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指 英文和无舞名指一样长适合做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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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晓静身着睡衣,戴着眼镜,二十小时没进食没阖眼的坐在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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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998.4. 当晓静身着睡衣,戴着眼镜,二十小时没进食没阖眼的坐在电脑前面 苦嚼文字时,陪伴我的白色波斯小猫姿态优美地横躺在窗边午睡外带欣赏北 美秋景.天冷吗?不会,身后熊熊炉火温暖她纤细柔软的身躯.孤独吗?不会,窗外纷纷细雨和飘飘红枫伴随她进入好梦. 浪漫吗?绝对.室内灯光是半昏黄,耳边音乐是小提琴协奏曲. 她正好回过头,打个闲散的大哈欠瞧我.好像在说:睡得好舒服啊! 一瞬间,很恨她.她知不知道是谁在付她的猫食钱?是谁在忙碌中还 要抽空梳理她一身绒长的被毛,保持她的青春美丽呢?当猫小姐不识人间愁 苦在享受浪漫午觉时,晓静在一遍接一遍放着的许如芸的日光机场和孟德尔 颂的音乐中,细细捕捉心中想描写的那种爱情.结果,写这本书的日日夜夜 里,都在与男主角恋爱,心不停为他和女主角发痛,一本书竟然写到不想写 完,不舍得写完,不愿意写完. 狠下心寄出后,感觉他们俩渐渐从身体抽离,好虚空.真比失恋还惨. 开始,对写作却步.吓得赶快跳上飞机,逃避两星期. 等终于把自己塞进新书架构里,却收到刘主编的通知, "你利用了的两 首别人现成的歌词,因为版权缘故而不能用,得改. "挂下电话心不知该往 哪里摆,用力转回去再丢进这份好不容易摆脱的爱情里,像和分手的情人重 逢似地,又一次沦陷. 改歌词和写序之际,一面无法按耐地对全书作了不少细部修改.原来, 在这两星期里,自以为已经挣脱其实心却不停想念着. "如果当时这么做或 这么说,现在的结局是不是会比较好?"就是这种念头一直在潜意识里流动, 而禁不住一再翻阅检视. 其实这已是第二份序了. 因为拿改好的档案和第一份序到邮局要寄时,才发现此处邮政工人原 来在罢工中. " 已经一星期了!你不知道?"邮局小姐嘴张很大,以为我刚从外星来. 怪不得连着几天信箱都是空的,我方省悟. 于是井中蛙带着又一次分不了手的爱情回家,无法抗拒地再死一回, 把序重新写过,把稿子重修 N 次.只要他们俩一天还在我手里,大概可以一 辈子修改下去;还见得到旧情人一天,就没办法专心恋爱新情人.总觉得还 能多为他作些什么. 但愿邮政工人快快上工. 除了要改歌词,刘主编还知会了另一项噩耗:三个月前交给公司的"讨 厌你就是爱你" ,因为书挤,得排到五六个月以后才会给出. 在最早写此系列第一本"青梅竹马小精灵"时,就在序里说要一改不 够敬业的精神,努力写稿.当时准备将成串的三个故事一气呵成,但没想到 紧接着就发生一辈子难得一次的可怕情海变动,故修身养息了四个月,才开 始写第二本"讨厌你就是爱你" .这下却要再多等半年才能出. 算到底,同系列的三本书竟然出了一年,很悲,不是吗?至于此串故 事背后的心情主题,在上一本的序中已经说过了.再写一次会被骂浪费地球 资源和公司印刷成本,故罢.不知道又想知道的朋友请自己去找来看吧. 当时提过,这第三本写的是步上结婚礼堂前的最后一段恋情,要等到 此时才会细细聊. 其实是打算和大家一起想想,相爱的最终是不是一定要结婚?结婚后 没有爱情又会如何?如此以正反两个方向来闯闯恋爱和婚姻之间的那层关 卡.但写完后发现,想说的话其实全被收拾进故事里了,自己去看去体会吧, 好吗? (为什么我要把一本情节紧凑有趣的小书,说得好像很枯燥似的呢?) 总之,很早就决定这样的主题,很早也决定这本书的男女主角该在怎样的情 况下相逢相爱,困难的是在挣扎要处理到哪个层面?爱上有妇之夫?外遇? 第三者?不,并不想将他俩的爱情以此种角度来处理.因此期待这类禁忌题 材的朋友,该考虑换本故事消磨时间. 想捕捉的只是,两人之间分明相爱,却不能说出口的感受.于是很用 力压抑自己心情,不敢太肆意奔放,好几次因为他们俩无法示意无法言传的 爱,手指快要起狂去自动打字,让他们俩突破枷锁,拥抱相吻或不管什么都 好,可最终还是拼着内出血,压得男主角连声痛也不能怨. 写完后不免担心会不会压得太过了?有没有人能感受得到故事里想描 述的那种爱情?如果没有,那,这本就不算是成功的爱情小说了. 上一本曾开玩笑,给你们猜这本的女主角会是什么人的未婚妻,还说 猜到我是猪. 朋友看了稿子便来嘲笑: "我看你是当定猪了. "理由是:女主角当然 是走私集团大头目的未婚妻嘛!朋友还说的很得意.那瞬间,一阵深切的悲 哀击倒晓静,原来在朋友眼中我如此愚笨,作人彻底失败. 请问,如果是如此简单的答案,我让你们猜干什么?答案当然不是, 所以晓静不是猪,会猜那种笨答案的人才是猪. 希望你们都不是猪. 现在,晓静要去拼三本新的故事了.这次应该可以一气呵成了吧?第 一本书在台北完成,第二本书在多伦多,第三本书在温哥华.早先很担心这 本书会不会得跑到北极写,幸好没有再搬家了,可以让晓静连续在同一屋檐 底写下一个故事.只要生活不变动,我就很勤劳.算算时间,说不定当你们 看到这行字时,新的三本已经写完啦! 祈祷,也许,但愿,没问题,求求天…… 第一章 " 黎渊,回来啦?"丁兆安把自己摊放沙发里,懒洋洋地招呼刚跨进家 门的男人. 沙发前面那张乾净光亮的玻璃长茶几上散放着几张报纸和烟灰缸.一 架白色大钢琴放置在光滑洁净的木头地板上,墙边一排玻璃柜架里是音响和 整齐的 CD.明亮的落地窗边分立两株绿色植物,夕阳从玻璃外溢洒进来. 黎渊很诧异见到家中这份非比寻常的乾净整齐.出差一星期,他预期 回家面对的该是满沙发脏衣服脏袜子和一片垃圾海才对.他放下旅行袋,再 三打量一尘不染的客厅后,对丁兆安投以询问的一眼. " 如何?保持的不错吧?"丁兆安抖动翘高的腿,沾沾自喜. " 这么快就找到新用人了?"黎渊分明听见厨房里传来锅盘碰撞的声音. "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可能有保持清洁的优良美德?" "不可能. "黎渊毫 不犹豫.砍了他头也不信这种天方夜谭. 他出差第二天,就从电话中得知,仅仅上工两个月的用人又辞职不干 了.这种不幸的循环每隔几个月就可以上演一遍.黎渊无法不怀疑是丁兆安 吃腻了用人的料理,存心要逼他下厨作好菜,才用尽一切手段赶跑用人. 幸好这次新用人来得快,否则他很可能一进家门就得拿起扫把.黎渊 揉揉疲倦的双眼,坐倒在沙发上. "廷君的骨灰安置好了?"他问. " 都处理好了.骨灰从法国送回来以后,是莹莹帮着刘秘书处理好的. " "莹莹是谁?"黎渊蹙眉问. " 你先听我说. "丁兆安没有正面回答. "那天晚报一登出廷君的死讯, 第二天早上我办公室外面就挤满了数十个哭得希哩哗啦的女人,几乎每个都 穿着黑衣服,灰压压一片真吓人.什么叫做草木皆悲,就是那天的情形了. " "个个女人都争着说自己是你的媳妇秘书在电话里跟我提过了. " "女人 的脑袋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作的,当寡妇有什么好玩?有的甚至拿假造的结 婚证书来,把我当成白痴,连自己儿子的笔迹都认不出吗?还有几个带着孩 子,硬说是我孙子. 啧,那场面,除了女人和婴儿的哭声,还有泼妇骂孩子的咆哮.算菜 市场也罢、游乐场也罢,甚至葬礼也罢,怎么看怎么没有办公室的样子. " 黎渊淡淡答腔: "谁教全天下只有廷君知道他情人的长相,我们谁也不知道 啊. " "都要怪那些爱爬八卦山的记者,你还没看报纸是怎么写的喏,我 把那两天的报纸都放在桌上了,就等着给你回来看. "虽然早已知道大致情 形,但黎渊还是拿起报纸把内容扫瞄一遍. "很好,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丁氏 集团的太子六年前和神秘情人私奔,结果死在巴黎,而且没有线索能证明那 女人究竟是谁.自然会引来这么多想碰运气,希望能趁火捞上一笔的人.如 果你像六年前一样压制媒体胡言乱语就没事了. "丁兆安连连叹气. "六年前 是怕公司的名誉受损,又是官司又是私奔的,他认为自己潇洒,我老脸还要 找地方搁呢.现在既然他人早就已经死了,我才懒得管无聊的记者如何胡扯. 但没想到会给我引出这么多媳妇,匆忙间要秘书打电话向你讨锦囊,你居然 见死不救. " "我在帮你谈判上亿美金的案子,哪里还有心神分去管家务事? 你不能大小琐事全推给我处理啊. "说到这里,黎渊心里突然飘起一片乌云. "兆安,你该不会已经约了那些女人,安排她们明天一一和我面谈,让我来 判断……哪个才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妃吧?"他瞪眼. "当然不会!这么新鲜 的事当然我自己处理. "黎渊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全打发走了?" "怎么 能这么简单就打发?一想到那群毛头小子里可能真的有个是我孙子,就怎么 也没办法把她们全部轰走,可是廷君不是我亲生的,滴血认亲这招没用啊 嘿,好在本人灵机一动,给了她们每人一张考卷. "听见他那得意邀功的 口气,黎渊刚松懈下来的脊椎骨又僵硬起来. "什么考卷?" "我在考卷里列 了几道关于廷君的问答题,若非真的是与廷君关系斐浅的人,绝对不可能全 部答对.所以半个小时以后,那些女人只能死心关起脸上两只水龙头,拖着 孩子快快走人了.只剩下一个. " "剩下一个?"黎渊眯起眼睛,感觉到话里 有危险的味道. " 莹莹. " "莹莹?"现在他终于知道莹莹是谁了. " 她的考卷满分! "丁兆安兴奋地比手划脚, "除了廷君的喜好一清二楚, 她还知道廷君其实是我收养的义子,又知道他十七岁时弃音乐改学商是奉我 之命,还有六年前的那场官司,这些事情可不是随便能猜到的呀. "黎渊倒 抽一大口气,额角隐隐作痛. "你凭一张考卷就肯定这个'莹莹'就是当年 跟廷君私奔的女人?" "我还能怎么肯定?不然……你说该怎么办?"除了 叹气还能怎么办?"等过两天,我抽空见见她再说吧. "丁兆安摸摸鼻子, 嘿嘿乾笑两声. "过两天吗……你觉得现在如何?" "什么?" "她人正在我 们家里. "他指指关起来的厨房门. "在作晚餐. "黎渊恍然大悟,走到厨房 打开门往里面探望. 一位身着粉绿连身裙的年轻女孩站在炉头前,听见开门声,她回转过 头,表情微露讶异,随即绽放灿烂笑颜. "嗨,黎先生吗?你好.丁伯伯和 我说过你今天会回来吃饭.今晚吃饺子好吗?我已经快准备好了,再十分钟 就可以开饭了.我帮你先倒杯茶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你. "他向女孩微 微一笑. 爽朗的招呼,甜柔的笑容,声音很清很软,有种脱俗的韵味.身上系 着件粉白围裙,细柔的发丝以绿色丝带收拢在颈后,娇俏的粉绿色身影在小 小空间里四方旋转,两只小手八面忙碌,没有一秒钟停摆.带着某种轻快节 奏的动作流畅得像精灵在跳舞,让黎渊很困难才收回视线. 他关上厨房门,回到客厅,点起根烟,沈思地抽着. "原来这几天是她 在帮你打扫做饭?" "对呀.不然用人被你赶跑了,我日子可不好过. " "怎 么用人是我赶跑的?"他失笑. " 起码是你害她失业的.你交代她每天准时叫我起床,第二天被好梦中 的我不小心轻轻踢了一脚,她就哭哭啼啼说不干了. "丁兆安声音里没有一 点点悔过之意. "我们家的风水真奇怪,总留不住人.还好有莹莹自告奋勇, 这小丫头家事一把罩,真不错,现在很难找到这么乖巧的小女孩了,算廷君 有眼光. " "她……莹莹?什么名字?几岁了?" "姓葛.葛雨莹,二十五岁. " 说到此,她甜润清脆的声音正好响起: "丁伯伯,黎先生,我们可以吃罗. " 等见到那一桌彩色菜肴,黎渊不禁怀疑自己置身于童话故事里. 餐桌上铺着雪白蕾丝桌巾,左首摆着一个装满饺子的水晶缸,里面百 多个彩色饺子,白的皎洁,红的橙金,绿的翠玉,形状圆圆胖胖好不可爱, 馅儿包的有猪肉、鸡肉、虾仁和纯素,水晶缸外五碟沾料如梅花花瓣排成一 圈,有小火炖煮的辛香料酱、辣芝麻酱、甜醋的、姜味的和蒜泥的五味. 餐桌右首放的是哈蜜瓜盅,顶部雕成柔浪状,盅里漂浮着红白青三色 小圆球,是用胡萝卜、白萝卜和黄瓜挖成的,色彩迷人,散发难以言喻的甘 甜香气.黄色的瓜盅外围着一圈塞着虾仁的青椒,深绿里镶着嫩粉红.甜点 则是法式水果馅饼,包着鲜奶油的乳黄色馅饼上淋着她加工过的巧克力酱, 周围再衬上红的与绿的樱桃. 整桌的色彩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那简直不是给嘴巴吃的,是给眼 睛看的. "这就是你说的饺子?"黎渊难以置信. " 难道它们长得像包子吗?"葛雨莹两手里腰瞪他. "红色饺子皮是我加 进胡萝卜汁榨成的,绿的是菠菜汁.三种水饺皮、四种馅、五种沾料,组合 起来有六十种口味,而且保证营养均衡.祝你们每种味道都能尝到. "见两 人迟迟不动筷,她率先动手,夹了饺子往两人盘里放. "喏,菜不吃进肚子 里,尽拿眼睛看可是摄取不到养分的. "饺子放进嘴里,皮破刹那涌出鲜浓 汤汁,丁兆安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莹莹真是个好女孩.如果我年轻 时就遇见这么巧手艺的女人,我一定抛弃自由、放弃单身主义. " "现在遇见 也不晚哪.丁伯伯喜欢的话,在你们家找到新用人以前,我天天帮你烧饭加 做家事,好不好?"她眼儿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像只小狐狸. 开什么玩笑,黎渊想,多吃几天这样的菜,丁兆安还会要别的用人才 怪. 丁兆安果然眼睛发亮. "说好就不能甩赖哦?莹莹,你昨天作的什么果 冻,入嘴即化,满口生香,我现在想到还直冒口水,明天再作一次吧?"她 笑眯眯地说: "是水晶苹果冻,我的独门秘方,但不要明天作,连着吃多没 意思.明天我给丁伯伯作奶油泡芙,好不好?"很好,她已经完全掌握丁兆 安嗜吃甜点的恶习.黎渊看着眼前亲亲热热谈笑如父女的两人,很容易想像 在他出差的短短几天中,丁兆安的胃和心是如何被女孩那双巧手变幻出来的 美味料理给轻易笼络的. 丁兆安说: "好极了.黎渊什么菜都会烧,就是不会作甜点. "葛雨莹 诧异兼怀疑,看了黎渊一眼. "好惊讶哦.我只听说黎先生以前是君君在美 国朱丽亚音乐学院的指导教授,是位小提琴名家,可不知道你原来还是名厨 呢. " "你叫他君君?"黎渊知道从来只有一个人是如此称呼丁廷君的. 她点点头. "小时候他姑姑就这么叫他.他说姑姑像他大姊姊,又像母 亲,是他唯一的女性长辈.所以他喜欢听我这么叫他,但不能在外人面前叫, 他会不好意思. " "说到仪安,黎渊,你通知她了没?"丁兆安问. " 还没有.管家说她去旅行写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留了话等她 回电. "黎渊轻描淡言,提起妻子的口气像在说一位联络不到的客户似. " 她最疼廷君了.等她知道这件事……会立刻从澳洲飞奔回来吧?"想 到丁廷君,三人沈默下来,葛雨莹眼睛里更泛起透明的水气. 黎渊仔细看她.素净着一张清纯白晰的瓜子脸蛋,五官秀气,束在丝 带里的柔软细发服贴在背后,挺俏的鼻梁两旁铺着几点浅浅褐色小雀斑,更 添几分稚嫩,分明像二十出头的女学生.这个像孩子似娇小纤细的女孩,就 是丁廷君不计代价与之私奔的女人吗?黎渊忍不住又对葛雨莹深深望了一 眼. " 黎先生,我脸上有哪里脏了吗?" "我请问,你怎么没穿丧服?"他问 的直接. " 因为君君不喜欢黑色,所以我从不穿暗色衣服. "她没有犹豫就回答. 黎渊边回想边低声说: "廷君之所以没有选择钢琴作主修乐器,就是因 为不喜欢那排黑色琴键. "葛雨莹继续道: "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为他服丧的 资格.因为我们并没有结婚. "太突然了,丁兆安差点被饺子噎死. "原来你 们没有结婚?"他惊叫连带咳嗽. 葛雨莹连忙轻拍他背脊,讶异地说: "我以为你知道啊.所以我一直只 称你丁伯伯,没叫你爸爸嘛. "黎渊抱头呻吟.难道丁兆安被美食香味冲昏 了脑袋?竟然连这点都没有弄清楚就随便认人当媳妇,还认的很快乐. " 我和他没有办理结婚手续.换言之,我并不能算他太太. "她的眼眶泛 红. "他懒得办登记,说两人之间的爱情不需要用证书来昭告天下,如果有 了证书却不再如往昔相爱,两个人只能守着一张废纸乾痛苦一辈子,不然就 是离婚.总之,他就是认为证书毫无用处,不屑去办手续. "黎渊了解丁廷 君确实很可能这么做. 丁廷君厌恶任何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东西.当年他顺从丁兆安的命令, 放弃音乐学院的课程而改念商科时,黎渊很为他叫可惜,但丁廷君只是潇洒 的一笑,表示不需要毕业证书来证明他的能力. 难道用笔写得清楚一个人究竟有多少能力?写得清楚两个人之间有多 少感情?人类就是喜欢作茧自缚.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就好,不需要写在纸上 给别人看. 见丁兆安和黎渊都沈默不语,葛雨莹怯怯的问: "丁伯伯,你不说话是 在生我的气吗?" "傻丫头,我气你作什么?我气的是廷君这孩子,他做什 么事都是这么任性,说出走就出走,连交代也不交代一声. " 黎渊提醒他: "廷 君有打电话回来报备. "丁兆安不耐地挥挥手. "对.就一通电话而已,还是 找你转告的他说,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他找到一生最爱,决定要和 她过一辈子隐居生活,从此不问世事,要我们以后别找他了. "黎渊慢条斯 理回答. " 你听听,就这几句话,像样吗?连你叫什么名字也没提!我不明白廷 君为什么不能好好和我沟通?我不过就是希望他能等事业有成以后,再谈婚 事而已.你问黎渊就知道,我并不是不讲理的父亲啊.除非廷君他……始终 不谅解我当初要他放弃音乐继承事业?"葛雨莹用力摇头否认. "君君确实 不喜欢从商,但也不喜欢上台演奏的紧张拘束感,他爱拿音乐作娱乐消遣, 只演奏给自己喜欢的人听.所以他并不排斥专心帮助丁伯伯.君君说他始终 将丁伯伯当成自己的生父,所以他才会为了辜负你的栽培而难过,不敢亲口 告诉你. "丁兆安喟然长叹. "外界很少人知道廷君不是我的亲生子,就是因 为我始终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一心一意希望他能继承我的事业.罢了罢 了,孩子养大不中留.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经当这孩子死了,只是没想到他真 的……"葛雨莹将小手覆盖在丁兆安手背上安慰地拍拍,眼眶也同时红热. "丁伯伯,君君不会希望见到你难过的. "他反手也拍拍她,豪迈一笑. "对. 我想得开,我很想得开. "坐在一旁的黎渊,深思的眼神注视这幕,久久方 淡淡道: "六年前,廷君和你一起失踪之后,我们再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照报纸上的新闻来看,三年前在巴黎巷道间发现了一名东方男性死者,因为 被害者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抢劫一空,所以警方始终没有查出被害人的身份. 直到前两星期该案的强盗被逮,才从凶手家中搜出几名被害者的护照,其中 包括了廷君的.警方将护照与三年前被害人记录照片对照之后,才证实廷君 已经在三年前遇害了. "葛雨莹蹙起秀气的双眉,低声问: "黎先生说这些, 是想问我什么吗?" "我不明白,警方怎么会将他以无名尸体处理?难道案 发当时你没和廷君在一起吗?就算廷君是单身外出时遇害,于情于理,你也 该报警寻人才对. "她还没说什么,眼泪却先落了下来,挣扎半晌才说: "因 为他离开了我.我们吵架,没想到他却一去不返.我还以为自己被他抛弃了, 等了足足半年才离开巴黎,直到几天前看了报纸才知道他原来三年前就已经 死了.现在推算起来,他离开我之后没几天,就遇上了那该死的强盗,如果 君君还和我在一起,或许就不会死了……"伫立在落地窗前,黎渊静静抽着 烟,把适才晚饭中的每句对话在脑中反覆咀嚼. 这女孩对丁廷君的喜好个性、不为外人知的小名、对养父的孝心等种 种内心世界都了解得十分透彻.完整没有破绽.他找不到任何小地方来怀疑 葛雨莹的身份.只除了……黎渊所了解的丁廷君,爱的是他心中塑造出来的 一个影像. 或许她并不实际存在,但我很清楚她的样子,她的脸蛋、她的身型、 她的声音……她整个人都已清晰在我心底成形浮现,我很难形容这是种什么 样的感觉,但,只要让我见到她一眼,我会立刻知道,啊,这就是她! 你和你姑姑一样,是浪漫派. 不,她和我不同.小姑只是在盲目追求一种自以为是的感觉,而且她 会把对方形象化,有朝一日她将会发现她爱上的人根本和她心中的影像不符 合,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把对方套进自己塑造出来的模子里.但我绝不会错 认.若这辈子见不到我的她,休想教我随便娶一个充数. 黎渊无法接受丁廷君的爱情观,他相信这只是少年人不成熟的思想, 盲目追求不切实际的浪漫,等年纪渐长后势必会有所改变;即使后来丁廷君 宣布他找到心中的幻影,找到了他毕生唯一的至爱,黎渊还是担心未来某日, 他也会和丁仪安一样后悔,明白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宛如天与地. 丁廷君有没有后悔,黎渊永远无从得知了.从葛雨莹的话里推测,也 可能是丁廷君后悔了,加上浪人脾气发作,这才扔下她一走了之.黎渊不怀 疑这个可能,因为丁廷君的最大缺点就是过于感情冲动. 但是,任他将葛雨莹从头看到脚,全身没有一分一寸能将她与丁廷君 心中的那个影像联想在一起.黎渊知道丁廷君心中的那个女人,内外皆美丽 单纯得像个洋娃娃. 黎渊疑惑了,心情像落地窗外那片没有月光的夜色,暗黑沈重. 窗外的漆黑渐渐转为灰暗,些许红光由其中透露进来,和灰色融成一 片柔和的深红.又过了一会儿,那黯淡的红里慢慢透出明亮,忽然间,转为 金黄,一道道曙光从百叶窗细缝里穿进房里,落在白色床单上. 苏嫣柔一头青丝铺洒在欧煦阳宽阔赤裸的胸膛上,光线照亮了她的发 稍,头枕在他的臂弯,紧闭的两弯长睫毛整齐浓密的像两把小刷子,一身粉 嫩雪白的身躯密实地贴合着他结实的身体曲线,一手横过他胸膛落在另一边 肩膀,手腕上宝石手镯在金光中灿烂得耀眼,遮掩住她手腕内侧一道润红的 疤痕. 欧煦阳已经醒来很久了.意识到怀中睡美人梦得正甜,他感到心满意 足.手臂麻木失去知觉不算什么,嫣柔很少能不受恶梦侵扰,他真不忍心吵 醒她. 忍耐,忍耐,再忍耐,让她多睡一下……他认真地鼓励自己的耐性, 但不老实的嘴巴却背叛好意、细细吹出温温气息拂上苏嫣柔的脸,吹动那对 长长的睫毛轻轻晃动.他侧侧头,又从左边吹,看她睫毛好像墙头草一样左 右摇摆,随他玩弄,真好玩. 忍耐,忍耐,再忍耐,看他能玩到几时……苏嫣柔心里也在为自己打 气,纵容淘气老公继续百无聊赖的游戏,但顽皮的手指头却开始缓缓伸曲, 假装仍沈睡着,指甲在欧绪阳肩膀上前后滑动,给他稍稍撩拨一下、微微搔 痒一下,感觉丈夫全身肌肉都绷紧起来,竟然还听见他在吞口水的声音. 她将一边眼帘翻起小缝偷窥,正好纳进他双目圆瞪加咬牙切齿的表情. 赶快再闭起眼来,可是嘴角已经忍不住在颤抖了……"你这巫婆. "欧煦阳 低吼,自由的一手伸进亲爱的妻子胳肢窝底下. 她扬起铃铛般的笑声,退缩求饶,娇躯款摆如迎风芙蓉. "是你先作弄 我的,不要搔了啦,我认输,我道歉,我赔罪. " "来不及了……噢. "他欲 张开臂膀扑向她,又败给自己麻得酸痛的手臂. 苏嫣柔坐起身体斜靠在丈夫怀里,拉过他发麻的手臂捏揉,又爱又怜. "喜欢逞强嘛,体贴的老公.把我推开没关系的. "欧煦阳把吻种进她发丛 里. "你睡的这么好,我舍不得吵你告诉我,一夜美梦里有没有我的影 子?" "没有. "苏嫣柔毫不犹豫就回答.抬头看他一脸不悦,抿唇笑出声. "为什么只梦你的影子,梦见你整个人不好吗?"听得欧煦阳俊脸上绽开傻 兮兮的笑容,伸展恢复活动力的手臂揽住妻子. "真的!整个人吗?全身上 下吗?梦里的我好,还是……"他一个翻身压住她.苏嫣柔笑着,拥住丈夫 滚烫沸腾的身躯.她好爱好爱他,爱他阳光般的热情,爱他蜜糖似的宠溺, 爱他如棉絮的温柔,爱他从不探问也不计较她过去的恋情、她一度死去的曾 经……打从一开始,她逃避欧煦阳的追求时,他就明白表示过: "你的过去 我来不及疼惜,是我的损失,你的未来只有我能给你最完整的爱. "多肯定, 多自信的男人啊!她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被煦阳密实的爱网层层包裹,在他 怀中缀补起破碎的心,终于把自己的未来慎重交付到他稳定的大手中. 但愿到白首,她不要再与爱分离,不要再尝试死别的痛楚……"发什 么呆?"他喘息着,在她身边倒下,手指轻轻扣打她的脑门. 两颗美丽的泪珠滚落面颊,苏嫣柔蜷缩起刚被丈夫爱过的身躯,紧贴 着他. "我好幸福哦.我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女人,因为有你. " "我让你这么 快乐吗?原来我刚才的表现这么好. "他得意的口气招来苏嫣柔脸上盛开两 朵红晕,将脸埋进他胸膛. "色鬼.我只是心情很激动,感觉和你结婚真好. 从来没想过结婚典礼一道小小的程序,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差异,让彼此互相 拥有的感觉变得如此真实,如此……啊,美好. "欧煦阳抬起她下颚,那双 荡漾幸福波浪的眼眸让他随之激动莫名,知道妻子正一步步跨出过去的阴 影.他执起她手腕亲吻,心中许下承诺,不论她缺的是什么,安全感也好, 幸福的婚姻也好,他都将高举双手奉上,且永无止尽,只愿她能敞心接纳, 不再沈淀于过去. 他以动作和眼眸诉说的心声,让苏嫣柔情绪起伏剧烈,艰困地呢喃: "你 放心,在你身边,我不会再想不开.当初是我自己情愿与家庭脱离关系,不 计名份跟他私奔,后来艾伦死了……"那血淋淋的一幕在眼前晃动,她身子 一颤. "我像失去整个世界,只是想随他而去……而你救了我. "是命定的缘 份让欧煦阳正好在那天深夜经过河畔,救起了服下大量安眠药又跳河的嫣 柔;然而在医院床边守了两天两夜之后,甫醒转恢复活动力的她,竟然再次 割腕执意寻死,幸好也再次被他救下.就在那时,欧煦阳已经知道自己此生 再放不下满心创伤的嫣柔.他对她许下追求的誓言,从未询问一句她的过去, 因为他完全不在意. 不计较她从前有怎样的遭遇,不在乎她究竟是什么人,因为在爱上她 以后,就圆满了人生所有的梦想.无论现实的世界未来会发生何种残忍的变 化,也丝毫不会动摇他的信念与爱意. " 感谢老天爷让我救了你,给我珍惜你的机会,给我一辈子爱你的幸运. " 第二章 老师,我找到一生最爱了,我已经决定要和她过一辈子隐居生活,从 此不过问你和爸爸之间的事,请你们以后别找我了. 廷君,你想清楚点再说,你不可能逃得了一辈子的! 我已经想通了,老师.和她在一起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啊.她虽然不 懂得音乐,但却好喜欢听我演奏,她不只爱我,她崇拜我呵,老师,世界上 还有什么事比演奏给自己心上人听,看着她眼里洋溢对你的崇拜与爱情,能 更让男人快乐满足呢?等等,廷君,告诉我,你人到底在哪里?别想找我, 老师.我已经决定了.除了她,我什么都不要了.再见,老师. 当时,谁会想到那通电话竟然成为他最后一次和丁廷君的交谈呢?黎 渊手指重重坠落在琴键上,发出激昂的一声巨响,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廷君……"他嘶哑的声音哽在喉间. 葛雨莹轻轻推门走进丁家客厅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在大门外已经不自觉地呆站了十五分钟. 听见屋里传来激动的琴声,似狂风急舞、似海啸翻腾,淋漓尽致地宣 泄出弹琴者无奈的痛楚的心情,令她转动钥匙到一半的手指僵死在当场,神 思被琴音震撼而昏眩了,直觉得双脚踏的不是平地,竟在炙热异常的烈焰中, 那火, 从心底下烧到头顶, 烘得全身皮肤烫得难受, 逼得胸口容不下氧气…… 直到最后一记强烈的琴声将她的神智撞回现实,她才发现自己脸颊上竟然多 了两道湿湿的痕迹. 葛雨莹悄悄走进.白灿灿的午后阳光穿过玻璃,斜斜投照在背对门口 坐在白色琴凳上的黎渊.见他一手盖着眼,宽阔的肩膀轻微抽动,她更是为 之神思恍惚. 住进丁家一星期了,却从未听过黎渊演奏.他的脸似雕像俊挺成熟, 却也似雕像坚毅不动摇,双眉经常紧锁,乌黑的眼眸总是弥漫着淡淡忧郁, 说话时嗓音低沈内敛,线条性格的薄唇也很少咧开笑容.葛雨莹实在难以想 像黎渊那似一泓深潭的外表底下隐藏着多么巨大的感情漩涡?"第一次听见 你弹琴,好棒好棒! "她啪啪拍手,用力到掌心泛红. 黎渊应声抬首,挺直的鼻梁边那抹隐隐约约的泪影被他手一拭即消失 无痕. "好久没弹了. "他淡然道. " 听你弹琴才发现原来你并不是这么冷淡的. "她不自觉说出口. "琴声 能将人心最底层的情感表露无遗,而你的琴声与你外表给人的感觉不符合. 你总让人以为你是不近人情的,而其实你并不是如此. "你该是个感情极其 充沛的人呵!葛雨莹在心里补充. 黎渊向来冷静自持的脸孔闪过些微惊诧. "琴声能展现的不过是一小部 份而已,况且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 "你这样的口气比较符合你以前的本 行,音乐家艺术家一类的,实在不像生意人.你身上可闻不到半点铜臭. " "小 女孩的看法. "黎渊一笑,从琴凳上站起身. " 我不小,下下星期一就满二十五了. "被说成小女孩,她突然感到莫名 的烦躁, "丁伯伯不是说今天要陪葡萄酒商人打球?你怎么没一起去呢?" "没空,等下还要回公司开会. " "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星期六下午耶!真凄 惨,忙得连娱乐时间都没有.看你每天早出晚归的,不像丁伯伯晚出早归, 放假不是去打高尔夫球,就是去玩游艇. " "兆安比我精明百倍,我做一天的 事,他一小时就处理完了. " "黎先生你真是过谦,如果不是你背后帮着丁伯 伯处理,我猜他肯定没办法逍遥至斯. 你不但外型英俊又性格,气质比模特儿还儒雅出众,甚至还会作菜, 会弹琴、拉小提琴,听说你从演奏到作曲,无一不精通……"她漾着谄媚至 极的笑容,扳着手指一项项数. "哇! 你真是我见过最十项全能的超级男人耶!黎先生,你真不愧是君君最 崇拜的老师. "马屁不是免费奉送的,恶心到让毛细孔发麻的马屁更是图谋 不轨. 黎渊眯眼盯住她那双张得大大的、用来强调她很天真无辜的晶亮眼眸, 缓缓掏出烟点燃,挺拔的身躯慵懒地靠往钢琴,徐徐吐出一口白烟后,淡淡 问: "还有呢?" "呃?"她愣住. " 我好想知道自己还有哪些可以扬名后世的优点?"她搔头苦思,那逗 趣的表情牵引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真难对付耶……莫非,我昨天作的 蔬菜浓汤……里面有头发?" "头发!没有呀,为什么问?" "今天早上煮的 咖啡你不满意?地上有灰尘?你的床没有铺平?看见蟑螂?"葛雨莹连珠炮 似的问题放射过来,他一一摇头否认. " 难道厕所没有洗乾净?你怕吃多了甜点会胖?还是……"黎渊高举双 手,打断她没完没了的问题. "停!你究竟有什么阴谋?"葛雨莹叹口气, 很无奈地宣告认输. "我真弄不懂你耶,如果不是对我不满,为什么要拒绝 我当你的助理?" "原来你把兆安两天前的玩笑话当真了?"黎渊失笑出声. " 玩笑话?"她声音扬高八度, "丁伯伯连上班时间和薪水都跟我说好 了,怎么会是玩笑话呢?他说你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包办,连助理都不用,忙 得一塌糊涂,我才自告奋勇,丁伯伯还很高兴呢,你全都听见啦,怎么会是 玩笑话?" "就算兆安不是开玩笑,但要不要用助理还得我自己来决定吧? 何况,要录用助理也得经过人事部考试,哪里是你这黄毛丫头能胜任得来 呢?"他没有贬低葛雨莹的意思,只是怎么看她都像小孩子,哪里有半分女 强人模样?"黄毛丫头?呜哇!太过份了,太过分了,竟然把我当成三岁小 鬼头!昨天丁伯伯还夸人家是家事天才的说……" "是啊是啊,我又没说你 不是家事天才, 你别露出那副要哭的样子! 唉, 这许多家务事还不够你忙吗? 一大早就起床帮我作早餐,我上班后又帮兆安作第二份早餐,此外还要洗衣、 打扫、买晚餐的菜和作菜.自从你住进来,除了必要的应酬,兆安几乎不在 外用餐了. 你哪里还有时间上班?" "有的!我和丁伯伯商量好了,只要不加班, 我绝对来得及兼顾家务.而且,我有把握能在正常上班时间内完成你交代的 所有事情. " "你之前不是在帮杂志社写食谱的稿子吗?难道不写啦?" "那 很简单的,每天又用不到几分钟. "她死皮赖脸的样子让黎渊只能叹气. "你 何苦让自己忙成这样?" "我只是喜欢把时间塞得满满的,不想让自己脑袋 有停下来的空档嘛! "她的表情好可怜,快哭了.坦白说,就算黎渊不顾及 心中那片隐约的阴影,总经理助理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否则不会接连几位能 干的助理都以体力无法胜任的理由求去.到最后他乾脆自己处理一切事务, 只找了一位帮他接电话及打字的象征性秘书,这样还比三番两次带新人要方 便许多. 黎渊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你为什么这么想进丁氏集团?"葛雨莹怔了 怔,脸一愤红,背脊也挺直起来. "你何不直接问我是不是为了丁家的财产 而来的?如果我告诉你不是,你信不信?我双亲早逝,和君君在一起,他就 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离开我后的这三年来,我过的并不好受,那种被唯一亲 人抛弃的滋味……你很难想像,这种感受让我后悔六年前没有劝阻君君离家 出走,他不应该抛下丁伯伯的.当我知道君君原来已经死了的时候,我的第 一个念头就是,丁伯伯一定很悲伤. " "其实兆安神经的坚强程度会令你惊 讶,你不用为他担心. "葛雨莹苦涩一笑,嘴角边弯起的那抹落寞,让黎渊 胸口一紧. "可是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要和我在一起,他不会离开丁伯 伯;如果不是和我吵架,他不会负气离家而遇害……" "你何不说如果 兆安没有要他从商,如果他小时候没有被兆安领养,如果他的亲生父母没有 将婴儿的他抛弃,甚至如果他没有出生?莹莹,人不是活在一连串如果里 的. "黎渊不轻易泄露感情的声音在这短短几句话里却蕴含温暖,让葛雨莹 心里汤起一阵酥酥软软的感动.她垂下眼帘,不敢和那双柔和的黑色眼眸接 触. "可是能为丁伯伯做点事,或多或少,都会让我好过许多,尤其又是在 君君从小生长的环境里……除非,黎先生你明白告诉我,丁伯伯因为我的出 现而不愉快,那我立刻收拾行李搬离这里! "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你 应该能感觉到兆安其实很喜欢你,不是吗?"黎渊熄掉烟. "星期一早上十 点到公司考试很严格的,没能力通过就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也不准撒 赖. " "好!我一定会通过的. "她乐得拍手,两颊闪现兴奋的红晕. " 你很乐观嘛. "他佩服她情绪转变之快. " 当然,不乐观的人活得一定很痛苦.我才不自寻烦恼呢! "见她笑了, 黎渊脸上也浮起微笑,笑容似扬起春风,吹散包围他的层层冷漠. 他离开后,葛雨莹随意打扫家中,心与眼却不由自主地向钢琴摆汤而 去,耳中仍充盈着进门前听见的澎湃琴声,久久不散.刻意要驱逐这份摇晃 不定的心情,她走到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一首莫札特的回旋曲从她指下 轻快流出. 悠扬的飞跃的曲调几分钟后就停摆了.少了朝阳在旁边跳舞助兴,挺 无趣的.她真想念朝阳,没有他的合作总让她随时心跳不安. 不过,她相信自己应该能通过黎渊的考试,顺利进入丁氏集团. 结果,葛雨莹是通过考试了没错,可是却被误会成作弊的孩子,窝着 一肚子委屈在黎渊办公桌前罚站,真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中学时代的训导主 任. 黎渊用力瞪着她的考试卷,深邃的眼里发出阵阵寒光. "你真的没有作 弊?坦白招来,我保证不生气. " "没有. "她手心向天发誓.哪个作弊的学 生会承认?尤其面对那张没有笑容的扑克脸.不过皇天在上,她这次真的没 有搞鬼. "我本来就是念商的,所以我说过,助理工作我应该能胜任愉快. " "你的考试成绩从来都这么好吗?"他想起她之前"考媳妇"的卷子也是满 分. " 这倒没有啦.事实上,我高一以前都是低空飞过,还差点留级,高二 智力测验以后老师居然说我有一百七十二的智商,发现自己原来是天才,眼 前骤然出现曙光,快乐得不得了,突然间功课就变得再简单不过了,除了体 育几乎每科都拿满分.结果你猜怎地?毕业以后,老师才说她是骗我的.不 过我从此以后的考运都很好……怎样?我可以来上班了吗?"黎渊不怎么肯 定地瞅着那双天真清纯又流露出无限诚恳的眼睛,实在看不出她是在编故事 玩耍还是说真话,偏偏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败了. "你爱什么时候开始 就什么时候开始吧. " "那,就请黎总经理多多指教了.请问现在有什么能让 我作的呢?" "听来你打算这一秒钟就上任?"他在无奈中摇摇头, "那就去 找外面的刘秘书吧.先把她手里的资料弄熟悉了再说. " "好! "她大声回答, 心情颇得意. 不过,乐极生悲四个字之所以会流传至今,确实有其存在的道理.几 分钟后,葛雨莹目光呆滞,盯着刘秘书堆在桌上近乎半个人高的两大叠报表. 如果老早知道黎渊过去是如何荼毒他的助理们,她可能会考虑另想办 法进丁氏集团.当便当小妹也可以探听情报啊,何必自找麻烦?这下子连摸 鱼的时间都没有了.如果朝阳在就好了,最少能在白天溜进丁家帮她先完成 扫除工作和切菜腌肉.总部向来坚持两人一组果然是英明的策略……她打住 胡思乱想,两手以蛙式动作扒开报表堆,从空隙中对着刘秘书的脸问: "你 是说,这些以前都是黎总一个人在作?" "是啊.但黎总说从现在起,这些 都要交给你作了,你处理完以后,我再整理分档……葛小姐,你还好吗?眼 泪拜托不要滴在文件上,我拿面纸给你……你要是作不来,还是早点告诉总 经理,免得耽误事情. " "不是的,我想哭是因为……黎总他好可怜哦.每天 工作十四个小时,非但没有机会娱乐,三不五时还要回家系上围裙下厨房. " 连哀悼丁廷君的时间都没有.她真的很想帮他流眼泪. " 可怜的是他以前的助理,被他操的个个面黄肌瘦,作最久的也撑不了 半年. " "怎么跟丁家的用人很像. "看来天下最悲惨的两桩差事都被她揽上 身了. " 对哦,你下班以后还要去总裁家当菲. "同情度陡然爬升三倍. "照我 看,大概两天就可以送你去打点滴了. " "不要诅咒我,你去忙你的吧,我没 时间陪你嗑瓜子了. "她卷起袖子开工. 黎渊原本就没有对她的工作能力抱多大希望,随时都在等待葛雨莹跑 进来大嚷辞职不玩了,可是,两天过去,四天过去,他不由得开始相信这小 女孩远比他所预估的还要明快干练许多倍.他交代过一遍的事,任凭多琐碎, 她都没有疏忽过.开会时甚至他眼睛一转,她就会适时而善解人意地递过来 他正需要的资料. 葛雨莹工作专心一意的神情,淡薄了她给人的女学生印象,清晰的脑 筋,俐落的手脚,她果然每天都在下班以前处理完所有事务,然后等他和丁 兆安回到家时,热腾腾的好菜好饭已经出炉.第二天早晨起床时,饭厅必定 充满咖啡的浓郁香味和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甜香. 即使他加班到半夜才回家,桌上也定然为他准备着清淡爽口的宵夜. " 我早说过这丫头很不错,对吧?"丁兆安查询葛雨莹的工作状况后, 难掩语气中的得意心情,呵呵笑得好快乐,只是这份得意却是针对他自己的 识人之明而发. " 我不否认,可是你看"黎渊拉开办公桌抽屉,指着满抽屉琳琅满 目的零食发楞,不知应该作何感想. 丁兆安捧肚子大笑起来. "因为你老是忙到忘记吃饭,所以她给你准备 了这么多现成吃的,方便你随手抓来吃两口填肚子.我看看饼乾、巧克 力、豆乾、洋芋片、牛肉乾、鱿鱼丝啧啧,应有尽有.她知道我绝不会 忘记吃东西,就没给我准备啦. " "这可是办公室抽屉,不是远足用的背包. " 他苦笑. " 能有人以如此婉转的手法提醒你注意健康,有何不好?以前廷君也没 有她这么细心体贴.黎渊,你看我收她作义女怎么样?"黎渊头顶飘过一阵 寒风,毫不犹豫就答: "我不赞成. " "为什么不赞成?" "你连她的底细都不 清楚, 就要认人家当女儿?我感觉她和廷君之间的关系还有不少疑点, 你…… 还是想清楚点吧. " "你当我白痴啊,我当然找人调查过了.她母亲因为生她 而难产死亡,父亲又在她十六岁时病故,她高中毕业以后考了奖学金出国念 书,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连最好的侦信社都查不出来,看 来她和廷君这几年隐居得还真道地.这些和她自己告诉我们的身世背景完全 一样呀!如果她是骗我们的,侦信社应该会查得出来她这几年究竟在哪里. " "即使她真的是廷君未婚妻,我也不觉得你有必要收她当女儿她现在不 已经像你的半个女儿了?难道还不够吗?"黎渊说: "仪安后天就回来了, 你不妨和她商量商量再说. " "和她商量作什么?是我要收义女,是我培养继 承人,和仪安有什么关系.算了,我自己考虑吧,问你也没用,你只会和我 唱反调. "葛雨莹在办公室外轻轻敲门. "总经理,我可以进来吗?"丁兆安 抢先嚷道: "进来.莹莹,你今晚打算作什么好吃的喂丁伯伯呀?" "我想作 个橙汁小排、罗汉斋、酿茄夹、芹菜炒虾球、玉米豆腐羹,再加一个……红 枣马蹄糕,你觉得好吗?"她笑着答. 丁兆安光听就忍不住咽下口水. "你真伟大,至今没有一道菜重复过, 不能怪我一见你就想到吃的.唉,真可惜,这些好菜今晚是吃不到了,你明 天再作给我吃吧. " "明天?" "今晚你和黎渊代替我去赴赛门的宴会吧,我 不打算去了. "黎渊和葛雨莹同时怔住. "欧洲葡萄酒商赛门先生?那条线一 向不是你自己负责牵的吗?" "最近突如其来的事情一大堆,我头痛的很, 不想去了.你去就说我今天有事,下次再找他打球. "黎渊沈吟后说: "好, 我去.但莹莹不用去了. " "为什么?"葛雨莹问. " 是应酬,又不是正式会议,你跟去干嘛?"他不耐地摆手. " 我……"她真想去,但见黎渊一脸冷冰,又不敢多说. 丁兆安看了看两人,息事宁人地开口: "让她去见识一下,看看小丫头 应对能力如何,说不定我还会升她当官呢. "他向葛雨莹挤挤眼睛. " 兆安,今晚少不了喝酒,你要我带她去,不是多个累赘?" "我能喝一 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黎总. "她急忙表示. " 你……" "莹莹都说她不怕喝酒了,你担什么心呢?何况还有你在,我 又不是派她一个人去.万一真有什么事,就叫她自己先回家就是了嘛. "丁 兆安下结论. "就这样了,你和莹莹一起去,你们俩别再争执了. " "好吧. " 黎渊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开. " 黎总,这份文件要你签名. "葛雨莹抱着档案夹追上. " 放桌上,我回来再看. "他头也不回离开办公室. 她吐吐舌. "黎先生好像生气了.丁伯伯,我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吧?" "别管他,他那人一向阴阳怪气的,几分钟就没事了.你自己先去看看这方 面的资料,别等到时大家说了些什么,你都鸭子听雷,不知道怎么应对. " 丁兆安停顿一下,又问: "你知道那是廷君最后负责的业务吗?"葛雨莹想 了下,缓缓回答: "我知道君君处理过葡萄酒进口的业务,六年前那场走私 案,就是和这有关. " "关于那桩案子,他有没有把起末告诉你?" "他说, 虽然警方查不出任何他走私的证据,但是,同时间却有另一位商人的货被查 出内藏玄机.偏偏那批货也是葡萄酒,偏偏也是在瓶塞里藏宝石,都符合线 人给的情报.所以,有人说是线人告错了对象,可也有人在背后中伤君君, 说他事先得到消息,暗中作了手脚,把两批货给调换了. " "嗯,你既然都知 道,我就不用再跟你说明了.不过丁伯伯不喜欢公司和走私案牵扯在一起, 所以万一遇见外人问起什么,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解吧?"***"上 次丁先生告诉我说他找到艾伦的未婚妻时,我就巴不得能见见你.虽然艾伦 和我合作时间不长,但他是个好潇洒的年轻人,我一直很欣赏他.真没想到 他英年早逝,实在遗憾. "胖胖身材的葡萄酒商赛门包下了整个餐厅宴请宾 客.知道葛雨莹会说法文,饭后就拉着她不停说话. 葛雨莹手持高脚杯,里面盛着颜色迷人的红色酒液,笑说: "我刚接触 这生意,以后还要请赛门先生多多指教. " "不要客气.做生意本来就是双方 在合作中、一起学习、一起赚钱嘛! " "丁先生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表示与 赛门先生合作又轻松又愉快. " "是吗?我是很轻松愉快啦,但丁先生就不见 得了,哈哈. "赛门说: "十年前我是个乡下果农,对生产买卖一翘不通.不 过我对自己种出来的葡萄很有信心.总算丁先生慧眼,看上我的葡萄,还帮 我作工厂的规画,等生产线上了轨道以后,艾伦再来安排所有外销事宜,我 这才变成葡萄酒厂的大老板……"葛雨莹耳朵倾听赛门先生叙述他酒厂辉煌 的创业历史,眼角分心搜寻黎渊的身影,见到他在与赛门先生请来的两位女 性朋友说话,聊得很愉快.她忽然感觉胸腹间不太舒服,或许是义大利式的 自助餐点里有过多的起司,让她感到胃闷;也或许是这家餐厅的通风不好, 赛门先生的雪茄烟味老冲着她鼻子飞,惹得她胸口翻搅……但是,她就是说 不确切究竟哪里不舒服. 葛雨莹将手里的半杯酒饮尽,把注意力重新转回赛门先生身上. " 葛小姐挺能喝的.来,我再开这瓶你! "甜甜的葡萄酒容易入口, 不知不觉中就接连滑入喉头,感觉着口中余留的淡淡苦味,薄薄酸意,让嘴 忍不住想再进一口. 生平第一次在没有人强迫的情况下喝这么多酒.葛雨莹想起当初她喝 到胆汁也吐出来了,醒后依然头痛得站立不稳的情景.但朝阳只是狠着心, 每夜拉着连闻到酒气也会反胃的她猛灌黄汤,说, "你不学会喝酒,不能控 制住酒精,总有一天会被它控制而弄砸任务. "时间久了,她终于习惯只让 酒精灼烧喉咙和胸腹,却能保持脑袋的清醒. 但,何苦呢?葛雨莹甩头摆脱这念头.一开始朝阳就曾提醒她,既然 已经决定走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一分神间,手里的酒杯已经被人 拿走. " 咦,我的酒! "她吓了一跳,原来是黎渊已静静走来她身后,自她手中 取走酒杯. " 你已经品尝过赛门七种不同年份的美酒了,可以把下个好机会让给我 吗?" "可是……"奇怪,他不是一直在和人聊天吗?怎么知道她已经喝了 七杯?"再喝下去,你要醉了. "黎渊淡淡道. " 我不会醉的,这只是葡萄酒而已. "她只是脸颊有点发热,心跳有点加 快罢了. "我和赛门先生聊得正愉快,你过来干嘛?去陪女士说话去,别冷 落了人家. " 他拿奇怪的眼神望了她一眼,随即拉起她手,将她牵到一旁. "抱歉,赛门,失陪一下. "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葛雨莹紧张追问. 黎渊不语,按着她在角落一张椅子上坐下. "你不要起来.等等. "他 离开半分钟后,端了杯热茶和一条毛巾来. " 干嘛?"她莫名其妙,接过黎渊递来的茶杯和毛巾. "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再给我二十分钟,我们就能离开了.万一你实在 很不舒服就叫我,不要强撑,知道吗?"葛雨莹茫然中点点头,茶杯的热度 从手心一路流传到身体里. 黎渊慎重看她一眼才转身走开,几步之后又转首叮咛: "不舒服记得叫 我. "原来他以为她醉了.葛雨莹喝下一口茶,将毛巾敷在酡红的脸颊上, 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刚才哽在胸口的郁闷之气已一扫而空,胃部也舒展开 了.或许真的有些醉了吧,不然怎么会感觉身体轻飘飘,又热呼呼的?离开 了赛门先生的宴会,黎渊驾驶着方向盘,往丁家的方向驶去. " 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黎总.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你没事就好. "他止住她的道歉. "明天你去企画二部和李经理聊聊,那里 最近有个新案子,需要人手,我想你应该满适合的. "她愣住.这是要将她 调开的意思吗?"为什么?你对我的表现不满意?" "不,你作得很好,作 助理太委屈你了,企画部门有更多让你发挥的地方. " "但是我喜欢现在的工 作,不想换.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说: "你以后还会再遇见今天这种情形, 如果你继续当我的助理. " "你的意思是喝酒吗?其实我今晚还好,并没有你 想像得那么严重,真的!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答应你以后身上会带着解酒 液. "黎渊苦笑,摇了摇头.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像赛 门先生这种以前曾经和廷君有来往的客人,以后还会经常遇见,因为廷君以 前做的就是我现在的工作. "他望向她的黑眸有温柔和心疼的情绪, "他们可 能会提起廷君,而让你难过,不是吗?"葛雨莹抬起眼愕视他,没想到,他 顾虑的竟然是她的心情! 黎渊调开深邃的视线,望向前方,继续说: "我远远听见赛门说到廷君, 又看见你的眉头锁在一起,一杯接一杯的喝……莹莹,你是否该考虑离开丁 家?继续留在这环境里,时时都会接触到今晚这种情形,如此只会越陷越深.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你还年轻,不要被回忆绑住. " 她沈默良久,悠悠叹气道: "你说的对,我总得离开丁家的.可是,离开丁 家以后,我该作什么呢?"大概逃不掉……被朝阳扔进冰库里冷静脑袋,然 后再罚她写上三十大页反省报告和忏悔书的悲惨命运吧. " 你本来在做什么就继续做啊. " "你是说,到处流浪,靠着给杂志社一 些旅行游记或食谱之类的文章过日子?" "听起来不错啊,很多人还很羡慕 这种生活呢. " "我怕了这种居无定所的工作……一直希望能有个自己的 家. " "也许你渴望的不是家,只是一份感情的寄托之处,那也许是家,也许 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份事业.如果你真的渴望家,就更不应该留在丁家了, 你该……去找新伴侣,共同建立自己的家. "意思是找个人结婚吗?这些年 里她完全没有动过结婚念头,直到朝阳结婚,严重刺激让她一度很想把自己 嫁掉.但是, "嫁"这个动词听了心动,其背后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葛雨 莹却很迷惑.她始终没有机会问朝阳,是什么动机让誓言单身的他,毅然决 定走进礼堂?"结婚吗?"她在思索中说, "这两个字很浪漫迷人,但我不 知道结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合法生孩子吗?先撇开小孩子是不是一定要合 法这点不谈,如果没有小孩,那……何必结婚呢?" "听起来很像……你也 被廷君的论点给洗脑了. "黎渊说, "他总认为,用一张纸来强迫约束彼此必 定要相爱到白首,期望以法律的力量来控制感情的不变质,以白纸黑字来维 系一个家的存在,这些举动很可笑,很讽刺. "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认同君 君的想法,可是你刚才说的没错,我要的是一份感情寄托的地方,那或许是 一个人,是一个家,但肯定不是一张纸. " "我自己的婚姻失败,没有资格告 诉你婚姻的意义,但我相信并不是像廷君的说法那般冷酷偏激. "第一次听 见黎渊主动提及他的婚姻,葛雨莹小心翼翼地问: "我可以知道……黎总你 当初结婚的动机是什么吗?" "如果我说是为了工作,你信不信?"黎渊轻 轻一笑. " 不信. "她肯定的摇头,又追加一句: "因为你不是这种人. "他的表情 瞬间变的深沈. "是真的.我确实是为了能进丁氏集团才和仪安结婚.你认 为我不是这种人,我听了很高兴,但可惜你错了.你把婚姻形容成一张纸, 我说冷酷,可是用在我自己身上就再适合不过了.当初我向她求婚时,就说 明我希望能进公司改行从商这张纸,等于是我进丁氏的契约. "见葛雨 莹仍是一脸怀疑,他笑起来. "我结婚的动机很可耻,并不足以作你参考, 你听过就忘了吧. "她不死心,偏不信他这么无情. "可是,丁小姐一定是因 为爱你,才会嫁给你吧?你能说你们之间没有爱情存在吗?不可能啊. " "爱 情吗?确实,仪安爱我比我爱她多,我想,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要的就是这 飘渺无迹的玩意儿吧?男人嘛……至少对我来说,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 "人 生存的目的不是恋爱,而是工作. "她接道. " 对,就是这样. " "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本来也是这么说,他要的只 是彼此投契、合作愉快的伙伴,不要老婆,但后来还不是为爱而走上礼堂?" 她坦白道出心中的疑惑. " 那八成是因为不结婚就抓不住那个女的.如果可以不用结婚,而那女 的还肯无怨无悔的跟着他,你等着看他还会不会要结婚. "葛雨莹想想就懂 了. "你是指,我和君君?" "我没有恶意. "他诚恳道. " 没关系,我不在意.如果把你的话颠倒男女立场来说,当初丁小姐就 是因为太爱你了,希望能抓住你,才会和你结婚罗?就算你把这桩婚姻当成 工作契约,她也心甘情愿.对吗?" "还说没关系,瞧你立刻就报仇了. " "对 不起,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葛雨莹瞄他一眼,还好没有不悦的样子, 而且还笑了哦.从侧面看他,浓密的黑发底下,额头到鼻梁到嘴唇到下颚连 成一道优美性格的曲线,淡淡的笑纹从眼角扩散成很好看的弧度. " 没关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听似随口的一句话却让葛雨莹忽然 心一跳. "你的意思是, 横竖没把我的话当人话, 所以连气都懒得气了?" "你 怎么会想成这样呢?好好一句话,非要在心里九弯十八拐.看来以后和你说 话得留神点了,否则哪天冤死了都不知道原因. "为他反常的俏皮表现而吃 吃笑起来,见到他展现轻松的一面,她很高兴. " 你笑什么?"黎渊瞄她一眼,奇怪的问. " 没什么……你不会乐意知道的. "因为她在想,黎渊明明该是个亲切体 贴又好相处的人,平日却总是板了冷硬脸孔,很严肃似的想把人吓死.丁兆 安还说他总是阴阳怪气的……葛雨莹越想越好笑,不小心就笑得更大声了. 不知道她小脑袋里究竟想到什么这么好笑,但,她是这么开心,小小空间里 每个空气分子都被感染了笑意,最后连黎渊也忍不住笑起来了.结果,看见 他也笑了,她就笑得更猖狂,身子弯下把脸蛋埋进双掌里,连眼泪也笑出来 啦. " 拜托你收敛点,我还要开车. "他笑着摇头. "本来还想不通廷君怎么 会喜欢你,现在想来是有可能的.廷君心里很苦……我想,他是在遇见你之 后,日子才快乐起来的吧. "想起丁廷君,黎渊的笑容显得悲伤. " 或苦或乐都是自己想出来的.他想开了,把以前的闷苦都扔了,自然 就开朗起来了. 我看君君最后之所以会决定抛下一切,多少也是受到那桩走私案的影 响.幸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了,否则后半生就要在牢里过日子.换 了任何人如此逃过一劫都难免会有些遁世的念头吧. "黎渊没有作声,只顾 专心停车. "到了. "他熄引擎, "还好今天有你当藉口,不然就没办法这么 早脱身了. "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走呢. "他好奇的打量她. "我为什么要舍不 得走?" "我看你……和人家聊得很尽兴嘛. " "怪不得,你会催我继续去跟 那两位女士聊天,你真有趣. "黎渊意外发现他今天居然笑了好几回. "不, 和她们只是不得已的应酬,我倒宁愿……像这样和你随便说说话,轻松多 了. "她觉得脸红心跳.他说话时似有意似无意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他真 正的用心,随便一句话又让她的思潮起伏.他说喜欢和她说话?只是无心的 客气话吧?"说我有趣?意思说是我很三八吗?"她很小声的喃喃自语. " 还在发什么呆?下车啊! "黎渊唤她. 第三章 初见丁仪安,那感觉完全同照片中得来的印象一模一样,只更鲜明. 简单乾净的马尾扎起她一束浓密的长发,额前流海凌乱地显示她不拘小节的 个性.没有添加一分人工色素的肌肤,呈现经常受到阳光洗礼的淡褐色.她 身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脚踏粗跟凉鞋,率性又帅气的打扮,给人第一眼感觉 就是舒服. 葛雨莹能轻易想像她背着大画架在绿色草原漫步的景象. 丁仪安笑起来像秋日阳光. "嗨,你是莹莹吗?我是君君的姑姑.你就 和君君一样,叫我小姑吧. " "小姑,你不是晚上的飞机到吗?黎总他应该还 在公司等着要去机场接你呀. " "我在飞机上给过他电话了,他已经知道我会 直接回家因为临时一班飞机有位子,我就提早上机了.他说要赶去接我,我 叫他不用了. "她拎着小提箱走进门里, "哇!我已经闻到菜香了. "葛雨莹 帮她接过箱子. " 黎总说你喜欢上海菜,我就准备了葱烤鲫鱼和油爆虾,你试试喜不喜 欢. "丁仪安张大了眼睛,惊喜交集. "老天,你真像兆安电话里说的一样能 干!你放心,我肯定连鱼刺都舔得像洗过一样乾净.在澳洲每天被管家具义 大利面和马铃薯沙拉,吃到想吐. "她做出一脸苦相. "自己不会作,只好什 么都将就的吃了. " "小姑要不要先洗个澡休息一下?黎总和丁伯伯要八点以 后才会回家.我不知道你这么早回来,饭菜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你饿了的话, 我可以先弄……" "我不饿,你别忙. "丁仪安靠过来,拉起她的手. "让小 姑好好看看你你和我,是全世界最爱君君的两个女人哦!我还没见到你 就已经好喜欢你了,你就像兆安说的一样可爱.你们这俩个坏孩子,这些年 连我也不联络,太差劲了啦! "说到最后,丁仪安的声音已经哽咽,搂着葛 雨莹啜泣起来. 葛雨莹伸手拥抱她,被她的真情流露感动而眼眶泛潮. "别这样哪,小姑. " "你就让我哭个够吧,我一个人在那里天天想君君,憋也憋死了……" 丁仪安止不住眼泪的趴在她肩上哭了好久,才抽抽噎噎的抬起头来. "本来 决定不哭的,可是看见你就会想到你们俩个站在一起是怎样的画面,不知不 觉就好难过. "丁仪安揉着红红的眼睛,跟葛雨莹走进厨房. 葛雨莹一面炒菜,一面和她聊天.丁仪安从盘中拈了只虾扔进嘴里. "嗯,太好吃了. 莹莹,我给你带了件礼物,等晚上把箱子整出来再拿给你. " "谢谢小 姑!不过,如果太贵重的话我可不敢收. " "不要想跟小姑讨价还价,因为我 要用那跟你交换一些东西. " "咦?跟我交换什么东西?" "我想要你和君君 的照片.尤其是你们俩合照的,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如果没有底片,我可以 拿去翻拍.在澳洲我就一直在想要把你们俩给画下来……怎么了?"葛雨莹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苦涩一笑. "全都没有了.丁伯伯早就问我要过,可是 我和君君的所有照片都在他离开我的时候,被我全部烧光了,信笺也一样. 君君的东西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对不起. "丁仪安怔住半晌,叹了声. "换 做是我大概也会有同样的举动.好吧,烧了就算了,我们不提了! "看葛雨 莹细心的将菜分装在碟子里,她好奇地问: "同样的菜你为什么要分成两 盘?" "一盘辣,一盘不辣.黎总喜欢辣的,可是丁伯伯不能吃辣.其实黎 总不挑,给他什么都吃,只是我想反正也不麻烦,所以我很多菜都作两份. 另外还有帮他准备这个.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辣酱. "我自制的辣椒小鱼 乾,小姑要不要?"丁仪安眼露讶异. "我和兆安一样不吃辣.可是黎 渊喜欢吃辣吗?"她回想着. "没听他说喜欢辣,也没有见过他做辣的菜 大概是我不吃的缘故吧.唉呀,想到黎渊作的菜,我就忽然好想喝他的洋 葱汤.你有没有吃过他的料理?"看她茫然摇头,丁仪安竖起拇指. " 真棒!过两天叫他弄给我们吃. "葛雨莹想了想说: "请黎总把他的作 法告诉我,我来试试好了.他这星期在忙建新工厂的事,已经常常加班了. 我相信应该能做出他的味道. "丁仪安对她看了很久,笑着摇头说: "老天, 我感觉得出你已经把这两个大男人给宠坏了. "葛雨莹还未回答,大门口响 起钥匙转动的声音.丁仪安快步跑到门口迎接. "两个被宠坏的男人回来 了! "看见黎渊优雅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丁仪安的眼神突然朦胧起来, 仅仅站在她身边,葛雨莹已能感觉到她呼吸沈重起来. " 回来一路顺利吗?"黎渊柔声问. " 嗯. "丁仪安缓步靠上前,眼角嘴角尽现柔情.她的个子已经比葛雨莹 高出半个头,却还要垫起脚尖才能在黎渊脸上亲吻一下. " 我呢?我呢?"丁兆安笑嘻嘻地指着自己脸颊起哄. 丁仪安微笑,也给了哥哥一个软软的搂抱和亲吻. 黎渊掏出烟,点燃一根,问她: "要吗?"丁仪安凑上去,启唇从他手 上叼过烟.黎渊又为自己点了一根. "兆安胖了,黎渊好像瘦了. "丁仪安吐 着白茫茫烟雾,端详丈夫和哥哥的脸. " 没有吧?他每天吃莹莹的菜还会瘦?不可能. "丁兆安说. " 说的也是.我刚吃了莹莹的油爆虾,一点也不比黎渊的差哦.天哪, 我又想到你的菜了. "她对黎渊说. "奇怪,今天嘴里怎么老想着洋葱汤的味 道?我刚才和莹莹说了,她说要你把食谱教她,她来作给我喝. "黎渊笑了, 对着站在一旁的葛雨莹眨眨眼. "要我传授独门秘方?你打算磕头拜师 吗?"听他语气挑衅,她也高高扬起下巴. "磕头拜师?开玩笑!我看我们 何不切磋一下,看看究竟谁比较高竿哦?" "那有什么问题,随时奉陪. "黎 渊扬扬眉,简单乾脆地接下战书. 丁兆安拍手,仰头大笑. "好极了.你们鹤蚌相争,总是我这位不用做 事的渔夫得利. "***从几天前就开始期待今晚的鹤蚌之争,想不到他这 自以为好命的渔翁最后竟然被迫得放弃厨房里正在烹煮的好汤好菜,丁兆安 真是痛心疾首. " 莹莹,你确定我们要这么做吗?不能可怜丁伯伯,改天再实行你的计 画?" "不行,不行,就是今天.如果你想吃我的佛跳墙,就不要再争了! " 她斩钉截铁,狠心拒绝丁兆安的请求. "我会把今天的每道菜都重作一次给 你吃,好不好?" "真的?"他的表情可怜兮兮. " 对,我保证.嘘,不要说了,小姑来了. "葛雨莹很快把脸从丁兆安耳 边调开,继续摆饰餐桌的工作. " 哇,这么正式?雪白蕾丝桌巾、鲜花、葡萄酒、还有蜡烛呢! "丁仪安 赞道. " 对呀,这样才有情调嘛!黎总的洋葱切好了吧?" "切好了.你帮他准 备的潜水眼镜还真有用,不然他每次作这汤总是泪眼迷蒙. " "像他那种切 法,不哭才怪. "葛雨莹吐吐舌头. "这么多洋葱、有白有黄有紫,还要切的 像纸一样薄.还好我逃得快,不然也被熏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黎渊在 厨房里嚷: "喂,莹莹,洋葱味淡了,你可以进来了! "葛雨莹憋笑走进厨房. 真难形容他以一身高大挺拔的男性身材系着小围裙模样有多可爱逗人.不用 说,黎渊给人的那股神秘优雅印象,在这厨房里荡然无存.等看见他手上居 然还捏着针线,她实在忍不住而放声大笑起来. " 笑什么?"黎渊问,其实心里有数.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也微笑了. " 你用针线作什么?"她好奇地端详他面前的鸡腿. " 我在鸡腿里塞了用火腿作的填料,缝好再送去烤.你的菜呢?" "现在 开工!我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她打开饭锅,舀出里面用鲜美鸡汤煮成的饭. " 真香.味道和你牛肉高汤作底的洋葱汤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 "你要 作什么?"黎渊看她手指灵动,将起司球细心地滚上饭粒,再裹上一层杏仁 片,醒悟道: "啊,是'小电话' ! " "你知道这菜?" "是道义大利菜嘛.咬 起来可以拉出一道起司丝,像小时候用罐子和绳子作成的电话玩具,所以才 被起这个名字. "葛雨莹张大眼睛. "拜托不要告诉我……你也做过那种玩具 玩吧?" "几乎每个小孩都玩过吧,为什么用那种变态的眼神看我?" "因为 我没有办法想像你当小孩的样子. " "世界上哪有人没当过小孩子! "他笑. " 我还以为你生下来就这副模样勒! " "是!我是外星人好不好?生下来 长这样子,而且还越活越小,可以了吧?"她爆笑出来,一笑就无法停止. "那就太妙了!你现在是三十七岁,我二十五,我一年长一岁,你一年小一 岁,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小,然后,然后……哇哈! " "然后等你三十一岁的时 候,我们就一样大. "他也大笑. " 然后……再过一年你就要叫我姊姊!哈哈哈! " "再过二十年,我就叫 你阿婆阿婆,我要吃糖. "想到荒唐的画面,两个人笑到肠子打结,看 见他笑得开怀,平日冷峻的脸部线条全部柔和了,眉宇间的心事全部舒展了, 葛雨莹就觉得胸口好舒服. 这些日子里,她的视线总是不自觉追逐着黎渊优雅从容的背影,一见 到他,那时间的钟摆便会陡然降速下来,他走路的姿态,他眉目的动静,他 笑着说话……在她眼里全都缓慢了好几拍,好像只要将他的身影似一格格影 片完整收入眼底,心底某个角落就会弥漫出一片色彩缤纷的暖雾,让身体整 个温热起来. " 啊,我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痛哦. "她用手背擦拭眼角的笑泪. 黎渊佩服的眼光落在她那双没有间断动作的手上.见她在说笑的同时, 仍能捏揉出一颗颗形状完美的小圆球,忍不住说: "我从没花过这许多功夫 作这道菜. " "我也没花过这么多功夫去切洋葱. "她回道. " 这算是互褒,还是互贬?"他微笑. "除了小电话,你还要作什么?" "洋芋片啊!说好你负责汤和主菜,前菜和点心我来作嘛. "和他说说笑笑 太快乐,葛雨莹差点忘了和丁兆安约定好的计画.说到洋芋片才想了起来, 她张嘴叫道: "小姑!你现在有没有空?来帮我一下好吗?"丁仪安在外面 应了一声,缓步走进来. "要我帮忙?不怕我越帮越忙?"她笑问. " 不怕不怕,很简单的,来,看我的示范.马铃薯片我已经切好了,小 姑你看,这样把两面都涂上奶油,铺在铁盘上,然后拿一片义大利香菜铺上 去,再加上第二片涂好奶油的马铃薯片,把香菜这样夹起来……"她很快就 铺好一整个烤盘的洋芋片. "怎样?很简单吧! " "这么麻烦?"丁仪安看她 还在铁盘上压了一片厚重的铁板,才送进烤箱里,怪叫道: "这样一盘还摆 不满十片哪,要做到什么时候?" "所以才要请你帮忙一起铺嘛! "葛雨莹边 将做好的小电话球放进炸锅里,边看着丁仪安手忙脚乱地按照她的指示作洋 芋片. "对,这样没错……"她耐心十足,频频提醒丁仪安步骤. 等小球快炸好,丁仪安的手脚也顺畅了,葛雨莹便叫出事先约定好的 暗号: "丁伯伯,你饿了吧?我们快好罗. "半分钟后丁兆安拖着沈重的脚步 走进厨房,脸活像吃了黄莲似地垮着. "我看我是没的吃了.赛门紧急召唤, 我必须立刻过去.唉! " "什么事这么紧急?"黎渊诧问,怀疑丁兆安怎么舍 得撇下丰富美食. " 我打电话约他明天星期日打球,谁知道他今天半夜要搭机离开,要我 现在过去陪他喝一杯,顺便把几份文件给签了.我的命真苦,唉. " "什么文 件?"黎渊问. " 就是上次他让你拿给我的那几份.还在你那里吧,我连看都还没看. " "对,在我办公室抽屉里.我看,乾脆我去见赛门好了,不然你还要找. " 说着说着,黎渊已经开始洗手解围裙. " 不必,不必!赛门上次请客我没去,现在去给他送行也好.至于文件 "丁兆安转头,拿恶毒的眼神狠狠瞪着葛雨莹. "我让莹莹陪我去,她 应该知道你把文件放在哪里吧?" "咦?我?"她故作惊讶,赶忙关火. "对, 我知道那份文件在哪里,我陪丁伯伯去. 正好小电话都炸完了,那……剩下的洋芋片就交给小姑罗. "黎渊一怔, 对着她凝望半晌,嘴唇微微抽动一下好像想说什么. 葛雨莹抬起头,触到他若有所思的视线,立刻转过头,也不给他说话 的机会,急急拉着对厨房恋恋不舍的丁兆安,一溜烟似逃出厨房.她先将餐 厅大灯关暗,把桌上的蜡烛点燃,又放起柔和的轻音乐之后,才推着丁兆安 出门. 还未走出家门之前,葛雨莹听见丁仪安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 我约了画商星期一见面,你会陪我去吧?" "星期一?几点?"黎渊声 音温和的问. " 下午四点.你不跟我去,我可看不懂那些合约什么的. " "不是都帮你 处理好了吗?" "应该需要改吧?临时有位画家退出这次联展,所以多运了 我的画过来,数量和一年前谈的不同.如果不是为了这原因而赶着多画几张, 我也能早点回来. " "我三点半有客人.看看吧,我联络对方看能不能改时间, 如果实在没办法,就让莹莹陪你去吧. " "莹莹?她懂吗?" "她可以应付的. 仪安,你可以看看烤箱了. " "老天!没见过这么美的洋芋片,居然是透明的 耶,看得见漂亮的绿色香菜!黎渊,你快看哪……"葛雨莹轻轻关上大门, 把丁仪安愉悦的笑声隔绝在屋里. 星期一?那是……她的生日呵!突然间,强烈的寂寞情绪如潮水涌出, 在她心底泛滥成灾.今年没有朝阳在身边陪她庆祝,终于得一个人过生日了. 要不要给自己作个蛋糕呢?算了,她摇摇头否决,还是买现成的比较方便. 这也同时提醒了她,等生日过后一星期,朝阳就要销假回来了,换言之,她 的时间不多了. 葛雨莹拉扯着丁兆安上车,边走边想心事,嘴里还边怪他: "丁伯伯, 你的谎编的实在差劲,什么赛门先生今晚要走,万一明后天他打电话来找黎 总,不就穿帮了?" "我这人一向不爱说假话,你突然要我想办法好留他们 俩独处,我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出来?明天我们就说赛门突然改变主意,又不 走了,你看好不好?" "随便吧.我们现在去哪里?" "咦?计画是你出的, 难道计画里没包括我们俩该去哪里消磨时间?" "没有想这个.嗯,我们找 地方吃饭好了,你一定饿了. " "饿坏了! "他大叫. "你这计画根本就是存心 虐待我的肚子! " "给黎总和小姑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嘛!他们分别这么久, 你这总裁也不给人家放个假,黎总每天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我 们还当电灯泡作什么?" "你冤枉我不给他放假?你去问问他,是黎渊这怪 人自己不肯放啊!进公司四年竟然没有请过一天假,连年假也放弃,你说夸 不夸张?" "那……你不会利用上司的职权加上大舅子的威力,强制他放假 去陪陪小姑?" "我为什么要强迫他?不请假的员工天底下哪里去找?有他 在公司我轻松多了. "丁兆安笑嘻嘻说. "如果我不是这么懂得用人,哪能整 天如此悠哉呀. " "你真自私,连妹妹的福祉也不顾?"她嗔道. " 是他们俩自己要分居的,我也没拿绳子绑着黎渊不准离开台北.结婚 才半年,一个就说要搬去澳洲住,一个嘛就宁死也不肯离开这里.这种感情 事,我一向懒得插手,由得他们自己去处理. " "真奇怪,我看小姑很爱黎总 啊. " "丫头,你以为有爱情就能做夫妻吗?不过,我看他们俩现在这样也没 什么不好呀,牛郎织女,小别胜新婚. " "就算如此吧,有了地利,还要天时 人和才行.所以……丁伯伯,你刚才听见小姑说下星期约了画商的事吧?" 丁兆安点点头,随即省悟到她诡异的笑容背后在算计什么,怪声叫起来: "不要!你不要叫我去见那个客人!那家伙很难缠的!我不要! " "那有公司总裁 这个样子的?"她露出嫌恶的眼光瞪他,随即又放软声音,笑得谄媚兮兮的.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你双手里腰摆出老板的威严,告诉黎总你会负责搞定 那个难缠的客人,我呢,就帮你把所有资料准备妥当,当天还陪你一起去, 你什么脑筋都不用花,服务不错吧?"丁兆安用古里古怪的眼光看了她好半 晌. "你这么努力暗算他们干什么?他们俩个人这么大了,想独处不会自己 安排吗?要你费什么心?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还作得这么起劲?"葛雨莹一 愣,她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想黎总和小姑都是君君 敬爱的人,能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君君也会很快乐吧.偏偏黎总是个 工作狂,又没什么情调,我才处心积虑安排……唉呀,反正,我就是希望见 到大家都过得幸福,这理由不就够了吗?" "难道为了他们的幸福,就要牺 牲我的幸福吗?"丁兆安仰天悲鸣. " 你要这样想:看见他们幸福,我就幸福,我一幸福,就会做好菜,那 你才会有幸福. 所以说,如果想当幸福人,就好好跟我配合,如此还有异议吗?"她 像绕口令似,很有逻辑地分析真理给他听. 丁兆安在威势胁迫下,终于痛苦万分地答应了. "我怎么觉得……自从 你来了以后,我的命运开始转变得比较凄苦?" "别发牢骚了.为了奖励丁 伯伯你的合作,让黎总俩口子享受美好时光,我们也吃顿好的去!决定了, 往忠孝东路走吧,那里有几家首饰店,我们吃完正好去逛逛. " "逛首饰店作 什么?你这样虐待我以后竟然还敢敲丁伯伯竹杠哪?" "你想……这竹杆敲 成的机率有多少?"她满怀期待问. " 零. " "啧,小气. "葛雨莹噘起嘴唇. "算了.我是要去帮朋友找份结 婚礼物.他连蜜月都要度完了,我还没给他准备礼物呢,所以想帮他老婆买 条项链之类的.丁伯伯,你觉得送钻石的好呢?还是宝石的?" "丫头,那 很贵的!送条金链子就够了吧?" "去看看再说嘛,我好喜欢看珠宝哦.以 前我和君君逛街经过任何首饰店,一定会进去看两眼,就算不买,光看也很 高兴. " "女人哪不管哪个年纪,总要找尽各种藉口往首饰店里钻. "他 叹道. " 你这话有欠公平,爱看珠宝的又不光是女人!君君就很喜欢哪. " "廷君?"丁兆安方向盘差点打歪. "廷君喜欢珠宝?" "是啊,他还有收藏呢! 一颗好漂亮的红宝石哦,我记得他当宝贝似的藏着呢.好,决定了,就送红 宝石吧,祝福他们的爱情能永远坚贞热烈,不错吧?"她越说越高兴,拍起 手来了. " 等你看见价钱,我猜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他似乎不以为然. "朋友结 婚而已,哪需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照我说包两千元就很好了. " "对哦,丁伯 伯,你为什么不结婚呢?都四十多岁了,不年轻了,别挑啦. " "单身日子过 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结婚?自找苦吃. " "你刚才说认识我以前, 你始终抱单身主义?"苏嫣柔问. " 怎么?你不信哪?"有心抱单身主义是没错啦,有没有实现又是另一 回事.但他总不能告诉新婚妻子,她是他的第八个老婆吧?苏嫣柔将欧煦阳 从头看到脚,尽管太阳眼镜遮住了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眸,却挡不住挺直好看 的鼻梁和笑起来时脸颊上的两朵淘气的酒窝.她摇摇头说: "看你一副花花 公子的坏样,要我相信你身边没有女人,不如杀了我算了. " "咦,我只说我 从来没有成家的打算,可没说我身边没有女人哪. "苏嫣柔伸手指划过那笑 得邪邪的唇角. "我猜婚礼那天站在门口抓住我的女孩,就是你的旧情人, 对不对?才会红着眼睛躲在门外不愿进来. " "唉呀,怎么被你识破了?"欧 煦阳笑嘻嘻,故意逗她. 一股酸意涌上苏嫣柔喉头,正待发作,转念一想叹口气说: "算了,不 跟你计较过去. 反正你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 "什么?"他大惊失色, "你是说, 我以后不能再去找老情人了?" "那当然! "她气呼呼的, "听你口气,似乎 你还打算死灰复燃?" "死了的灰就算了,但如果是还没死绝的灰,能不能 让我继续燃烧?"他嘻皮笑脸的样子让苏嫣柔忍不住笑出来,随即又硬撑起 正经表情和他瞎扯. "不行不行,你向我求婚的那一秒,就代表和她说了再 见. " "既然说了再见就要做到,如果你不让我再见她们,她们会心碎而死 的. " "她们!你到底有几个旧情人哪?"虽然是打情骂俏的玩笑话,但她没 办法控制声音里的浓浓醋意.世界上有哪个女人能忍受想像心上人和别的女 人在一起亲热嘻笑的画面呢?"让我算算.纽约有一个,雪梨一个,温哥华 一个,大阪一个,维也纳一个,还有……布拉萨和哥本哈根各一个! "总共 七个,不多不少.欧煦阳终于数完,正在高兴自己的记性没有老化,头顶上 却吃了老婆好大一记爆栗. "痛!你怎么打我?" "你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假 的?"苏嫣柔愤然取下太阳眼镜,让他先看清楚眼镜后面的两簇火苗再决定 怎么回答. " 当然是"欧煦阳吞咽一下,识相地决定修改答案. "假的. " "这还 差不多. "她满意的重新戴上眼镜. " 不过,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老公我人长得这么帅,难免会有女人 倒追上来,你以后看见女人来找我,可千万不能胡乱吃醋. "他努力在为未 来必然掀起的风波打底.如果可能,欧煦阳当然希望嫣柔永远不要知道他的 工作性质,但他有预感,这一天的来临是免不了的. " 是哈,我了解你这位空中少爷长年飞行世界各地,肯定每个城市都有 艳遇,当你老婆得有度量才行. " 苏嫣柔咬咬红唇忍笑,附在丈夫耳边说: "你 有没有注意到?左边那个穿比基尼的金发女郎已经对你看了十几分钟啦. " "哪止十几分钟?我一走进餐厅,她那双媚眼就没离开过我身上.但你别尽 说我,注意右边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没?从我们离开旅馆就跟到现在啦,眼 睛一直寄放在你身上忘了收回去.看来,我这位美若天仙的老婆,魅力显然 比你那位长得普通英俊的老公大多了,该提心吊胆的人是我不是你啊. "苏 嫣柔噗嗤一笑,脸上飞起红霞,拿餐巾往他嘴唇上用力擦拭. " 干嘛?沾上什么了?" "油啊,好多好多油,腻死人了. "欧煦阳捉住 她手腕,在她指节上深情一吻. " 从今以后直到永远,这张嘴只对你油舌,这身乾柴只为你燃烧. " 第四章 又,又,又要被骂了. 她作善事从来不奢望会有好报,可是也不该……不该有恶报啊!葛雨 莹想,拿一张冷脸来对待她这么善良的姑娘,说得过去吗?何况今天还是她 生日耶,没祝贺没礼物已经很可怜了,竟然还要因为作了好事而被挨骂,太 没有天理了. 葛雨莹立正站在黎渊办公桌前,趁着对岸炮还没有轰过来的时候稍微 苦中作乐一下,细细观赏黎渊那张无论生气或忧郁都很迷人的男性面孔.真 奇怪,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竟然也可以这么有魅力,深深吸住人的眼睛不 想转移,实在没有道理,她想. " 我看丁氏集团总经理可以换人了. "黎渊冷冷对她说. " 哇,好惊讶哦,黎总准备跳槽吗?"她双手贴着脸颊,眼睛瞪得很大. " 我不跳槽,只是和你换位子坐坐看,你觉得如何?" "吓我一跳,原来 是想换椅子坐.奇怪,我的椅子会比较舒服吗?只是多放了一个蜡笔小新的 椅垫而已……哦,我懂了. "她神秘兮兮的点点头. "黎总,你放心,我很知 道'这种时候'该为你准备什么食物,还有药,我立刻就去药房帮你买. " 跟着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有为你事先准备. "转身就要走. " 站住! "黎渊低吼, "给我回来. "葛雨莹不敢离开门口太远,怕必要时 会来不及逃,只在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 看她脸上诚惶诚恐的神情,黎渊声音软下来. "莹莹,我并不是在跟你 发脾气. " "没关系, 没关系, 我能谅解. '这种时候' , 人的火气都会比较大. " "你一直在说什么'这种时候'?" "就是像你现在'这种时候'嘛!电视 广告上常常有专治这种毛病的药膏,我明白你一定是很痛很痛了,才会想和 我换椅子坐.说来都是我不好,实在应该多准备蔬菜水果喂你,不然你也不 会这么痛苦.请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对天发誓. "黎渊按着 隐隐作痛的额角,恨不得一头撞死. "不要再给我混了,你过来看看! " "要 我看?黎总,这……不太好吧?怎么说这里都是办公室,你应该去找医生 看……这种毛病,好像应该看直肠科,我立刻去帮你挂号. "又想脚底抹油 了. " 来. "黎渊勾勾手指,再指指桌上的行事历. "看. "葛雨莹吞咽一下, 慢慢拖着脚步,走到他办公桌前两步的距离就死也不肯再往前了,只伸长了 脖子往前随便看两眼.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气什么. "看好了啦. "她压低 了声音,表情好委屈. " 很好.请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为什么我整个星期下午的时间表全是 空白?"葛雨莹以壮士断腕的口气回答: "今天下午三点半的张董事长改由 总裁亲自接见,明天下午两点的工程会议改由李经理主持,四点的业务简报 改为各部门分别举行,后天星期三下午两点半是赛门先……啊哟!痛! " "怎 么了?"黎渊紧张的看她一脸痛苦的表情. " 呜,咬到嘴唇了. "她捂着唇,暗骂自己的嘴,但愿他刚才没有听清楚. 黎渊其实已经快笑出来了,只是还佯装很生气的样子,不然怎能叫她 知错?"你刚才说赛门先生他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咦,我说了吗? 没有人听见啊. " "你把舌头咬断也没有用,我听得很清楚,难道我不是人 吗?" "好啦,我认了!你要杀头还是开除,随便你,反正命只有一条. " "我 怎敢开除你?说不定丁总裁等下就要宣布总经理给你当了. "她连连摆手. "千万不要这样,黎总.堂堂大男人和娇弱的小女生争风吃醋是很没有面子 的,被人听见不光荣. "黎渊再忍不住嘴角开始抽泣,最后用力咳一声才控 制住. "够了,你不用再逗我了,只要你坦白告诉我究竟又有什么阴谋?" 看见他笑了,她的声音就大起来了,两手往腰际一插,嗔道: "阴谋?你这 话说的有够难听,好像我是个奸诈小人似的. " "我是觉得你很奸诈……"他 摇摇头, "你是想让我空出时间陪仪安,对吗?那晚和兆安两人串通,也是 故意要让我和仪安单独在家,对吗?" "黎总英明! "她高呼万岁. "今天下 午小姑要和画商见面,明后天等她的画全运到了又有许多事要忙了,我和丁 伯伯商量过,反正公司这阵子还算空闲,你也难得和小姑相聚,所以就帮你 把一些约会挪后或取消,让你也趁机休息一下. "眼见越说他的脸色越沈, 低垂的视线聚在行事历上,表情也凝住不动了.葛雨莹暗叫不妙,开始蹑着 脚偷偷往后退,一步,一步,又一步. " 没用的……不适合的两个人无论锁在一起多久还是不适合……"他喃 喃自语. 她好不容易溜到门边,正要走出办公室,闻声又回过头来. "你说什 么?" "没什么. "黎渊挥手要她出去. " 我听见了,黎总. "她抿抿嘴唇,感觉刚才咬破的地方痛的很. "适合 或不适合,那是要两人真正努力过以后,才能大声说的话.而你们实际上并 没有'锁在一起'啊!双方分开这么久,该如何温柔相待,如何相扶相持、 经营努力呢?就算……就算真的不适合,你既然可以为了事业娶小姑,为什 么不能负起责任好好爱惜她?"黎渊倏地抬头,表情在一分钟内变化了好几 次. "你不觉得……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些话吗?尤其你什么状况都不明 白. "他平淡声音里的冰冷温度,让葛雨莹心寒. " 你说的对,我很抱歉. "她低着头,轻轻地说完,转身离开他办公室. ***五点.黎渊看表,面无表情地走出画廊. " 仪安,我是在丁氏集团上班,不是在钢琴酒吧里打工. "尽管他声音听 起来是平静的,眉宇之间也没有纠结,但丁仪安很清楚,黎渊不是在说笑话, 他是生气了.他从来没有大声和她说过话,不论她情绪多激动多愤怒,他始 终用平平淡淡的口气和她对答,到最后,好像全是她一个人的不对. " 我只是请你在开幕典礼当天演奏一曲,有必要说成这样吗?" "你应该 事先征求我的意见,不是像刚才在画商面前突然提出这事,而且还说的像我 已经同意一样. " "如果我事先问你,你就会答应吗?" "不会. " "那我就算 先问你,又有什么用?"她冷笑两声. " 你这叫做赶鸭子上架. "黎渊耐着性子对她说: "我可以拿录音带让你 播放,也可以帮你另外找合适的人演奏,好吗?" "我只要你亲自演奏 如果你见过我那张画,就会了解我的要求是必要的! " "你刚才已经让我看过 照片了,你画的是我奏琴的样子,很美,让我很感动,但我仍然不认为你的 要求是必要的. "那压抑情绪的声音和事实求是的口气,让丁仪安完全听不 出他话里所谓的感动. " 那是我这次展览唯一的人像画,是我最重视的一张! " "但你不能要求 我……像猴子一样站在你的画旁边表演给人家观赏. " "你就这么……不愿意 为我演奏?"丁仪安很想哭,但在他面前,她表现出来的却是气愤. 老师,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演奏给自己心上人听,看着她眼里洋溢对 你的崇拜与爱情,能更让男人快乐满足呢?……丁廷君的话闪过他脑海.黎 渊痛苦的闭了闭眼睛,他确实不愿为丁仪安演奏,因为他受不起那双燃烧热 烈爱慕的眼眸.如果那双视线来自他深爱的人儿,或许如廷君所言,演奏将 会是莫大的喜悦,虽然黎渊至今还没有机会验证,但他至少能确定,当爱恋 的目光来自于一位他无法给她爱情,却又衷心不愿她受到伤害的女人身上 时,这演奏,绝对不再是享受,却是痛苦的煎熬. 他不能再让仪安如此无止无尽的沈沦下去,她迟早要从梦境中醒来; 最起码,他不能再度推她更陷入而更难以自拔.一次就已经太多了. 一次,已经害得她为他浪费几年的青春.女人最宝贵的青春. "仪安, 我希望你能更尊重我一点. "他咬牙拒绝. " 我没尊重你?为了画那张画,我好几天没有阖眼,满心满眼除了你再 容不下任何东西,只想将我深爱的人最美好的一面刻画在画布上,完成之后 只差没有虚脱昏死.我把整个灵魂全部投注进去了,现在不过是希望你拨出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连曲目都由你自己决定,这样还不够尊重你?黎渊, 你说话公平点! "丁仪安只差没有吼叫呐喊,但整颗心都在滴血. " 我现在不想谈了,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 "他递给她一根烟,为她点 火. " 我够冷静,黎渊,你不要每次都用这话堵我的嘴. "丁仪安大口吸着, 把泪水逼回体内,拿冷眼看他. "脑袋不冷静的人是你,你甚至连考虑都没 有考虑. " "你根本没有给我考虑的时间.你让我很难堪,仪安. " "你的当面 拒绝更让我难堪! " "你要这样吵下去,我们永远谈不出结果. " "你说的好像 全是我在无理取闹似的! " "我没有这么说. " "但你话里分明就是这个意 思! " "为什么我们每次说到最后,都是在反覆同样争执?"黎渊口气里的无 奈与疲惫感,只让丁仪安觉得更委屈. "你想知道原因吗?那是因为你连吵 都懒得跟我吵. "她不顾此刻人在大街上,两行眼泪水迸了出来. "不是我不 尊重你,是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你的工作和你的尊 严,从来没有我,连吵都不屑和我吵,对不对?" "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难道要我喜欢和你吵架,才算把你放在心上吗?" "你歪曲事实,你明明知 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爱我! "他攫住她颤抖的肩头. "仪安,我们 先回家再说好不好?这里是街上. "丁仪安甩开他安抚的手,激动地用力吸 两口烟,眼望着地上好一会儿,说: "黎渊,画那张画的时候,我想了很久 很久,最后画的是你闭着眼睛的神情,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画不出来你眼 底的爱意我从未见过你用情爱的眼神看我.我,我画不出来啊! "她一 手蒙着脸啜泣起来.黎渊张臂抱她入怀,让她趴在自己胸口哭了好久好久. 他找不到任何安慰她的言语,除非……骗她说爱她?丁仪安喘过气来,缓缓 推开他. "你先回去,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走走. "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 这样离开,你跟我回去. " "不要. "丁仪安抬头,给他一个苦涩的笑. "我只 想静一静. "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他轻轻托着她手肘,想带她上车. " 我不要你送. "丁仪安离开他身边. "我可能会……看场电影或找个地 方坐坐,总之不会做傻事,你可以放心. " "你还在赌气. "黎渊叹道. " 没有赌气,真的.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她丢下烟, 用脚跟踩熄,伸手将头发拢了拢,对他说: "你走吧,我不会太晚回家的. " ***黎渊开着车,沿着街边,跟着走在行人道上的丁仪安身后缓缓前进. 毕竟是不能放心的.仪安刚才指责他的话里,有正确也有错误.黎渊 扪心自问,他不爱仪安,但她却始终在他心上.这些年里,虽然分隔两地, 但他起码做到了对她忠实,从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能削减一分一毫黎渊心中对丁仪安的内疚.看 着她走进一家咖啡店里,黎渊停下车,坐在车中燃起烟静静等待.如果早知 道仪安会陷的如此之深,如果廷君没有离家出走,如果能再次选择……突然 想起自己曾经对葛雨莹说的话.人不是活在一连串如果里的. 不知怎地,葛雨莹的笑容最近总是盘旋在他面前,心中像多了个影子, 怎么也摆脱不掉.不管怎样抗拒,怎样躲避,她似乎老抓住了他的眼、他的 心.要自己不再去想,她还是从心底鲜明活蹦出来,自自然然就生了根. 这样扰乱的心情他从未经历过,也形容不出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只是个小女孩,不知道天高地厚,黎渊想. 要他努力经营这桩婚姻?他苦笑起来,深深吸着烟.他应该努力修改 自己去符合仪安心中的形象吗?一个浪漫至极,能终日对她说绵绵情话的男 人?一个只为演奏小提琴而活的男人?当她画画写生时,他便奏琴写曲,夫 妻两人一起携手让艺术和现实生活完美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从来不是这种 人.从一开始,仪安的这份期望就注定要落空的. 黎渊看看手表,她已经进去了二十分钟了.丁仪安和他唯一共同的嗜 好就是喝咖啡,心情郁闷时喝得尤其多.看情形她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的. 他拨行动电话给丁兆安. "我和仪安的事情办完了,你和张董事长的商谈结 果如何?" "搞定啦!莹莹那张嘴像抹了蜜似的,哄得张老头子乐得差点不 想回家. "黎渊微笑. "那她现在呢?" "当然回家啦,黄脸婆在家里等他吃 饭,怎能不回家?" "不,我是问莹莹. " "哦,应该回家去了吧.我跟她说 了今晚全家各自行动,不用她作菜了.你和仪安准备上哪儿去吃?" "我们……"他瞄了咖啡店门一眼. "还没有决定. " "好吧,晚上回家见,我约 了人,要走了. "关上电话后,黎渊下车,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 像极了那份因思及葛雨莹而晃动的莫名情感,薄薄的凉凉的雨丝,飘渺地围 绕在他周围,坠落在他心头,分明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却看得迷蒙,伸手捉 也只是空虚一片. 黎渊顶着雨走进咖啡店里,目光找到坐在角落里,正在抽烟沈思的妻 子.缓步走到小桌边,他温和地开口问: "回家了好吗?"丁仪安抬头对他 望了一眼,倒是没有讶异他会一路跟着来. "我还想再续杯. " "那我陪你 喝. "黎渊想坐下,却被她制止. " 你自己走吧,我会叫车回去. "她摆摆手中的烟,白色烟雾冉冉晃动. " 今天是……莹莹生日,她似乎一个人在家里.我们回家陪她好吗?" 丁仪安笑了,深情凝望着他,柔声说: "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一直是 这么细心体贴的.别的男人很容易会遗忘的事,你从来没有忘记或疏忽过, 有你在身边,我应该什么都不用烦心,什么都不或缺了才对.君君曾经夸你 是女人心目中的理想丈夫,至今我也深信不疑,但是,为什么我们之间始终 像隔着山……问题出在哪里呢?是我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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