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里打工,忽然听见有人说,高中生打工利大于弊都出来打工,真是没什么用了!我很伤心,自尊心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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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一个打工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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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虽然要花两万元,但无论如何,海鸥不需要交价格不菲的复读费,也不要耽搁一年了,我还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但海鸥的压力好象更大了,从县城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沉默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经过一所普通中学门口时,我看到学校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想想也是,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和家长焦头烂额呢。虽然这个学校的高中不过是普通高中,主要接受附近几个乡镇的初中毕业生,以前宋小帅就是在这里读的初中。但初中却算得上是镇重点初中,那些参加小考的小学毕业生家长,也想把孩子送入重点初中呢。  为了转移海鸥的心事,我明知故问道:“你们学校那些没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是不是都要到这里来上学?”  他心不在焉地说:“不是,听说只有一、二十人会来这里上高中,大多数都要到外面打工。有好几同学己经结伴走了呢,他们大多数去长三角和珠三角。”  正说着,我看到邻居大婶也从学校出来了。大婶一脸怒气,大儿子祥祥低着头跟在后面,整个人都蔫蔫的。  我惊讶极了:“大婶好象和谁吵架了呢,是不是因为祥祥?” 祥祥跟海鸥同岁,今年也参加了中考。  海鸥低声说:“可能是,祥祥连普通高中的分数线都不够。”  我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大婶,发生什么事了?”  大婶余怒未息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不明摆着要钱吗?”  大婶和我妈一样,是标准的农村妇女,倘若跟别人吵架,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再有道理也说不清楚。我把目光转向祥祥,祥祥咬着嘴唇说:“今年学校开了六个高中班,应该录取300多人。可仅有仅有两个班是只需学费不用交其他费用的,所以分数线订得很高。没有达到录取分数线的,刚按成绩分档次。比录取分数线低20分的,一次性次交3000元建校费;低21分到50分的,一次性交6000元建校费,以此类推。我低了28分,要交6000元建校费。”  我有些吃惊,原以为仅是重点高中择校费,没想到普通高中不需要择校费了,却还是变着法儿要建校费。这所中学的教室看上去并不算旧,以前宋小帅他们上学时就这些校舍,现在学生比以前少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建校费?我暗中算了一下,交了这6000元,以后每年大约还要交一千元学杂费,这笔钱在一般人家都不算小数目,对于带着两个孩子苦挨日月的大婶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因为拿不起这笔建校费,大婶便和负责招生的老师狠狠吵了一架,现在更是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祥祥身上,不停地喝斥他:“你说你怎么就那条笨呢?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呢?我从来没指望你能象人家海鸥那样考重点高中,可你怎么就不能多考那23分呢。”一直心事重重的海鸥立刻满面愧色,小声说:“我也差两分,要交两万多块钱择校费呢。”  大婶惊叫一声:“两万?”随即语带讥诮道,“我家祥祥还是不能和你比,你有一个能挣钱的好姐姐,能拿也两万元。祥祥只有我这个没出息的娘,连6000元都拿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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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我知道她是气极了,口不择言,也不想和她计较。但海鸥不高兴了,脸色立刻一沉,我赶紧拉住他:“算了,她心情不好。”  海鸥这才作罢,但还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祥祥被数落得急了,哀求道:“妈,你少说两句行吗?我也不想考这么差,我也想学习好,可我己经很努力了,就是学不好啊。”  祥祥从小就很文静,不爱言语,象个女孩子。他一直是个极用功的孩子,据说每天总是最早到学校走得最晚的学生。虽然成绩不算太好,但倘若镇中学今年所开设的六个高中班严格按分数线招生,祥祥的分数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安慰大婶:“要是不交建校费就去复读一年吧,复读说不定能考上重点高中呢。”  大婶没好气地说:“复读一年要多花多少冤枉钱?再说了,复读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就算以后考上大学了,我也没钱供他。我本来是看他年纪还小,想让他在学校长几年身子骨。可我到哪里去找6000块钱啊,没办法,还是让他出去打工吧。”  祥祥虽然长得很高,但看上去真的很单薄,还戴着一付眼镜,真不知道他到外面能做什么。我真恨自己的贫穷,不要说帮助祥祥交建校费了,连海鸥的择校费,我都差点凑不齐呢。  回到家,把事情经过和我妈一说,她除了叹息,什么也没说。是啊,其实和很多人一样,对这些随处可见的不合理现象,我们除了默默承受,还能怎样呢?  吃饭的时候,隔壁大婶家又开始训斥祥祥了。其实也不怪她,自从大叔去世上,祥祥是她全部的希望。现在她全部的希望连高中都上不了,她怎能不失望?  尽管非常不舍,但第二天,我还是早早起身,拿着那张被妈妈里三层外三层包得紧紧的银行卡,去县一中交那两万元择校费。  骑车刚走不远,便看到大婶赶着几只羊往大路上走。大婶赶羊的声音分明还带着极大的火气,祥祥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我赶忙跳下自行车打招呼:“大婶,今天怎么没去鞋底厂上班?”  大婶狠狠瞪了祥祥一眼,没好气地说:“赶集卖羊呢,总不能真的让这个小讨债鬼到外面打工吧?听说外面乱得很,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还真的就没指望了。”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明显就低了下去。  我知道,这几只羊是祥祥姐弟俩利用课余时间薅草喂着的,也是他们家零用钱的主要来源之一。再说,这大热天的,卖羊也不赶时令,羊价一般要到中秋过后才能涨上去。  但农村家庭,除了卖羊及一切能卖的东西,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凑够那6000块钱呢?相比大婶来说,我这两万块钱来得就太容易了。想到这里,便也释然了。还好,时老师没有食言,我只交两万块钱择校费就换来了那张珍贵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当那张薄薄的纸拿在我手上时,我感觉有千斤重。353。  接下来的时间,我开始准备去东莞的车费。  我爸虽然去世了,但他的口粮田还在,所以相比别人家来说,我家的粮食还算比较充足。我一走,妈妈和弟弟也吃不了那么多,于是我先是卖了一半的小麦和稻谷,又卖了那几只还怀着小免子的母兔子。  很多人听到我要出去打工的风声后,纷纷来找我妈,要我带他们去打工。其中大多数是落榜的或交不起择校费、建校费及高额学杂费的初中生或高中生。我自己尚且不知道何去何从,哪里敢带他们?  但不带又要得罪人,于是我妈就回绝人家时就说:“我一时还不想放海燕走呢,她都多大的人啦,再出去一趟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呢。”  我妈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来找我的人渐渐少起来,又都去寻找别的外出打工的门路去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丽娟的二嫂竟然也找上门来了。望着她腊黄的脸,我不由大吃一惊,简直和以前那个面色红润的女老板判若两人!  二嫂一进门就说:“海燕,你一定要带我走!”  我妈对她当初没给我介绍档口一直心怀不满,阴阳怪气地说:“你可是服装店的女老板呢,哪里需要到外面受那个洋罪?”  我也奇怪了:“二嫂,你为什么要外出打工呢,你店里的生意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二嫂哭沮着脸说:“海燕,当初不是我不帮你,是因为我家也出了事,你二哥他学坏了。这不,连服装店都赔进去了,档口刚转让给别人,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听了这话,一直对这些花边新闻特感兴趣的我妈立刻来了精神,幸灾乐祸地问:“他二哥怎么学坏了?”  二嫂咬牙切齿地骂道:“**的,他有两个钱就认不得自己是谁了!”  原来,刚到县城时,二哥确实很能吃苦,对二嫂也好。但进完货,他便没事可做,于是就结识“中兴商场”里一帮情况相同的朋友。在那些朋友的怂恿下,他不但学会了**,还经常去发廊***。县城有一条街,街两面全是灯光昏暗的发廊,那条街人送外号“小香港”,是县城著名的藏污纳垢之地。  二哥开始只是早出晚归,后来发展到把进货的钱拿去***。他骗二嫂说是**输的,二哥虽然性格暴躁,但还算老实,二嫂也就信了。但随着他输的钱越来越多,二嫂便怀疑了。直到有一天,二嫂从一间灯光昏暗的发廊床上把他扯起来,他还说是洗头累了,到床上休息一下。  我妈撇撇嘴:“这你也信?洗头怎么会洗累?洗累了不能回自家屋里躺吗?偏要躺在发廊里?”  二嫂恨恨地说:“谁说不是呢?那段时间,他好象是鬼迷心窍了,我前脚走他后脚就去那地方,连下身得病了也去,连我也传染了。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再有钱也禁不住往哪里真呢。这不,连整个服装店都填进去了。”  我妈说:“你就和他闹呗,反正这种事说到天边他也不占理。”  二嫂无奈地说:“吵也吵过了闹也闹过了,没用的。更让我生气的是,他还以为他占理呢?他说现在除了窝囊废,哪个男人不打野食?别说是他,就是农村那些男人,手上一有闲钱了,还会几个人偷偷包车去‘小香港’***呢。我真是服了现在这些男人了,和那种烂女人拿钱上床,还以为是多有面子的事似的。我一说他,他就反过来劝我,让我想开点,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改革开放了,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过苦日子了。”  我脱口而出:“改革开放是说经济,又不是开放裤腰带!”  我妈狠狠白了我一眼,喝斥道:“这哪象一个女孩子家说的话?”  我脸上不由发起烧来,赶紧讪讪地站到一边。  我知道,聪明如二嫂,之所以和我妈说这么多,就想让我带她去东莞,可不是我不愿意带,我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啊。  正在我不知所措时,我妈再次重复那句不知向多少人重复过的谎言:“我一时还不想放海燕走呢,她都多大的人啦,再出去一趟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呢。”  我赶忙点点头,二嫂遗憾地叹了口气,又寒喧了几句,便失望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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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因为快走了,我哪里也不想去,每天都在家里陪着我妈。海鸥的毛衣己经织好了,我又买了一斤毛线,在给我妈织毛裤。有关节炎的人,是最怕腿脚受凉的,她现在冬天穿的毛裤,还是用跟我爸结婚时的毛衣改织的。尽管大热天抱着毛衣很不舒服,但以后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还是想在离家前织完。  来来往往我家的人很多,宋小帅那高大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虽然我很生他妈和他妹的气,却依然不能忘记他。尽管前段时间我一直躲避着他,但我原以为他很爱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没想到现在连他的人影儿都不见,我对他越发死了心,也更坚定了离开的决心!直到那些要我带出去的人通过别的途径走得差不多了,我知道自己也该动身了。但动身的前几天,于娟却带着东东过来了,说要请我吃饭。  我心存疑惑,不年不节的,她请我吃什么饭呢?难道是宋小帅有话要和我说,他害怕到我家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约我到于娟家见面?这样一想,我便满口答应了。  但到了于娟家,宋小帅并不在,这让我有些失望。于娟很快端上来一大桌菜,顾斌依然象上次那样热情,不住地劝我吃这吃那。菜还和上次差不多,以鸡为主,但我再没有了上次的好胃口。想起不久前四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情景,现在却少了一个,心里很不是滋味。  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感叹道:“你们真幸福。”  顾斌笑笑:“我也觉得挺幸福的,可于娟偏不知足,总嚷着要出去打工呢。”  我探寻地望着于娟:“是真的吗?”  她娇嗔地瞪了顾斌一眼,不好意思地说:“海燕,我正想和你说呢,听说你又要出去打工了,把我也带出去好不好?”  顾斌便笑嘻嘻地向东东示意什么,东东奶声奶气地说:“杨阿姨你不要带我妈妈出去好不好?妈妈打工了,我就和隔壁的强强一样没妈妈疼了。强强好可怜,经常吃不上饭的,脏得象个小皮猴。”  我逗他:“那强强爸爸妈妈呢?”  顾斌说:“强强爸爸妈妈都出打工了,两年没回来了呢。”  父子俩挤眉弄眼,一唱一和,于娟不高兴了:“我走了,你不就多忙一些吗?你看看,村里有那家象我们家似的,夫妻俩都窝在家里不出去?”  顾斌反唇相讥:“那你也看看,村里人有那家象我们家似的,一家三口人能天天见面?”  于娟也不甘示弱:“今年鸡总是生瘟,你去数数,上次买的那批鸡现在还剩几只?一家三口人天天见面怎么啦?还不是穷死?”  顾斌急了:“总说穷死、穷死,你哪顿缺吃缺喝了?”  我怕他们吵起来,赶紧打圆场:“于娟,顾斌说得对,他对你这么好,东东又这么乖,你忍心走?我以前打工的工厂里有好些母亲,孩子留在家里了,常常想孩子想得哭,母亲在电话这头哭,孩子在电话那头哭。再说外面,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  于娟不服气地说:“可每次在外面打工的人回来,一个比一个穿得光鲜呢?”  我简直是苦口婆心了:“你只看到穿得光鲜,你知道他们在外面受的苦吗?再说,也是为了撑一下门面,讲讲排场啊。”  于娟不说话了,只是爱怜地抚摸着东东的头。  我知道她不会再提和我一起打工的事了,暗中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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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从于娟家回来,我竟然在村口遇到了好久不见的申小英。小英头昂得高高的,看上去气色很好,穿得也比过去鲜亮了许多,自行车前面挂着一大块肉,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我试探着问:“买了这么多菜,是不是男朋友来了?”  她炫耀地说:“还真被你猜准了,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真奇怪,除了学历比他高,个子比他高外,你说我有什么好啊?可他们一家人就是看中我了,也不嫌我家贫穷。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家贫穷己经成为历史了。”  她似乎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可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她的得意更加衬托出我的失意,便敷衍道:“哦,那好啊。”  她愈发滔滔不绝了:“他们家怕我变心,婚事早就定下来了,打算今年底结婚呢,你一定要来喝酒哦。曹菊说过,到时候一定送我一个大红包呢。她男朋友真好笑,只比我妈小几岁,一到我家就喊我妈大娘,差点把我妈笑死了。”  自从我回家,曹菊从来没有到过我家,现在却带着财大气粗的男朋友去了小英家,可见是看不起我的了。我心里一冷,便不想再谈曹菊,讪笑道:“一定去的。怪不得呢,你男朋友应该对你很好吧,看你,脸上又白又胖的。”  她摸摸脸,得意地说:“那当然,白胖白胖,人一白就会胖,以前可是黑瘦黑瘦的呢。相由心生,现在我的处境当然和以前不同啦。”  我酸溜溜地问:“是不是高升了?”  她立刻笑逐颜开:“也算是吧,我男朋友帮我交够了学费,我终于拿到毕业证了。通过关系,镇上很快就会送我去县里培训,培训完就到镇上的计划生育办公室做主任,你以后要是想多生孩子、办准生证什么的,就去找我。那次你和淑芬留在我床头的钱,我还没谢你们呢。”  我尴尬道:“一个准生证不知要多少个20元呢。”  她爽快地挥挥手:“总之到时候你找我就行了,我那位还在家等我呢,我得赶快回去,我家那个样子,连坐的板凳都是三条腿的,也实在难为他了。”  望着小英远去的背影,可以想象,熬过十年八年以后,她会象很多官场中人那样,体态肥胖,高高在上,满口官腔,颐气指使,目中无人,死气沉沉。  越想我心里越不是滋味,我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在作祟,但就是阻止不了。为什么人人都混得比我好呢?我不过才离开了三年,怎么一切都变了样了呢?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各人有了各人的生活轨道,而我,再也不能和他们交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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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快离开家的那几天,我再三叮嘱妈妈:“你腿脚不便,海鸥要去县城上学,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帮你了,你赶紧把口粮田退了,再不要下田干活了。”
妈妈连声说:“好,好,家里不用你操心,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但我明白,象村里很多老一辈的农民一样,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的生命早己经和这片土地血脉相连,只要还能做得动,她会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去田地里干活。
什么是农民?这就是农民,他们没有抱负,也没有理想。他们只知道日出而作,却不懂得日落而息。他们唯一的愿望是用自己的勤劳来换取儿女的幸福。他们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自己,只有儿女。他们也没有享受的概念。或许,在他们看来,能每天温饱的生活着,有孝顺清白的儿女,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可我,却让我妈失望了!  我走的那个早晨,天空阴沉沉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妈妈的关节炎又犯了,下不了床。我把织好的毛裤整整齐齐地放在她床头,望着毛衣,她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边哭边狠狠捶着自己的腿:“我没用啊,一辈子都没用,丈夫死在外面了,还一次次逼得女儿外出打工。”  从昨天给我准备带到东莞的咸菜和辣椒时,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断过。我眼泪也涌进了眼眶,但我怕她更伤心,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只是按住她的手,安慰道:“妈,你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我今天出去打工,就是为了明天海鸥不需要打工啊。”  我妈哭得更凶了:“这世道,今天变明天变的,谁知道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的眼泪忍得很辛苦,便想早一点离开,但我妈却紧紧抓住我的手。其实,她明知道我不得不走的,却依然迟迟不肯放开。  我试图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开,最后不得不用力掰开了。我妈看着一步步离开她的床,忍不住放声大哭。与此同时,我忍了好久的的眼泪也汹涌而下。我一边不停地抹眼泪一边往外走,海鸥在前面推着自行车,一声不吭。  不远处的小河边,淑芬正在割芦苇,看到自行车后面的行李箱,因劳累而过早衰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海燕,你又要走了吗?你妈不是说不想放你走吗?怎么还要走?”  我苦笑道:“她是不想放我走,我自己更不想走,但在家我又能做什么呢?连嫁人都嫁不了,真的是别无选择。”  淑芬叹了一口中气:“这鬼地方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趁能走得了就走吧,走得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你看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想走都走不了呢。”  面对这个仅剩的朋友,我感觉有好多话想和她说,但她又弯下腰,机械而熟练地割起了芦苇。  我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这个让我不知道该留恋还是该憎恨的村庄。头顶传来鸣蝉不知疲倦的叫声,这叫声悠长而响亮,可以后我却再也听不到了,这让我平添了许多的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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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竹今天还没更新,我就来代劳了。357。  这次离开家,我感觉做了亏心事似的,连头都不敢抬。为了害怕再遇到村里人问这问那,我们专捡小路走,直到远远离开了村庄,海鸥才载着我驶上大路。要先坐公车,到市区火车站才能买到直达广州火车站的票。  经过镇上的时候,我把脸转向宋小帅修理铺所在的街道一侧,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不奢望奇迹出现,只想再看一看那个给过我温暖和关爱的人。没想到竟然真的看到宋小帅站在街道旁,碰巧他一抬头,立刻发现了我,呆了一呆,便向这边走来。  海鸥也看到他了,问我:“姐,要不要停下来?”  我咬了咬嘴唇:“不,你骑快点!”  同时我又不甘心地向宋小帅看了一眼,他追了几步,便停住了,转回头急速走开了。尽管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我还是感到微微的失望。  从我们家到广州,要先做汽车到市区,然后再在市区买直达广州的火车票。在等汽车的时候,海鸥内疚地说:“姐,对不起,要不是为了给我交择校费,你就不用再出去打工了。”  我沙哑着声音安慰他:“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跟宋小红吵架,不跟她吵架你也许就不用差那两分了。这是姐的命,你不要想那么多,一定要好好学习,我们家就指望你了。”  他懂事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种和年龄极不相衬的坚毅与忧伤。  汽车很破旧,一路上车厢都在“劈哩叭啦”地响,好象七老八十似的老头老太太似的。车厢内有几个人也象我一样提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旁边有几个人在聊天,一个个唉声叹气,无非是物价又升了,粮食更便宜了,学杂费一个学校比一个学校贵,要不就是聊在外面打工的事,似乎没一件高兴的事。  汽车行驶的路线虽然是新建不久的柏油路,但经过有村庄的路段时,很多人家把粮食或柴禾摊在柏油路上晒,本来宽敝的柏油路被挤成了窄窄的一小溜,汽车仅在这一小溜柏油路上行驶,时常会轧到粮食或柴禾,简直象汽车特技表演,我真为可怜的司机捏了一把汗。  柏油路本身质量也不过关,到处坑坑洼洼,好几次把我从座位上颠起来。车厢内始终环绕着极难闻的汽油味,有熟知行情的人说,真正的汽油没这种令人恶心的臭味,这车用的是**汽油。强烈的**汽油味,再加上车内还有人抽烟,窗户虽然打开了,但还是让我感觉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到了汽车站,我的五脏六肺都要被颠出来了,更不想再闻那种**油的臭味,急急忙忙拉着行李箱下了车。  虽然现在不是所谓的“春运”,但正赶上各大、中专院校及初、高中毕业生北上或南下的高峰期,火车站有很多提着大包小包的毕业生,一看就是外出打工的,很多人看上去稚气十足。他们年轻的脸上既茫然又兴奋,我恍忽看到了四年前的丽娟和我。  这些人有一些是集体外出的,有一些是三个一堆两个一团的,象我这样单身一人的情况并不多见。买车票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提着笨重的行李箱,正在东张西望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海燕。”  我猛一抬头,发现宋小帅正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358。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看到海鸥骑自行车送你,还提着大包小包的,我就赶紧打车追来了,你还没买票吧?”  我点点头,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过我的行李箱,大步向售票处外面走去。  我焦急地跟在后面大喊:“你干什么?快把箱子还给我!”  他头也不回,直到离开火车站广场,他才站住了。我提着一塑料袋路上吃的东西,里面装着方便面、萝卜干、黄瓜、西红柿,另外还有几只装满凉白开的矿泉水瓶子。这次轮到我气喘吁吁了,我边擦汗边生气地问:“我还要买车票呢,你疯了吗?”  他满脸怒色道:“疯的人是你!你发过誓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坚决不放弃!你怎么可以背信弃义?”  我委曲地说:“我没有背信弃义!是你这段时间连人影都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我了呢!”  他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解释道:“我怎么会忘记你?这几年要不是心里有你,我早就和顾斌一样结婚了。我这段时间是为小红在忙呢,她离分数线还差了一大截,本来不想叫她出去打工,可她哭着喊着偏要去,我只好把她和我堂弟一起送到长三角,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呢。”  我“哦”了一声:“小红和你堂弟都没考上吗?”  他无所谓地说:“小红没考上,我堂弟考上了,离重点高中差几分,只能上普通高中,上了也白上,他就不上了。他哥哥去年上到高二就辍学了,现在也在长三角打工。”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跟我回去,你以前答应为我留下的!”  我试着去扯我的行李箱,苦涩地说:“不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得走了,再晚就买不到车票了。”  他将行李箱拉得离我远了些,焦急地问:“为什么啊?才几天时间,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我没好气地说:“以前我不知道你家里人那样反对,现在我知道了,我永远不能原谅你妈和你妹。”  他歉然道:“实在对不起,不过我的婚姻,他们无权干涉。要是你不喜欢他们,结婚后我们就和家里分开过。”  我叹了口气:“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以前我还有两万元,但给我弟弟交了择校费,现在一分钱也没有了。如果我们结婚,你那个小小的修理铺哪里能供得起我弟弟以后的学费呢?我可不想让我弟弟和我一样因为钱迈不起大学的门。”  他不高兴了:“你嫌我穷?”  我摇摇头:“我不是嫌你穷,但供不起我弟弟上大学,却是事实。”  他茫然道:“那怎么办呢?我好不容易和你走在一起了,不想再失去你。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我眼珠一转,充满期待地说:“或者,你跟我去打工吧。打工虽然苦点累点,但总归比在家里赚钱多。象很多夫妻那样,打个十年八年的,不但能供起我弟弟,还能攒一笔钱。到时候,我们再回来开一个大一点的电器修理铺,好吗?”  我原以为他肯定会同意,没想到他竟然果断地拒绝了:“不行,我想都没想过外出打工,我是人,不是只会赚钱的机械!我就不相信没考上大学就比别人差,我就不相信在农村就过不上好日子,我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我抢白道:“你这几年又收死鸡又卖**的,你闯出什么天地了?”359。  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沉默了好一会儿,但还是硬气地说:“这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但我不想中途放弃!请相信我,农村城市化为时不远,城市农村才是我们理想中的家园。总有一天,就象现在农村人争着跑去城里去打工一样,城里人也会抢着往农村跑的!”  我完全绝望了:“那只是你的理想,等到那一天,我头发都白了。把行李箱还给我,我要去买车票了。”  他恳求道:“海燕,爱我就留下来!”  我毫不相让:“爱我就跟我出去打工!”  他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径直往火车站走去。他自知理亏,更拉着行李箱垂头丧气地跟在我身后。  我排队买票的时候,他一直跟在我身后,却还徒劳无功地反复念叨着:“求求你,爱我就跟我回去吧。”  我气极了,大声说:“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我不象你,你不需要养家,你不需要供你妹妹读书,你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若留下来,我能供得起我弟弟读书吗?”  他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供不起,那个修理铺一天也挣不了多少钱,我们结婚后就要生孩子,还在赡养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我冷冷道:“你还没算上我妈呢。”  他为难地搔搔头,半天没有说话。很快轮到我买票,他便想把我拉出买票的队伍,我用力挣扎,他也不好太过坚持,气急败坏了下了最后通碟:“杨海燕,你要是执意去广东,我们缘分就尽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我们的缘份早晚会尽,但现在从他口中说出,我的心还是象掉进了冰窟窿,眼泪顿时涌进了眼眶。窗口传来售票员的催促声,我犹豫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还是将钱递进窗口。  他的脸也立刻冷了下来,紧闭着嘴唇,再不说一句话。但还是默默买了一张站台票,随我走进了检票口。  在站台上,我们各怀心事,谁也不开口说话。当我所乘坐的那列火车慢慢进站时,他再也坚持不住了,伸出长长的胳膊,一把把我搂进我怀里,耳语般地说:“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等你!”  我眼泪立刻就涌出了眼眶,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浓重的汗味和烟味,言不由衷地说:“不要等我,回去找个好女孩结婚吧。这一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低下头,狂乱地吻着我脸上的泪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深深俯在他的胸前,不由自主发出绝望的哀嚎:“我真的不想离开,真的不想,一点点都不想啊。”  哦,那一刻,我是多么渴望人群全都散去,时光就此静止,没有流言蜚语,也无须远走异乡,就这样与他相拥着,天荒地老,永不分离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他宽阔的怀抱,但我知道,这一离开,那怀抱便再也不会属于我;我不知道我们始终紧紧纠缠的目光是怎样失去彼此的,但我知道,这一失去,命运永远无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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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我所站的地方是两列车厢的接轨处,火车稍一晃荡,整个人都跟着动起来。我只好学着别人的样子,将身体紧紧贴着车厢壁。好在车厢人虽然多,但远比广州回家时的人少,最起码人可以比较轻松地坐下来。我左右的两节车厢有些奇怪,一节车厢的地上都坐满了人,另一节车厢却比较空荡,座位上坐着的几乎都是十六、七岁的学生,大多数还穿着校服。但这节车厢列车员却不让进,一问才知,原来这节车厢是被本市一座县城的职业中专学样包下来的。里面坐着的就是该中专学校的老师和学生。看他们大包小包的样子,应该是去打工的;但他们的脸上,分明还稚气十足。  火车每过一个站就有人下,但上的人反而比下的人还多。原先守在被包车厢前面的列车员又去别处招呼的,有个别胆大的人趁机挤到了那节车厢。开始的时候,带队的两位男老师还大声叫列车员把人撵出去,但随着进入车厢的人越来越多,那两位老师也就好作罢了。  我也随人流涌入那节车厢,把行李箱勉强靠在一个三人座位边,人则倚在座位的靠背上。这样的姿势,刚站时还算舒服,但时间久了,双腿便受不了了,只好把身体的重心放在一只脚上,然后左右脚互换。  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三个女生,对面也是她们的同伴。他们一边打牌一边发出无忧无虑的笑声。洗牌的间歇,其中一个圆脸女生注意到我的窘境,便示意其余两个女生往里面挤一下,座位上很快空出一小块地方。多可爱的女孩子,如果身在广东,这事我想都不敢想,就算有人让,我还不敢坐呢。  我双腿己站得发麻,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便抢在另一个站在我旁边的女孩之前,快速坐了上去。  几个女生打牌很快打得累了,便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满脸期待地说:“老师说广州很好挣钱,有人一个月挣的钱比我们在家一年赚的还多呢。”她旁边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生怯怯地说:“可我表姐写信回来说,她现在总是掉头发,还动不动就流鼻血呢。”  圆脸女生不以为然道:“那你姐是‘沙鼻子’,听说这种鼻子的人最好流鼻血了。”  雀斑女孩急了,辩解道:“不是的,我表姐在家里从来不流鼻血的,她也很少掉头发,以前头发又黑又长的,可她说她现在的头发象乱稻草一样呢,又枯又黄,还分叉。”  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不紧不慢地说:“那一定是她营养跟不上,我堂姐前几天寄了一张照片回来,人比漂亮了许多,穿的衣服我见得没见过。她说广州很容易挣钱的,她每个月都几千几千的往家里寄呢。”  眼镜女生似乎年龄较大,显得比她的同伴们成熟一样,好象也比较有威信。女孩们听了她的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我感觉这些女生都太小太单纯了!真不知这样的单纯的女孩子去广州会遭遇到什么?  我很感谢她们给我提供的座位,便试探地问:“你们是去广州打工吗?”  眼镜女生立刻涨红了脸,不高兴地说:“我们不是去打工,我们是去实习!”362我惊讶地问:“你们去广州难道不是为了打工吗?那你们去实习什么呢?”  圆脸女生骄傲地说:“我们当然不是打工,我们都和学校签了合同,实习期间学校管吃管住,还不收我们学费,工资卡要交给老师,做为以后的学杂费,这样,实习期满我们就可以拿到中专毕业证了。”  我苦涩地想,原来她们骨子里也很看不起“打工的”。他们所说的合同和学杂费,还是把我搞糊涂了,经过她们七嘴八舌解释我才弄明白,这批学生是一所电子学校的,因为学校招生时,学杂费远远低工于同类学校,并承诺毕业后是中专学历,学校还包毕业后分配工作。所以很多家长都把孩子送进来,这节车厢里的学生都是她们同一级的,刚上了一年便派去广州实习,有的刚是寒假插班的,只上了半年学。  凭直觉,那个所谓的中专学校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办学,而是把学生想当成廉价的劳动力给他们赚钱!我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你们学校好象不太正规呢。”  眼镜女生对我简直是卑视了,撇了撇嘴,轻蔑地说:“我们县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们学校,我妈就是看了电视上的招生广告才把我送去的,我们村早几年就有人去上了,现在都毕业分配工作了呢,怎么会不正规?”  我宽容地笑笑,好脾气地问:“那他们毕业后都分配到哪里工作了?”  眼镜女孩傲然说:“江苏。”  我反问她:“那不就是打工吗?”  眼镜女孩呆了一呆,再不说话了。  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这些学生最小的才只有14岁,初一刚上完就被家人送进学校的,因为年龄不够,只能算童工,害怕工厂不接受,拿的还是她姐姐的身份证。同车厢的还有几个和她同龄,也都是拿别人的身份证。听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冒出“童工”这个词。  大约这些学生都是第一次出门吧,显得很兴奋,不住地向两个老师问这问那。两个老师轮流在车厢内来回巡视着,间或回答一些学生的提问,神情很是悠闲自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有一次,当他走过几位正在争执什么的男生身边时,有一个小个子男生忽然可怜巴巴地问:“老师,把我们送到广州以后,是不是你就不管我们了?”  老师不以为意道:“是啊,有工厂管你们呢。”  另一个男生又问:“有人说你是把我们卖给工厂,是不是这样?”  我看到,这几个男生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看上去非常斯文体面,但再体面现在也只能坐在地上,不由让人想起“斯文扫地”四个字。刚才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和那几个男生聊天,应该是是他告诉那几个男生的。  老师也意识到了,不满地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放声大笑:“哈哈,去广州我就不管你们了,我把你们卖喽,象小猪一样卖了。”说完这话,他得意地喝了一口水,继续在车厢里巡查。  学生们立刻面面相觑,然后是议论纷纷,但很快又开始说笑起来。没有一个学生站出来指责老师,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被卖的严重性,又或许他们太小,以为老师的话都是对的,根本没有想到去指责?  望着这群并未成年的孩子,我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唯有暗暗祝福他们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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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  搭乘同一列火车的人一如既往地多,其中很多人和我一样,手中拿的是无座位票。虽然列车员再三提醒大家不要拥挤,排好队。但人们为了抢座位,还是拼命往前挤。车厢外的人和车厢内的人遥相接应,呼朋唤友,吵吵嚷嚷,好不热闹。我不想挤,我的柔弱的双肩让我没有拥挤的资本。可当我顺着最后的人流想踏入火车时,不知什么原因,又从别的车厢门口快速跑过来一群人,这群人蜂拥而上,倾刻间把我挤得东倒西歪。我一手提着装着食物的塑料袋,一手提着笨重的行李箱,狼狈不堪。尽管我努力躲避,但我的身体还是不断和各色人等的身体各部位相撞,这些人有男人女人,有老人孩子。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是没有所谓的女性的矜持和自尊的,即便在最**的男人眼里,我的胸部和屁股也只是阻碍他挤上车的某种物体而己,与女人无关,与性无关,与**无关。  刚才的眼泪己风干,刚才那个和情人依依惜别的女子正在为上火车奋力拼杀。就算脑袋后面没长后眼,我也知道自己的样子非常狼狈不堪,想到这一切都被刚才还和我浪漫作别的宋小帅看在眼里,心里非常懊恼,干脆从人群中退了回去。  我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还没站稳,尖厉的汽笛声便呜叫起来。我透过车窗朦胧的玻璃,看到宋小帅的高大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来越模糊,直到成为了一黑点,最后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在我上火车的那一刻,我与他之间缘份,便己经尽了。  爱情是个多项选择题,所以这段感情才可以想结束就结束;但故乡,却是我今生的唯一,她己融入我的生命,爱也好,恨也好,我一生一世都和她血脉相连!  忽然就想到了那句流传己久的话:“所有的故乡都在沧陷。”是的,所谓的故乡,其实只是一种记忆。我们心中的故乡,当然是不希望她有一丝一毫改变的。但历史的潮流,却不容她不改变。她一改变,就与我们记忆中的故乡相去甚远,也因此对我们造成了许多微妙的伤害。所以对于故乡,我并不怨恨什么,只是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次离开家乡,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四年前离开时,是我和丽娟两个人;四年后再次离开,却只有我自己,还带着满身心的创伤。我是个太过平凡的女子,但我又不甘心这种平凡,也许正是因此才注定了我的悲剧。我一次次和命运抗争,却总以失败告终。如今终点又回到起点,难道这是我的宿命?不,我绝不甘心!  记得贝多芬曾说过一句话:“我要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它休想让我屈服!”此时此刻,这句话鼓舞了我,是啊,我也要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休想让我屈服!  痛定思痛,我把我的一切不幸都归结于那个江西煤矿,归结于那个该死的齐月升!齐月升,我一定要找到他!如果说以前想找到齐月升,还是为了给那38个无辜失去的生命讨回公道的话,那么这次,刚完全是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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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我所站的地方是两列车厢的接轨处,火车稍一晃荡,整个人都跟着动起来。我只好学着别人的样子,将身体紧紧贴着车厢壁。好在车厢人虽然多,但远比广州回家时的人少,最起码人可以比较轻松地坐下来。我左右的两节车厢有些奇怪,一节车厢的地上都坐满了人,另一节车厢却比较空荡,座位上坐着的几乎都是十六、七岁的学生,大多数还穿着校服。但这节车厢列车员却不让进,一问才知,原来这节车厢是被本市一座县城的职业中专学样包下来的。里面坐着的就是该中专学校的老师和学生。看他们大包小包的样子,应该是去打工的;但他们的脸上,分明还稚气十足。  火车每过一个站就有人下,但上的人反而比下的人还多。原先守在被包车厢前面的列车员又去别处招呼的,有个别胆大的人趁机挤到了那节车厢。开始的时候,带队的两位男老师还大声叫列车员把人撵出去,但随着进入车厢的人越来越多,那两位老师也就好作罢了。  我也随人流涌入那节车厢,把行李箱勉强靠在一个三人座位边,人则倚在座位的靠背上。这样的姿势,刚站时还算舒服,但时间久了,双腿便受不了了,只好把身体的重心放在一只脚上,然后左右脚互换。  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三个女生,对面也是她们的同伴。他们一边打牌一边发出无忧无虑的笑声。洗牌的间歇,其中一个圆脸女生注意到我的窘境,便示意其余两个女生往里面挤一下,座位上很快空出一小块地方。多可爱的女孩子,如果身在广东,这事我想都不敢想,就算有人让,我还不敢坐呢。  我双腿己站得发麻,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便抢在另一个站在我旁边的女孩之前,快速坐了上去。  几个女生打牌很快打得累了,便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满脸期待地说:“老师说广州很好挣钱,有人一个月挣的钱比我们在家一年赚的还多呢。”她旁边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生怯怯地说:“可我表姐写信回来说,她现在总是掉头发,还动不动就流鼻血呢。”  圆脸女生不以为然道:“那你姐是‘沙鼻子’,听说这种鼻子的人最好流鼻血了。”  雀斑女孩急了,辩解道:“不是的,我表姐在家里从来不流鼻血的,她也很少掉头发,以前头发又黑又长的,可她说她现在的头发象乱稻草一样呢,又枯又黄,还分叉。”  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不紧不慢地说:“那一定是她营养跟不上,我堂姐前几天寄了一张照片回来,人比漂亮了许多,穿的衣服我见得没见过。她说广州很容易挣钱的,她每个月都几千几千的往家里寄呢。”  眼镜女生似乎年龄较大,显得比她的同伴们成熟一样,好象也比较有威信。女孩们听了她的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我感觉这些女生都太小太单纯了!真不知这样的单纯的女孩子去广州会遭遇到什么?  我很感谢她们给我提供的座位,便试探地问:“你们是去广州打工吗?”  眼镜女生立刻涨红了脸,不高兴地说:“我们不是去打工,我们是去实习!”362。  我惊讶地问:“你们去广州难道不是为了打工吗?那你们去实习什么呢?”  圆脸女生骄傲地说:“我们当然不是打工,我们都和学校签了合同,实习期间学校管吃管住,还不收我们学费,工资卡要交给老师,做为以后的学杂费,这样,实习期满我们就可以拿到中专毕业证了。”  我苦涩地想,原来她们骨子里也很看不起“打工的”。他们所说的合同和学杂费,还是把我搞糊涂了,经过她们七嘴八舌解释我才弄明白,这批学生是一所电子学校的,因为学校招生时,学杂费远远低工于同类学校,并承诺毕业后是中专学历,学校还包毕业后分配工作。所以很多家长都把孩子送进来,这节车厢里的学生都是她们同一级的,刚上了一年便派去广州实习,有的刚是寒假插班的,只上了半年学。  凭直觉,那个所谓的中专学校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办学,而是把学生想当成廉价的劳动力给他们赚钱!我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你们学校好象不太正规呢。”  眼镜女生对我简直是卑视了,撇了撇嘴,轻蔑地说:“我们县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们学校,我妈就是看了电视上的招生广告才把我送去的,我们村早几年就有人去上了,现在都毕业分配工作了呢,怎么会不正规?”  我宽容地笑笑,好脾气地问:“那他们毕业后都分配到哪里工作了?”  眼镜女孩傲然说:“江苏。”  我反问她:“那不就是打工吗?”  眼镜女孩呆了一呆,再不说话了。  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这些学生最小的才只有14岁,初一刚上完就被家人送进学校的,因为年龄不够,只能算童工,害怕工厂不接受,拿的还是她姐姐的身份证。同车厢的还有几个和她同龄,也都是拿别人的身份证。听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冒出“童工”这个词。  大约这些学生都是第一次出门吧,显得很兴奋,不住地向两个老师问这问那。两个老师轮流在车厢内来回巡视着,间或回答一些学生的提问,神情很是悠闲自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有一次,当他走过几位正在争执什么的男生身边时,有一个小个子男生忽然可怜巴巴地问:“老师,把我们送到广州以后,是不是你就不管我们了?”  老师不以为意道:“是啊,有工厂管你们呢。”  另一个男生又问:“有人说你是把我们卖给工厂,是不是这样?”  我看到,这几个男生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看上去非常斯文体面,但再体面现在也只能坐在地上,不由让人想起“斯文扫地”四个字。刚才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和那几个男生聊天,应该是是他告诉那几个男生的。  老师也意识到了,不满地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放声大笑:“哈哈,去广州我就不管你们了,我把你们卖喽,象小猪一样卖了。”说完这话,他得意地喝了一口水,继续在车厢里巡查。  学生们立刻面面相觑,然后是议论纷纷,但很快又开始说笑起来。没有一个学生站出来指责老师,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被卖的严重性,又或许他们太小,以为老师的话都是对的,根本没有想到去指责?  望着这群并未成年的孩子,我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唯有暗暗祝福他们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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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  四个人挤在三个人的位子上,很不舒服。之前想和我抢座位的女孩也坐到了对面,就是说,仅容六个人的座位,现在挤了八个人,八个人就是十六条腿,连伸腿的地方都没有。更惨的是,想睡觉时,头只能往后仰,但一睡着了,头又不由自主往前垂,弄得人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着,真是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火车到达广州火车站,车上的人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过去的两天两夜,简直就象一场战争。当然,从走下火车的那刻起,我等于又开始投入了另一场战争。  有了前两次在广州火车站的深刻记忆,我深知这里卧龙藏虎,所以一出检票口,我便不看不听不闻不问。径直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拿出磁卡打电话。    按理,我应该先去找李梅的,李梅不但可以给我找地方住,那儿的消费也比东莞市内低得多。很多再次从家乡来东莞的人,几乎都会去原来工作过的地方,或投奔老乡,或投奔朋友。而李梅呢,她是我的朋友,她的男友胡海波又是我老乡。  但我实在不想回忆起与沈洲有关的一切。并且“金秋”厂有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老乡,传到家乡的闲言碎语肯定是和他们有关的。所以,我还是决定去东莞。  好在东莞还有杭宗恋,我仍然记得分别的前一晚,我请她和几个同事吃饭时,她豪迈地向我举起酒杯:“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互相帮助!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只要你回东莞,一定要来找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我不想麻烦她太多,但她在东莞这么久,找一个住的地方应该还是可以的。有住的地方,我就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住宿费了。  谁知,当我满怀希望地拔打她的手机时,拔了很久却无人接听。她是我在东莞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怀着越来越渺茫的希望,不厌烦地一遍遍拔打着,直到她接听。  没想到,她的口气却十分冷淡,不耐烦地说:“你是谁啊?”  我赶紧提醒她:“我是海燕,杨海燕呢。”  她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哦,海燕啊,好久不见了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是的,我刚从家里回来,你有住的地方吗?”  她沉默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海燕,我也从专题部出来了。我认识了一个台湾男人,刚搬到他家里。不是我不想帮你,真的是很不方便,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我心里一冷,又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我是理解她的,有着那么复杂的过去,身边有一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就想当于埋了一颗定时炸弹。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然打电话之前我抱的希望很大,但经历过那么多背判与欺骗,这个结果并不让我感到太多失望。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吧。放下电话,我望着四周行色匆匆的人们,尽管这些人离我很近,却又感觉他们离我好远。虽然在东莞不再有一个可以给我帮助的人,但我还是决定去那儿,因为我对那里相对较熟,去人才市场也很方便。  为防止象上次那样被人“卖猪仔”,我决定去火车站隔壁的省汽车站乘车。364。  省汽车站大约是建得较晚,和火车站相比,不但建筑恢宏汽派,环境也干净整洁,进进出出的人穿着也比较考究,一看都是比较有钱有地位的。我刚从火车上下来,虽然还不是蓬头垢面的乞丐形象,但提着笨重的行李箱,身上极便宜极不时尚的衣服,且衣服上还沾有西红柿的汁,黄瓜的细屑与汗水浸出的盐渍,东一块西一块的,风尘仆仆,非常狼狈。  从广州到东莞,坐省汽车站的豪华巴士比普通巴士贵十几块钱。但豪华巴是走高速的,普通巴不但脏破,还很慢。我拿着票,排在衣着考究的候车队伍中,显得极为另类,一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工厂“打工妹”。  不愧是豪华巴,车身很高大漂亮,车门前验票的服务小姐穿着天蓝色的制服套裙,很是周到热情。车座很漂亮,每人还有一瓶泉水和一份报纸,这样的坐车待遇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我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老伴坐在前边。老两口衣着休闲,脸色红润,不时笑眯眯地交谈什么,看上去十分可亲。车上空调开得很足,刚从热浪扑面的环境进入车厢,我感到十分享受。但车到半路便受不了了,冷得双手抱着肩。  旁边的奶奶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冷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是的,风好大。”  老奶奶笑了:“是冷气开得太大了,我调一下试试。”  我原以为整个车厢温度都是统一的,没想到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个开关可以调节的。但老奶奶调了半天,头顶的风反而更大了。老奶奶便招呼她老伴:“刚才你把冷气开得太大了,这小女孩嫌冷了。”  老爷爷便站起身调了调,调好后冲我一笑:“其实开得并不大,可能是你没在空调房呆惯的缘故吧。”  我惭愧地说:“是的。”  老奶奶又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宽容地笑笑:“豪华车就是这样,冷气开得很足,你应该去搭普通大巴的。”  虽然老奶奶并非恶意,以我的身份和口袋里的钱,我确实不应该搭乘这种价钱相对昂贵的豪华巴的。但她的话,依然深深刺痛了我。所以,豪华巴一至东莞,我就急匆匆跳下了车。  望着依然灰蒙蒙的低矮天空,呼吸着充满浓烈汽油味的浑浊气体,我感到无限酸楚:东莞,我又回到了,这个令曾令我伤心欲绝的城市!  将近一年不见,东莞和我走时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当初我离开东莞时,是伤痕累累。现在回来时,依然是累累伤痕。  我驾轻就熟地找来原来住过的那家十元店。尽管外面的世界一天天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十元店依然和半年前一样脏、乱、差。要说不同,也是有的,那就是店里的客人没一张熟悉的面孔。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次住进去要坦然得多。好在行李箱里只有几套换洗衣服,身份证和钱随身携带。  我深深知道,在东莞、广告东乃至珠三江一带生活,象我这样再普通不过的打工妹,如果所报的案不是惊动省一级的大案,一般是不会被破案的。即便是报案,也不过是做个形式而己。所以除了自己小心外,别指望谁会给你带来安全感。365。  但我再也不想到流水线上作了。不是我怕苦怕累,而是我知道,只要坐在一个工厂的流水线位置上,不要说命运依然得不到改变,想找齐月升真是比登天还难!所以这次,我一定要成为人事文员,因为只有人事文员,才能接触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信息。  可让我郁闷的是,现在虽然不是招聘旺季,但人才市场仍然每天爆满。远远望去,人山人海,好不壮观。每一个人才市场就象一个没有销烟的战场,无数找工的人在这里撕杀。来这里的人,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是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大多数的人都象我一样,只为谋得一个栖身之地。  人才市场的兴旺也带动了很多周边产业的发展,在它周围,有许多小型打字社,专门帮助求职者打印“求职简历”。据说打印一份了了数字“求职简历”,最少也要十块钱。如果配上插图或表格等等,价钱更高。打字社一般都装有复印机,帮助求职者复印“求职简因”及各种证件,复印一份身份证及毕业证等证件,需要一块钱。如果复印的不是原件,则复印一张只需要五毛钱。  除了打字复印社,还有卖招聘信息报的,卖各种招聘信息表的。最让人头疼的是,几乎每隔三五步,就有人装作无意走过我身边,有的问:“要办证吗?”有的说:“发票发票。”有的则是“身份证、毕业证、车牌、各式证件。”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还有卖两块钱盒饭炒粉、卖小碗豆腐脑、卖薄片红西瓜、卖哈蜜瓜等等小商小贩。至于小偷小摸们趁乱作案,更是不在话下。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有的人进入人才市场的大楼,有的人从大楼里出来,有的人在外面公告梯形中的招聘信息前留连。  这次我不再节省入场费,来到东莞的第二天,便鼓起勇气进出人才市场,交了十元钱,领取一张人才市场特制的应聘表格。拿着表格,我在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的人群中艰难行走,好不容易找到填表处,填表的桌椅却被人占满了。有几个没占到桌椅的人,就直接把表格竖放在墙上,很艰难地填写。但那样填出的表格,字迹非常难看。我就学有些人的样子,焦急地等在填表人的后面,等别人填好了,迅速坐下去。好不容易填好表格,便排队复印,然后鼓起勇气应聘。我专捡招聘人事文员的摊位,在人头攒头的空隙中,强忍着招聘人员的百般挑剔,厚着脸皮递简历。  虽然在这些求职的人员中,我年龄还不算太大,完全符合普通文员18-25岁的要求,但高中毕业、不会电脑、没有人事工作经验等等,都成为我应聘人事文员的大敌。所以,尽管连进了数次人才市场,手里没有填的人才市场表格也积攒了一小叠,但递出去的几十份简历,却如泥牛如海。  为了节省每一份开支,我也象第一次带我来十元店的张美霞那样,有意无意地在人才市场周围找那些单身的女孩搭讪,如果她们没地方住,我就将她们带进十元店,每介绍一个人进去住,我就少交一天的房租。十元店的房租是每天交的,虽然是十元,也够了两天的生活费呢。  不到半个月,我就带了三个女孩住进了十元店,也就省下了三天的住店费。因为大家同病相怜们,每天一起出门找工作,然后回来交流找工经验,相处倒也融洽。只是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再融洽也很快就各奔东西了。  有两个女孩很快都找到工作搬出十元店了,眼看我最后一个领进来的阿文也要去上班了,我更加慌张起来。和另外两个有大学文凭的女孩不同,阿文脸上一脸雀班,长得并不漂亮,也是高中生,各方面并不比我强啊。  我郁闷地问:“为什么你这么好找工作,我就找不到呢。”  阿文神秘地说:“谁叫你没准备好呢?”  我委曲道:“我哪里没准备好啊,高中毕业证、身份证和简历一应俱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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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她不屑地摇摇头:“有多少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呀,高中生算什么!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没有高学历想找一份好工作是不可能的。我以前也象你一样傻,用高中文凭找工,人家看都不看就扔进垃圾筒了。这次找工之前,我专门做了张大专文凭,每次进人才市场都能收到好几张面试通知书呢。”  不要说东莞的各大人才市场,自从我踏上广东的土地,到处都能看到做各种假证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他们一般是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张写满电话号码和业务范围的名片。名片五光十色,最常见的是“东南亚办证集团”等等的字样。上面有联系人、联系电话及业务范围。他们业务范围很广,囊括身份证、毕业证、暂住证、健康证、退伍证、发票等等。总之只有是顾客所能想得到的各种证件,他们全部可以办到。  但我一直认为做假文凭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所以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现在听阿文一说,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还是嗫嚅道:“这样不好吧?”  阿文白了我一眼:“有什么不好的,你以为我想做啊,还不是被逼的。现在办假文凭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我一个,别人能办,为什么我就不能办?我算看透了,现在的社会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事实确是如此啊,我叹了口气问:“哪里可以办呢?”  阿文说了东莞某镇的名字。  我惊讶极了,这个镇也算是东莞一个大镇,一直以酒店及其他服务业闻名于东莞、珠三角乃至全国,没想到同时也是***的窝点。  阿文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对这个镇赞不绝口:“办一个毕业证才50元,做得可真象。听说全国***的水平,以那里的专业性最强,办的证件也最逼真。有些人为了追求最佳办证效果,会从很远的地方去那里办证。我的大专毕业证,就是表哥亲自去那里给我办的。”  我心急地问:“你表哥认识那个镇上的人吗?”  阿文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没关系的,那里到处都有***的人,只要随便往街上一站,马上会有人和你打招呼。陌生人他们就在外面交易,要是熟人,他们就会把你带进院子里,那样证件会做得更快更好呢。”  我犹豫了:“我一个女孩子,真的不想单独去那种地方呢。”  阿文翻了我一眼:“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一定要到那里办呢。街上到处都是办证的,你自己去找吧。”  说完,她拿起行李,向我打了声招呼,便兴冲冲上班去了。  虽然我一直坚信,我的能力绝不会比那些有大学文凭的差。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文凭是敲门砖,没有文凭人家连你的简历都不收呢。即便是用假文凭是一种极不道德的行为,我也认了,并不是我愿意这样,正如阿文所说,实在是被逼无奈!  以前走在路上,我从来对那些递给我办证小卡片的人不屑一顾。但因为心里有了某种想法,第二天再上街,我便留了心。有人明目张胆地将***的名片往我手里塞,我就接过了。其实身边的建筑物及电线杆上,这种办证的名字、号码比比皆是。  不到半小时,我己收到了十几张卡片。回到十元店,我将这些卡片拿出来,除了上面的联系人名有不同外,其余都是大体相同的。我不知道该给哪位打电话,想了半天,最后拿起一张联系人是“杨兵”的名片。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选一下跟自己同姓的,也许会好一些。虽然这个杨兵,也未必是他的真实姓名。  电话一直在通话中,很久才打通,可见生意还不错。杨兵听说我要办证,很是热情,让我拿20元押金及两张照片到附近一个住宅小区旁等他。367。  我拿了照片,很快来到那家小区旁约定地点。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驶向这边。这人是个胖子,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只不大公文包,白衬衫蓝裤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上去还有几分儒雅。“胖子”在我前面大约十步的地方停下来,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走到我身边,装作很无意地问:“你是杨小姐吗?”  我感谢象一些影视剧中的***接头,紧张地点点头:“是的。”  他依然很谨慎:“是你要办证吗?办什么证?”  我试探着问:“是,我想****,可以吗?要多少钱啊?”  他自豪地说:“你想办什么证件都可以,我们什么都能办!多少钱要看你办的是哪个学校?”  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四年前我考上的那家著名大学的名字。想想真是难过,如果四年前我去读了,现在也是本科文凭了。  没想到杨兵却说:“这个不行,你没听说过树大招风吗?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你是我本家我才跟你说,别人我是不会管这些的。我建议你办成教的,因为好象现在只有成教的查不出真假,现在很多人都办成教的,查出来的机会很小。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办也可以,我们全国哪个学校都可以办的。”  我叹了一口气:“那就办一个成教的吧。”我说了一个成教学院的名称,我同学有两个就是考上那个学校的。  他点点头:“没问题,100元吧。明天这个时候你还在这儿等我,我给你送来。”  我想起阿文的毕业证只要50元,便跟他讨价还价:“人家办都是50元呢,你怎么100元?”  他便开始哭穷:“100元己经是很少了,还是我看在跟你一个姓的份上呢。别人办都是150元。早些年更贵,专科五百,本科八百。”  我坚持道:“不行,50元,要是不行我找别人办了。”  他只好让步:“行行,五十就五十,你要不要同时办身份证、暂住证、健康证?”  我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办身份证,我自己都有呢?”  他“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虽然有身份证也不用,全套都要假的呢。”  我惊讶极了:“为什么啊?”  他意谓深长地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呗。”  我“哦”了一声说:“我不需要的。”  他却不放弃:“你要是有朋友需要的,介绍他来找我办,介绍人过来,你也可以从中拿提成的,好多人都在我们那儿兼职呢。我们的身份证上是带有防伪标识的,做防伪标识的膜都是真的,是从公安局直接拿出来的!”  我简直是佩服他了:“你们怎么拿得到那种东西?还是真的?”  他得意地说:“这你就别管了,连防伪标识都有,你说我们什么不能办啊?你要是肯花几千上万元,我们甚至可以到学校给你备案,连成绩、学籍都有,比真的还象真的,就是到那个学校查,也没人敢说你的毕业证是假的。”  我连连点头,心里十分后悔,恨自己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所以毫不犹豫地将20元押金及两张照片交给他,并很快约定第二天同一时间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们这边刚刚交接完毕,忽然看到前面来了一个提行李的女孩子。杨兵赶紧丢下我迎向那个女孩,不用问就知道,又去推销他的假证了。368。  第二天,我又到那个地方,等了好久杨兵才过来,车子骑得飞快,一脸歉意。他还没等我问话便急急地解释说:“对不起,对不起,来时的路上又接了几个活,所以就来晚了。”  我随口问:“做这个的人很多啊?”  今天他不象昨天那样警惕了,得意地说:“那当然,不过现在做的人多了,不如以前赚钱多。前几年做这行的人,现在都成大老板了,都有房有车,就不做这行了。”  他言语之间,并不觉得做这行是什么丢人的事。反而是我,感觉象做贼一样,接过那本红褐色的毕业证,虽然明知是假的,心里还是非常激动,连声说:“做的好快呢,真的太快了。”  他得意地说:“那当然,我们做了那么多年了呢,刻章、打字什么的都有专人负责的。你做的是去年毕业,所以更快些。最怕做那样毕业时间久的。为了逼真,都用专门的黄纸,有的还嫌看上去不旧,我们就得放在灯光上烤或是将表面磨损,那才做麻烦呢。”  听了他的话,我感觉做他们这行的好象技术含量还蛮高的呢。可是一打开看到空白处,我却傻了眼:“怎么是空白的?”  他老道地解释说:“成教的系和专业都是手写体,我们只负责做证,不负责填里面的内容。如果你想让我们帮你填也可以,要再交50元填写费,我们会有专人帮你填写,他的字写得比大学教授还好。”  50元可以够我在10元店住五天呢,我坚决地摇了摇头,刚想将毕业证放进包里,他却拦住了,我奇怪地问:“怎么啦?”  他正色道:“做这个是50元,你只付了20元,还30元没付呢。”  我尴尬万分,连忙将钱递过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好脾气地笑笑,接了钱,又递过一张名片给我,再三叮嘱:“你以后要是再做别的证件一定要联系我,要是你有朋友要做也联系我。我们技术最好,很多做这个的其实都是假的。”  我接过了,但他一转身我便扔掉了。这样的名片太多了,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同姓的份上,我才不找他呢。可同姓有什么用,只拿钱谁都可以办!再说他的姓名,肯定也是假的呢。  回到十元店,房间正好没人,我偷偷将毕业证打开,一遍遍仔细看着。虽然我没有看过别人的大学毕业证,但这张毕业证无论是排版还是字迹,看不出一丝儿破绽!  我拿起笔,在废纸上练了很久的字,才诚惶诚恐地在毕业证的两个空白处分别填上“中文系”及“汉语言专业”的字样。据说做假文凭,填这个专业是最难让人发现破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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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我的字迹非常娟秀,和毕业证上原有的铅字大小适当。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张毫无瑕眦的假毕业证,久久不愿意放下。我想起了我那破碎了的大学梦,有那么一刻,我多么希望这张毕业证是真的啊。  蓦地,一个致命的问题跃入脑海:现在什么都可以做假,甚至有人拿假身份证去进厂,那个该死的湖南人齐月升,他若也办了一张假证进厂,就象一滴水融入大海,连一丝痕迹都不留,找到他谈何容易呢?  虽然我们这些外来工在中国人口中属于一个非常庞大的群体,甚至越来越庞大,但我们却依然在夹缝中求生存,处于尴尬的“三不管”状态,即国家不管、原住地不管、暂住地不管。  任何人,只要离开自己的户口所在地,哪怕是由农村到其所属的县城,都属于外来人口,按规定都要办理暂住证,似乎暂住证大于身份证。离开户口所在地,便叫“打工”。我们这些打工者,国家既没有为我们安排工作,也没有国家来为我们提供优质服务,比如失业救济等等。还有政治权利,我都23岁了,还不知道选票长得是什么样子。我在东莞打工三年,唯一和公安机关有联系的,就是丽娟那次被抢,最后也不了了之。  和原住地也不过是一张身份证的联系。身份证必须本人亲自回原住地照相,然后交四五十块钱办理费。有效期是十年、二十年甚至长期,也就是说,在这期间,除了亲情,原住地不再和你有别的联系。当然,结婚除外,因为女方半年或几个月要回家做一次妇检,否则会被当作违法计划生育政策罚款或将留在原住地的直系亲属抓起来。  至于暂住地,就更别指望了。据说“三无人员”的正确解释应该是“无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无法定赡养人”,但这个定义移植到我们外来工身上,理论上便是无身份证、无暂住证、无用工证明,实际上却是“无暂住证”,而具体操作起来,弹性空间就更大了。  如果拿假身份证进厂,一般只有在办理暂住证时才可以验证身份证真假。但办理一个暂住证,动辄几十甚至上百,如果不是工厂统一从工资中扣除,很多人不会主动从微薄的薪水中拿出这笔钱办理。我在“金秋”厂便知道,象“金秋”这样的大厂,为了偷税漏税,向上面虚报人数是家常便饭,成千上万人的只报几百或一千。工厂都会通过本地厂长塞给上面负责的官员一些钱,上面便也就就对这些工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据说每到年底,工厂都要拿出一大在笔钱打发各级别各部门官员,这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当然,所谓的极大也是相对的,和工厂所得的好处相比,是微乎其微。但也足够养肥各级别各部门官员了,却亏了国家和工人。  为了与工厂上报的人数相吻合,工厂办理暂住证时,一般只交够上报人数的暂住证费用就行了,为了节约成本,连暂住证都不发放给工人。这样,工人在遇到治安队查暂住证时,便不需要出示暂住证,只要出示厂牌就可以了。但费用,还是会从每个工人的工资中扣除的。所以暂住证,早就失去有效管理暂住人员的作用,这也给了许多犯罪分子以可乘之机。我越想越泄了气。最后只能近乎绝望地鼓励自己:我一定要做人事,我一定要找到齐月升!尽管这句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它却让我鼓起勇气,在又一个招聘日到来时,拿着假毕业证走进了人才市场!370。  人才市场和往常一样火爆,似乎从来也没见它不火爆过。我不时按着手袋里那本硬硬的毕业证,心里七上八下的。人才市场都设有专门的证件检验处,无论什么证件,一到那儿就会被检验出真假的。  所以,这张毕业证首先遇到的问题是:能不能瞒过招聘人员?即便是瞒过了,招聘人员是否要验证也是个问题。但无论如何,我决定孤注一掷!  我又用之前积攒下来的空白表格填写了几份个人简历,顺便改动了一下工作经历,即把原先的不懂电脑改为电脑操作不熟练,并加了一年的人事文员工作经验。我本来想改成电脑操作熟练的,那样太容易穿帮,想想还是算了。  我依然只到招聘人事文员的摊位前应聘,但因为底气不足,我还是不敢到那些大厂或集团公司的招聘摊位前。和以前受冷遇不同,这次我竟然很快收到五、六家面试通知书,尽管从一个摊位奔波到另一个摊位前,很是紧张忙碌,却感到从不有过的激动。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虽然己拿到五、六家工厂的面试通知书,但这些都是小厂,在小厂即便是做人事文员,接触到的人也非常少。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撕杀喧闹,人才市场己经比刚才冷清了不少。没有人再进场,出场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很多招聘单位的人己经开始吃饭了。  我依然兴致勃勃地在一个个摊位前走来走去。最后,我终于战战兢兢兢把目光投向那些大厂或集团公司。当我无意中经过一家名叫“樱之”的日资集团公司摊位时,眼晴不由一亮。  他们也在招聘人事文员,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并是女性!我看了招聘要求上方的企业简介,“樱之”是深圳一家五金厂,专门生产表底表壳,属于跨国集团公司,员工约一万五千人。我原以为“金秋”己经够大了,没想到还有比“金秋”更大的厂,要是在“樱之”做人事文员,每天可以接触到多少人啊,找齐月升的机会不也是大大增加了吗?  但若进这样的大厂,我的假文凭会不会暴露?忽然想起阿文的那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退一步讲,如果这句话还不足以让我上前应聘的话,那么我第一次来东莞进的是一家小小的表链厂,莫非是上天的旨意,这次又让我进一家表底表壳厂吗?  我一边这样不着边际地想着,一边一步步朝“樱之”厂的摊位前慢慢靠近。摊位前有两份麦当劳套套餐,却只有一个人在吃。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白晰,长相俊美,却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胡子刮得倒很干净,但还是在两腮泛着一圈圈若隐若现的青光。  他吸可乐时,我己经小心翼翼地坐在他面前。  他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我在吃饭,等下再来!”  我怯怯地问:“请问,你们还招聘人事文员吗?”  听了这话,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大约见我是个女孩,脸色也缓和下来:“招啊,你要应聘吗?”  我赶紧把个人简历放到他面前,他看过便问我:“你在制衣厂上过班?”  我点点头:“嗯。”  他同情地说说:“制衣厂,是血汗工厂中的血汗工厂,听说通宵加班,没有休息天是常事。”  我苦笑一声:“己经习惯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向我伸出手:“证件。”371。  我只好诚惶诚恐地身份证和假毕业证推给他,唉,真是做贼心虚啊。正在这时,他的同伴回来了。这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大约二十八、九岁的年纪。我忽然感到这个人好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他是谁。  那个高瘦的男人竟然也多看了我两眼,这更让我确信我见过他。  不论见过没见过,为了增加应聘成功的机率,我厚着脸皮和他套着近乎:“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你呢?”  他不动声色道:“是吗?”  “络腮胡”忽然笑眯眯地把我的人个简历和毕业证一起推给他,同时狡黠地问:“王磊,你看看这个毕业证。”  我心里一沉,意识到“络腮胡”怀疑我的毕业证了。但同时也想起面前这个叫王磊的人确实是我见过的。那还是2000年我刚来东莞的时候,陈刚给我和丽娟租住的房子里,除了阿玲夫妻,就是他了。虽然他少言寡语,但我对他印象深刻。特别是遭遇治安队查暂住证那夜,要不是他把我们带到山上躲藏,真不知道被队抓进去会发生什么事呢。  “络腮胡”这样一说,我以为在这次招聘中,王磊有最终决定权,这次不能再被动了,我要抓住这千裁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我赶紧大声说:“王磊,我叫杨海燕,我认识你,你是湖北人,我刚来东莞就认识你!”  王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喜,只是“哦”了一声,淡淡地说:“是的,我也想起来了。好象是四年前吧,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拼命点头,并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看在和我认识的份上,能放我一马。但他只简单扫了一眼,就将个人简历和毕业证推给我,礼貌地说:“我们公司有专门的证件检验仪,高中以上学历都要经过严格验的。”  假毕业证被人当场戳穿,我感觉脸烧得很厉害,但还是死撑着,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问:“我这是真的,你们为什么要说是假的呢?”  “络腮胡”得意地比划着:“你自己看看,这么低级的错误!你毕业证上的字迹和你个人简历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杨小姐,你不会说毕业证是学校让你们自己填的吧。”  我顿感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撂下这话,便再也顾不上去和谁套近乎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人。  王磊大约是于心不忍,安慰道:“其实,你不一定要拿假毕业证应聘的,你可以先进一个大厂,凭自己的努力,从普通员工一步步做起。很多公司更看重一个人的努力而不是文凭。”  我很想说,既然不看重文凭为什么你们招聘还要求大专以上学历呢?但话都嘴边我咽了下去,而是机灵地问:“那你们厂招不招工,我进你们厂好不好?”  王磊一愣,谁知还没等他回答,“络腮胡”便满口答应,热情地说:“好啊,好啊,我们厂工资也不错,老工人都可以拿到两千块每月。现在正在在大量招聘操作员,现在珠三角民工荒啊。这上面有地址,你要是不嫌远,就来吧。”  我看到王磊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但什么也没说。  白认识了他一场,一点忙都不帮上,我才不管他高不高兴呢。当即拿起笔抄下“樱之”的地址。这次来东莞,我感觉自己己经在不知道不觉间变得势利起来了。  一万五千人的大厂啊,就算不做人事文员,我也可以认识好多人呢,找到齐月升机会就更大些。再说我一直认为,深圳掘起比东莞早,劳动法贯彻得比东莞要彻底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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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有多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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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虽然去“樱之”厂暂时只能做普工,不如到那些小厂做人事文员轻松。但考虑再三,第二天一早,我毫不犹豫地收拾行李,坐上一辆驶往深圳的大巴。  尽管不是周未,但车厢里人还是很多。似乎从一坐上开往广州的火车起,人就没见少过。幸好东莞是始发站,所以我还是坐到了一个车厢中后的位置。因为提着行李,所以坐在外侧。大巴经过东莞一个镇车站的时候,还没停稳,就看到几个“烂仔”模样的人向这辆车靠拢,我心里不由一紧。  车门打开,其中有个女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随着人流下了车。女孩长得小巧瘦弱,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肩包,她谨慎地把肩包放在胸前。女孩应该在这边呆过一段时间为,为了防止被**,现在街上的女孩几乎都是这样背包。  我刚想把目光移到别处,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女孩己被扑倒地在,几个“烂仔”一拥而上,扯项链的扯项链,抢包的抢包。女孩紧紧护着手里的包,奋力挣扎,但周围的人全都目光冷漠。因为女孩的激烈反抗,烂仔们一时得不了手,竟然凶狠地对她拳打脚踢。女孩只好丢下包,双手紧紧抱着头,但还是很快被踢倒在地上,小巧瘦弱的身材缩成一团。  几个烂仔得手后便作鸟兽散,女孩这才慢慢地坐地上坐起来。因为刚才的挣扎,她的小T恤和胸罩也被卷了起来,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胸脯,周围刚才还很冷漠的人纷纷将目光对准她的胸脯,有几个男人还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女孩非常紧张,没有任何的羞愧,只是机械地把衣服放下来,然后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最后一个残存的塑料袋。  不远处的治安员好象现在才发现一般,慢吞吞地走过来问着女孩发生了什么事。女孩摇摇头,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收拾好塑料袋便迅速离开。自始至终,除了尖叫,她没有哭,没有告饶,没有求救,没有愤怒,有的只是默默的承受和听天由命。  我更紧地拉着行李箱,眼晴盯着身边每个人,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公车又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不时有人下车,也不时有人上车。在快进入深圳时,又上来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大约三、四十岁,一个长脸一个方脸。他们象很多人一样,上车后迅速向全车扫了一眼,正好坐在我内侧的那个人下了车,“方脸”立刻坐下了,“长脸”站在他身旁。这两个人穿不土不洋,不干净也不邋溻,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我依然紧紧抓着行李箱。  大巴是空调车,人坐在里面虽然凉快,但很闷。为防止更闷,车上标出有“严禁吸烟”的字样。但“方脸”竟然拿出一根烟点上,并深深吸了一口,望着烟头上迅速冒出的烟雾,我感觉到一丝恐慌,回家前在广州火车站“邮政招待所”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我一直怀疑那个女人点的蚊香或抽的烟里有**的成份。所以这次,我立刻屏住呼吸,并将头偏向没有烟雾的方向。  这时,前面的售票员看到有人抽烟,便厉声制止:“不准抽烟!”373。  但“方脸”好似没听见,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在他的这口烟雾马上喷出之际,我果断站起身来,拉着行李箱连滚带爬逃到了司机的座位后面,被我和我的行李箱绊到的人生气地责备着,我吓得一声都不敢吭。悄悄回头再看时,“方脸”和“长脸”也很快下了车,而原先坐在他们身边的几人,有的呵欠连天,有的己经打起了瞌睡。  我更加确信了当初的判断,暗暗应幸自己逃过一劫。有关**被骗的事情太普遍了,骗钱还好说,最怕的是被他们骗去卖掉,据说漂亮的就逼迫卖淫,丑点的就卖到偏远的地方给娶不上老婆的男人。对任何一个女孩来说,这两种结果的无论哪种,都是生不如死。  大巴很快到站了,我站在车如流水的大道上,茫然无措。阳光很大,柏油路都被晒化了,晒得我脸上也火辣辣得疼。每有巴士驶过,便会留下一串难闻的汽油味,呛得我胃里极不舒服。上次和沈洲来过一次深圳,那时虽然大多数时间是坐在车上,但明显感觉关外和关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现在看来,深圳的关外和东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很快有一群摩托车仔围了上来,他们横冲直撞,有两辆差点撞到我身上。我紧张地左躲右闪,他们似乎都很热情,但一问价钱,却都是十块八块的。他们肯定是故意抬高价钱。我礼貌地说了声:“对不起,我还是做坐巴士吧。”便引来一阵嘘声。  其中有一个离我最近的摩托车仔还破口大骂:“臭**,小心被汽车撞死。”  另一个和我讲过价钱的摩托车仔则大声狂笑:“妹仔嫌贵是不是?你要是陪我玩一夜,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其他摩托车仔立刻“呵呵”大笑。  这些极具侮辱性质的话就响在我耳边,骂我的人就在我身后,但我连头都不敢回,狼狈地拉着行李箱,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  路上不时驶过一辆辆破旧的小巴,我要乘坐的是1路小巴。等了好一会儿,1路小巴才姗姗来迟。虽然小巴又旧又破,座位早就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坐上去也很不舒服,但只要两块钱,比摩托车便宜好多倍呢。  售票员虽然面无表情,但非常尽职,到达“樱之”厂时,她报出了站名。我暗想,樱之厂在这一带应该很有名气吧,竟然也算一个小站。和 “金秋”厂相比,樱之占地面积更广,厂房却陈旧许多,不过很是干净。大门装修得尤为庄严,特别是烫金的“樱之”两个字,古朴苍力,极具气势。  正对大门的是一条笔直宽敝的水泥路,水泥路两边有两条绿荫荫的草坪,水泥路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一般,不由让人想到欧阳修《蝶恋花》中的名句:“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只是这里没有杨柳堆烟,草坪两边倒是有一幢幢钢筋水泥建成的楼房无数。  门口有一个女孩在检验证件,合格的都放进去,外面只剩几个人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起得早,再迟一步就赶不上今天的面试了。我自觉地排在那几个人的后面,手忙脚乱地把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拿出来时,正好轮到我。374。  走近了我才发现,这个检验证件的女孩看上去很显老,后背微驼,皮肤比较粗糙,但眼晴很大,闪着极精明的光。我一手提着行李箱,递证件就有些慢了,这让她很不高兴,瞪了我一眼,厉声说:“磨蹭什么!”  在她看我证件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她胸前的厂牌,只见上面写着“人事部管理员苗先婷”的字样。我以前只知道文员和高级文员,实在不明白管理员是什么职务。  苗先婷看过我证件后,确定无误,示意保安把我放进去。  招聘室很大,六、七十人还占不到一半的座位。和电子厂、制衣厂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不同,这里性别好象平均一些。后来才知道,厂方非常希望能招女工的工种都招女工,因为女工性格相对温顺,很少闹事,方便管理。但五金厂需要男工的工种却很多,并且现在也很难找到人,所以男工就越来越多了。  很快有一个保安进来每人发了一张《新员工入职申请表》,苗先巡查简略说了一下填法,就出去了。  因为填过三次这种表格了,所以填起来驾轻就熟。其余女孩也陆陆续续填好,但苗先婷还没有回来,于是几个之前便熟悉的人开始小声聊天,很快聊天的人便越来越多。我这才知道,厂里招聘普工的年龄要求是16岁到23岁,所以这些女孩都很小,有很多都是刚刚初中毕业,有几个竟然是88年出生的,还有一个是91年出生的,拿的是别人的身份证。  我自嘲道:“我81年的,和你们相比,都算老人了。”  前面一个眼晴不大但极秀气的女孩回头冲我一笑,友好地说:“我和你一样大。以前樱之招工都要求年龄18岁到22岁的,现在不好招工,所以才放宽年龄限制,要不象我们这样老的人就进不来了。”  我庆幸道:“幸亏早来了几个月,要是明年再来,就超龄了。”  因为在这群人中,我们两个算是大龄,不免惺惺相惜。她告诉我她叫薛雪,我们正想进一步攀谈,苗先婷进来了,招聘室立刻安静下来。全部把表格收上后,她便给我们简单讲解了一下樱之厂的历史。我这才知道,怪不得厂房这么旧呢,原来己经有20年历史了。  接着,她又列举了樱之厂的种种优势,比如规模宏大、薪水稳定、福利待遇好及升职机会多等等,说得我们群情激昂、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就成为樱之厂的一员。但随即她却话锋一转,要我们交300元押金。这300元押金用途是:体检费80元,两套冬装60元,两套夏装40元,厂牌50元,工具费70元。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怎么这么贵?东莞办理一个健康证才只要50块钱呢。”  苗先婷高声抢白道:“深圳是深圳,东莞是东莞!”  我只好讪讪地闭了嘴。这次离家,我带了一千二百元,除去近600元的路费和到东莞后的花销,只剩下220元了,这还是我省吃俭用节余下来的。我以为押金最多200元,没想到竟然是300元。  一时惊叹声四起,特别是有几个男孩子,竟然异口同声问苗先婷:“可不可以上班后从工资中扣除?”  苗先婷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不行,没有这个先例!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回去拿!”375。  相比较这些人,我有过极为丰富的打工经验,知道再怎么哀求也没有有,只好打起自己行李箱的主意。一分钱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80块钱呢!因为上次回家心情不好,被子、水桶什么的都没带回去,所以这次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现在我身上惟一值钱的就是那个花300元买回来的旧手机了。一年前买回来时就是二手,现在款式更是落伍了。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手机,小声问周围的人:“谁要手机?这个手机我便宜卖了,100元,当时是1200元买的,里面刚充了50元话费。”为了好卖,我撒了个谎。  但周围的人纷纷摇头,可以理解,她们也在为自己的押金发愁呢。招聘室很快又来了一个女孩。苗先婷介绍说:“这是财务部出纳员白麦丽嫦,来收押金,身上带钱的快过来交押金,等一下还要去体检呢。”  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一个刚交过押金的男孩走到我身旁,他望了望我的手机,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带着哭腔说:“便宜卖了,100元,你把这手机买去好吗?里面刚充了50元话费,你只给我一百元就行了。”  男孩把手机拿过去,左看右看,果断地说:“我买了,50元。”  我几乎是哀求了:“80元好不好,我总要凑够押金的。或者手机你拿去,就算我借你80元好了,发工资我再还你。”  薛雪也过来帮腔:“同一天进厂也算缘份呢,你就权当帮忙好了。”另外几个女孩也纷纷帮我说话。  男孩不好再坚持,拿出钱包点钱。苗先婷又在催促大家交押金,男孩点钱时那慢腾腾的动作真是急死人,我很害怕他突然不买了。他的钱包里还有几张粉红色的钞票,那些粉红色的钞票此刻在我看来,象花儿一般美丽,不,比花儿还美丽十倍、百倍!因为花儿没有任何实用价,而那些粉红色的钞票,我却可以用来交押金,用来买好多好多我喜欢的东西。如果不是理智尚存,我真恨不得把那些钞票抢过来,全部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好在男孩并没有中押途变卦,当他把80块钱递到我手里时,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把一堆厚厚的十元、二十元共300元交给麦丽嫦,很快换来一张薄薄的收据。  还是有十几个人没有调,有两个男孩仍在苦苦纠缠苗先婷,希望押金在他们进厂后的工资中扣除。苗先婷不胜其烦,最后还是保安把他们赶了出去。  苗先婷点了十几个没有交押金的人名,让他们回去,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再来。她的口气不容置疑,那十几个人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她又让己经交过押金的58人排成两队,浩浩荡荡地往镇人民医院走去。有一个以前在厂里做过的女孩说,镇人民医院是樱之厂办理健康证的指定医院。  原来樱之座落在某镇的外围,距离人民医院仅有十分钟的路程,所以很快就到了。望着人民医院气势不凡的高楼上那个大大的“十”字,我忽然害怕起来:要是检查出身体有病怎么办啊?  于是抬头望天,在心里反复祈祷:愿爸爸的在天之灵、玉皇大帝、观音菩萨、上帝耶酥及世间所能存在的一切神灵保佑我平安无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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