不能有点新意,改天把公司食堂的菜谱扫描一份发给你,啰唆婆妈到这种地步,你怎么在美国混啊。”说了这些,心也是快乐地颤动,这世界,没有比被爱更美丽的感觉。
  他打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给我,仿佛看到了他此时的笑意,那有些倾斜的嘴角,竟清晰得似乎就在眼前,忽然有种想吻他那道笑纹的冲动,可当他在我面前,却是呆板生硬地从未主动吻过他的。“赶快汇报,顺便谈一下思想动态,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闲着一定满脑子胡思乱想。”
  忽然,想把最近的不快对他倾诉,这样的想法在心中蠢蠢欲动,然而说什么呢,从不善于将自己的心情说给谁听,我担心心事一旦说出会失却了原本的味道,平添误会和烦恼,索性敲了一串“……”的符号传将过去,他熟知这是我心事重重的含义,如他在眼前,便也仅仅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心事是说给人家听的,而不是闷在心里任其发酵膨大的,这是你的缺点,可是你并不自知。”他总是坦率得让我害怕,似乎他比我更了解自己。
  “没有啦,又要年度调整了,不知道今年倒霉的是谁。”我喜欢大而化之,毕竟这是自己所身处的事情,要远在万里之遥的他感同身受是有些牵强,只想这样静静地聊聊,就像谈谈天气。
  “你啊,太容易伤感,沉迷于感情,工作中也投注太多情感,所以你比别人认真,虽然这不能说是缺点,而我也最喜欢你这点,但是,这样的你真累。”
  是这样的吗?本以为自己已经收拾起那颗容易被擦伤碰伤的心,冷漠地工作着,本以为早已经被伤到足够深重,以至于早已没有什么可以触动我的心,原来,这自以为是百毒不侵的人,其实难改骨子里最脆弱的部分。“怎么会?我早就没有热情,更谈不上激情,工作只是糊口而已。”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这般的举重若轻。
  他又给了我一个笑脸,“认真的是你的人,不管对什么你都认真。”
  “可对你,我并不认真。”这串字敲出去并未经过大脑,回车之后便有些悔意,平白的何必伤他的心。
  静默了许久,这样的沉默加重了我的内疚,他肯定是生气了吧,何苦这样口无遮拦,正想打一个“sorry”给他,他的文字跃进了眼帘,“你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只不过你自己还不知道。”
  我被这样的字句吓到了,直面这样的一针见血总是件令人恐惧的事情,他说,他知道我那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心。我岔开话题的技巧并不高超,惟有问他天气。
  记不清后来谈了些什么了,心乱的感觉让我坐立难安,这是一种令人害怕的失控的躁动,当自己都难以掌控自己的内心,慌张就像废弃了的庭院中那日益繁茂的荒草,让人烦乱害怕。猛然发现竟然从未认真想过对他的感觉和他在心目中的分量,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他在身边,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是那样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当这个问题被直白地摆在面前,却这样地彷徨起来,“爱”这个字,对于我,似乎痛苦多过于甜蜜,想得到,怕失去。在这样的患得患失、摇摆犹豫中反倒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那夜,竟失眠了。
  部门内仍旧弥漫着淡淡的生疏压抑的气氛,这些原本还能吃个饭谈谈天的人们,因这残酷的生存危机而抵触了起来,非你即我,多么的真实和血腥。然而,公司的制度却颇有些幽默与调侃。在这似乎生死攸关的当儿,却要人互评和自评。虽然主席教导过我们,要善于批评和自我批评,然而在这当口,此举未免有些大煞风景,难道还要人肉搏或是自残不成?倒也真有些黑色幽默。
 面对这张分类打分详尽至极的表格,愣了许久,做人真难,比干空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却也终死于这颗心上。我这样一个心眼尚未通透的笨人真的困惑茫然不知如何自处了。打从小时候老师父母谆谆教诲说要谦虚谨慎,可真正到了此时此地,这个笔该如何下呢?从未这样犹疑一件事情的取舍,组中,个个都是好弟兄,相交甚欢,哪个也都是尽力工作。可厚了别人,难道说要薄了自己?
  直呆呆地盯了半晌,忽然也有些许了解那位一夜白头的先人的痛苦了。自认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做好项目,虽有些跌跌撞撞,但也顺利上线,通过验收了。已不敢奢谈热情,可毕竟还好还有那点可以透支的体力。我想,我还是对得起这份工作的。忽然有种莫名的无助的感觉,平日里兄弟们的加班加点似乎最终惟有在这张生硬苍白的表格上做个定论。末位淘汰,这个末位究竟将以怎样简单生硬的数字来评定衡量呢?活了这许多年了,也要到而立的年纪,却仍深深地挫败,我们为之努力的其实也许是个太过空泛的目标,做得好工作也未必做得好这个人。
  思忖了良久,根据表现,为一起熬过多日的组员大多打了九十分,只为一两个不太肯吃得辛苦的评了八十五分。而自己,八十五分。我想,这也算是对他人以及对自己的公正了。
  等待是件让人伤神伤身的事情,这几日,同事们明显有些寡言与憔悴。生计,与之搭配的词语最恰当的莫过于维持。但当你发现自己的生计都岌岌可危,怎么忧虑也是不过分的。组中有几位已是老员工,拖家带口,并已早早背负上了沉重的债务,房贷车贷。工作之于他们,可能更加现实而沉重。
  尤其是做项目售前的李振,三十多岁的人了,做了多年的开发,却始终不得志,终还是未能走上国内大多数技术人员普遍为之奋斗的从技术到管理的路线。开发上,已经拼不过年轻气盛的兄弟,老婆孩子父母房子事事牵扯精力,加班赶上孩子出事,出差遇到父母生病,倒有些应接不暇了,便征求领导意见转到了售前岗位,但那个木讷的人还是秉承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怎么也学不会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常被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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