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无儿莫求子,生就穷命怎贪财的意思

涨姿势微语录1110:唯有套路得人心
真正的好妹子,她们不需要你帮她们付账,也不需要你每天接送,也不需要送昂贵的礼物,也不需要你一直献殷勤,也不需要你。——kobeengineer
早上希拉里出门时对克林顿说:“今晚回来,就是两个总统睡一张床了。”晚上回来了,克林顿问希拉里:“是川普过来,还是我过去?”(来自推友AmberBeCool)
@AzureS蔚蓝:“我喜欢你,在《夏目友人帐》里应该怎么说?”“你帮助了迷路的我,如果能实现,我想带你,去看绚丽的山岚,去看秀丽的溪谷,这份心情,人类是如何称呼的呢。”//@寒川航平_olo:这份心情,人类称为,导游
@菜刀曦曦:越好的车,我越晕车。之前有个朋友买一跑车让我坐。我一坐下去,整个儿陷进去了,没想到椅子那么低。然后感觉车顶子压着我。下车之后嗷嗷吐,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可能就是穷命,无法欣赏和享受任何昂贵的东西。 //@嚎天鬼:有一次坐个Z4,钻进去直接躺下了,一路骂骂咧咧,这他妈也叫个车?这叫担架。
什么是友谊?我毕业后换过4个手机号,QQ就没上过,然而同学结婚时还是联系到了我,这就是友谊!
第一次和男朋友啪啪,没经验就进去一点点就进不了,他怕我疼不敢用力,折腾许久后,来了句:你那个是钢化膜吗?
希拉里输了可能是基层群众的反精英心里作祟,当对现实不满达到一定程度,上层叫的越凶,下面越逆反。。这种自下而上的洪荒之力,深藏于人性,善捕捉并加以利用的,势不可挡。但是破坏力极强,属于过把瘾就死那种。基层群众当时觉得解气,回头加百倍利息偿还,比如瓷。川普这次迎合了基层吃瓜群众呼唤草莽英雄的呼声
@向小田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中国或成最大赢家,毕竟中国政府最擅长和房地产开发商打交道
《冰与火之歌》作者乔治啊啊马丁在博客上发文表示:川普当选,心情悲痛。未来渺茫,凛冬将至。(感觉又要拖稿了…)(@谷大白话)
“细细琢磨,一个人在QQ、微信或者论坛上的签名档,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人生箴言、座右铭、励志短语、生活感悟……其实,小心眼的人才喜欢挂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贪财的人更爱强调‘最无价的是情义’。最自私最浅薄最市侩的人,才会为自己准备一个政治正确、含义堂皇的漂亮签名。”
去菜市场买猪肉 LZ:老板,这猪肉多钱一斤? 摊位老板:16块一斤! LZ:能便宜点吗? 摊位老板:兄弟,猪一辈子一两年的时间,我不想因我一时的心软而使猪这辈子的价值在我手上断送了!
今天早上挤公交车,我身后有一男的手机响了“老司机,带带我,我要上昆明啊,老司机。。。”我转身看了他一眼,说道:“兄弟,品味和我一样啊,我手机铃声也是这个。”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笑了笑。。。刚到公司门口,同事对我说:“你没带手机吗?刚打你电话你怎么没接。”我一摸衣兜,我日。。。
其实,男人穷不要紧,就怕又穷又有骨气。女人丑也不要紧,就怕又丑又自信。
嘿咻了两次以后,男友性满欲足地点了支烟,深吸一口朝我喷了个烟圈:宝贝,这就叫梅开二度!我娇笑着:帽子戏法才对!男友:你糊涂了吧?我:我说的是我……
老妈不在家,去我姐那里蹭饭,我姐一直催我快点吃快点吃。我说咋了,我姐说:“赶紧吃,不能让你姐夫知道我会做饭。”果然,唯有套路得人心,我还是太年轻了to
和朋友去饭店吃牛肉面,出锅的时候,朋友让加两块钱牛肉,我是亲眼从厨房门缝里看到,厨师从我碗里夹了几块放在朋友碗里……尼玛
刚刚把新买的 MacBook 盒子拿给同事
「很轻吼」
「对啊,真的好轻哦」
「恩啊,因为电脑我拿出来了,不在里面」
成年后没读过一本书靠看电视吸取知识的川普当选美国总统的这件事情很励志。
11.12结婚时候该怎么为难新郎呢?
911之后又来了个119,天将降大任于美利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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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从》
[2015年第8期]
长篇小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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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基督徒国度信奉上帝,我们信奉皇帝。上帝在天堂,皇帝在人间。上帝是永恒的,皇帝是无常的。这就是我们和基督徒国度的区别。 &一、我童年生活的小村庄我出生在一个闭塞的小村庄,小村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水上架一座长长、窄窄的木桥,作为小村与外界的交通。如果用我们的小村入画,无论一年中的春、夏、秋、冬,还是一天中的早、中、晚,都是美丽的山水风景。季节、时辰的转换,景象也随之变化,幻出各有特色的妙处。特别是隆冬傍晚时分,庄严、肃穆的夕阳,缓缓隐没于长河的尽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将落的夕阳有一种生死离别的凄美,它把粼粼的波光奉献于长河,它把山峦、小村抹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红晕。看了这波光、这红晕,并不觉得这是夕阳的效果,而以为这一切是长河、山峦、小村所固有、所生发。这样的错觉使小村仿若仙境,有了神奇的美。同时,也会让人狂妄地认为,即使太阳永不再升起,人类的生活依然会熠熠生辉。这样的美景,我们小村的民众生在其中,却很少能欣赏到。一个番薯、一棵青菜、一根扁豆就能把他们审美的眼光挡住,什么美景也看不见。何况,隆冬季节,民众为了节约体能,保持体温,早早就把孩子喊回去,家家关门闭户,上床睡觉了。谁还会傻到冒着严寒,去看那落日的美景?村前的小木桥是村里与外界唯一的通道,人走在桥上,它就摇摇晃晃起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仿佛在念叨古老的咒语,也仿佛是在呻吟。无论是念叨还是呻吟,它要表达的意思都是:我实在太老了,作为美景,我依然是美景,甚至多了沧桑的美。让我继续承载民众的交通责任,我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可就是这个摇摇晃晃、吱吱嘎嘎的家伙,竟然有一个超乎想象的漂亮名字:彩虹桥。 &二、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在我们部落,孩子从来不叫爸爸、妈妈的,只叫父亲、母亲,因为叫爸爸、妈妈是肉麻的温情主义,会被其他人耻笑的。)是一个屠夫,以杀猪宰羊为业。我的父亲在幼年曾经入过他表叔的私塾,读过几天书,粗通文墨。在我们这里也算文化人了。我的父亲为了显示他不同于一般的屠夫,就经常说一些文绉绉的古词、古话。我的父亲刻意的自我表现还是卓有成效的,因为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尊敬我的父亲,说他是有文化的人。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看见过我的父亲拿笔写字,只看见他持刀杀猪。在我们村,我父亲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虽然不能和村里的掌管们相提并论,在普通民众中还是数一数二的。这从村邻和他路遇时打招呼,面上呈现出特有的微笑可以看得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比其他民众高贵,所以就冒出痴想,要把我教育成一个能光宗耀祖的优秀儿子。他把村里口耳相传的种种规矩、种种美德一板一眼、一桩一样地教给我,就像他杀猪时的有条不紊。回忆起来,父亲教了我什么,我一样也没有记住。父亲教我,与其说是教,还不如说是他在表达自己的愿望。他实现了的美好愿望,希望在儿子身上能够重现;他没有实现的美好愿望更希望儿子能够替他实现。他心情好的时候,他的教育如和煦的春风;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的教育就如凌厉的寒风。而我呢?始终是一快石头。无论什么风,从我身旁刮过,在我身上都不留下风的痕迹。当然,我并不是石头。我是有思想的少年,内心的变化是很明显的。我要是不说,任何人都不会知道。我的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我和风细雨地讲美德,我就回忆曾经经历过的美好往事,或想象美好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这样一想,我心里总是乐滋滋的。我的父亲看见我满面春风的样子,自以为我领悟了他的教诲,受益匪浅,他也就十分高兴起来。我的父亲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对我先是“形而上”的痛骂,接着便是“形而下”的痛打。每当此时,我就想象自己变成后山的老妖,有一张血盆大嘴,将我这个可恶的父亲一口吞下,让他在我的肚子里受尽煎熬,直到他无法承受,向我再三告饶为止,保证往后不再骂我、打我,我才把他吐出来。有时候,我也会把自己的眼光想象成凌厉的飞刀,只要我瞪一眼父亲的右手,飞刀就从我眼中飞出,将我父亲经常打我的右手伤掉。也许我还要靠父亲养活的缘故,我从来没有想象将我的父亲杀死。我的想象虽然强大,其实还是因为我弱小的缘故。父亲心情不好时,他教导我,我总是情绪紧张。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作好了准备,一旦他动手打我,我立刻迅速逃掉。对于父亲而言,我是顽劣不化的石头。对于我自己而言,我认为我自己很聪明,也很灵活。我经常假装信服父亲的教诲,并保证在以后的生活中奉行。父亲一高兴,他就给我猪头肉吃。其实,他说了什么我在当时都不知道。那时,我才八岁。过了十岁,可能父亲意识到了什么,不再打我骂我。无论他心情好坏,一有时间他就耐着性子给我讲道理。我的父亲虽然能够说那些文绉绉的古话,其实,他并不善于辩论,每次被我辩论败了以后,他就不许我吃肉,看着全家人吃那油滋滋的东西,口水就如泉一样在我嘴里喷涌,泛滥成灾。咽了一口,又生一口。我妹妹还边吃边朝我笑……每当此时,我就痛恨自己的短视,只图辩论获胜的快乐,而忽视肉食的美好。并发誓以后再不和父亲争辩。这样的誓到底发了多少次,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一直发到我离开故乡,去部落京都高级大学堂深造。我在京都高级大学堂学的是文学专业。我的父亲虽然读过半年私塾,可他并不知道文学是什么东西。因为“文学”这个词在我们村里从来没有人用过。怎么才能给我的父亲解释清楚呢?我想了好几个解释都怕我的父亲理解不了,或者产生误会,最后,我就对他解释说,文学就是“吟诗作对”。我的父亲一听就明白了,而且对我学的专业非常满意。自此,他不仅希望我把文学学好,还希望我能够找一个和我一样能够吟诗作对的妻子,过上一唱一和的风雅生活。也许因为他没有能够很好地接受教育,我的父亲对文化人特别崇拜。他总认为“吟诗作对”的生活才是人间最美好的生活,才是人应该过的生活。 &三、死了的祖母疼爱我我的祖母只有我父亲这一个儿子,按我们这里的风俗,她应该和我们共同生活才好。事实上,她并没有这样做。她拒绝了我父亲的再三请求,坚持独自居住在我家前一排祖传的老房子里。这对于我来说,倒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仿佛有了两个家,想到这个家吃吃、住住,就到这个家吃吃、住住;想到那个家吃吃、住住,就到那个家吃吃、住住。这让我吃了更多的好东西,也让我体验到更多的自由。我的祖母对我的疼爱远远胜过我的父亲、母亲。假如我和村里的其他孩子发生冲突,无论我是对还是错,只要我的父亲或母亲知道了,他们总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先揍我一顿再说,害得我经常因此委屈到生病。我的祖母则不,我和别的孩子发生了冲突,她总认为是别的孩子欺负了我,所以,她帮我总是一副义不容辞、理直气壮的形容。一次,我和村保安司令家的孩子一起玩耍,我们俩一起抛玻璃球玩,巧合的是我们俩的玻璃球几乎一模一样,其实,说是巧合也不算巧合,因为,货郎来了,我们一起买,而款式基本就一个,所以说我们俩的玻璃球几乎一样的机率是非常高的。两个玻璃球抛出后,其中一个玻璃球神奇地消失了。村保安司令的儿子找到了一个,另一个再也找不到了,这真是奇怪的现象。然而,我完全没有心思去探讨这奇怪现象背后的真谛,我只是一口咬定,村保安司令儿子找到的那个玻璃球就是我的玻璃球。村保安司令的儿子哪里肯让?也一口咬定他找到的玻璃球就是他自己的。我一看说理已经无法奏效,脸一黑就冲上去抢。村保安司令的儿子将这个引起争端的玻璃球死死地握在手心。我伸出双手,意欲将他握玻璃球的手掰开,无论如何也掰不开。我焦躁起来,就急不可耐地俯下身子,在他手面上咬了一口。我的企图是:我一咬他的手面,他一定护疼,就会将紧握玻璃球的手松开,我就得到那个玻璃球了。结果并非如我想象,他紧握的手没有松开,紧闭的嘴却松开,嚎啕大哭起来。他的母亲闻声而至,看见自己儿子手面上白森森的牙印,心疼不已,张牙舞爪要过来撕扯我。我被吓坏了,战战兢兢起来。心里默念:“祖母!快来救救我吧,村保安司令的老婆要来打我了。”也许世间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一神奇现象,当我默念完,我就发现村保安司令的老婆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发直。我猜想她一定接收到了某种恐怖的信息。我带着这样的推断扭头一看,只见我的祖母双手平端一柄粪勺,如准备拼刺的步兵一样,面色凝重地一步一步走来。她步伐之轻盈,则又如一匹准备捕猎的恶狼。当她走过我,确定我已经在她的保护范围,她才阴阴地对村保安司令的老婆说:“你要敢动我孙子一根手指头,我就用这柄粪勺摐烂你的臭嘴。”村保安司令老婆仰仗丈夫的威势,在村里一向比较嚣张的。此时,居然被我祖母的做派、气势镇了下去。她胡乱地四下张望张望,伸手拉过哭哭啼啼的儿子,说了一句:“谁跟死人一般见识?我们走。”她走两三步回头张望张望,走两三步又回头张望张望,估计她是害怕我的祖母追上去用粪勺摐她。我的祖母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几乎一动不动地依然保持着决战的姿态站在那里,直到他们娘俩远去。我的祖母见他们已经远去,这才收了架势,腾出一只手来拉我,我怯怯地望着祖母,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不让我的祖母拉我。我的祖母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开始疑惑,忽然,她好像想明白了,笑了起来,骂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祖母我就是鬼也不会害你的啊。”边说边过来,拉了我的手就走。我祖母的手依然温暖,不像传说中鬼的手那般冰冷彻骨。不过,我还是低低声问我的祖母:“祖母!刚才村保安司令老婆说你是死了的人,你真的死成鬼了吗?”问完,我就一直盯着祖母看,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我的祖母显得很平静,走了好几步,才回答我的问话:“祖母我没有死,只是村里宣布祖母我死了。” &四、摄心术我在“佛朗机”留学期间,曾经参加过一次聚会。出席这次聚会的人,大多数是我们部落留学“佛朗机”的人员,小部分是和我们这些留学人员关系亲近的“佛朗机”人。在这次聚会上,我结识了一位心理学家。他是我们部落社会研究院的一位访问学者。我在幼年时期,曾经听我们村里的一位老者说:“世间有这样一种法术,称为‘摄心术’,人一旦掌握了‘摄心术’这门绝技,外出看见美丽动人的女子,想要占有她,就拿出一块手帕,朝这个女子抖一抖,引起这个女子朝这里注意,然后,朝这个女子微微一笑,这个女子就被摄心了,如梦游一般跟着施术者,任由施术者玩弄。”这老者讲的“摄心术”给我留下超乎寻常的深刻印象。而且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再到青年,每当我遇到貌美动我心魄的女子,我就希望自己会这样的‘摄心术’,希望我拥有那块神奇的能够摄人魂魄的手帕。今天,遇到这位心理学家,我就向他请教,世间是否有“摄心术”。这个心理学家盯着我看,迟疑了一会,肯定地回答:“‘摄心术’确实是存在的。只是它并不如你说的那般简便好用,效果也不如你说的那般神奇。怎么说呢?我们说的‘摄心术’和‘佛朗机’人说的‘催眠术’大同小异。‘催眠术’在‘佛朗机’多用于治疗,在我们部落,‘摄心术’常被不轨者用于掠夺。靠‘摄心术’损人利己在心理学界是违反职业道德的,为同道所不齿。”听了这个心理学家的谈论,对照我曾经想象自己会了“摄心术”,就通过施用“摄心术”占有自己喜欢的女子,我内心为自己有这样的幻想感到羞耻。当着这位心理学家的面,我不能流露出自己的内心,因为,流露出羞耻感,就等于承认我自己曾经有过那些不堪的想象,所以,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一笑。这个心理学家是极其敏感的,他微笑着对我说:“其实,像你有这样的想象是很正常的,也可以说是很健康的。我就是因为有如你一样的想象才选择学习心理学的。有的人想象和女王做爱,有的人想象和自己崇拜的明星做爱。只要想象者因此快乐,尽管去想象。”我不能确认这个心理学家所说是真实的,还是他编造出来安慰我的,不过,因为他如此说,我确实消除了羞耻感,对他也增加了好感,心情也爽朗了许多。这个心理学家说完这些,他忽然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失去了表情,失去了生机。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他的肉身,飞到了九霄云外。我见他如此,先是惊异,紧接着就靠近他,轻声向他发出呼唤。在我恳切地呼唤之下,这个心理学家悠悠地恢复过来,只不过和先前相比,他显得极度的疲惫,神情哀伤,眼中噙满朦胧的泪水。他没有恸哭,却有恸哭后的抽泣。好像他的灵魂刚才被恶魔捕获去,承受了过度的劳役,承受了过度的折磨,以至如此疲乏,还有满肚子的冤屈。我被这个心理学家的形容惊呆了,认为他绝不应该如此的哀伤。可是,无论我从哪个方面看,他的哀伤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这个心理学家见我出神地端详他,脸上泛起了羞涩。他朝我苦笑一下,双手按住桌子,想爬起来而不能成功。我见他如此,慌忙想过去搀扶他,他发现了我的意图,摆手示意我停止去搀扶他。我沉静下来,依然莫名其妙地端详他。他低下头,似乎在犹疑,似乎在思考。忽然,这个心理学家抬起头来,低沉而忧伤地对我说:“其实,心理学家的‘摄心术’不过是雕虫小技,哪里值得一提?正真的大手笔,正真的‘摄心术’大师是某个政治家,他的一句:‘跟着我,你们一定幸福。’就是直通民众心扉的摄心咒语啊。”闻听此言,我震撼、惊骇。仿佛有一颗无形的炸弹在我身心深处爆炸,将我的肉身、心灵炸成无数的碎片。这些获得了巨大能量的碎片,转瞬就飞逝在无际的天空,我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留下一片虚无。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震撼、惊骇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心理学家早已不知所踪。在他刚才就座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金发碧眼、性感撩人的女人。我分明看见她的欲火在她身体里熊熊燃烧,那欲望的火焰,更增添了她的朦胧、迷人。此时,我已经虚脱。面对如此激动人心的女人,我不但没有了激动,相反,如老鼠见到猫一样害怕起来。这个女人见我如此的虚空,知道我不能与她匹配,朝我轻蔑地一笑,呷了一小口红酒,晃了晃酒杯,屁股一扭一扭地飘然离去。我慌忙到处寻找那位心理学家,无论如何,也没有找到。 &五、T师爷与摄心术在我们部落历史上,掌握部落最高权力的,不叫酋长,都叫皇帝。自从T获得了部落最高权力后,他就独出心裁地把皇帝改称师爷。在T还是平民的时候,他被称作T师爷,如今,他成了部落最高统治者还被称作T师爷。我一直不能明白T师爷这样做的用意。其实,在古代,师爷连吃皇粮的也算不上。师爷只是官僚聘请的一个出主意、写文书的落第书生。相当于文书的角色。不知什么年代,我们部落的皇帝聘请了一个不安分的师爷,这个不安分的师爷,就是T师爷。T师爷有一句口头禅:“跟着我,你们一定幸福。”可以说,T师爷一辈子只说一句话,这句话就是这句口头禅。我的意思是,T师爷一辈子说了数不清的话,归结起来,他说的所有话,都是围绕着这一句说的,这一句口头禅是他全部所说的灵魂。也可以说,他一辈子所说的,都是对这一句口头禅的诠释,或者延伸。这一句口头禅在T师爷主政以后,也就成了我们部落颠簸不破的真理,如同神谕一般(注意,当初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一句口头禅)深入人心,我们部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明白,只有跟着T师爷才能过上天堂般的幸福生活,如果与T师爷离心离德,那非入地狱不可。我在留学“佛朗机”的那次聚会上,相遇的那位不知名姓的心理学家居然把我们部落公认的真理,说成是“摄心术”的咒语,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无怪乎他当时是那样的表现,也无怪乎我再也寻找不到他。其实,“跟着我,你们一定幸福。”是一句有毛病的话,因为前半句“跟着我”和后半句“你们一定幸福”之间既不存在逻辑上的因果关系,也不存在一而二、二而三的自然生发关系。前半句和后半句根本就不相关,驴头不对马嘴。可是,就是这样一句有毛病的话,居然是非常厉害的“摄心术”咒语,它摄去了我们部落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心,我们部落的民众个个都如木偶一样跟着T师爷疯狂的奔跑,整个部落如同一个木偶剧场,上演了一幕惊天动地的木偶剧。当年,T师爷还很落魄,他今天跑到张三家叽咕叽咕,明天又跑到李四家叽咕叽咕,接着再跑到王五家唾沫星子乱飞,捶胸顿足地发誓。他说话的方式、态度各不相同,他说的意思基本上是一致的,就是:只要大家跟着他干,按他的主意去做,大家一定能过上天堂般的好日子。说白了,还是他那句口头禅:“跟着我,你们一定幸福。”T师爷总能把未来描绘得那么美好,那么令人神往。在一般人看来,未来是一个时间概念。只要我们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未来就会不紧不慢地来到我们身边。它既不会因为我们热切的期盼而向我们奔跑过来,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厌恶而放慢来到的脚步。对于T师爷来说,未来就不是一个时间概念了,而是树上一个甜蜜的果实,只要我们爬上去,就能把它摘下来享用;而是埋在深山里面的宝藏,只要我们勇敢地去探寻,我们就能把它挖出来。他说的那样活灵活现,以至于民众以为树上的果子已经熟透了,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只要我们大家在下面等着就可以了。最终,大家都相信了他。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T师爷就好像一个能够作法的神仙,在海面上空念念有词,大海里的虾兵蟹将个个像服了过量的兴奋剂,争先恐后地跃出海面,大海沸腾了,天空也变得诡秘莫测。总而言之,我们这个部落社会乱了套。这只是表面的现象,实质上,我们部落正按照T师爷编写好的某种复杂程序,在发生有条不紊的变化。这个变化让人眼花缭乱,让人晕头转向。魔术师在舞台上大显身手,观众是看不透的,观众看到的只是魔术师变出的结果。T师爷就是一位伟大而神奇的魔术师,他在那里变啊、变啊,观众还稀里糊涂的,结果已经出来了:T师爷成了我们部落新的统治者。一幕大戏就这样结束了。这时,整个部落社会也安静下来了,无论参与变魔术的演员,还是普通的观众,都过足了戏瘾,也疲乏了,也该回家歇歇了。 &六、功成身退T师爷很高明,高明就高明在他不同于以往的统治者。我们部落历史上也发生过好几次民众闹事的事情,这些闹事成功的民众头子把前部落前首脑弄下去之后,总是自己取而代之。而T师爷却不,他发动民众通过抓阄的方法选出部落的新任首脑。部落所有成年人都参加了这场伟大的民主运动,结果他表弟幸运地成了部落首脑,住进了首脑府。T师爷本人则在首脑府边上盖一个不算太大的院落作为居所。T师爷是个业余农民,他在自己的院落里面栽种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瓜果蔬菜。部落的部长们都把能够吃上T师爷亲自栽种的瓜果蔬菜当作无上的光荣,当作炫耀的资本。由于T师爷在我们部落崇高的威望,他表弟名义上是部落的首脑,其实,只相当于T师爷的运动器官。每有国事需要决策,T师爷的表弟总会一路小跑,来到T师爷的居所,向他汇报、请示。T师爷此时总是放下手中的农具,说出关键性的指示。他怎么指示,他表弟就怎么传达,下面就怎么执行,从来没有失误过。说国家是机器真的没有错,我们部落精密的运行就充分说明了这点。 &七、T师爷热爱旧衣服有意思的是,T师爷喜欢穿旧衣服,他下令给各级公职人员都配了高级毛料西装作为公务服,自己则始终穿快破了的粗布大褂。T师爷对旧衣服的“旧”实在太讲究了。这有点像“佛朗机”人吃牛排特别讲究火候。“佛朗机”美食家假如要了五分熟的牛排,厨师稍微过火一点他都能吃出来,更不用说七分熟的牛排了。这在我们看来是太挑剔,而“佛朗机”的美食家、厨师、民众都不这样认为,他们一致认为只有这样的食客才配得上美食家的称谓。厨师只有把牛排的火候掌握到毫厘不差,才能称得上上等的大厨。T师爷要求的“旧”用文字是很难描述的,像“褪色得差不多了”、“起毛了”、“差不多朽了”等等词汇都不能准确的表述。要想准确表述只能用科学的数据,哪里有这样的科学数据呢?目前,世界上还没有。T师爷对衣服“旧”的要求和“佛朗机”食客对牛排“火候”的要求还有区别,在“佛朗机”,牛排的火候有食客和厨师共同形成的一套规范的标准可供参照。而T师爷对“旧”的要求很高。可是,这很高的标准又谁也不知道。他不告诉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敢去问他。这就难了。据说,有好几次因为衣服旧得不到火候,T师爷的服务人员就送给他穿,结果,送衣服的人被T师爷骂得狗血淋头:“拿这样新的衣服给我穿,我有这样奢侈过吗?”当然,旧得过火更不可以,他会痛心疾首地大发雷霆:“我什么也不是,我就是普通的民众,你们也不能给我穿这样的衣服啊!”说完,他总是亲自把衣服扔进垃圾桶。吓得在场所有工作人员个个面如土色。 &八、喜欢穿旧衣服的原因关于T师爷为什么只喜欢穿旧衣服,有如下三种解读和一种传说可供参考。一、T师爷克勤克俭,视浪费如仇敌。二、T师爷是个念旧的人,旧衣服是舍不得丢的,老朋友是绝不能够忘的。三、在我们这个部落有穿旧的习俗,认为穿旧衣服贴身舒服,也能保平安。另外一种传说是:T师爷小时候曾跟随父亲去赶庙会,庙里有一个从来几乎不说话的老僧。这个老僧和几根枯树枝一起靠在东山墙,不知情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这些烂木材中还有个活人。T师爷的父亲领着小T正好从这里通过,这个老僧忽然开口对T师爷的父亲说:“你儿子是天下第一穷命人啊。”T师爷的父亲和小T都吓了一跳,这一片木头怎么说话了?仔细一看,才看到这个枯木一样的老僧。T师爷父亲听了很生气,忽然又想起这个老僧就是传说中的得道高僧。面对得道的高僧,T师爷的父亲不便发作,他就纳着性子问:“我儿子生得相貌堂堂,大师从哪里就看出他是天下第一穷命呢?”这个老僧见T师爷父亲脸色难看,就含笑说:“我说你儿子是天下第一穷命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啊,你怎么还不高兴?凡事只要天下第一,就不同寻常了。第一穷命说的是你儿子虽贵为万人之上,却只能穿旧衣服,只能吃粗茶淡饭,喜欢做些农活。一个乞儿穿旧衣,吃粗食那不是穷命的,是命该如此;农夫干农活是他本分,也不是穷命的;只有如你儿子这般大富大贵,却不能锦衣玉食,才是天下第一穷命啊。”那时间T师爷只有九岁,也许T师爷受了心理暗示,也许T师爷迷信,害怕那不可知的神秘力量给予他惩罚,所以就一直穿旧衣服。 &九、制衣T师爷穿的那些旧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呢?T师爷并不知道他的旧衣服是从哪里来的。他的表弟,也就是部落名义上的首脑,也不知道那些旧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名义上的首脑只把T师爷需要穿旧衣服这件事情安排下去,下面自然就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好。据说,下面是这样处理这件事情的。首先要说的是,凭T师爷在我们部落享有这样崇高的威望,总不能让T师爷拾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吧?那么,大致思路只能是先请部落最好的裁缝做了新衣服,然后请专门的人把衣服穿旧,穿到相当旧时间再洗净、熨烫好,送给T师爷穿。思路简单,做起来还是比较复杂的。为此部落织造公署专门批准成立了服装制作领导机关,称为部落织造公署专门织造司,由署长亲自兼任司长。部落织造公署专门织造司通过一套复杂的程序,找来了T师爷的两件衣服,将这两件衣服作为样本。一件是T师爷认为“旧”得恰到好处的衣服,称之为A样本;一件是经T师爷穿过,认为已经不能再穿的衣服,称之为B样本。参照A、B两件衣服样本,部落织造公署专门织造司安排做了这样一个模拟试验,记录下一件新衣服在通常情况下穿到“旧”如A样本需要多少时间;再记录下这件衣服由A样本穿到旧如B样本需要多少时间。把试验得出的两个数据进行比较,结果是一件衣服从新穿到旧如A样本的时间是从A样本穿到B样本时间的四倍。换句话说,要由四个人将衣服穿旧,才能满足T师爷一个人的穿衣需要。而这些将衣服穿旧的人应该怎么称呼呢?这是世界上不曾有过的职业,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勉强称呼这些把衣服穿旧的人为模特吧。这些人虽然和通常所说的模特有本质的区别,但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他们都是靠穿衣服养家糊口的人。“适当宽松一点,要考虑用五个模特。”这是部落织造公署署长兼专门织造司司长定下的调子。T师爷的形象是部落一级机密,任何人不得泄露。身高和胖瘦当然是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也不能泄露。问题是模特身材很容易被外界知道,外界就可以依据模特的身材,非常容易地推断出T师爷的身材了。总不能因为T师爷穿衣这样生活中的小事情泄露部落一级机密吧?于是部落专门织造公署的专家们研究决定:从一百五十五厘米到一百九十五厘米,每5个厘米作为一个高度段,每一个高度段都选五个胖模特,共计四十个胖模特。这里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选用胖模特呢?一来T师爷喜欢穿宽松一点的衣服,二来T师爷的胖瘦程度就谁也无法猜测了。另外这也是厉行节约的做法,假如各种胖瘦的都选,那么T师爷的服装模特就需要好几百了。部落织造公署专门织造司每当T师爷需要衣服的时候,就把九组共四十五套衣服送过去,任其服务人员挑选,然后送给T师爷。余下的四十套衣服由T师爷的服务人员送善后部门销毁。 &十、有关胖模特既然胖模特是为T师爷服务的,就不能随便找几个马虎了事,部落织造公署专门织造司的官员和专家经过慎重的研究,制定出了选拔标准,开始在整个部落秘密招募,很快就招募了四十个胖模特。四十个胖模特,如何安排他们的食宿?为此,部落国土管理总署专门划拨一块土地,修建一座公园,在公园边上给这些胖模特修建了宿舍和餐厅。这些胖模特干的工作应该是世界上最轻松的工作了。因为他们干的工作就是什么也不干,只是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在规定的范围内像领导人一样走来走去。当然,他们也会互相聊聊天,打打牌什么的。到了用餐时间,他们就到专门的餐厅海吃海喝,过着天堂般的美好生活。部落织造公署专门织造司对胖模特的要求是:尽力做到自然而然,完全模仿生活中的正常情景。自然而然本来就是自然而然,一经要求就不自然而然了。所以说,这些胖模特表面上看,他们的工作轻松自在,实际上他们内心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假如按他们自己的自然而然,他们害怕会将衣服穿坏,造成巨大的损失。所以,在这些胖模特的心里,都是在想象T师爷平常自然而然的生活情景,然后,再根据自己的想象去模仿。难道真的就能够像T师爷一样吗?这也太疯狂了吧?显然不能。于是,胖模特们在大的行为举止方面尽力模仿想象中的T师爷;在说话、表情等方面又尽力做到猥琐、滑稽,以示和T师爷有所区别。于是,他们就成了一群怪模怪样的人。一天,部落织造公署署长兼专门织造司司长来模特公园视察,看了胖模特们的表演,禁不住开怀大笑,赞叹说:“好啊!好啊!太妙了,能够这样,就是有相当功底的演员都很难做到,何况这些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胖子?天才啊天才!”由于这些胖模特是在为T师爷工作,因而在部落就受到民众极大的尊重。无形中获得了很高的社会地位。其中,有一个胖模特居然和部落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闹出了绯闻,最后,居然到了不结婚不可的程度。受这些特殊胖模特的影响,我们部落的审美都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无论男女,一律以胖为美。这里有一个问题是值得注意的,这个问题是:T师爷来自民众,热爱民众。T师爷本人从来没有说过要给自己的形象保密。T师爷的表弟,也就是部落名义上的首脑也没有说过。那么,究竟T师爷的身材是如何成为部落一级机密的呢?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追问过,好像应该如此。 &十一、我的祖父要离婚在这些被秘密招募的胖模特中,有一个和我休戚相关的人,他就是我的祖父。在这一帮胖模特中,由于我的祖父能够将衣服穿旧的匀称,深得重用,居然和陈世美一样好事成双,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喜欢上了他。当时,我们村里就知道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和我的祖父相好,进一步,这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如何的非同寻常就不得而知了。我的祖父说起来比陈世美好多了,他没有派武功高强的杀手来杀死我的祖母和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当时还是一个幼儿),而是通过某种方式,传递信息给我们村的村长。要求村长说服我的祖母和他离婚。说起来,村长和我的祖母娘家还是亲戚,按辈分,村长应该称我祖母为表姑。在这件事情上,他偏向我的祖母才对。也许村长意识到我的祖父今非昔比,就完全倒向我的祖父一边,十分卖力地劝说我的祖母和我的祖父离婚。我的祖母骂村长不明事理,是个糊涂虫。村长表面上唯唯诺诺,他的内心却笑话我的祖母:“我要是帮你,我才是糊涂虫呢。”我的祖母,她很糊涂,也很坚强,这两种秉性聚合在一个人身上就是执迷不悟了。任凭村长把我的祖母家当成办公的行署,任凭村长好说歹说,我的祖母就是不同意和我的祖父离婚。村长无计可施,迫不得已出了个下策,去镇上请了一个和他相识的灵魂工程师出马来说服我的祖母。灵魂工程师在我们部落政府的公职人员当中是很显耀的职位,相反,在民间灵魂工程师的声誉又非常坏。民众认为灵魂工程师属于左道旁门,不是我们部落传统之真宗。甚至,认为灵魂工程师的所作所为都是邪恶的。民众对灵魂工程师的感觉和对毒蛇的感觉很相似,对其是惧怕、厌恶而又瞧不起。村里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请灵魂工程师来处理的。可见,村长劝说我祖母已经为难到什么样的程度。这个灵魂工程师长着螳螂一样的嘴脸,头部给人瘦骨嶙峋的感觉,他脖子向下的身体部分又很肥大,远远望着他,会让人联想到已经灭绝的恐龙复活了。他头戴黑色的纶巾,身穿黑色的长衫,脚穿黑色的布鞋。走动时露出的内衣、袜子也是黑色的。从这个灵魂工程师的着装看,他的段位应该不低。当村长将镇上的这个灵魂工程师领进我祖母家时,我的祖母来不及鄙视村长,就先大惊失色地僵在那里。灵魂工程师看见我的祖母就朝我祖母阴阴地微笑。他的微笑仿佛向我的祖母发出了包含巨大能量的激光,僵在那里的祖母一下子进而虚空了。可是,我的祖母毕竟不是凡人,顽强地支撑起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一个破旧的衣架旁,抓起一条平时几乎不用的三角巾将自己的双眼蒙住。我曾经问过我的祖母,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双眼蒙住。我的祖母解释说,眼睛就是灵魂的窗户,如果她不把眼睛蒙住,那阴毒的灵魂工程师就会通过她的眼睛把她的灵魂俘去。我的祖母说的是否有科学依据,我不能弄清楚。她的做法确实还是卓有成效的。她一蒙上眼睛,这个灵魂工程师立即也就蒙了,显得很无助,起身要离开这里,在村长的再三请求下才勉强和我祖母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语。因为灵魂工程师和我祖母说话时间,他的眼神、表情、举止等等信息都我祖母破旧的三角巾挡在了外面,不能对我祖母造成影响,所以,他对我祖母说的话语就和村长劝说我祖母的话语一样显得苍白无力了。最后,这个无奈的灵魂工程师只好悻悻地离去。村长也许感觉到压力的巨大,他依然死马拿当活马医地天天来劝说我的祖母。他那些劝说我祖母的话语,我的祖母早已听过无数遍。可是,村长每次都好像我的祖母没有听过一样,认真地、充满激情地再讲给我的祖母听。我的祖母实在不胜其烦了,就对村长说:“要想我同意离婚,除非我死了。”我的祖母这样说,本来是一句气话,不想,村长从中获得了灵感。立刻兴奋起来,如同沙漠中干渴将死的蜥蜴喝到了清凉的甘露,模糊、疲惫的面容立刻清晰起来,眼中也放出熠熠的光芒。我的祖母见村长因她一句气话,发生如此沧海桑田的变化,正在大惑不解之间,神气活现的村长开始说话了:“表姑,这实在是最好的主意了。你不愿意离婚,可以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在村里宣布你死亡,并上报。那么,表姑父也就因为你的死亡可以再婚了。村里宣布你死亡,既然你死亡,用不着离婚,表姑父就可以再婚。当然,村里并不剥夺你的任何权利,只是口头上宣布一下,村里应该分配给你的,一样不少。相反,需要你承担的义务,比如路捐、河捐什么的,都给您免了。我看,这是两全其美的做法,你看好不好?”我的祖母考虑到这么长的时间,我的祖父也没个回头的迹象,看来是没有指望了。既然这样,僵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再说,村长这样无休止的劝说,如果不同意,哪天是个头啊?最终,我的祖母同意村长宣布她死亡。 &十二、罪恶行动邻居家生了个小女儿,长到四五个月时间,大人就可以放一个蒲团在门前的树阴下,让她坐在蒲团上玩耍,大人们则坐在边上的凳子上陪护。她的囟门在一起一伏地跳动,我每次看见那跳动的囟门,好像在我的身体里都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使我生出强烈的冲动,想去按压她的囟门。因为,我曾经听村里的老者教导过,囟门是万万按压不得的。一旦某个幼儿的囟门被按压了,将来这个幼儿就会变成哑巴。我不愿意相信老者所说,想通过做实验,验证老者所说到底是真是假。我们村的老者都是保守的胆小鬼。他们如同行走在阳间的鬼:个个头发像一团乱草,脸是泥土的颜色,脸上的皱纹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沟里夹杂着肮脏的东西。这是因为他们洗脸从来就是用手抹一把。鼻子也变形了,成了一坨不规则的腊肉,下面悬着两个黑黑的洞,洞里似乎有妖怪出没。最恶心的是,他们都把胡须刮光光的,像被撵出皇宫的废旧老太监。就是这些行将就木的老者掌握村里的许多大权,他们编造危言耸听的古话,给晚辈制造许多禁忌和恐怖。比如:他们说偷看母鸡下蛋会瞎眼。我就喜欢偷看母鸡下蛋,我偷看了好多次,我也没有瞎眼。这些老者,他们表面上敬鬼敬神,其实,他们把鬼神当作自己的打手,当作自己的帮凶。我并知道鬼神是否存在,但是,这些子虚乌有的鬼神,确实让这些老者们有恃无恐。我不屑于老者的古话,对他们嗤之以鼻。老者开始恶毒地咒骂我,祈求我早死。后来我虽没死,他们也当我死了,迎对面也对我视而不见。好像我就是鬼,人是看不见鬼的。我知道他们是装着看不见我,我就用眼睛死盯着他,恶狠狠地吐唾沫,希望引起他们更加憎恨我。邻居家小女儿的囟门还在那里一起一伏地跳动。因为她还很小,总有大人陪护,我一时下不了手。一天,我又鬼魂一样在村里游荡,忽然看见邻居家的小女儿一个人坐在门前的蒲团上玩耍,我认为机会难得,就假装照顾她的样子,坐到她的身边,大声喊一句:“有没有人啊?”我这样喊叫,别人听了会以为我是关心小女孩。其实,我内心是通过这样的喊叫侦查附近是否有人。我见无人应答,判断短时间不会有人来,我就胆大起来,我先轻轻用手抚摸一下她的头,她口水啦啦地朝我笑。我身体里的声音又想起来了,那样的充满诱惑:按啊,快按啊,使劲按啊。我在她囟门上轻轻按了一下,把手拿开。东张西望查看四周有没有人,见没有人来,我又再一次伸手抚摸她的头,最后,我将手停留在她的囟门处,感觉那有规律的跳动。我又四周望望,发现还是没有人。那蛊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按啊,快按啊,使劲按啊。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我缓缓使劲按压她的囟门,并认真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开始她似乎还朝我微笑,随着我按压的力度逐渐加大,她的微笑凝固了,继而嘴一撇要哭起来。她的哭不可怕,因为这个小女孩一向喜欢哭,哭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可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她的嘴一撇,她的整个脸就幻化了,幻化成一张猛兽的头脸,龇牙咧嘴的,空空的牙床上长出了长长的犬齿,森森可怖。嘴两旁似乎有一闪一闪的长须在抖动。我吓出一身冷汗,慌忙缩回手。再看她的脸,已经恢复平常,不再有要哭的表情。我慌里慌张地逃回家里。我一直担心邻居家的小女儿真的会长成了哑巴,每次看见她朝我微笑,我就羞愧难当。为了赎罪,我还偷过家里的肉给她吃。直到她流利的说话,我才放心。平白无故将一个幼儿致残成为哑巴,绝对是残忍、是罪恶。如果别人这样做,我一定会义愤填膺,勇敢地站出来,替该幼儿伸张正义的。我理性地想,我是绝不会做出如此卑劣、恶毒的事情的,可是,我居然还是做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情以后,我很同情那些罪犯。我们镇上经常处决罪犯的,处决罪犯的日子是盛大的节日,民众们个个都欢欣鼓舞。民众们扶老携幼,成群结队去刑场上观看。每当此时,我都落落寡欢,我不理解民众们为何如此愚蠢。民众们也不理解我,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的母亲总是为我解围,她疑惑而温柔地看我一眼,说:“他是小痴子,我们走吧。”有时我感觉处决的就是我自己,枪声一响,我心一缩就瘫倒在地。有时,我会蹲在墙角,默默地念叨,那些罪犯本来也是好人,只是他们的身体里跑进了作祟的鬼怪。 &十三、我的初恋夏天,不仅是夏天,只要是天暖的日子,我就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这样的游戏:在河边或者湖边稍高的地方,扒个小坑,把扒出的泥沙围在靠水的一面,然后,朝坑里刮水,等坑里的水满了,就用食指在小坑靠水的一面,钻一个小小的斜洞,水就会从洞里涌出,像一个泉眼。我们把这个泉眼命名为:“小秃鸭子”。为什么把这个命名为“小秃鸭子”,大概因为,我们把女孩的阴部也命名为“小秃鸭子”。至于为什么把女孩的阴部命名为“小秃鸭子”,我就说不出道理了。我也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没有想清楚,不过依然感觉这样的游戏、这样的命名非常有趣。一天,我正和两个小伙伴在玩“小秃鸭子”的游戏。东面有一个丫头跑了,这个丫头比我大一岁。我认为她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女孩,我母亲也说她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叫我长大了把她娶回家做老婆。我的母亲和邻居闲聊时间,也会说希望我长大了能够娶这个丫头的话。通过她们的闲谈,一方面,我知道了我的母亲会赞同我的向往而快乐;另一方面,也因为自己内心的秘密被看透而恼羞。于是,我就故意虎着脸朝母亲发脾气,引起一阵乱糟糟的哈哈大笑。我内心是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经常想象和她亲昵,也想象她和我互相关心。甚至,想象和她一起睡在我家的大床上。她的小乳房有小馒头大了,若隐若现。一想到别的小伙伴和我一样能够看见她若隐若现的小乳房,我又生气。这个丫头边朝我们跑边喊:“你们在玩什么呀?”我听见了她的喊叫声,就朝河岸望去,望见她疯疯癫癫地朝我们这里冲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应对,她已经冲到我们面前了。我慌忙站起来,把我们玩的“小秃鸭子”用脚踏了个稀巴烂。怒火在心里燃烧,我盯着站在我们面前喘着粗气的她质问:“你跑这里来赶什么?”说着,我猛推她一把,她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裤衩也湿了,她望望我,又低头看看,接着“哇哇”大哭起来。小伙伴们被我莫名其妙的举动和她的大哭声吓坏了,鬼魂一样跑去,转眼就没了踪影。剩下孤零零的我看着她大哭,我内心很想安慰她,把她扶起来,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和不可理喻,然而还是恶狠狠地冲着她吼道:“哭什么哭?还不赶快起来!”她边哭边委屈地说:“你凭什么打人?”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就说一句:“你赶快回家吧,不要告诉我家里人说我打你哦。”说完就自顾自沿着河边走去。从此,我再也没有想象过和这个丫头亲昵,我和她的恋情就这样结束了。 &十四、北方来的妖孽有一户人家,因为家主犯罪被发配到我们村。我们村里的老老少少都为有这样一家人被发配到我们这里而幸灾乐祸。我当时就想,既然把罪人发配到我们这里,说明我们这里不好。或者说我们和被发配的人是一样的。难道我一生下来就和被发配的人一样?这一家来自北方的一个大城镇。这个城镇离我们村很遥远,遥远到我的想象都不及的地方。听大人说那里很冷,冬天在外面撒尿,一尿出就冻成了冰凌,落在地上哐啷断成几截。在外面干活,冻掉鼻子、耳朵是经常的事。互相间说话只能交头接耳,你趴到我肩膀上,用嘴对着我耳朵大喊一句;然后,我再趴到你肩膀上大喊一句作为回答。据说如果不这样,无论用多大声音说话,声音都会被冻得消失了,对方什么也听不见。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寒冷,没有切身的体验,在我的脑子里形成不了那传说中寒冷的图像,所以我对这样的寒冷毫不惧怕。听大人讲,就傻傻地听,幸福的发笑,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可怕的是,在这座大城镇里,住着五六万个被称为“牛鬼蛇神”的害人精,这些“牛鬼蛇神”表面上看,他们和我们真人差不多,但骨子里他们都不是人。他们各怀鬼胎随时准备残害我们民众,就像《西游记》里的白骨精,表面上看是漂亮的女子,其实是爱吃人肉的妖怪。发配来的这家男主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家刚发配到我们村里,我们这班小儿一看见这个男主人,就吓得鬼哭狼嚎,一哄而散。跑远了才敢伸长脖子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张望,远远望去,他的眼睛似乎是蓝的,嘴里虽然没有獠牙,可嘴里、鼻孔里常常冒出一股一股的雾气。大约过了半年的样子,我们也没有看见这个邪恶的妖怪吃过一个人。相反,他还经常被村里的村长痛骂、驱使。据那些老者讲,是他的根本被我们的救命恩人T师爷给废了,失去了兴妖作怪的能力。要不然,不要说村里的村长,就是镇里的镇长,他也不放在眼里呢。我们了解了这些真相以后,也就不怕他了,甚至敢朝他扔石子。人和妖怪是不能友好的,这是本性决定的。比如蛇和老鼠就不能友好,在夏天,一个小老鼠是一条蛇美味的“肉丸子”;到了冬天,一条冬眠的蛇则成了老鼠可口的“香肠”。在这个你吃我,我吃你的游戏中,蛇没有错,老鼠也没有错,他们都依本性行事。错是错在上帝,他真不应该赋予蛇和老鼠这样的本性呢。蛇和老鼠凭直觉没有发现上帝的诡计。与蛇和老鼠相比,人要可悲的多。因为人经常会被许多好像是上帝一样的大人物贴上标签,赋予某种本性,然后莫名其妙地和蛇鼠一样互相撕咬。时过境迁,大人物换了,新的大人物又会赋予人新的本性,人又重新开始新一轮的互相撕咬。这是我多年以后才明白的道理。 &十五、我的性幻想黄昏时分,一切都很宁静、安详,如那个据说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的巫师。夕阳的余晖给人纱一样的感觉。我们小村在这无边的淡红色的纱笼罩下,神圣而和谐。人畜在土路上行走,就像鱼在水里游弋,没有一点声息。其实,人畜走在土路上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声音的,在这柔和的黄昏里,那或有或无的脚步声都被忽略了。一个老者牵着牛不紧不慢地朝夕阳方向走去,很温暖的样子。人和牛一样都有鼻子、眼睛、嘴巴。可是,形态上人和牛的差异实在太大了。不过,在这特定的光辉中,人和牛是那么的默契和友善,成了不分伯仲的兄弟。我望一眼渐行渐远的人、牛,忽然有要去丽湖岸上溜达、寻找的冲动。我经常有寻找的冲动,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寻找,也不知道想寻找的是什么。可是,我一直确信一定会有奇迹在等着我,等着我去寻找。明知道这是快到吃晚饭时间,明知道这时间我不回家,母亲会发出轮船汽笛般的声音呼喊我,我还是坚定地爬过彩虹桥,朝丽湖走去。我胆子并不小的,唯独不敢在晃晃悠悠的彩虹桥上行走。我从来没有从彩虹桥上走过去,都是伏在桥面爬过去的。因为这个,我经常被村里的老老少少所耻笑。可是,无论村里的人如何的蔑视我、激我,我都不敢立着身子走过彩虹桥,即使拿出最大的勇气,走个两三步就浑身颤抖得不行,必须趴下才能缓解。想到母亲即将发生的叫喊,我内心是温暖的,不过,从我脸上飘出的依然是一丝嘲讽的微笑。我踏着奇异、富有弹性的梦,一颠一颠朝前走。在丽湖堤上,我竖起耳朵倾听、张着眼睛四下里张望。脚下的一块小石子、一只蚂蚁、一个小虫子的洞、一片飘落的树叶,这些都会让我的眼睛一闪一闪地大放光彩。世间的奇迹一定是凤毛麟角,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叫奇迹了。在少年的想象里并不是这样,奇迹多如牛毛,这些想象的奇迹总能让少年灿烂如花。我最终也没有发现我想象中的奇迹,熠熠生辉的眼光暗淡下来,我也仿佛听见了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就在此时,“唦、唦”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立即警觉起来。因为在故事中,这风声是妖怪现身的前奏。我定一定神,循声望去,见十几个比我稍大的女孩顺着湖堤流淌了过来,我刚盯着一个看了一眼,她们已经“唰”地一声离我远去。其余那些女孩,没有一个我能够细看的。我看到的这个女孩,她的脸粉红白嫩,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好看。我想,其余的一定和她一样的好看。这些漂亮的姑娘,我们村里一个都没有,她们都很洋气。这时,已经是黄昏以后了,她们很快就隐没不见。我望着她们隐没的方向,发起呆来了……我想象我的阴茎从我的裤管里有魔力的宝贝一样伸出来,飞快地追上她们,当追到她们时,我的阴茎立刻像能够分叉的大树一样,分出十几个杈枝,每一个阴茎杈枝顺着每一个女孩的裤管伸进她们的阴道,并在她们的阴道里面翻滚、搅动。我将手插进裤袋,摸向我的阴茎。我的阴茎硬硬的,我使劲捏了阴茎一下,怨恨它不能如我所愿地飞出去和那么多漂亮的女孩性交。我使的劲不小,可我并不感觉痛。我又加把劲捏一下,还不感觉痛,相反,阴茎更加粗硬。我苦笑着摇摇头,忽然意识到:一下子强行和那么多女孩性交是一种犯罪行为,我吓了一跳。我这样的想法,是千万谁也不能告诉的,绝对不能告诉。我定定神,整理一下纷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回家吃饭去了。 &十六、儿童的政治我在茅房大便,三个小伙伴围在我面前。他们仨对我很依恋,即使我大便这点时间,他们也宁愿忍受臭味而不愿意和我作短暂的分离。我经常给他们讲故事听,其中大部分故事是我听来的。听来的故事讲完了,我不愿意让他们把我看作没有故事的人,失去他们的尊重和依赖。我就模仿听来的故事,胡编乱造一些,然后,再把这些讲胡编乱造的东西讲给他们听,满足他们对故事的需求。我为了强调这些故事的高妙,我还骗他们说,这些故事是我姥姥家村上一个古籍大王讲给我听来的。我胡编的故事,他们仨也听得津津有味,看见他们仨专注的表情,我就在心里暗暗地发笑。有一种欺骗成功的快感。我在大便时间,当然不能给他们讲故事了。他们仨围着我胡扯,忽然一个小伙伴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T师爷到底有多高呢?”这个问题一提出来,空气立刻凝固。他们仨都静下来,面面相觑,紧接着一齐转向我。好像只要是严肃、重大的问题只有我才能回答。其实,我和他们仨一样,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但是,我明白,我必须给出答案。给出的答案是对是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必须立刻、肯定地给出答案,而且,气势上要无可置疑。这些,在当时我并没有认真地去想,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当他们仨一齐朝我转过来的瞬间,我立即冷冷微笑着回答:“能有多高啊?不过屋檐高。”他们仨又“唰”地一下,一齐将头转向屋檐。三张嘴巴同时发出一串奇怪的唏嘘声。这样简单的一问一答,都是下意识的,却流露出许多重要的信息。他们仨在茅房前陪我,茅房毕竟臭气熏天,也有损他们的脸面(即使儿童也是有脸面的)。多多少少,他们鉴于我的权威还是忍受了。他们没想到,我大便的时间会那么长。其中一个小伙伴有些忍耐不住了,他下意识不便直接提出来,也不便采取离开的行动。他就提出了T师爷身高的问题,借以打击我的权威。言下之意:你有什么了不起,快点拉吧。省得让我们在这里久久的闻臭。我微微地冷笑,既是对他借T师爷挑战我权威的藐视,也强调了自己在四人中的地位。“他能有多高啊?”的设问,暗含着T师爷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T师爷又能怎么样的意思。我大便结束,刚刚提问题的那个小伙伴,明显的不自然,欲在我面前做出更好的表现,就对我说:“我早上在河边,看见一条黄鳝。我刚要去抓它,它就游进洞里了,你说怎么办?我还在洞口做了记号。”我盯着他看,直到看得他不自在,才斩钉截铁的说出一个字:“挖!”我们四个人分头回家取来了工具,兴冲冲地开挖。谁也不会想到,小小的黄鳝能拱出那样深的洞。我们挖了半间房子那么大的深坑才将这条黄鳝捉住,这是一条只有尺把长的小黄鳝。我们四个人找了点干柴,将小黄鳝烤熟,每人分了一小截黄鳝吃了,我还没有品尝出什么滋味,已经吃完,我咂了咂嘴朝他们仨看,发现他们仨和我是一模一样的嘴脸,这真是滑稽的场面。我们四个人都会心地大笑起来。因为过度的劳累,第二天我睡了个懒觉。睡醒了也不愿意起来,直到我的父亲叫我起来对质。原来,村长一大早就到我们家来,说我带着其他几个小孩把河堤挖了半间房大的塘。父亲问我是真是假,我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默默地站在那里不动。我的父亲明白了七八分。村长说:“我们部落是有《堤防法》的,破坏河堤的犯法的。”我父亲听村长如此说,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我们父子俩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下。我的父亲忽然满脸堆笑地对村长说:“这个……这个……孩子小,这个……您等等。”说完转身进屋,提出半个猪头,边朝村长手里塞,边谄笑着对村长说:“这个……这个……”村长故意显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说:“你这是干什么?这样不行的,绝对不行的。”我父亲又一次讪笑起来,说:“一点小心意,您千万不能薄了我的面子啊!千万不能啊!”村长见我父亲态度恳切,就勉为其难地说:“既然如此,这个……这个……我就带回去吧。”送走村长,我的父亲立刻摇身一变,顷刻间就从满面笑容的弥勒佛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厉鬼,他顺手抄起一根木棍,朝我奔来。我情知不妙,转身欲逃。屁股上早挨了一下,我怪叫一声:“哎呦!” &十七、少年性爱北方发配来的妖孽家,一共四口人。夫妻两个,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一天,我竟然和妖孽的儿子打架了。我和这个龟儿子打架,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按常理我永远不会和他打架,而那天确实打架了。我有时间象征性地打打这龟儿子,只是好玩,在他并不感到疼痛,在我只是表达一种意思。我是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意思呢?我要表达的意思,和我家的大黑狗经常要表达的意思基本上是一样的。我家的大黑狗和邻居家的小黄狗一起游戏,它常常会恶狠狠地咬小黄狗,这样的咬,其实是假咬,有时只咬到小黄狗的毛,有时离小黄狗还有一截距离,只是恶狠狠地在空中咬一下。小黄狗被大黑狗这样的假咬之后,就赶忙俯下身子,伏在地面,摇头摆尾起来,做出十分臣服的姿态。甚至,还会排出一两滴尿液。在这个过程中,我家的大黑狗是在向邻家的小黄狗表明自己的优越感和权力。是的,我就是要龟儿子时刻都知道我是强大的,我是优越于他的。那天,我在龟儿子身上轻轻拍一下,表示我在打他,这龟儿子竟毫不含糊地还击,我不相信这龟儿子会还击,他怎么可能还击呢?千真万确,这个龟儿子还击了,下手还不轻。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先是诧异,接着震惊。稍顿一刻,我就暴怒了。我冲上去一阵猛打,这个龟儿子就把嘴巴张得如小盆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我都看见他的小舌随着他的吸气和呼气一伸一缩,像大黑狗的性器。我朝他鄙视地吐了口吐沫,不屑地骂道:“你他娘敢跟我对打。”他的嚎哭很难听,让我想起被父亲宰杀的猪。他的样子如遭雨的鸭子,傻站着不动,胸口一起一伏,为完成那厌烦的嚎声尽力。他的嚎哭声,在寂静的村里显得异乎寻常的大,村里人听惯了孩子们的哭喊,对他的哭声不以为意,村子也没有因此喧闹起来,还是如先前一样寂静。不过,他的嚎哭还是产生了效果,——把他的姐姐招来了。他的姐姐比我长两岁,也比我略高,什么样子已无法回忆了。他姐姐一到,这个龟儿子一直无力垂着的右手举起,指着我,带着哭腔说:“就是他打我的。”他姐姐气势汹汹地冲到我面前逼问我:“你凭什么打我弟弟?”她一问,我在脑子里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凭什么打她弟弟?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够说出口的理由。她见我理屈词穷的样子,进一步逼问我。我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答。还在茫然不知所以的时间,她已经伸出双手来撕扯我。她刚出现的时间,我只注意她胸前两个隆起的乳房和白晃晃的脸,没有注意她还有一双手臂。她用双手来撕扯我,好像这双手是从天而降,让我感觉十分的突兀和惊讶。仓皇之间,我故作傲气,歪着头恶狠狠地应一句:“他该打。”边说边伸出双手应付她的撕扯。我本以为她会挠我的脸,这是女人惯用的招数。然而,她并没有挠我的脸,只是边拉扯我的衣服边质问。我体会到她对我手下留情,我也便知恩图报地没有对她下狠手。这样的对打就有了游戏的意味了,她的弟弟似乎也看出了端倪,边哭边喊:“大姐啊!你怎么不使劲打他的呀?”她听到弟弟的责问,犹豫一下,脸上泛起了红晕,人也显得慌张无措起来。在和我又一次拉扯之下,竟然跌倒在地。因为我和她拉扯在一起,我就一下子趴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很奇怪,好像天空飘过的一团白云。当她的乳房触碰到我时侯,我的身体里一个沉睡的东西被激活起来了。我忽然有种害羞的感觉,慌慌张张地朝起爬,这样一来,我就骑在她身上了。她的双手握拳好像要打我,其实并没有打到我,只是在我和她之间绕来绕去。我想用我的双手捉住她的双拳。此时,她弟弟冲上来要打我。我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威胁,我就支起双腿、伸出两手应付他,并威胁说:“你要敢打我,我就叫你死。”吓得他绕着我团团转,始终不敢下手。他的姐姐在我身下翻来翻去想爬起,我慌忙一屁股坐下去,恰好坐在她大腿丫处。两人的阴部压在了一起。虽然隔着几层衣服,她阴部的柔软和温热还是一下子传给了我。这是我不曾经历过的,被子是温暖柔软的,我的肚皮也是温暖柔软的(我睡觉时间经常抚摸被子和自己的肚皮),这些柔软当我慢慢用力按下去,最后就按不动了。柔软的感觉也就停止,温暖的感觉也似乎消失。这次不同,当这温热和柔软即将消失时,这温热和柔软忽然散漫开去,变成浸润。这温热的浸润,从我俩阴部互相接触处雾一般升腾,把我包围,也清洗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我体会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之前,可以说我是一块不规则的顽石,如果有谁碰我一下,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给予他的一定是痛苦。现在,我这块顽石,在这神奇的浸润下变化了,温润如玉。我甚至设想,假如我再遇到她的父亲,也就是大家称为北方来的妖孽时,我一定主动和他招呼,亲切地叫他伯伯。我这脱胎换骨的变化,其实只用了三四十秒钟的时间。父亲教育我多年,我没有多少变化;村里的先生教育我多年,我没有什么变化。而一个少女的阴部和我的阴部隔着衣服互相挤压一下,我就有这样的变化,这让我困惑。直到后来,我到镇上读中级学堂,才明白世上的事物能否互相影响,那完全靠他们的本性和缘分,比如一种物质静静地在那里,遇上甲物质没有任何反应,遇上乙物质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旦遇上投缘的丙物质,就迅速变化,并放出耀眼的光芒。 &十八、那个阴郁的高个子先生我开始从师学习是在一个地主家的院落。虽然是地主家的院落,此时,已经没有了地主。并不是因为地主到外地去了,而是因为地主被剥夺以后也变成了穷人。这巨大的地主院落也改了名称,叫学堂。可是,民众如果提起,还都说孩子去地主家上学了。在学堂的情景,随着时光的河流大部分已消失在飘渺的黑暗之海。当我想通过回忆找回,就如在旷野遥望夜空,望见的总是一闪一闪互不关联的星星,不能形成逻辑或者时空上的连续,显然,当时我的生活绝对不仅是这些一鳞半爪。不过,这些一鳞半爪往往能够安慰我当下的困顿和对未来的畏惧。然而,这样的美好往往又会忽然陷入一片蠕动着的、几乎分辨不清的虫子样东西里面,这模糊不清的东西使我痛苦,我想摆脱,它又会突然清晰得如一列向我疾驰而来的火车,呼啸声犹在耳边,轰的一声将我撞得粉碎。我也就成了模糊的碎片,在白晃晃中飞速散去,直到消失……教我们书的一共有两位先生,一位是高个子先生,教我们部落文化课程;一位是矮个子先生,教我们算术。这个矮个子先生有见风淌眼泪的毛病,他一流泪就用手帕擦拭,擦得多了,他的眼睛总是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我很同情他,感觉他是一个悲伤的人。高个子先生是一个忧郁的人,他总是独自一人阴着脸走在连接他家和地主家的路上。传说他的父亲曾跟随T师爷参加过推翻旧统治的战斗。他父亲是不幸的,刚参加战斗不久就战死了,留下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这六岁的孩子就是我们现在的高个子先生。高个子先生满脸都长着雀斑。他脸上的雀斑使他即便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会感觉他很遥远。他因为父亲的缘故,受到地方政府的特殊照顾。他曾经和我的父亲一起读过私塾,我的父亲不读了,他还去镇上读了什么学堂,可是,刚去读了半年,就死活不去读了,回到了村里。回到村里以后,他天天紧锁眉头,思考着莫名其妙的问题,害得许多老者为他担忧、为他叹息。大腹便便的镇长气喘吁吁地爬过高高的彩虹桥,亲自到他家劝说他继续读书,他都没有答应。镇长无计可施,只好安排他在我就读的学堂做教员。后来,他也就成了我的先生。一次上课,高个子先生叫我们默写“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个句子。这个句子我已经烂熟于心。而且,我也记住了他的讲解:T师爷就是以其高山仰止的品德才被整个部落民众崇拜的。我就故意在课桌上做出种种怪异的动作,以期引起高个子先生的注意,好让他提我到黑板上默写。这样我就可以在同窗面前显摆我的能耐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高个子先生提我上去默写了,我兴奋地冲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就要默写,刚写了个“为”字。就听见高个子先生幽幽地说,你给我默写“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我一听,本来苍白的脸更加苍白,冷汗湿了衣服,粉笔差点掉在地上。我委屈、愤怒。这一课,明明是讲“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怎么又叫我默写毫不相干的东西。教室里一片哗哗的翻书声音,听到这样的声音,我感觉是我所有的同窗在嘲笑我,我把头低了又低。高个子先生并不搭理我,就又叫我的同桌上来默写。我的同桌也不会,他再叫我的同桌默写“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个句子,我的同桌还是不会。我有了一点优越感,偷偷地望望我的同桌,又偷偷地望望高个子先生。高个子先生忽然暴跳如雷,疯狂地大叫到:“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边说边举起他的右手臂。我以为他要打我,把头一缩。就看见高个子先生那手臂一下子变得粗壮无比,就好像孙悟空的金箍棒,带着风声,朝我的同桌的头部甩了过去。“啪”的一声巨响,我的同桌已跌跪在地,先是跪在那里一声不响,我们都吓坏了,高个子先生也不安起来,直到我的同桌“哇哇”地大哭起来。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用这么大力气打另一个人,恐惧感压破了我的内脏,也压破了我的精神架构,我想把我那些内脏的碎片吐出来,终于没有吐出,只是在那里干呕。我边干呕边死死地盯着高个子先生,防备着他来打我。他并没有过来打我,他边用左手揉着右手边命令我道:“你下去吧。”十九、叫魂我的同桌被打后,一直昏昏沉沉的,放学回家,他还不能自己行走,是他姐姐搀扶着他回家的。这对我的刺激太大了,总是想象自己如果被打会是什么样的情景,然后又会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情景吓得发抖,东张西望是不是高个子先生正在向我走来。而且,我不敢回家了,我去了不远的祖母家。我的祖母见我去很高兴,就安排我吃饭,甚至给我煮了鸡蛋。可是,我吃不下饭,闷闷不乐地坐在饭桌边上发愣。我的祖母知道出事了,就去问我的小伙伴,我的小伙伴把我今天在学校发生的情况告诉了我的祖母。我的祖母摸摸我的头,我的的脑门又潮又热,她就知道我吓掉了魂。她气愤地骂道:“这个杀千刀的臭王八,他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叫你父亲像杀猪一样杀了他。你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她进房弄了半碗糖水叫我喝下。并准备了一个瓦盆、一个瓷碗、一张火纸,搀着我朝村前的大河走去,祖母的大手暖暖的。祖母把我带到大河边,安顿好我坐在那里,自己到大河里舀了半瓦盆水,回到我身边,她将火纸蒙在小瓷碗上,一手将我搂在怀里,一手蘸水朝蒙在小瓷碗上的火纸上淋去。她淋一滴水,就念叨一句:“大乖乖哎,来家啵!”她淋一滴水,就念叨一句:“大乖乖哎,来家啵!”之前我一直精神萎靡、浑身乏力,似乎大脑和身体都处于一种休眠状态。她拉我来这里,我也是木偶一样,一切随她的。她这样反复的呼唤,让我感到奇怪,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忍不住问我的祖母:“祖母!你在叫谁呢?”我的祖母没有回答我,也不看我一眼,依然全神贯注地边淋水边念叨:“大乖乖哎,来家啵!”我抬头朝祖母的脸上望去,希望能够找出我的答案。我见祖母面色凝重,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就低头看被她淋湿的火纸,火纸潮湿的面积慢慢地扩大,直到完全湿透了,火纸中间部分因为潮湿增加了重量的缘故而凹下去,并随着我的祖母继续往上淋水,在凹下去的中心反面形成一个大大的水珠。忽闪忽闪的,非常好看。后来,我知道这水珠叫“猫眼”。祖母一见“猫眼”出现,揭去小瓷碗上的火纸,叫我把小瓷碗里很少的一点水喝下。我顺从地喝了下去。我的祖母对我说:“好了,你去玩吧”我的魂灵就这样被我的祖母叫了回来了,精神一下子爽朗起来。我撇下祖母,跑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了。我一直想不通,高个子先生为什么如此残忍。二十、毛驴是我的先生我们村只有一头毛驴,养在磨坊主家。世界上有无数的毛驴,我只见过这一头。我很喜欢毛驴,喜欢它一副戆直的嘴脸,严肃的表情。我更羡慕毛驴会拉屎,毛驴拉的屎是一个一个扁扁的圆柱体,黑亮黑亮的,从毛驴那么高的屁股处掉到地上也跌不坏,我曾幻想,我要能拉出那样的屎该有多好啊。当然,毛驴并不是拉屎的天才,拉屎的天才是山羊。我们这里山羊很多,山羊拉屎就像农夫播种,一把一把地撒下来,每一粒都是很规则的椭圆体,就是最好的工匠也未必能做出来。我不喜欢山羊,因为,山羊小小年纪就长出了长长的胡须,像个市侩的老者,眼神猥琐,给它喂东西,它总是一副得一望二的嘴脸;给毛驴喂东西,它总是先审慎地看看食物,然后才慢悠悠地、矜持地吃起来,像地主家的小姐。我经常去磨坊主家看毛驴拉碾,它的眼睛被两片大大的眼罩蒙住。据说,把毛驴的眼睛蒙住,它一圈一圈地拉碾就不会头晕。我想,这一定是人的一条诡计。在我的印象中,毛驴除了拉碾,还是拉碾,几乎没有娱乐和休息。我曾幻想我家能把村里这唯一的毛驴买下,我一定好好待它。毛驴完成拉碾工作被卸下,我总喜欢拿点青草喂它。毛驴很冷静,好像在思考。然后,不紧不慢地伸过头来。毛驴往往会在黄昏时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号,它可能受了黑心的磨坊主过多的委屈,也可能因为孤独。毛驴的呼号非常难听,不过我还能容忍。难道可以指望一个苦命的人用优美的歌声喊冤吗?我想一定是它喊冤的呼号声传到了T师爷那里,T师爷下了一道命令,村保安司令就带领村义务保安队员去抄磨坊主的家。磨坊主疯狂地阻拦,直到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制服,碾子也被掀翻。我以为村里会把苦难的毛驴解放,甚至想象村里安排我饲养这唯一的毛驴。不想,村保安司令牵着毛驴到我家,要我的父亲把毛驴杀了。毛驴被杀时间,有两个人在流眼泪,一个是磨坊主,一个是我。每家都分到了驴肉,我家因为父亲杀驴有功,分了两块。驴肉香喷喷的,因为父亲没有阻拦,我吃了许多。从那以后,我一直没有见过一头毛驴。我经常在心里回忆我和那被杀毛驴的交往,我们之间的友谊,还有它的肉香,直到一年后的一天。那天,我在放学时间看见一头拉车的毛驴,还有一小毛驴伴随前后。小毛驴一定是拉车那个老毛驴下的幼崽。它有母亲的陪护,显得很幸福,也很调皮。一阵跑到这里、一阵又跑到那里。我一直跟着它们看,等到它们停下休息。休息时,小毛驴就跑到驴妈妈那里,我想小毛驴一定会受到惩罚,驴妈妈先温柔地舔它,没有责怪,更没有踢它,然后就让它吃奶。看到这里,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怕别人看见我哭而笑话我,我就跑到村前的大河边偷偷地大哭了一场。 &二十一、神奇的凤汤早上起来,我在迷迷糊糊中就感觉到了某种异样。我不由自主地像狗一样翘起鼻翼嗅了嗅,想进一步确认这异样是什么。今天早上的空气一如以往,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我还是从今早的空气中嗅出了惶恐、慌乱、不安、焦躁的气息。我想,可能出大事了。有人会以为我这样是一种臆想,怀疑我这样的直觉。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相信我能够从空气中嗅出惶恐、慌乱、不安、焦躁的气息,这是古老的祖先流传给我的生存技能。我慌慌张张跳下床,跑到院子里,我的祖母不在院子里,也没有公鸡带领着母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只看到那些没有生命的物体。院子里很寂静,如深深的海底。我再一次像狗一样翘起鼻翼,四下嗅了嗅,确认院中的空气中有更浓重的惶恐、慌乱、不安、焦躁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感染了我,我也变得惶恐、慌乱、不安、焦躁起来。我走出院门,只见村里的民众个个如诡秘的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急急乱窜,这样的乱窜不像在寻找内心的目标,只是单单的乱窜,盲目而虚幻。他们在这样的状态下,很容易相遇的,相遇了就交头接耳起来,好像在说什么神秘的大事情。不过,这个交头接耳的时间很短暂,他们之间好像就出现了一种互相排斥的力量,将他们分开而各奔东西。他们偶然的聚集,又必然的分散。如此循环往复,永远没有尽头。如同物理学上讲到的分子团没有规则的布朗运动。在这样有薄雾的晨曦中,他们个个更像一团团浓重的雾气,他们和环境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我倾力想辨别清楚他们,认出谁是谁,可是,我越努力,越是看不清楚,我看到的是恍惚、是面目全非。恰巧,有两个人在我站立的不远处相向而遇,他们如我之前所见一样交头接耳起来。我悄悄靠近他们,想偷听他们说些什么。我想,他们这样专注地私语,一定不会发现我。不过,我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当我离他们还有两、三米远的距离时,他们两个同时警觉地将头扭向我,厌恶、鄙视地盯着我看。他们是在告诉我,偷听是可耻的行为。然后,各奔东西而去。他们对我的鄙视让我有星星点点的羞愧,更多的,我是感觉这样的场面很滑稽。所以,我居然站在那里傻笑起来,有几分自我解嘲的意味。回到院子里,我坐在小板凳上沉思。我的祖母回来了,我问祖母,外面这个样子,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祖母仔细端详了我一下,说:“他们都在风传凤汤的事情呢。镇上、村里的执事们,对这样的事情不表态,民众当然就坐不住了。”原来,T师爷外出巡查,无论到我们这里,还是从我们这里经过到别的地方,因为我们镇所辖广大,为T师爷拉车的牛总会在我们镇辖区的路上拉屎。开始,民众不以为意,等T师爷过去,清洁工将路面打扫干净,也就完事了。一次,一个好事的清洁工看见这牛屎,忽然灵光一现,认为这牛是为T师爷拉车的牛,它拉的屎也一定非同寻常。于是,他就找了一块大油纸包了这牛屎回家收藏。隔了一段时间,镇上刚好有一个小媳妇得了疑难的癔症,无药能医。这个好事的清洁工就从家里拿来已经干燥的牛屎,做了一碗汤给这小媳妇喝下。不想,这小媳妇喝了这牛屎汤,立竿见影地好了起来。至此,就有生病的民众经常来找这个好事的清洁工求索牛屎,牛屎遂奇货可居起来。这个好事的清洁工也水涨船高,他也就成了高尚一族。能够包治百病的神奇汤药叫做牛屎汤,既恶心,也不雅,于是,又有有文化的好事者将牛屎汤改为粪汤,进而改为“凤汤”。据传,最近T师爷外出巡查又要经过我们镇上,这尚未拉出的牛屎的归属权问题就成了我们镇上民众议论的热点。因为镇上、村里的执事们对这个问题都没有表态,那么即将拉出的牛屎如何处理呢?统一管理、使用这个牛屎是不可能的了,那么,是按人头分配,还是谁抢到就算谁的呢?另外,也还有其他诸多的选择。面对如此繁多、复杂的选择,我们村的民众个个情绪不稳,个个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成了游魂。 &二十二、T师爷的坐驾T师爷指示给部落的各大员们都配备了从“佛朗机”进口的小汽车,却要求部落后勤事务管理部的部长给自己造一辆牛车作为坐驾。T师爷曾经巡游到一处胜景,指示说:“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我当年也曾经在这里放牧过,给我在这里搭个草棚子吧。一来作为纪念,二来也好作为再来的歇脚之地。”部落后勤事务管理部的部长得到指示,就在那里建造了一座行馆。后来,T师爷去小住,并未提出异议,相反,感觉很满意。此次,T师爷又叫该部长给他造一辆牛车作为坐驾,该部长有上次建造行馆的经验,就毫不犹豫地从“佛朗机”按域外元首的标准定制了一辆小汽车。该部长将这辆定制好的小汽车送至T师爷处,像上次为T师爷建造行馆一样,满心欢喜等着T师爷的首肯。不想,T师爷见了这辆专门为他造的小汽车,大动肝火,指着小汽车骂道:“这是牛车吗?牛在哪里?牛在哪里?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吗?赶快把这烂东西给我弄走。”该部长吓得半死,回去后一直魂不守舍。半夜三更也睡不着,在卧室里面踱来踱去。想得脑袋里面的神经纤维都纠结如一团乱麻也想不出所以然。“难道真的就要造一辆牛车作为坐驾?这也太离谱了吧。”他不敢向同僚诉说,也不敢询问。就这样,他寝食难安地度过了难熬的几天,最后迫不得已托江湖上的朋友,为他找了个神通广大的算命先生。据说,这个算命先生神机妙算,预测未来如在眼前。该部长将T师爷指示为他造一辆牛车的前后经过,以及他为T师爷从“佛朗机”定制小汽车,T师爷为此大动肝火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算命先生,请他帮自己算算,该如何解决T师爷的坐驾问题。该算命先生为其他人算命总是云山雾罩,给这位部长算命却直截了当:“既然T师爷指示您给他造一辆牛车,您就按要求给他造一辆牛车不就得了。这里面没有什么需要推算的玄机。”这位部长争辩道:“上次,T师爷指示我给他搭个草棚子,我给他建了一座行馆,他很满意。这次,他叫我给他造一辆牛车作为坐驾,真的就能给他造一辆牛车吗?”该算命先生心直口快地说:“当然能造一辆牛车了,而且必须造一辆牛车。T师爷指示您给他造一辆牛车,您就给他造一辆牛车。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因为你给他弄了其它的车,不是已经被他批评了吗?”说完,该算命先生想忍住不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这实在太简单了。他所学的专业知识,比如《四柱命理》、比如《六壬神课》等等,这些根本用不上,用得上的只是简单的逻辑判断。当然,由此,我们并不能笑话这位部长就是傻瓜。二十三、幸福的民众可以这样说,世界上已经很难找到像T师爷这样伟大的圣人了。据说许多国家的首脑经常去度假,还拿着民众想都不敢想的高工资。而T师爷只象征性的拿点工资,可是,就这么少的工资,还是被他定期捐给一所民众小学了。他发表的文章,是有稿费的,他坚决不要。这是我们部落的规定啊,就是T师爷也不能违反的。T师爷就按规定收下这些稿费,然后,他安排侍卫把这些稿费送给饥寒的民众、送给治不起病的民众。T师爷总是这样大公无私地为民众着想,用一位部长的话说,T师爷心里装着整个部落的民众,唯独没有他自己。T师爷这些感人事迹,隔三差五就见诸媒体,每当这些事迹被民众知晓,民众就要被感动得大哭一场。可以这样说,我们部落的民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民众。因为我们部落的民众不是处于这样的感动之中,就是处于那样的感动之中。在我们部落的民众看来,处于感动之中是幸福的最高状态。而我们部落的民众切切又反复地被感动着。这样,一波一波的幸福,像海浪一样不断涌来。另外,自T师爷执政以来,经过灵魂工程师们的谆谆善诱,我们部落民众都变得阳光明媚、浪漫多情。凡事不看真假,而是看能不能被感动、是不是有意思。我们部落民众对媒体的报道、坊间的传说等等消息都是相信的,不去追究、不去确证。大家也懒得去追究、确证。因为确证不能提高幸福指数,相反,甚至会降低幸福指数。这就是我们部落民众的大智慧了。假相和真相对于我们部落大多数民众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关键就是看能不能带来感动、激动。感动和激动才是我们部落民众称之为幸福的东西。当然,任何地方都有异类,这些异类的脑子毫无疑问都是已经发生病变了的,处于某种偏执状态。他们企图探听事物的真相,却不去管这些真相是否有害处。那些给我们部落民众带来痛苦、烦恼的真相与罪恶的敌人有什么两样呢?我们部落的民众都极其鄙视这极少数的偏执狂。这些偏执狂也感觉到被人鄙视,可他们死不改悔,依然偷偷摸摸地过着他们喜欢探究真相的生活。结果呢?结果很惨。为什么要探听、为什么要确证?我们部落民众一致喜欢过这样的生活,模糊的、飘渺的、诗一样的生活。总而言之,我们部落所有民众都把生活当小说、当诗歌;同时也把小说、诗歌当生活。过着一种艺术和生活没有界限的真真假假、悠悠忽忽、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生活。所以,我们部落一直把说谎当作艺术的一种。一个人如果说了一个蹩脚的谎,大家哈哈大笑,并不追究。这个蹩脚的撒谎者在哈哈的笑声中,小丑一样消失,内心并不感到惭愧,他就像一个豁达的自嘲者,因为大家的快乐而快乐。一个人说了一个高明的谎,那就会传为美谈,甚至会被提拔重用。 &二十四、视察花絮虽然按照部落的保卫制度,T师爷的身材、容貌不能为外人所知,然而,这并不能阻碍T师爷对民众的深厚情感;并不能阻碍T师爷体察民情民意。所以,T师爷经常乘坐他那硕大无朋的牛车深入民间考察调研(据说,T师爷的牛车上有特别的装置,保证T师爷能够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牛车缓缓地行进在阳关大道上。T师爷披着衣服,在牛车里批阅无穷无尽、名目繁多的文件(民众都是这么想象的,就像看见一样)。T师爷总是眉头紧锁,深深地思索,废寝忘食。在这样的情况下,车的快慢对于T师爷来说也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了。单从感觉方面来说,缓慢的牛车应该比奔驰的快车更休闲自在,怡然自得。T师爷每次外出考察当然要有许多部属陪同,这些部属都坐着从“佛朗机”进口的高级小汽车,平时一般都开一百多公里的时速。陪T师爷考察只能和牛车保持相同的速度,大概时速也就在六、七公里的样子。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一个急性子又患心脏病的部长陪同T师爷巡查,坐在小汽车里,跟随在T师爷的牛车后面。牛车在他前面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晃得他头晕。他就心急意乱起来,头上开始冒汗,他自己还说一句什么天气很好之类奇怪的话,司机没有听清,接着就突然发病,临死前对司机说:“千万不要声张,千万不能影响T师爷正常巡查。”这个司机是军人出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就拉着部长的遗体跟随T师爷巡查了一天,直到晚上休息时间,才将该事件上报。后来,T师爷知道了该部长忠于职守、以身殉职的事迹后,默然无语,老半天才说一句:“有这样的民众公仆,何愁我们部落不成人间天堂?”他亲自为该逝去的部长题词。T师爷的题词和该部长的光荣事迹在媒体上大力宣传,该部长的无私奉献精神得到了彰显,民众被深深地感动(也就是深深的幸福)。有一句话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该部长不但做到了,并且超过了。因为他虽然死了,他的遗体还在陪同T师爷考察,还在为民众服务。T师爷号召整个部落的官员和民众都要向这个逝去的部长学习。 &二十五、民众所见T师爷外出巡查,确实有浩荡的队伍随从。这浩荡的队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随从T师爷考察的部落政府官员,他们依据职务的高低分坐不同排气量的小汽车;一部分是部落政府保卫部门安排护卫T师爷的兵士,这些兵士个个精神抖擞,意气洋洋。这是大致真实的情况。然而,民众因为他们心理结构的不同,情绪的不同,眼睛的不同,所站立位置的不同,他们看到的就不完全是这样了。有的民众只看见T师爷乘坐的牛车闪闪发光,漂浮在道路之上,如云彩一样轻盈,悠悠地浮动,有天国般的神圣氛围。民众因此而虔诚、纯净、幸福。仿佛自己去了一趟天国。这犹如T师爷乘坐的牛车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下,随从的队伍则因为在聚光灯照射之外隐而不显了。这些民众看不见浩荡的队伍,他们的眼睛却能穿透牛车厚厚的木板,远远望见T师爷在牛车里面孜孜不倦地工作。有的民众不仅能穿透T师爷乘坐的牛车看见T师爷,也能看见随从的队伍。只不过,他们看见的队伍是模糊一片的,一个人一个人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他们交织在一起,是如同青蛙排出的卵泡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所有的随从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飞毯,T师爷在飞毯上面正向民众挥手致意。这些民众,因为看见了T师爷向他们致意,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欢呼雀跃。有的如情人离别一般幽幽地啜泣,有的甚至嚎啕大哭。就幸福指数而言,幸福的哭泣远远高于幸福的欢笑,所谓:喜极而泣。有的民众看得比较真实,他们看见了T师爷乘坐的牛车,也看见了随从的队伍。只不过,他们看到的队伍太过威武、太过雄壮。这气势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限度。于是,这些民众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以至于有些民众无法进行正常的呼吸,因缺氧而昏厥。当然,正如有多少个读者就有多少个哈姆雷特一样,也有的民众看到了其他。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民众在一起各自叙述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各不相同,他们就因此开始争执起来,同时,因为他们都自认为亲眼所见,不会有误,有足够的信心坚持自己所见,这样,民众之间难免各不相让。问题是,双方都坚信自己是对的,对方是在胡说八道,是在亵渎T师爷。这样,双方就互相仇视,最终演化成相互之间或公开或秘密的械斗、残杀。直到我们部落因此死了许多人,部落高层才有所察觉。部落政府派出高级灵魂工程师给民众解释:民众看到的都没有错,民众对T师爷的感情都是纯洁、真挚的。对T师爷也都是无比崇敬的。至于所见不同,只是角度不同,看到了不同的方面。白天,我们看不见星星,夜晚我们看见星星,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星星都散落在浩瀚的天空。 &二十六、噩耗暑期的一天,有一封打给我祖母的加急电报,村里的信息传达员通知我的祖母去村公署去领取,我的祖母一听是加急电报,立刻就吓得面如土色,如同发了疟疾,浑身发冷而又颤抖不停,软软地瘫坐在墙角,不能自立,何况移步?在我祖母的印象里,只要是加急电报一定是噩耗,绝不会有好消息的。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提心吊胆的某个事件,终于由这个加急电报告诉她发生了。按照有关规定,领取加急电报,必须本人按手印才可以领取。村信息传达员见我祖母这样,没有办法,只好又找到我的父亲,由我的父亲用独轮车推着我的祖母去了村公署。果不其然,这是一封报丧的加急电报,我祖母唯一的弟弟不幸身亡,电报通知她去参加弟弟的葬礼。我祖母的弟弟比我祖母小二十二岁,甚至比我的父亲还小一岁。他是在我祖母嫁到我们家第三年才出生的人,他在十岁时间父母就相继去世,由姐姐收留抚养。可想而知,我祖母和他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他和我的父亲一起在私塾跟随先生读了半年书。十七岁时,因为身体健壮,验上了兵役。在兵营里他勤学苦练,得到提拔,据说如今在京都做了军官,过上了体面的生活。如今正当壮年,怎么说死就死了?我的祖母悲伤欲绝,晚上,她渐渐平静下来,我的父亲就和她商量出席丧礼的事宜。考虑到路途遥远,我的父亲决定雇佣一辆“事事如意”车前往,这车较为狭小,一般只能乘坐一人。鉴于条件所限,我的父亲最后决定由我的祖母带我一起去参加葬礼。因为,这个死去的舅祖父和我没有过接触,他的死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所以并没有引起我的悲伤。此时,我已经十一岁了,粗通人情世故。看见祖母、父亲悲伤,我为了迎合他们,我伪装出悲伤的样子。听了父亲说由祖母带我去出席葬礼,而且,要乘坐“事事如意”拉的车,我实在难抑喜悦之情,只好急急装作去茅厕,在茅厕里“哈哈”地笑起来。直到笑完,我才回到厅堂。我以为我的伪装很成功,其实不然,我的父亲发现了我的内心,他用手指着我骂道:“你这个不明事理的小畜生,就知道好玩,哪里知道什么是丧亲之痛,哪里知道大人的悲伤,你祖母的悲伤。”我的父亲边骂我边朝祖母望去,他骂我分明是做给祖母看的,我的祖母说:“他还是个孩子,知道什么?况且,他从未出过远门,开心也是正常的。”原来,我的祖母也看透了我,我羞愧难当,加上被父亲责骂,我难过地流出了眼泪。我的母亲见我如此,就抢白我的父亲说:“孩子多懂事啊!他都伤心地流泪了,你还骂他。真是杀猪杀多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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