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上帝说要让你变成动物到西伯利亚虎生活一年,不过你可以自由地选择身份,你会选择成为?

      雪都都,川西南崇山峻岭中一个小山村,座落于一个高高的小山坡上,每至寒冬,都被大雪覆盖。  雪都都背靠高冲山,左邻丝栗坪,以磨房沟河为界。右邻龙柱山,以龙溪河为界。坡脚下是大板房(解放前以制作棺材得名)。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自林丰村而下,穿过大板房,小板房,共安乡,连接大渡河。沿河而走,山里人才能走出这苍茫大山,去外面的世界。  有丰富的林木、药材、动物资源,这里老早就有了商贸往来。  我的爷爷,就是个经商的小贩,从乐山城区来到这里,认识了他心目中的天使,就再也不曾离开。  我们这一族,就此繁衍开来。  记录自己的成长足迹,梳理自我的心路历程,也是希望自己不忘初心,时时提醒自己就是个山里来的穷小子,珍惜拥有的,守护秉承的,在花花世界里,有一颗清醒之心,敬畏之心。  1、过年  树叶慢慢发黄,枯萎,飘落,秋声渐紧。  这就是说,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就要来了。  仓房里喂完最后的几堆红苕,几头肥壮的大猪被赶出猪圈,牵上坝场。全村的人都来了。  五六个壮汗发一声喊,四个掀脚,两个揪尾,按倒在两只并拢的高脚凳上。屠子左手托住猪头,右手长刀在猪脖子上轻轻拍几下,然后干净利索的一刀,直捅咽喉,一挑一搅,竟至刀柄。“咕”一声没叫出来,呼呼的鲜血喷射而出,蹬几下,玩完了。烫了毛,掏了内脏,摆上案板,按人头分,我们家虽然劳力不足,但人丁兴旺,分了五六块呢!伯伯喜滋滋地扛回家去。  真是喜事连连,晚上又发工钱,可是一家人围着伯伯算来算去,咱家又是倒欠了。没有办法,还得向大队预支一二十块过年。最沮丧的是我没有一分钱,春节就不能放炮了。早早的我就把屋前屋后的枯枝败叶,扫得干干净净,堆到屋旁边的空地里,下边还垫了一层干透了的玉米壳,就等三十早晨点燃老鹰窝,用熊熊的火光和响亮的鞭炮来迎接新年。  二十九的晚上,四哥把买回来的一捆花炮,小心地从灶前的棚架上取下来,小心拆开,细细解散,化整为零,明晨一个一个的放,就可以多放一点时间。  昏黄的电灯下,妈妈正在缝衣服,我和四哥完全沉浸在分解鞭炮的喜悦中,这小堆明早放,这小堆初一放,不觉夜色已深。  妈妈提醒我们,“明早早点起来放鞭炮,早点睡。”  朦胧间,听到枕边有轻微的响声,睁眼一看,妈妈正把亲手缝织的新衣裤整齐地放在我们的枕旁。  三十早晨,鸡叫头遍,妈妈就开始催我们:“树成,起来得了,天都快亮了。”  我们一骨碌爬起来,零星的听到远处的一两声炮竹声。  天气冷得很,地上还有一层霜,哥俩抖抖索索得端起煤油灯,踩着薄霜来到屋旁。  远远近近的山坡上的老鹰窝次第点燃了,啪、啪的炮竹声此起彼伏,红红的火光下,一个个欢乐的小孩正以他们独特的方式迎接新春的到来。  好像上天有约,每年初几都要下雪。  大地褪尽温柔,蓝天下只剩钢骨和傲气,可是柔软洁白的飘雪,却一层层,一层层地披满了山川,田野,四望弥白,安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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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二哥挨打  星期天早上,天空灰蒙蒙的,晨风中夹杂着寒意。  父母都在家,二哥从父母房间出来,妈妈跟出来说:“家里只有这五块钱了,你拿去用吧,我们再想办法。”  “我走了”,二哥低声说,没有接钱,到县城上学去了,同时没有忘了带上前晚母亲给他用猪油酥得红喷喷的苞谷干炒饭。  几个星期后,二哥忽然回来了,大概是不想上学了,吵了几句,父亲勃然大怒,抓起一把弯刀,刀背在二哥屁股上拍得啪啪响。  二哥告饶不迭,边绕地坝转圈圈,边哭叫着:“不要打了,我去,我去……”  可是父亲却决不轻饶。我平生第一次看见父亲雷霆大作。  妈妈在一旁噤若寒蝉,我更是目瞪口呆,这个灰色的世界好像到了末日。  大概是身体虚弱,二哥逃跑了,父亲也喘不过气来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家中死寂寂的,灯没有点,饭没有煮,二哥没有回来,谁也不说话。  妈妈终于耐不住了,担心地说:“这孩子会不会跑出去不回来了?”  “他的脾气我清楚,他没有胆子不回来的。”父亲气出了,心情平和了许多,有些悔意了,口气都有些黯然。  我知道二哥就藏在屋旁边的山坡上,天黑了,怕他摔下去,或者惊吓过度,出了事情,听了伯伯的话,赶快跑到屋边,喊二哥回来。
  大集体,很多人没记忆了。  包产到户,应该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事了,80年前后。
  3、手术后的父亲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人整天在山上忙乎,寂静的村子就成了我和伙伴们的天下。  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我的父亲。手术后,他身体明显的不如从前了。  整天呆在屋里,读书写字,抽签摆卦。  有时还凝目端坐,拇指扣食指,口中念念有词,忽而全身颤抖不止,双脚在地上踏得啪啪响。  原来父亲在发菩萨,据权威人士黄菩萨说:父亲是天上的神匠,现在要归位了,就好了,不会有三灾六难了。  家中有位菩萨,我心中都安定了许多。  菩萨可是了不起的,能预测命运,占卜未来,治病救人,逢凶化吉。  菩萨就是神匠,神有什么不能作到的呢?  神要食人间烟火,而且还要吃药。屋子里常常药香弥漫,中草药炖的肉还很香,只是太少了,每次我能吃到一小块,都算运气,本来砂锅中就没有几块。  运气来了,有天下午一只老羊摔死了,瘦得皮包骨的。放羊的老中医对我说:树洪,这羊反正没有肉,集体拿来也没有用,你拉回去叫你伯伯剥了来炖汤喝吧。  我欣然应允,把瘦羊拉回了家。正巧幺母舅在家。他是屠子,三下五除二便剥了皮,只要了一副骨架,内脏都扔了。说骨架真没冤枉它,除了几块硬扒肌的筋,硬是没有肉。  我和伯伯架起柴火,放在鼎锅上炖。  两个时辰后,捞出来啃,啃不动,再炖,还是啃不动。也许我的牙齿嫩了点,简直没有吃到一点肉,可是伯伯和我的兴致都很高,很过了一把瘾。
  4、二哥当兵  新学期开学,二哥很早去了学校,可是早早的又回来了,背了一个大包,打开一看,全是新书。  他把书背回来了,他要自学。  伯伯没有说什么。伯伯手术出院后,身体很虚弱,人亦和蔼多了。  这年征兵的时候,二哥被录取了。  乡政府征求伯伯的意见,看着二哥欢喜雀跃的样子,伯伯沉吟了一下,答应了。  新兵调拨那天,乡政府门前热闹非凡。二哥一身绿军装,胸前一朵大红花,精神抖擞,挥一挥手,作别了他的家乡.  二哥的退学,是伯伯一块心病,能去当兵,也是一条不错的路罢。  二哥成绩优秀,高一数学竞赛全县第一。可是家里太穷了,连伙食费都不能接上。周末除了回家炒干炒饭去充饥,还要抽空到河坝里去背石头,一角二分钱一方,一个周末还能挣三四角钱,必竟营养不济,上课经常头昏眼花,吃饭时又要背着同学开水泡干炒饭吃,压力太大了。有时回家,火车上查票,可他除了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和两本书,便身无长物了,好在这种年头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售票员亦没有为难他。
  5、放年娃的快乐  我长大了,能帮家里做一点事了。  每天早早的我就起床,吃过饭,带上干粮,或者洋芋,牵起牛,大家吆喝着,浩浩荡荡的放牛队伍就出发了。  附近的山坡都开垦出来种上了庄稼,放牛要走很远,多半是一放就是一整天,晚上才回家。  中午大家就捡一堆柴火,或者挖一个坑,烧洋芋吃,或者把干饭渗水煮成稀饭吃。  牛群在山坡上静静的吃草,我们可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捉迷藏,摔跤,翻跟斗,两军对垒,冲锋陷阵,山坡上都是我们的叫声,笑声。  牛群偶尔抬起头来,瞪我们几眼,打一个响鼻,又低头吃草去了。  秋天,连干粮都不必带了,野地瓜,毛梨,核桃,八月瓜,漫山遍野,都可以充饥。  有时还可以打打游击,偷偷摘几包苞谷,挖一抱洋芋,烧一堆火,速战速决,大快朵颐。  然后把嫩叶子喂牛,连根带杆拔起,藏在草丛中,抚平地上的坑坑,毁尸灭迹,看不出一点破绽。
  6、姐仨卖猪  喂完分得的几篓红苕,家里的猪就可以出栏了。  家里自己吃一头,一头牵去卖给公社屠宰场。  我在后面吆喝,大姐在前面牵带,三哥在旁边护着,怕猪掉到山沟里去。  山路很陡,特别是下坡,人都要打闪闪,圈养的猪更是迭迭撞撞。  好不容易赶到公社,屠宰场已经排起了长队。  三哥去排队,说是要等到下午才论到我们。  我蹲在墙边,肚子空落落的,饿得头上冒汗。  到得晌午,大姐在公社食堂买了两个馒头,比起自家里磨麦子做的馒头,又香又软又甜。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个,真不解馋。  好不容易挨到轮子,一个师傅过来看了看,在猪背上摸了两把,却说:“不行,太瘦了。不合格!”  这下可急坏了姐弟仨。  大姐苦苦哀求着:“师傅,师傅,你就给我们杀了吧。我们缺钱才来卖猪的。这猪是我用尽猪草喂出来的,看起来瘦,其实身上蛮有肉的。”  我亦着急地看着师傅,满眼乞求。  三哥在公社读书,认得两个人,抓住一个穿中山服的人,叫道:“徐叔叔,我伯伯是张玉清,我们缺钱花才来卖猪的,你帮帮忙吧。”  徐叔叔与另外几个师傅商量了一下,说:“烧水。”  我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烫毛,刮皮,开膛破肚,肥猪摆上了案板。  徐叔叔笑着说:“嘿,还真看不出来,膘还厚呢。”  “山上的猪都是用红苕,苞谷喂出来的,肉沉,膘厚,外表还真看不出来。”几个师傅附和着说。  开票,算钱,除去屠宰税,共计七十来元。  看着大姐脸上欣慰的笑,我心中美滋滋的。这么多钱,要买很多东西了,看来这个年会过得很好的。
  7、接父亲回家过年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伯伯还在对面山上的苹果园。原来彝胞闹事,拿起弯刀锄头,把苹果园场部团团包围了,吓得几个职员屁滚尿流。  公社没有办法,只好又叫伯伯去协调。伯伯一去,大家把酒碗一端,又握手言欢了。  这下只有伯伯一个人守在场部。  早早妈妈叫起了我和四哥,切了一个刀头肉,带两个苞谷冻粑,去看伯伯了。  下了山,过了河又上山。这山比我们的山要难爬得多,天气灰蒙蒙的,风吹得手脸通红。  走走歇歇,大半晌午,我们终于爬上苹果园。  苹果园其实是一些山坡,树苗稀稀拉拉的,只有几尺高一点。场部就中间的一个小山头上,矮矮的一间毛草房,孤零零的爬在山头上。用柴禾随便扎起围在四周,几块木板订成的门歪歪扭扭,走到屋内,四壁通风,锅黑灶冷。两条简陋的木凳,一张粗糙的木桌,上面放着一个水瓶,两个瓷杯。  伯伯正坐在屋角一张几根横木搭成的坑上抽叶烟,除了烟头一闪一闪的微弱光亮,屋内真是暗乎乎的,冷溲溲的。  “伯伯。伯伯。”哥俩很高兴找着了伯伯。  “你们咋来了?”看到我们,伯伯有些意外和惊喜。  “妈喊我们来接您。”我抢着回答。  “我正准备回家哩。”伯伯站起来,叩了叩烟杆,显然很高兴我们来接他。  “你们饿了吧,先喝点开水,我们弄饭吃了就回家。”  我喝着水,来到屋外,真是天高地远,水瘦山寒,我们家屋子就在眼皮低下。  回头望望,那沿山边错落的,还有更多的人家,住的都是彝胞。  三十的午饭桌上照例的空着一个座位,摆着一副碗筷,我知道这是为二哥留的。  “光荣军属”的红牌牌没有钉在大门上,却摆放在伯伯卧室的窗台上,这向来为我所不解。
  8、我的小学  开学了,我已满八岁,该上学了。  妈妈用两尺废旧的棉布给我作了个书包,背起来好神气。  一同入学的还有几个同队的小伙伴,大家真是又高兴又紧张。  手洗得干干净净了,头发梳得规规矩矩了,衣服破旧些,还补满了疤疤,不过很干净。  下山,过河,走过一段小路,就到了学校。  一排青色瓦屋,木板墙壁,木格窗子,前面还有一个操场,两个篮球架,地面有些坑坑,不过在我眼中是又平又宽又广。  走进教室,地面有坑,课桌很整齐,有的只有桌面,书包只有挂在边上。  老师姓周,很严肃。点名完毕,座次排定,就要大家双手背后,含胸收腹,正襟危坐,然后便上课了。  先上的是数学,教大家写1,2,3。1 好写,一竖就是,像火柴棍一样,可是2字我怎么都写不像,一横一捺一横,写成Z了。  老师走过来,看了看说:“要弯,不能写成直的。你看一下同学的,照着写就是了。”  我站起来,看了一眼同桌的,果然是有模有样。可铅笔就是不听使唤,一写,还是歪歪扭扭的成了Z,一着急,啪,铅笔芯折断了。  “哎哟,哎哟”,我抚着肚子叫起来。  “怎么了?”周老师应声走了过来。  我哭兮兮的说:“我肚子疼。”  “好嘛,你先回去,我去给你哥哥说一声,他带你回去。”  我拿起书包,满面愁容,慢腾腾的走出教室,四瞅无人,一阵狂奔。  一路上又唱又跳,得意极了。走到屋角,我又犯难了,怎么向伯伯交待呢?  我探头一看,伯伯正背着双手在地坝里踱来踱去,神情严肃。  犹豫了半天,我哭丧着脸,慢慢走上前去。  “你咋子了?”伯伯注意到我,弯下腰,关切地问。  “我肚子疼”,我委屈地说。  伯伯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去睡一下,就好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爬起来,对伯伯说:“好了,肚子不疼了,我去牵牛回来。”便跑上山去了。  第二天,我躺在床上不起来,说是肚子疼,妈妈说:“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打一针吧?”  我赶忙说:“不要紧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等哥哥吃了饭,上学去了,我肚子果然不疼了,一翻身爬起来,扒了两碗饭,赶起牛上山去了。  如是几天,一个星期过去了。  周末下午,周老师亲自上门了。  我正在地里摘菜叶子,妈妈说:“树洪,老师来看你了。”  “周老师”,我羞涩地站在周老师面前,不知所措。  “去上学吧。马上就要测验了,学过的课程我给你补一下。”周老师摸着我的头,亲切地说。  我又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低着头走进教室,周老师说:“你就和文英同桌吧。”  文英是个女生,我刚走过去坐下,文英就奇怪在问:“哪个叫你坐这里的哦?”  全班的同学都看了过来,我闹了个大红脸,嚅嚅地说:“老师叫我来的。”  逃了几天学,我忽然开窍了,字母虽然有些糊涂,算术却不在话下,连折的天心草棒棒都不用,3+2=5,又快又准。  学起来轻松,逃学的念头就没有了。  测验时得了93分,除了《乌鸦喝水》那课没学的几个生字,其它的都写对了。  十月,大雪封山,气温骤然下降,寒风从板壁下的缝隙里钻进来,教室里好冷。  同学们搓着双手,跺着脚,教室里尘土飞扬。  老师也冷得缩手缩脚,教了几个生字,让大家默写,便跺起步来,搓着双手,来回巡视。  同学们直哈气,笔都拿不稳。  叮铛铛,铃声一响,同学们像离弦之箭,连起立敬礼都免了,轰轰地冲出教室,绊得过桌子板凳东倒西歪。  我马上加入了踢皮球的队伍,皮球踢起来比拍打起来过瘾多了。  同学们哗啦啦一潮扑过来,哗啦啦一潮扑过去,皮球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踢。  砰砰砰,有时踢到人了,便有人尖叫,不过激情之下,痛总是短暂的。  欢乐的浪潮缩短了课间的距离,叮铛铛,上课了,同学们涌进教室,个个满头大汗,手脸通红,身上,脸上都是灰尘。  入冬之后,常常下雪,路面很滑,妈妈给我打了一双草鞋,织了一双羊毛袜子,穿起来很暖和,草鞋还防滑。  课间时同学们围着我,有的好奇,有的不肖,因为草鞋大人才穿。  我看大家脚上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解放鞋,有的还露出了大拇指,心中有些自豪,亦就坦然多了。  放学路上,帮强引起了我注意,帮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右边的袖子掉了半截,胸前只剩下两颗扣子,肚脐眼都露在外面。  帮强裤子太短了,只遮过大腿,可是一双脚却光着,又红又肿。  上坡的路很泥泞,一步一滑,扑哧,扑哧,雪水渗着泥浆便从五个萝卜头一样的指缝间冒了出来。  他走一步,扑哧,我的心都要紧一下。  一种锐利割开皮肉的感觉直贯心底。
  9、年年过年  秋尽冬藏,杀猪声起,又要过年了。  我很幸运,年前姐夫来耍,竟然给了我一大把硬币,一分的,两分的,五分的都有,捧着一大把财富,我数了又数,总是数不清。  家里收到二哥的来信,还有一大筐水果,菠萝哪,木瓜哪,都是见所未见过的奇珍异果。  二哥入了党,还当上了班长。  家里的气氛明显热闹了许多,春节也过得很高兴。  我见伯伯都常出门了,回家也有了笑声,真是其乐融融。
  10、父亲去世  收了麦子,伯伯在楼上堆麦垛,忽然哎呀一声,便没声音了。  妈妈爬上楼去,伯伯双手按着腹部,脸上凄青,直冒冷汗。  “你怎么了?”妈妈问他。  伯伯小声说:“扯到伤口了。”  妈妈扶他下来,躺到床上,伯伯只是呻吟。  妈妈要送他去医院,伯伯说不用,找个菩萨来看一下就行了。  黄菩萨来了,在堂屋里划了一个圈,放一把椅子,伯伯坐在上面。  堂上设起香案,点上油灯,香火,黄菩萨请起神起,一阵叽哩咕噜,双手在大腿上拍得啪啪直响,忽然跳将起来,大叫一声,仰面直直倒下,啪,成一“大”字,寂然不动。  堂屋里屏息禁声,我心中狂跳,懂得道行的都知道不好,妈妈脸色瞬间发白。  过了一会儿,黄菩萨还神了,慢慢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衫,神情凝重,说:“有点凶,要请薛大师来。”  幺母舅说:“太远了,也不知在家不。还是送医院吧?”  幺母舅弯下腰,屈着腿,双手搭在伯伯肩上,说:“大哥,还是到医院去罢。”  “没得用的,我的病只有薛大师能治好。”伯伯说了几句话,又痛得双手抱腹,头上直冒冷汗。  夜里,大家守着伯伯,他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着。  我睡在隔壁,听得心惊肉跳,迷迷糊糊的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幺母舅请来了医生,检查后说是大小便不通,要通便。  一通折腾下来,效果不大,医生说没办法了,坚决要走,连出诊费都不要了。  晚上,伯伯把大家叫到卧室里,要四哥把他藏在书里的五元钱和三斤粮票找出来。  四哥一边哭,一边问:“伯伯,还有没有?”妈妈只在一旁垂泪。  “我不行了,你要照顾好他们哦。我……我对不起你。”伯伯无力地望着妈妈,妈妈泣不成声,只是紧紧地抓住伯伯的手说不出话来。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山上放牛,有人喊我,说是伯伯不行了,叫我回去看看。  我一阵风似的从山上跑将下来,一溜烟冲回家,堂屋里挤满了人,卧室里哀声动天。  伯伯躺在母舅的怀里,双眼圆睁,右手指着东方,已然去了。  妈妈轻轻掩上他的双眼,把他放到床上。  我喊了一声“伯伯”,忍不住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哭不出来了。  大哥大嫂都回来了,坐在凳子上哀哭着。  我溜出来,到自己房里独坐去了。  道士先生来了,棺材就停在堂屋里,一阵锣鼓响器,做开了法事,锣鼓声,锁呐声,哭声,交织在五起。  人们愁眉苦脸,不胜悲哀,连说话都小心翼翼。只有值客师的大嗓门在大声吆喝着,从容指挥着帮忙的各位乡邻,挑水,劈柴,做饭,摆桌子。  礼单上有两元,三元的,大多还是两升苞谷哪,一升豆子哪,有的是一磨豆腐。  公社来了两个代表,其它曾经交厚的要员都有会议啦之类的都不能来。  我看着那个姓张的部长心中就不舒服。  大母舅给我说过,这个家伙刚从部队上转业便在大会上宣誓:“我一定扳掉这棵绊脚石!”  伯伯被开除党籍之后,撤销一切职务,现在去世了,他们是如愿了。  后来我才明白,伯伯在三反、五反、四清、文化大革命历次运动中,没一次不挨不挨整。原因就在于他对本地区的强力影响,严重影响到新势力对地方的管制,必除之而后快。最初采用经济陷害,查去查来,查不出问题。最后不得已采用杀手锏:女人。伯伯死后,我在他床单下面发现了散落的几页纸,记述了工作队要他承认和五六个女人发生过关系,女人多说明他作风坏,最致命的就是前面砸我家灶台那个女人的未婚先孕,基本坐实了伯伯的罪行,只是那个无辜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并不是工作队的重点。伯伯14岁当民兵连长,平息土匪叛乱中九死一生,曾在三十人的排枪攻击下全身而退。解放后大力发展地方民族经济,建起本地区第一座水电站,成为本地区三大能人之一,也算此生不虚。  人死三天就该上山了。  吃过早饭,值客师一声喊,棺材绑在一根横木上抬了起来,人们吆喝着,亲人哭喊着,道士吹着锁呐,打着响器,送葬的队伍开上山去了。  五谷挥洒,白纸飘飞。伯伯真的要归为尘土了。可是到了坟山,迟迟不下棺材。  幺姑爷说等等二哥,幺母舅说他恐怕接不到电报,回不来了。姑爷坚持再等等,让二哥看伯伯最后一眼。  看看日已当顶,不能再等了。棺材啪一声,落地了,孝子跪到墓前,见伯伯最后一面。  哥哥姐姐姨母姨父争着去看,我很不情愿地去看了一眼,伯伯紧闭双眼,神态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冷峻。  棺材合上了,几铲尘土下,伯伯与世诀别了。  我跟着大人回家去,路上姨娘教我像大家一样说:“伯伯,回来噢,伯伯,回来噢……”  大家正在吃中午饭,忽然有人说:“树荣回来了,在坟山上。”  我跑到屋旁一看,正是二哥,正与幺姑爷抱作一团,痛哭失声。  大家迎了出来,又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哭。  原来幺姑爷总是挂着二哥,这不,他出来正看见一个人倒在坟山上,身穿绿军装。  他连忙跑下去,二哥已经昏过去了。  掐人中,二哥一缓过气来,便问伯伯是如何死的,幺姑爷把情况粗略说了一下。  二哥说部队接到电报时,他正出差,连长马上给他准备了当晚的火车票和二百元钱,一归队便火速赶了回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两个钟头,没见上伯伯最后一面。  二哥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棱角分明,神情坚毅,很威严。  我很高兴看到二哥,可是二哥假期不长,两天后又回部队去了。
  11、三哥四哥休学  三哥砍柴时伤到脚,休息了一个假期,第二期就不去了,退学做生意去了。  没料到的是四哥亦缀学了,说是上学早上睡不好觉。我家离学校十来公里,每天是要起得很。  气得妈妈拿扫帚一边追打四哥一边哭,四哥哭叫着:“妈,别打了,我去,我去。”  几天后,班主任上门了,原来四哥根本没去上课,跑到半路和几个同学打牌,下午才回家。  气得妈妈又要揍他,大家忙劝止了。班主任说四哥上课看小说,被老师吐了一口痰在脸上,老师叫他滚,他提起书包就走了。  四哥功课较好,老师希望四哥回去好好读书,妈妈答应一定让四哥去学,并盛情款待了班主任。  几天后,班主任又来了。问四哥怎么不去上学,妈妈才转身,四哥就逃跑了。妈妈忙向班主任承诺,一定让四哥去上学。  可这回四哥铁了心,任妈妈苦口婆心,涕泪相求,棍棒相加,四哥是不去了。还振振有词地说:“妈,你辛苦了,我回来帮你做活。”  妈妈哭着说:“你真不听话,你伯伯一死,个个都不读书了。你大哥就是因为肚子饿,上学没有鞋子穿,你家婆给他打了双草鞋。他把书包扔到河里,说是过桥时摔掉了。现在都在后悔。你不要后悔,不要怨我噢。”  班主任又来了,四哥坐在门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大家谈了一下,都默然无语了。  四哥终于胜利了,可以睡懒觉了。可我发现四哥并不常睡懒觉,并且起得很早,就是脾气暴燥,蛮不讲理。  一天早上四哥牵牛去放,下午回来时牛尾巴上一条长长的刀伤,血肉模糊。妈妈一再追问下四哥才说牛踢了他一脚,他一怒之二差点把牛尾巴剁了下来。  有次我和四哥一起去背柴,我背了些树枝杈,四哥背了个滚圆的树桩,歇息时背夹一歪,树桩轱辘辘滚下山坡去了。  我想这下麻烦了,下去背起来要费好大的劲。没料到四哥几拐子把背夹子打得歪歪扭扭,拐子耳朵也打掉了,还举起背夹子在地上掼了两下,没有散架,提起来就扔到山下去了。吓得我声都不敢出,回家也不敢提这件事。
  12、少不更事  晚上,幺姑娘来了,我很高兴,只要有客人来,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腊肉了。酸菜煮洋芋都吃得我涝肠刮肚的。  幺姑娘和妈妈在灶门前嘀咕了大半夜。  几天后我发现妈妈爱去赶场了,澡洗得勤,头发梳得麻利,气色很好,穿得都是那两件不轻易拿出来的衣服。  放学路上,我碰到幺姨娘,“树洪,你妈要给你找一个后爸了,好不好啊?”  “哪个哦?”我只是有些好奇。  “老街上的,他屋里的那个上个月去割猪草,被修路的炮打死了。人家是党委书记,林场经理。经常和大姐他们一起开会的。人对得很,家境又好。你妈妈孤儿寡母的,拉扯你们几弟兄好恼火哦。有个依靠总要强得多嘛。”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有个富有的后爸是一件好事嘛。  过不了几天,吃了晚饭后,我和四哥坐在火塘边择豆子,妈妈坐在灶前补衣服,大家不说话,非常安静,有点反常,只有豆子在筛子上滚动的沙沙声。  妈妈补完一条裤子,针尖在头发上蹭了蹭,终于开口了:“我想给你们两弟兄说一个事,你幺姑娘说给你们找一个后爸,他就是林场的,我们常一起开会,比较了解。人是对的,他亦说了,你们几兄弟还小,树洪还在读书,家境比较困难。他要帮树洪把书读出来,有机会给你们弟兄找一个工作……”  “我不同意!”四哥忽一声站了起来,打断妈妈的话,满脸通红,好像受了天大的侮辱,硬梆梆地说:“我不想别人说闲话,说我们巴结有钱人。我是不会同意的。”说完便蹭蹭蹭地走进他的房间去了。  妈妈愣了一会,对我说:“去睡罢。”便默默地收拾会针线布兜去了。  后爸的事再没提起,只是一天四哥又把妈妈惹火了,妈妈一边哭一边说:“你一点都不懂事。要不是为了你两弟兄,我今天的日子好一百倍好一千倍。我哪去求不来吃哇。你还要拿气给我受。”  晚上,夜深人静,我忽然被惊醒了,尖着耳朵一听,是的,妈妈在“吭吭唷唷”地呻吟。  便大声喊道:“妈,妈,你咋了?”  妈妈不叫了,安静了一会儿,妈妈说:“幺儿,我没的事,做梦了。睡吧。”  我的心仍怦怦直跳。  后来,听到妈妈呻吟,我仍是心惊肉跳,仍要喊她。隔壁的奶奶便会叹一口气,说:“孙儿,不要吵她了,她没得病,只是太累了。”  是的,妈妈每天早出晚归,挖地,锄草,砍烧柴,割猪草,回来又要煮饭,喂猪。每天忙到深夜,穿的衣服洗都洗不干净。妈妈说:“幺儿,把泥土洗一下就行了,汗渍不要管它。”  特别是冬天,大雪封山,河水冰冷刺骨,洗菜,淘红苕,妈妈的一双大手指节高高隆起,裂口触目惊心,灰尘昵土一填,丘壑纵横。  我真是又难过又惭愧,每次开家长会都不给妈妈说,我怕妈妈的一双手。这双劳动的大手!
  13、姨娘恩德  天有不测风云,这天我正和小朋友一起玩耍,忽然大叫起来:“我听不见了!我听不见了!”耳中只有嗡嗡的声音。  妈妈闻讯赶来,捣弄了半天,毫无效果,急得六神无主。  幺姨娘说:“大姐,带树洪去医院看看吧,拖久了怕要耽误娃儿噢。”  妈妈只是愁眉紧锁,一言不发,头发上还沾满了草屑,灰尘,干裂的大手攫得紧紧的,我心中一种疼痛,只是可怜自己。  幺姨娘说:“你丢不开身,我带娃娃去。我晓得你经济恼火,不过病不能不治,娃儿这么小,不治会害了他一辈子的。钱我先垫到。”   妈妈无言地给我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只说了句:“要听姨娘的话。”  烈日炎炎,公路上积着几寸厚的泥尘,一脚踩下去,扑,尘土飞扬。特别汽车开过,一条黄龙翻滚,经久不散。除了政府的车,就是运木料的车,不准载人的。  十七公里的山路,一晌午就到了,姨娘先带我到远房亲戚家歇脚。  “我要喝水”,我早就干得嗓子冒烟了,一坐下来我就悄悄的对姨娘说。  “歇一会儿,等汗干了才能喝水。”  姨娘打来一盆水,我用毛巾在脸上一抹,毛巾都黄了。一淘,一盆水都浑浊了。洗毕,姨娘先喝了一瓢水,才舀了一瓢给我。我咕咕咕就灌了个痛快,还不解渴。  “好了,等一下再喝,喝急了怕急了(中暑)”。  中午吃稀饭,小米煮稀饭真好吃,只是天气太热了,浑身又在流汗,一碗下去恐怕也消耗掉了半碗。不好意思再吃了,便下桌了。
  14、考上区中  升学考试的名单出来了,我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区中。  开学那天,我背着被盖卷,跟着二哥去报名。路上二哥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你要知道,你能读书就不错了。”  区中座落在大渡河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挺立在校门边,四对整齐的球桩,平整宽阔的操场下面,是空旷干净的食堂。  正面是四层教学大楼,玻璃门窗朴素明净。上面是五层的宿舍楼,白色墙壁,橙黄门窗,柔和亲切。  第一次住进水泥高墙的楼房,我心中很有自豪感。  整整齐齐的课桌,干净平滑的水磨石地面,许多新鲜的面孔,那几个镇上的女同学,花枝招展,叽叽喳喳,叫人目不暇接。  排座位时,很幸运,我和一个女生坐到一起,我们还是同一个乡的。但这位同桌太拘谨了,低眉顺眼的,走路都怕弄出响声,与我说话未开口脸先红了,甚是遗憾。  住校轻闲多了,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其它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再没了家里放牛割猪草烧火做饭忙不完的事情。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自学武术,晨练已成了我的必修课。每天早晨准六点,东方刚露出第一丝晨曦,校园还笼罩在静谧中,我便悄悄溜下床来,来到操场上,伸伸手,弯弯腰,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小跑到大渡河边,待全身经络都放松了,便练一套大红拳,炮捶,再对着大桉树柔软的树皮来一场自由搏击。晨练的人不多,河水轻轻拍打着河闲,还在梦中呓语,安静和谐。  我的饭票是自己背玉米到粮站换成粮票,再交到学校伙食团换出来的,因为是吃大米,每斤要加一角三的差价和五分钱的加工费,我每星期定额五元钱,第一学期我连肉都没打过一份,周末一回家见啥吃啥。妈妈知道我每周都要回来拿钱,平时有客人来,煮腊肉吃时都要给我留一点。常常妈妈还在切我就抓起来往嘴里送了,白腻腻的肥肉就像可口的雪糕。妈妈总是爱怜地说:“少吃一点冷的,怕吃坏肚子了。”  有时家里没钱,左邻右舍又借不到,最是让妈妈揪心。我没有卖过东西,又虚荣,怕在街上遇见同学。妈妈没时间去赶场,常常托亲戚去卖些豆豆果果,鸡蛋的给我凑学费。可这次大母舅在路上数钱给我时,多数了七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没说破,大母舅的这七角钱让我永远铭记。我亲戚中不乏经济宽裕的人,但没有人主动资助过我,甚至借钱都非常困难。  打了核桃,妈妈精心挑选了三百颗出来,让我自己去卖。没有办法,手中没有一分钱,不能拿核桃当饭吃啊。  我背着小背兜,走了十七公里路,来到离集市很远的公路上放下背兜等人买。  这里遇到同学的机遇小得多,拦路买货的人不少,都是机关干部,工人老太婆,一个个穿得干干净净,保养得红光满面,可是非常的狡猾。  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看了我一眼,走了过来。  生意来了。  “卖吗?”姑娘问。  “卖,卖。”我连忙小声回答。  “多少钱一个?”姑娘一边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三分”,我小心翼翼地说。  “二分五。你看你的核桃黑不溜秋的。我只能给你二分五。要卖我就买两百个,不卖我走了啊。”姑娘头都没抬。  “好吧”。我真怕卖不出去。  姑娘择了择,说:“倒出来择。”  我一翻背兜,哗,核桃撒了一地。  姑娘数完了两百个,交了钱,看了看说:“干脆我一起给你买了。你看,这剩下的都不好,还有两个烂了的。给你两元钱,一起卖给我了。”  我犹豫一下,见有好几个人好奇地围观了过来,心中有些冒火,市场价是三分五,我亏大了。  我怕大家看猴戏一样看我。心一横,卖了。攥着七元钱,夺路而逃。
  15、危险的学习环境  学习很顺利,可是环境很不安全,街上经常有人打架。  有一天终于打到学校来了。三个社会上的地痞拿着铁链子,砍刀追着班上学生百源进了教室。百源一个纵步跳起来,吊在窗栏上,呼,一柄弯刀从他脚下一闪而过,好惊险。  同学们四处逃窜,教室里人仰马翻。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一听到喊声,三条好汉几下翻过围墙,逃之夭夭了。  没过两天,我去打饭,忽然听到喊杀声,随即两个穿罗卜裤,白衬衣的豪杰跑了过来。后面的百源像一尊恶神,手持三尺长一条钢尺,狠狠地挥舞着,追得他们鸡飞狗跳,落荒而逃。一个慢了点的,呼,一条两尺长的口子从背上应声而开!还好,开的是衬衣,不是背脊。  学校不安全,我跟表哥出去租房子住。可是表哥与社会上的人交往,家里怕影响了我的学习,又叫我搬走了。  读三年书,转了四个地方,主要是房租太贵了,一个月五元钱的房租家里付不起。最后在税务所安下身下,二哥的舅子出去学习,空出两间屋,暂时让我住着。  这是一个带小天井的二层砖混,我住底楼,楼上住一个高中女生和一个司机,是我家的远房亲戚,他到是不常来住,女生通常也很晚才回来,高跟鞋在木板楼梯上踩得咔咔直响,屋顶上都在簌簌掉灰尘。  我捡了个木架子,把小木箱放在上面当书桌。升平哥留下的电炉和铝壶派上了用场,我回家带来了油盐,买点挂面,还捡了块旧铁皮当锅用,可煮可炒,着实方便。除了早晨到学校打两个馒头,中午和下午就可以经常煮面条吃了。  我保持了早晨煅炼的习惯,食量很好,很快裤子就显得小了。姐夫送的两条裤子实在太小,穿着走路都要昂首挺胸,上点台阶都困难。夏天一出汗,沾在腿上更不是滋味。可是没有办法,买不起裤子,补了疤的裤子又没勇气穿出去,只有活受罪了。
  16、初识女生  二年级时,班来转来个女同学,和我名字一字之差,又和我同桌。她是班上少有的两个工人家庭之一,发育很好,人又活跃,一张圆圆的脸白里透红,两只眼睛机灵活泼,只有上门牙稍稍外露,不过瑕不掩玉,说话走路都有点大家之风。  我很快就有点喜欢她了。我的成绩占年级上前几名,但是半期考试,她的成绩竟然和我并列第三。这多少令人吃惊,班主任罗老师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两眼。  我越来越喜欢呆在教室里了,只要她在身边,虽然很少说话,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令人心旷神怡,学习又轻松又愉快。有次打嗑睡,不觉靠到她手臂上了,她右遥臂竟然一点都没动,让我睡了节晚自习。我醒过来,连忙坐正了身子,歉意地说:“对不起。”她只是看着我,笑了笑。笑得我心里暖暖的。  一上课,我早早就来到了教室,专心看书,但只要她一走进来,我总能从四十个同学中准确无误地感觉出来。书包一放,相视一笑,满腔喜悦溢于言表。
  17、困境下的众生  美丽的日子总是太匆匆。  家中越来越困难,我尽量不吃干饭,或者打点干饭煎点家里带来的猪油浇着吃,还经常回家炒苞谷干炒饭来吃。  由于三哥做生意欠了外面两三千元钱,我家就像霜打了的芭蕉叶,一蹶不振。妈妈和四哥在家劳动,供我读书,又要替三哥还债。微薄的土地实在青黄不接。苞谷是主食,可是有时苞谷都接不上,就用洋芋顶一阵子。对于重体力劳动的四哥和母亲,洋芋不顶事,妈妈常对我说:“吃苞谷饭才有劲”。这是母亲几十年的心得,我也在十几年的艰难岁月里验证了它。至于大米,每年过年买个本斤八斤,就是最大的奢侈。今年过年家里干脆没买,好在幺姨娘送了一升给我们。母亲在夏天常说:“如果有米煮稀饭才好吃”。我也常向往之。  苞谷刚黄,母亲就扳一部分下来,倒在干净的大铁锅里慢慢烘干了磨来蒸苞谷饭吃。嫩苞谷好吃,但没熟透的苞谷吃了太可惜,所以要吃就去扳被风吹折了的,雨水冲倒了的来吃。生活中没有尝鲜,只有生存。梨子成熟时,好一点的都摘下来拿去卖,烂了的,蜂子叮了的,才自己吃。妈妈去卖梨,就送一点给周老师。周老师的商品粮有时吃不了,生虫了,就给妈妈带回来,细心的筛干净了,拿来和着苞谷面蒸饭吃,这面节省一点。而且好吃,又妈看,雪白中透出点点金黄,妈妈说:“这叫蚂蚁子钻沙”,非常形象。  农忙的时候,四哥在家帮妈妈,农闲下来就出去找活干,修路,清林,伐木,挖药材,有什么干什么,四哥勤恳,朴实,卖力,深得工头喜欢,所以还能找到活干,赚点钱,勉强维持家用。  三哥前前后后耍了七八个女朋友,每次来一个家中就张罗一场,要买大米。这些姑娘多半是平原大坝的,吃不了粗粮,说吃苞谷饭咯牙的,无法下咽。还要杀鸡煮肉。母亲一万个小心,走时又要东家借西家借,凑个三五十元做见面礼。三哥在外面做生意,春节才回家两三天,可是总没见拿两分钱回来,身上倒穿得光鲜鲜的。可四哥就惨了,马上就要过大年了,大家都要暂时抛开繁重的劳动,穿上新衣服,走家串户,相聚喜庆。十八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四哥在村里人品出众,人缘极好,每年村上青年都要来我家聚会打牌的。  已是晚上一两点钟了,炉火渐渐暗淡下去,四哥坐在火炉边,不言不语,暗自伤神,手中拿着那件唯一好点的裤子,专心致意的烤,连这件好的屁股上都补了一个疤。  母亲叹了口气,摸出裤兜里的手绢,摊开仔细点数里面的零钞,十七元五角钱。攥了攥,又装回去了。这是给我攒的学费,千万动不得。“明天装几升苞谷去卖,扯一条裤子吧。”妈妈说。四哥动都没动一下。我很明白四哥的心情,这几年,我穿的裤子要好点,都是姐夫哥给的,又窄又小。一件外衣还是五年前妈妈到攀枝花看部队上的二哥时扯布打的,打了两件,我和四哥各一件,如今他那件小了,都穿在我身上了。衣服洗得发了白。  令人欣慰的是第二天早晨我和四哥很早就起床了,点燃了老鹰窝,没有花炮,四哥的心情和我一样激动,脸色兴奋,熊熊的火光中新一年又来了。
  18、大姐  新学期一开始,五十元的学费又成了母亲头上的一座大山。  家里四壁空空,一贫如洗。  早早的母亲就起来了,她说幺爸家里刚卖给了洋芋,有钱,去了回来说:“幺娘说刚错出去了。”  听说下面王家刚卖了猪,去看看,回来说:“王家没有收到钱,去问母舅借吧。”三哥做生意还差他们三百,天天都在催还钱,况且他们的钱“都存了死期”,去了也是白去。  四哥铁青着脸,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  没辙了,妈妈说:“去看看大姐能不能凑点,要不先给老师说欠几天,我很快就会想到办法的”。  “好的,我还可以去找二哥”。我心中非常难受,不过脸上装得很轻松。早饭都没有吃,便匆匆上路了。  没有钱报名,怎么向老师开口呢?如果在学校传开,宁愿不读了,不过我实在舍不得不读书。  三十里的山路,走得我浑身是汗。刚到姐夫家,墙角的那条大灰狗便汪汪地大叫起来,张牙舞爪的,拖得链子在地上哗哗直响。  大娘打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好温暖。一看是我,大娘脸色一沉。我心底一激灵,还是小心喊了一专声:“娘娘”。娘娘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喊一声“张树芳”,便抱柴去了。  大姐走出来,说:“小弟,你来了。有啥子事哇?”我小心看了看灶前忙活的娘娘,发现娘娘也在密切地关注着自己。我小声说:“我学费不够,妈叫我来找你。”  “我没得钱得,你去找你二哥看看”,大姐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娘娘听到。  大姐送我出来,走到门口,飞快塞了一卷钱在我手里,小声说:“拿到,不够我再想办法。”又大声说:“吃了饭才走嘛。”  “不了,我吃过了。”我努力提高声音,可还是有些失败。  大姐嫁了个吃商品粮的姐夫,是她的福气,可是由于家里困难,常常要帮补家里,让姐夫的母亲很不开心,婆媳关系不好,并且姐夫还要求过和大姐离婚。  我真的不想给大姐添麻烦了。攥着这卷钱,好像一团火,又像一块冰。我转身便走了。我也许流泪了,但我决不会让人知道。  空腹赶了四十里山路不算什么,冰冷刺骨的河风亦不算什么,凛冽的晨风和坎坷不平的山路,我拼命赶着。  我明白我的路就是这样的,但我没有一丝畏惧,年轻的心反而在这风风雨雨中,愈加坚定了信念。  开学不几天,正上课时间,忽然看见大姐在窗外踮着脚尖找自己,连忙走出去。  大姐递过一把零钞,关心地问:“小弟,吃得饱不?这点钱先拿去用到。”  看着瘦崩嶙峋,面容憔悴的大姐,我无言地接过来,默默地送大姐走了。
  19、我的老师  奥林匹克选拔赛上,我以三十六分的成绩大败而逃。但在全校英语竞赛上,我拿了个三等奖,这多少让班主任罗老师脸上有光,期中操行评定都打得高些。  罗老师高高大大,一百八十斤,她丈夫却像一根电杆,精精瘦瘦的,罗老师人很和蔼,非常关心我的学习,我在英语上有天赋,记单词过目不忘。所以只要我成绩好,罗老师从不追究我的作业。数学老师可就严厉了,搞题海战术,做不完还要站讲台。由于评上“全国优秀教师”,很多人来听课,课前狄老师叫我们几个同学记好了答案。上课时狄老师有点激动,继而写了几道非常难的题,叫我们几上去做,按老师的准备我几笔就写好了。也许是太轻松了,有点美中不足。一下课,我看见狄老师悄悄流泪了。我心中有些可怜她,不该弄巧成拙,五十岁了,教完这一届就退休了,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20、友谊裂痕  欧文是我的好朋友,他工人家庭出身,条件也不好,总比我强些。常常到我住处聊天,下棋。只是太单纯,调到我邻桌后,常与艳打闹,先不过淘淘气,弄点小动作,我亦看着有趣。可渐渐的竟然猖狂起来,推搡得整个桌子都移过来,移过去,弄得我的作业本横一杠竖一杠的。学习是我通往理想的桥梁,这一点我从没怀疑过自己。但艳这种行为完全是自暴自弃,自甘坠落。我暗示过她几回,她充耳不闻。我真是又难过又可惜,继而就愤怒了。教室已成是非之地,我一下课便急急逃窜,上课要等铃声响毕了才进去。脸色坚毅,正襟危坐,完全没当身边坐着一个人。可我瞒不过自己,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如此决绝。  能不上的晚自习,再不见了我的身影。小天井里的灯光,彻夜通明。我逐渐疏远了和欧文的关系,把自己关在税务所,专心做作业,读书,看小说,练武术和气功,有时还自己下象棋,左手是自己,右手还是自己。或者到大渡河边上走走,晚风徐徐吹着,两岸灯火次递亮起。不远处就是灯火辉煌的教学楼,那里曾经是那样温馨,明亮,如今却如此令人痛苦,失望。  考试成绩下来了,我以决对的优势,傲视群雄,可艳成绩暴跌,这都在我的意料中。我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艳有些惶恐的偷偷一瞥我还是尽收眼底。  艳又要转学了,这很好,我心说:“越远越好”。  新的一学期如约而临,我孤傲的心冷如秋水。可是一张明信片,却在我心底掀起了万壑风雷,“不要因为她曾经有过软弱,便否认她的坚强”。  这个晚上我彻夜难眠,天花板上,小阳台上,满空都是孤寂的星星。  我忽然有一丝内疚,一些冲动,要与艳尽释前嫌。可日子是如此平淡,一别便成久远,留下的只有遗憾,遗憾……
  21、考上中专  毕业考试成绩要出来了,接下来的就是中考填志愿。我左右为难,上高中家里是无力负担了,报中师又有些大材小用,报中专又怕考不上。  跳出农门是九亿农民毕生的梦想。所以为了增大保险系数,妈妈,舅舅,老师都劝我报中师。  姐夫爸爸是区人事局病休的,最有权威,“中专不是我们这些人读的。没有关系,没有钱,考上了都要被人家挤落。像江霞一样,如果不是家族上有人,把区里的小车都包围了,还不是……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社会就是这样。”  姐夫把我拉到一边,别着头,不看我,说:“我还是困难,不管怎么样,以后我只能再给你两百块钱了。”  我明白,而且非常感激,如果没有姐夫的宽容与支持,我这个初中将更加困难重重。  四哥是我最直接的支柱,也是这个家的脊梁。四哥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会考在前五名就报中专。”  我让了一步,说:“不,考前三名才报中专。”  成绩一出,令人振奋,我名列全区第二。二哥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果考不上中专,我送你读延风中学(全国重点中学)。”  最后的冲刺阶段来临了,决定一生的命运就在这一刻。同学们一个个买蜂王浆,麦乳精,家里送鸡蛋,家人鞍前马后的侍候,无微不至。只有自己孤单单的无有问津。不过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心中就更坚强了。妈妈正顶着烈日在山坡上劳动,灰尘和汗水交织在一起,一年不分四季,冬夏不管风雨。四哥在深山老林里伐木,修路,冒着生命危险和超常的负荷,支撑家和我的未来。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历年辛苦,春节竟然没有一件穿得出门的衣服,够了,够了……  学习,学习,考上学校,走出山区,才是报答亲人的唯一。  天上繁星点点,远近灯火明灭,扶栏远眺,劲风披襟,不觉豪情万丈。  我暗下决心,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读书。如果考不上,假期就到林场去修路,挖药材,清林,拼命干活,自己挣钱,也要继续求学。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如愿以偿,收到工校发来的入学通知书,成了全区五名统招中专生之一。  天气多么晴朗,连路边的小花小草,都在对我点头微笑。  回到家里,四哥正在侧房下编篾筐。  我走过去,压抑住心中的喜悦,轻声说:“我考上了。”  “考上了!”四哥连忙放下篾片,剪刀,站起来,两只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郑重地接过通知书,手还是有点抖。  看仔细了,再看,沉吟了半晌,把通知书递给我,眼睛看着远方,左手在空中使劲一挥,好像发誓一样,语音铿锵地说:“我一定把你供出来!”  临行的晚上,村里的年青人几乎都来了,十元,二十元,大家日子都紧巴巴的,可还是慷慨解囊。我是和大家一块长大的,也是村上第一个“大学生”,山里人把考上学校的人都称作“大学生”,其实我是考的是中专。我只是微笑着,招呼大家吃炒花生。  四哥和二哥送我去报名。路上又遇到两个同届考上的同学,他们是区里按民族政策送出去的定向生,多半是有一定背景的八旗子弟。  看他们穿着新衣服,提着大皮箱,再看看自己,一身旧衣服,一个铺盖卷儿,四哥脚上的解放胶鞋还沾满了泥巴。  本来四哥满心希望送我到学校的,我却说:“二哥送我去就行了。”  四哥迟疑了一下,在火车启动的一刹那,把我护上车门,说了声:“到学校来信,有什么困难给我说。”就下火车去了。  我松了口气,又有些内疚,可四哥眼里全是鼓励与关切。  火车徐徐开动了,四哥挥了挥手,便转身迎风而去,步伐坚定从容,背影挺阔,又长又乱的头发就像崖上的劲草。  我的眼睛湿润了,“四哥!”我的心在轻唤着,“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人生中,有些事情,会影响你的一生。  十多岁的时候,有天早上,我去屋旁边坡上割猪草。正上初春,油菜花正开,蒿草刚长出点绿叶。我正犹豫哪里有猪草填满我的小背篓,突然看见一个放羊的彝胞从前面的山上滚下去了。像个圆圆的刺猬,就那样慢慢滚到坡底去了。一个小孩子,惊叫着,跑下山去。  犹豫了下,我抛开背篓,就冲下山去。  他头上脚下倒在荆棘丛中,头上的血几乎盖住了他的脸,但还在呻吟,就是动不了。他小女孩在旁边哭,束手无策。他告诉我,他脚摔断了,动不了。  我使劲把他搬正,看他头上的血一个劲的冒,心中很害怕。赶紧喊对面山上放羊的他同胞,说他受伤了,快点来人。不一会儿,几个人从对面山上跑来了,我就离开回去了。  这件事情,回家我没说。很多年后讲起,母亲说人家找过我,还以为是别个。  我从不愿做亏心事,总觉得冥冥中自有因果。  好事做多了,就觉得冥冥中自有庇护,自然一身胆气,荣辱不惊。
  一、走进乐山  一入侯门深似海!  我真有这样的感觉。  乐山,我终于走进了你的怀抱.儿时的梦想,亦已实现,今生的梦想,还会远吗!  新的食堂,教舍,次递而上,矗立在九龙山上。  楼顶上,俯瞰全城,鸟盱三江。九峰罗列,遥遥相对;老霄绝顶,比肩而邻;海裳香园,历历在目。  前眺大佛,还望峨嵋,披襟当风,快哉几何!  清晨,万道金光,直透窗棂。朗朗书声,和应生辉。  这群来自各地的娇子,摆脱了中考的压力,等待通知书的煎熬,终于一纸飞鸿,尘埃落定,进入工校,就是跨上了理想的天梯。  此刻个个气定神闲,精神饱满,决意在新的环境,雕塑更加美好的未来。  我的大部份假日时间,都消磨在山水之间。  瘪着口袋逛街,是一种痛苦,甩着双手游山,却是无比洒脱。  郁青青的竹林,白花花的芦获,五彩纷呈的峨卵石,柔软的沙滩,清澈的河水,最是宜人。  行走在江洲上,独行于天地间。  天高,云淡,风冷。  唯我与大佛,跨越千年的风雨,肃穆相对。  乐山大佛  海通瞎了眼睛  才矗立了你的永恒  在三江的交界  座落成迷惑的风景  舟楫 在你脚下摔得粉碎  海鸟 在你膝上悲哀地啼鸣  你是一尊佛么 你是一座山么  潮来潮往 人来人去  你以千古不易的恣态  证明着一个真理  ——沈默是金
  小学四年级开始,我看完了二哥带回的两箱子书。甚至翻译了柳宗元的《永州八记》,还有刘的〈文心雕龙〉,其实好多字都认不全。在那个小孩子只知道放牛,割猪草,垫圈草的小山村,我是幸运的。这些书包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茶花女〉……当时的欧美名著,中国的古典名籍,几乎都全了。  因了这些书,我拼命的想走出这小山村,这小城镇,去外面的世界。
  二、蓝精灵  “上身一件运动服,下身一条牛仔裤,脚上一双黄皮鞋,这是哪个哟?”画眉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浑身不自在,我知道这样穿着不协调,可这是我最好的行当了。  这个小坏蛋,十足的洋娃娃,真是人见人爱,就是刁钻了点。  有次打饭,迎面碰到她和朵朵。  “你好。”她双手端着饭盒,停住招呼我。  我微笑着点点头,正要绕过去,她忽然跨上一步,响脆脆地喊到,“你好!”  吓了我一跳,引得大家纷纷回头。  “我喊你你没听到吗?”擦过我身边时,她在我耳边轻声责怪道。  “我,我……。”我还没回过神来,她早与朵朵笑着跑开了。  一百多里的长途汽车,人都昏昏沉沉的。  到站了,我下了车,整了整衣领,抬起头,她正呆呆地望着我。  厚而蓬松的短发几乎遮没了秀眉,长长的睫毛下两颗眸子如晶莹的葡萄,如凝固的墨玉,左眼角还有一颗玉白的眼屎,使她在庄重恬静中也饱含稚气天真。  “慢走,”我微笑着抬抬手。  她蓦地惊醒过来,睫毛倏地一启,晶亮的一耀,象牙雕塑的小圆脸便复活了。笑!却没有声音,像火光一闪,整个天空都是空明的了。  “哎——慢——走——”她似乎还没清醒,没说完,蓦觉自己的失态,一下子晴转阴,恼怒了,丽白下泛出红来,别头不再理我。
  谁说男孩情窦不开呢?初中我就帮同学写情书,传情物了。但我知道我没时间没资格想这些。我会离开这个地方,也会离开许多的人。人生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三、钱  回家,心头是激动的,也是沉重的。  三哥做生意欠了一屁股债,二哥的工程又一再出问题。  大年三十了还有人登门要债,四哥浑身是火。  母亲赶紧打圆场,差人家的钱,就矮人家一截。  我很惭愧,我本来可以少用一点的,但是一点都不节约,挥霍的都是亲人的血汗哪!  奶奶说:“一接到你的信,你妈就急得哭,怕你在学校吃不饱啦,穿不暖啦。老四这两年是哪儿有活就往哪儿跑。”  “只要有钱,杀人我都干。”四哥半开玩笑地说。  我心一下子揪紧了,那个毛头毛脑的愣头青,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在林场砍方木,一个月就挣了一千多。  “汉云一天背两次,累得爬半路上,动都动不了,是大伙抬他回工棚的,第二天早上他又上山了。”  他说来轻描淡写,我却听得惊心动魄。  林区我是去过的,松软潮湿的木叶子地,一蹭一大片。  遇着下雨,背着百多公斤的方木,磕磕绊绊,连滚带爬,那是真的玩命。
  四、电视教学  枪战片早该走向末日了。声色犬马并不是生活的主题。  那四散飘零的,那染红了天空的,是血,血吗?不是,这里面没有一点血性!  为一点鸡毛蒜皮便拍案而起,仿佛才是男人,而哭哭啼啼,靠泪水滋养着的仿佛才是女人。真恶心。  自从教室里面安了电视,每天下午都是血肉横飞,竭斯底里。吵得人头昏脑胀心烦意乱,没有一刻安宁。  这就是电视教学的丰功伟绩。  每天上课,浑身无力,又满腹燥火。瞪着书本,头脑拒绝运转,提起笔来,又胸无点墨。  很有几个伏在桌子上,长一声短一声的哼两声,烦煞人也,行尸走肉,这不是活本吗?  太难学了!你爷爷的。  我头好痛,是我麻木了吗?  是的,真是这样,学习不是什么好事情,这里面没有丝毫乐趣,只是一副重担,压在我们的肩上,把我们压入世俗的海底,不再懂得情和义,爱与憎。  我们永远走不出这无解的方程,僵死的定理,然后蜕化成一种——“奴才”或“工具”。  看着窗外明艳艳的阳光,思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还有我那任劳任怨的四哥,心里真不是滋味。  生命本无价,时间不值钱!  跳出了农门,却挥霍着亲人的血汗,在这里苦度光阴。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就是我们的回答么?  田野的黄昏  周末,心中慌乱而恐惧,我多想约你出去,可是我终于没法启口。  黄昏就要降临了,我茫然坐在秋天的田野边,长吁短叹。  一袋瓜子早嚼得口干舌燥。  山林静悄悄的,这该是爱情的隐蔽所。  一抹残霞,勾起满空惆怅。  蓦然回首,我呆住了,在寂寂的山梁上,那不正是伊吗?悄悄的,轻轻的走着,好象梦中的精灵。  那一刻,我狂喜,我的心在大哭大笑,亲爱的!快来吧!又责恨自己,是我的过错为你增添了忧伤。  我该毫不犹豫地转身与你同去,消度这个美丽的黄昏。  除了我,谁是你最疼爱的人呢?  我读懂了你眼底的孤寂,热情正在那里蛰伏。
  五、龟城山  是谁慧眼独具,觅得这一方清净。  竹篱茅舍,田畴青青,空气中有一种质的纯净。蓝天高远,四面青山。龟城山就是万顷碧波中的一艘航船。  春寒末尽,伊却穿了一条咖啡色的短裙,埋首了一冬的玉腿触目惊心。  相形之下,我是太土了,简直有点自惭形垢。  含着露珠的野花分外娇艳。我精心挑选了一朵给她。她双手捧着,放在灵巧的小鼻子下嗅着,一副陶醉的样子。  “谢谢”,她银铃般的声音就是绿野中最美的诗句。  打秋千时没有旁人,千载难逢的机会。  推着她,好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不敢用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青山绿水,沉默好象更合时宜。  山风呼呼吹来,声振林木,寒气袭人。  我看她嘴唇都有紫了,却像跟我赌气一样,一言不吐。  “下去罢,太冷了。”长时间的沉默让我有点无所适从,也有点心灰意冷了。  收拾桌子时,我看她把那朵枯萎了的野花小心地夹在书页中,心中又有一丝感动。  吃饭时,她在豆花里猛加辣椒,我大吃一惊,“你不怕燃起来!”  她冷冰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就是太冷了,燃起来才好。”  我差点被噎住了,心都凉了半截。  船上,我随手扔出一颗蔷薇,一下子掉进水里,“嗵”的一声,忽然又一下子跳出了水面。“看,它沉起来了!”我惊奇地说。  她笑伶伶地望着我,“是浮起来,不是沉起来,只能沉下去。”  我脸一下子红了,心也热了,头上艳阳高照,脚下波光粼粼,天气又像是春光明媚的了。  处子  静的地方有两处,一是青山,一是坟场。  静是一种精神,一种思想。  静广厚无边,无所不容。所有的痛苦和欢乐,都有将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得到稀释,遂渐归为宁静,归为虚无。人类重新认识自己,获得自己。  静是物质的,虔诚地默守着自己一尘不染的寂寞,永恒地排列着人类被凡俗搅乱了的思想。  在大自然的怀中躺下来吧,看蓝天,白云,远山,近树,让灵魂融入这广厚无边的和谐里。  人世风雨,淡如烟云。为什么有人说那里是极乐世界,皆因生前也领悟了大自然的庄严和恬淡。  可是你不能陪我躺下来。只有静下来,风的歌,云的舞,才会在你心野中娓娓而来。  “建,回去了。”你沙沙的脚步声,简直就是梦中的精灵。  “真想再躺一会儿。”我屈了屈腿。  “回去再睡嘛。”你温柔地说,让我想起了处子的纯洁,母亲的温柔。  唉,美丽总是太匆匆,你是不肯为我作丝毫的停留。
  六、百灵  子规啊,啼吧,啼吧。  啼亮我的心,唤醒我的神。  让新的一天,在空灵中缓缓走近。  你是最美的诗句,你是一尘不染的思想!  我终身的追求,原只为寻找你啊!  这颗坚硬的心,在你面前是那样脆弱,那样委屈!  我找到你了,却失去自己。  语言都成了分散的符号,坚韧的意志力无法提聚,满空都是你雪光下的丽影,早晨醒来的第一个空间都被你深深占据。  我徒劳地在忧郁中浪迹,枉然地想挥去你面影。  你从来就末稍离!  复苏所有的记忆,为你,只需清晨子规一声轻轻的啼鸣。  你的怯弱,也埋葬了多少光华的岁月哦!  真要把幸福都踩在脚底,烂在泥里,才知道铭心刻骨地追忆么?  不,我的百灵,我的宝贝,我要走进你芳醇清远的心野。  那里疯长着紫葡萄,那里悬挂着菠萝蜜。  百灵啊,你心就是我心的归宿,我心重返大自然的四季。
  六、警戒线  瑶来信了,她已走出痛苦的沉渊,学习成绩已经跃上前三名,所代表校蓝球队在地区比赛中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这都是我的功劳,她说。  我们作最好的朋友们吧,好吗?  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谈了,难道说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说。  “什么又是爱呢?”我问。  “爱如禅,不可说,一说便是破。”  可我要说,爱只在说出的那一刻,她才开始!  醉  这里是蓝色的王国,广厚无边,宇宙也因它的映照而变得湛蓝,  亮丽的雪花落进她怀里面,微笑眩人的眼。  太阳公公出来时,横空窜出千万朵神泉。  月亮婆婆出来时,清辉消融了人间。  谅解越深,情谊越深,深入到无法自拔的困境,  春天来了,她等我的信呢,  我呢,抱守于风雪中,净化自己?  瑶的信没有回,百灵的信又来了,语气淡淡的,无边无际的。  “我不要最好的,只要适合我的,一切随缘吧。”  缘是一切,一切非缘。  事业须由人做,功名不信由天。  惨不忍辱负重睹的一幕重上心头,  “我对什么生活都有厌倦的时候!”她断然地说。  嗤!我沸腾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四肢百骸都凝固了。  “那是你没有找到自己的根!”我忍不住怒气冲冲了。  天,你这愠神!难到一切都是幻影,一切皆成定数吗?  这个春节,我第一次喝醉了。  去上坟时,东倒西歪的,摔了好几跤,弄得浑身是雪,逗得小平哈哈大笑。  醉的感觉真奇妙,一切都是飘飘渺渺,虚虚实实的。  百灵,我醉了,第一次,为你。  情到深处人孤独,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欲哭无泪,欲笑无声。  故乡下了雪  可也化了  我玩得快乐  可也忘了  唯有你留给我的痛苦  永植心底  晴天
雨天  爱是不愈的风湿  隐隐
  七、炼狱  是我错了吗?你是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的目光洞悉一切,我的悲哀却无法可解。  总以为过一个秋天,再度一个冬夜,你便会杳无踪影。  梦回,你飘舞的黑发,胶洁的明眸,仍然是思念涉不出的丛林。  当傲气的篱笆被拆除,你清清一声浅笑,幽幽一声叹息,千般猜疑,万种决心,顷刻付诸流水。  尘缘末了!我怎能举起颤抖手臂,作别真情。  你依然是我心底最深的密秘。  孤独也成坟墓。  这是一出有着太多真情的戏,难道真要在一半疑惑,一半坚定中走向毁灭?  大半的时光被尘俗夺去,只留点残屑给自己,又在苦闷与徘徊里,抛掉这仅有的真金。  不甘寂寞的灵魂,无法与意志合壁,便在咤叱中放飞岁月的青鸟,一只,一只,直到无力地垂下双臂。  怪谁呢?你吗?是的,你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我的整个命运!而你,竟让我彻夜失眠,神思憔悴。  想你吗,我甚至忆不起你的面容。天啦!你已经躲进我深深的绝望里。  幸福,真的要破碎之后才放异彩?  可我,为什么又无法释怀?  回到黑暗中,受伤的老虎,在那里舔愈你的伤口,不要让怒火焚烧了你。  既然错过了今天,就不要奢望,来世相见。  只要一天还属于尘俗,我们便注定无法脱去这层虚伪的外壳。  早该下决心了,没有欢乐也就没有痛苦,有的人却在泪迹里飘泊终生。  该懊悔的该珍惜的,不是昨天,也不是明天,现在,这光华的时刻,你当把它谱作歌,变成诗,而我们凡俗的心,也消失在这美丽中了。  纯情亦是一种真情,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得这么深?  明白了,心毅然远翔,这是否又是一种背叛?  难来难去,是的,生命是创造!爱情是追求!  人生就在爱的风风雨雨中茁壮成长。  生命就是过程。那么,亲爱的你,失去的仅仅是岁月及其残骸。而那与生俱来的爱,却推动着理想之舟,奋动于人生之河。  旅途中的生命之花,永远感激你,是你,为我驱逐了多少孤独,这意志之旗的同谋与天敌。  丽质冰心风尘中,江海平生偶相逢。  游踪万里泪迹多,留下诗情染秋风。
  八、家院在远方  大自然的豪华与严肃在俗辈眼中不过一草一木一石而已。  而我分明觉得每一棵小草都是通灵的。每一粒灰尘,都是有情感的。  阳光投下的万枚金剑,如倚天壁立的琴弦,空气中有一种质的声音,嗡嗡作响。走着走着,常常忘了身在何方。  “上课没劲,我从来就没有振作起来过,”渔儿湾回来,抄小路回校时艳群对我说。  我心中一阵悲悯,此话出自一个中专生之口,实在不该。  统招一班只有七名女生,更属不易。  是的,她们虽然不算才貌兼优,但比起那无数名落孙山的中学,她们的真的幸运儿,命运对她们何其不薄,岂可妄自菲薄。  也许人数太少了,性格又不随和,她们有自己的天地,我们很少来往。  上课下课男生把教室搞得乌烟瘴气,她们却像几只安静的小鸟,顶多在阳台角里晒晒阳光,唱歌又闹不起来,哼哼的像蚊子,心情怎不压抑。  对男生的胡闹她们不以不然,对我们的评价一无是处。  一方面是自卑,一方面是自傲,这畸形的心态形成了异性的壕沟。  十八九岁的年龄对于象牙塔中的我们,确实是太年轻了,因而更应朝气蓬勃,激情洋溢。如果生活真的是沉闷的,压抑的,那是愧对自己,愧对家乡父老了。  向娥谈起家乡归心似箭。是的,家院在远方,更加深了对亲人的思念,但我们如飞出囚笼的鸟,这地方有我们更加远大的理想,更加美好的未来。  恪于传统,男女生很少往来,同性之间很难一抒胸臆。  异性交往的需求,世俗的偏见,是大多数人的痛苦。而有的怕遭到拒绝,更是把心事深藏不露。  那涩暗的眼神,落寞的歌声,反而让人惊惧。沉郁的更沉郁,活泼的更活泼。  这都是自找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走不出传统的误区,又如何融入这世间的精彩呢?这传统的误区需要我们自个勇敢的唾弃。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对弱者的憎恶,决不应是青年一代的写照。  十八岁的天空  刚喜欢他的卫校老乡,可就是搞不定。  已经为她醉过好几回了。仍打不动她的芳心,心情很苦闷。  周末总是忍不住的朝卫校跑。依我看来跑还是白跑。  红军就相反了,他的老乡盯上了他,有空便来拜访他,吓得他四处躲藏。  只要我们一说“一群灰姑娘来了”红军便马上支起耳朵,神精紧张,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老二福懒得可以,前任女朋友来信了,叫我帮他打草稿。  写好了,他干脆就直接寄了出去。  她女友来信,伤心绝望,要为他自杀。  他呢,挽着新女友的手臂,上山去野炊,斌亦带了一个,只有我孤家寡人。  他们在前面相依相偎,窃窃蜜语,我跟在后面,拿那只卤鸡出气。  回到学校,大半只卤鸡便尸骨无存了。
  @zangggg
这是现在的中国?什么地区那是?  
  九、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  紫菊  清野里一泓秋水,山林间一枚紫菊,你凄凄地开着,娇嫩得令人心疼。  紫菊是山水的灵气所凝成。  她幽深的明眸就是一尘不染的天池,她娇艳的嘴唇就是绿绮琴上的弦,她铜弦般的秀发是桑那山地的黑森林,她的腰啊,就是万里碧波的流韵,她的手,她的足啊,就是多罗山上的灵芝。  我要走进你心里,我要用我未经雕凿的情怀,为你甜嫩的眼睛展开光华的无垠碧野.  可是她说:“不,我不会跳。”。  “我教你。”  “不,我不去。”她胆怯地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抚弄着翠绿的裙角,羞怯地抿着嘴唇,态度很坚决。  “你叫什么名子呢?”我关切地问。  “不说给你听,”她勇敢地说。  同伴在旁边看着我们窃窃地笑,仿佛我是一个坏小子。  海伦  从这里望出去,嘉州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低……  海伦就要出去实习了,就像要失去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我心中很难过。  濛濛烟雨笼罩着三江,只有燕子在风雨中尽情地翻飞,欢快地吟唱。  她脸上一扫往日愉悦的光彩,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远方,缓缓侧过头来,迎着我的目光,欣然一笑,千言万语,竟化作一声"珍重"。  这一去便无踪影,草坪绿了黄,黄了绿,我瘦长的身影,亦静默成月桂树了。  呵,你何时归来,给我说起一段千年前的传奇。
  十、家书  亲爱的妈妈,我真想看看你啊。你那憔悴的容颜,是否也是水瘦山寒.  我亲手栽的柳莎活了吗?她们会在风中向你摇曳娇嫩的小手吗?  那碧绿的梨树林,一定覆盖了温润的小院。  四壁通达的茅屋呢,一定藏不住你的寂寞罢。  孩儿就要回来了,用清脆的歌声,娇健的身影,遂散你的清愁。  那三只通灵的鹅呢,还认得我么?还会唧唧地围上来,亲吻我红润的手掌吗?  啊,还有那朴实无华的书房,那与我痴痴呆望的镜框,那摇曳的昏黄的烛光,还会为我的黑夜泌出丝丝光芒吗?  那静谧的夜晚,那喃喃的秋虫,那闪光的云母石山崖,那铮铮综综的小河,那柔柔软软件的小草坪,那影影憧憧的黑森林,还会欢迎我么?还会用她们广漠的静默拥抱我、启迪我吗?  即使把一生都给了我们,人格、自尊、血汗、眼泪,她,没有丝毫怨恨。  痛苦的大海淹没了她,我是她永不陨落的星。  她残酷地压榨自己,焚烧自己,只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把勇敢攫出来给你!  呵,亲爱的妈妈,至尊无上的母亲,你那黑沉厚重的眸子啊,每一缕光芒都足令我惭愧终生!
  十一、夜宿高山  画眉托她亲戚带信,终于不能来。  曾听许多同学说过,假期简直是痛苦的,无聊的,于我,却是忐忑以待,我有时间去看那箱子书了,可是想想,要过的痛痛快快,实实在在,确实离不开钱,那招什子的文章也就黯然失色了,看来只有忍痛割爱,文字不能为我创造财富,我为什么要孜孜以求呢,明显地,没有亲人的汗水,我那有这样的富足与从容。  路就在脚下,坐只能待毕。青春反而成了煎熬心灵的毒剂,岂不可悲么?  默认命运而决不放弃追求!  我要走出书斋,与这尘灰中的世界融为一体。  我、四哥、金堂三兄弟和幺母舅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向高崇出发,到山上去挖地南瓜。  在山口要爬过一块三、四丈长的大白岩。上面很滑,只有几丛草可抓,几乎是葡伏着爬过去。冲口有一百丈高的悬空距离,旁边便是上山的路,说是路,其实是一条借树根和竹子辅成攀援而上的。上得冲口来,上面别有一番天地,下瞰则胆战心惊,摔下去那可别指望还能生还。  冲口上面是一大遍斜坡,草木茂盛,再上去又是危崖高耸。  又往上爬了一两公里,来到崖脚下。这里倒干燥又干净,看来这个地方常有人来。上面耸出的岩石遮挡了风雨,下面完全可以躲藏二三十个人。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就分头行动起来,有的砍枝枝搭床辅,有的拾干柴,有的引火做饭,有的到下面五百米左右地方去提水。大家吃了面条也是十二点过了,分头去探路。我和金禄往左下方闯去,草丛很深,很密,枯倒的大树,盘根错节的野藤,很不好走,在这样的地方只有连滚带爬,这要挥刀开路才能勉强行走。  让人高兴的是很快大家相互呼喊起来“地南瓜,这儿有好多地南瓜!”  小指头粗的南瓜藤结的南瓜就有脸盆大。我和金禄很快来到左面陡岩边,再继续往上搜索,很快就发现了一大遍。收获真不少,看来够我们挖个四五天没问题。这儿的土壤肥,上面覆盖了一层一尺多厚的枯枝烂叶,偶尔有树枝缠绕外,地南瓜很容易挖起来,一个个重有二十来斤,我们真是太高兴了,一次次分批运回到岩脚下。母舅已经把锅台和薰药的棚架搭好了,大家休息了一下,就把地南瓜切成巴掌厚的薄片,一层层放在棚架上用旺火薰。  很快天黑了,大家在临时用树叶辅成的地辅上和衣而卧。山上很静,月亮也很清冷,看着对面山峰模糊的轮廓和头顶上的星星,我迟迟不能入睡。太静了,突兀的大树和山泉的咚咚声让我一阵阵的恐惧。  第二天早上大家很快就起来了,母舅忙着翻棚架上的南瓜片,我帮着去提水。晚上起露水,草尖上都是露珠,很快裤脚和鞋子都打湿了。  大家吃了洋芋和面条,又出发了。我们平行搜索前进,很快就一袋一袋背回岩脚下。  下午两三点钟,烘到七成干的地南瓜有三大麻袋了,决定留下两个,其余的背一趟下山。  母舅是长辈,又最适合烘药,自然留下,本来金华比我小,但我在读中专,又不常劳动,为了照顾我,就叫我留下了。  他们四个各人背了一大袋,下山去了。我就去拾柴,备着用,天气看来不大好。  果然,晚上就下起了雨。  母舅在火堆的左边睡得很安稳,我在右边的岩洞下却毫无睡意。一次次的爬起来扒火,又不好意思让母舅知道我胆怯。  到得半夜,天气更黑了,墨墨一团,又开始打雷,对面山梁上的闪电如一条腾空而窜的金银巨龙,煞是奇观。  “哗--嚓--嚓”的雷声震得头顶上的树叶簌簌而掉。岩洞里有“嗡----嗡----”的回声。我瞪大了眼,警惕地环顾右方,“啪——啪——”的滴水声在这山上是如此的响亮,简直惊心动魄。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漫长,我实在太倦了,迷惘中又忽然醒过来,以致天亮起来提水我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十点左右哥他们上山来了,我们行动非常快,这整片的山都被我们挖光了。下午也都烘得差不多了,打点行装,我们早早的便下山了。  我背了六七十斤,竟是非常的艰难,连溜带滑而下,有的地方要用绳子拴牢,人过去再拉过去,又得注意脚下石头,怕松动了掉下去伤着前面的人。  下得冲口来,我看大家的脚都在打闪闪了。不过走过了最凶险的一段路也就好了。  回到家里真是太高兴了,疲劳一下就没了,穿条裤衩在地坝里尽情地冲了个澡,吃晚饭时竟然没有味道,原来在山上吃树叶子水和烧的洋芋,碱太重,让我舌头都麻木了。  过两天四哥他们去卖地南瓜,我们两弟兄分得一百七十多元钱,够我这期的学费,我非常高兴,心中也安定多了。
  十二、初心  再次相等逢,你是否还能、保持最初的心动?  直面她亮丽的微笑,我忐忑以待的心,忽然平静了。  你像一个梦,一朵花在我心里开放过,飘荡过,那样清晰,又似久远,仿佛一见如故,又像是在千年前的梦中。  亲爱的百灵,爱已远翔了。我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你却抛弃了这世间的奇珍。你的一嗔一笑,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  “你怎么不高兴呢,”我关心地问。  “不知道,”你幽幽地说。  继而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说“我很高兴,真的。”  是吗?我心微笑了,真是个孩子。  黑色火焰  晕红的彩灯下,伊的脸庞是那样娇嫩,小嘴是那样圆润,柔软的身子轻轻贴着我的胸膛,微微仰着脸,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瞳孔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在这芳唇的一呼一吸间,我满脑子都是她温润的气息。  阿,真要命,我有一种错觉和冲动,我的头只要低一点,低一点,就吻到这温馨的梦幻了。  我浑身是汗,嗓子冒烟,眼睛冒火,十二万分的不自在,手脚发软,步子都跟不上了。  “你怎么了,手上都有是汗,”伊微微笑着说。  这狡诈的小东西,眼睛是那样的深邃而又洞悉一切。  我紧张得要命。  “太热了”,我说。  我抽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尴尬极了。  好不容易一曲终了。  我正要走开,伊却拉着我的手,柔软的小手在我掌心轻轻一按,明亮的小眼睛盯着我眼睛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转身跑开,钻进人群去了。
  十三、淡紫色的梦  伊正亭亭走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才睁开,爱的光辉使她更美丽而明亮。  温暖地照耀着我,熔化了我,我不存在了,我只是看到她更加成熟的美丽洋溢在我的天空。  她的闪烁着光电的玉指,她的弥漫着灵气的玉体,她的娇艳欲醉的笑厣。  声的惊雷,神的闪电,怎及这光华惊艳的旷世奇花!  我的淡紫色的梦啊,昙花一现,我就是你的节令!  我要去寻找我的安琪,她用淡紫色的梦,天青色的唇,吻我一生,爱我一生。  啊,我这虔诚的信徒,热情的行吟歌手,就要在你的怀里面,散了一腔热血与芳魂。  我寻求的,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在寻找她的途中,我愿将困难作为爱情的试金石。  我要横跨千山万水,纵横五湖四海,以她的怀抱为我浪迹的终点。  思想和爱情一样,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  永恒,永无止境,像斑澜的大河,应不断前进,拓展新的绿洲。  这才是生命,爱和思想至尊无上的神祗。  生命的序曲  今天将是全新的一天。  因为,我已经长大。  还有什么比这更振奋的呢?一切痛苦,悲伤,欢乐,幸福,在那幼稚的天空,简直就是梦的碎片,多么清丽而易碎哦!  深沉的思想,丰富的情感,成熟的人格,才是生命之广阔天空,浩瀚江海啊!  这就是差别,这是一种广厚无边的美丽,这是一种海阔天空的情怀。  我为皮毛之苦换来这世间的奇珍而感激零涕。  她为我揭开了暂新的一页。  美丽而壮观的人生起步了。  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们都有从这个世界开始,而终点别有地方。  思想的层次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我在人海中苦苦寻觅,却一次次失之交臂。  心灵永不绝望,她把孤独写作诗,把痛苦谱作歌,皆因世上有一块为伊所在的土地,那里种满了紫葡萄和菠萝蜜。  当我真的长大,就会在我眼低展开光华的无垠碧野。———生命万岁!  我一生都有在寻找爱,——我的蓝色的梦。  你也引起我整个心灵的颤动,内心深处最深的愉悦和最大的痛苦都在被你唤醒。  你正在重新改组我生命的序曲。  塑造我?毁灭我?你柔弱的心,是伊甸院的君主!  对于高尚的心灵,需要的不仅仅是风景。当你靠近,请你聆听,山的呐喊,河的呼啸,正在我胸中掀起万壑风雷。  当人生走向真正的五月,当思想跨入历史的轨迹,就有一股永不枯涸的精神在心低茂密成林,孕育着一个个闪闪的梦。  也许,相识便意味着别离,但我并不愿就此失之交臂。  也许,距离更能滤尽尘俗,把我光华的心无垠地展现在你的眼低。  我们所寻求的,不仅仅是两性相悦。  真爱,是超越世俗和空间的。否则,那不是爱,至多是爱的坟墓而已。  爱情这粒只在情人眼中才发光的珍珠,是不能分赠的。  若你是伊,我翔动的心,便不会四散飘零了。  “周公吐甫,天下归心!”我复何求。  穿越今天,才能走向未来。那么,我还是虔诚地放飞每一天的飞鸟罢。  时间一天天过去,日子一如从前。  可我知道,地球并没有停止旋转,世上的某个角落还在流血。  于是你来了,明眸散发着爱情的柔和光辉,温润的指尖触到一天天更加成熟的美丽。  你的灵魂说:“来吧,与我一起飞翔。”  现实却沮丧着脸,沉默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梦,属于黑夜?白日,就得平淡无奇!  难道你的芳醇与飘逸只是在说:“美,没有归期。”  灵魂啊,你这可爱的鸟儿,不该醒来。  可是既然醒着,就得振荡自已,让生命之河永远清新。  每个夏天,都有是实实在在的伸手可触的美妙细节。  现实说:“不要道貌岸然了。”  理想却哈哈大笑起来,“一切都是虚妄的。人类徒劳地在金钱的漩涡中寻找美丽和幸福,岂知它们是风呢,翔动在空气中;岂知它们是火呢,只在黑暗中冰雪中闪闪烁烁。去拚搏去追求吧!美在风中,幸福在火中,让这一瞬间,雕塑生命的永恒 !”  人,是否必得象凤凰,必自焚而新生!  你是不该有朋友的,对于不相称的心灵,追求只能是一种伤害。  心灵的合拍,自古是难圆的梦,人类史上才留下了光华的不朽诗篇。  这些孤独而伟大的心灵,连自私也是伟大的,他们的功名是建立在以天下为已任的肩头上,最终也许有的戴上了桂冠,这市侩眼中的枝条,有的却在默默中辞世。  是的,生命不需要悼词,人间非久留之地。  伟大的心灵只求熊熊燃烧,笑面人生。  难道怕受伤,就放弃飞翔吗?不,追求永远年轻,永远正确,永远问心无愧。  人生,就在爱的风风雨雨中,成长起来。  寻觅知音,寄情山水,不过为了忘却黯然的时辰。早知这一切都是枉然,还不如在坚忍中挺拔成大树,让寂寞开出灿烂的花朵。  检阅往事  这些士兵  都也阵亡  唯我这将军  在硝烟中成长
  十四、沙湾石林散记  美女峰  云遮雾蔚,山中无寺庙,却充满了禅意,无人怀疑,这是众仙,清修之境。  莲花峰  一朵微笑的花凝固了,甜蜜的眼睛照亮了一川秀水。娓娓的清风,舒曼的烟云,悠悠多少载,竟使你一往清深,明眸也瘦成碧潭……  美女石  你的指尖,也触到一天天更加成熟的美丽。嫦娥毕竟耐不住寂寞阿,袖子一挥,你柔弱而空灵的心,即刻凝成了这千古惊美。  恐龙化石 岁月剔尽温柔,蓝天下只留钢骨和傲气。而你雄居山顶,想常啸风雨么?这样执着地等待东海的回归。  沫水  一川瘦水,憔悴憔悴,相思的路,弯弯曲曲。何妨回首一啸呢?清清大江,毕竟淘不尽,千古风流。  石街  “天上的街市”原来便在这里了。那淡紫色的身影,一闪即逝的微笑,是伊么?街上没有俗人,这里只出售明月和清风。  石林  天狗吞月,犀牛吃水……太俗气了。走进石林,我们都是孩子。
  十五、女人  艳一个在大钢上班的远房亲戚要回家探亲,叫艳给他看家,随便可以煮饭吃。艳遨了我和勇,来到车队宿舍,一座三层的旧楼房,住的大多都是家属。一家三口挤一间不足十平方的小屋子,除了两张床,正好可以摆一张小课桌,同时也是饭桌。艳说她叔叔要一个月才返回,我们可以在这地方搭一段时间的伙,我很赞成。但下午吃饭时勇没来,这间小屋成了我们的二人世界。看着艳熟练地洗菜,煮饭,洗碗,让人倍觉亲切。吃了七八年的伙食团,今天方知小灶的香甜与温馨。饭后亦是黄昏,我们便沿着沫水河边散步,天南海北地胡吹。  那一头秀发盖下来,你就是一个女人了,我分明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如兰似麝,泌人心脾,但当我刻意去找时,似乎又没有了。  少女的体香,多么神奇!与那清清的水,旷远的山一样令人心旷神怡。  星期天,我们到山上转了一下午,艳兴高采烈地捧着一大把野果回去,她要把自己的快乐与大家分享。  到女生寝室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感觉到气氛异常,我坦然坐到桌子边,与平,勇打牌。  艳把果子洗干净了,拿盆子盛着,端到兰面前,高兴地说:“兰,吃地瓜,好甜哦。”  兰眼皮都有没眨一下,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吃。”  艳把盆子放在桌子上,招呼大家。但屋中一片静默,根本就没人动,只有平象征性地吃了一个,我这才感觉到事情有点严重了。  艳坐到床上,假装看书,但我瞥见她低垂着眼睑,秀发遮住了面容,她分明在流泪。一股无明火起,我明白这其中的原因,说什么我都是始作俑者。不过和我一同去逛逛山嘛,有这么严重么?况且我们还不是平他们那样的恋爱关系。嫉妒,还是鄙夷,都有不该冲着她呀?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我端过盆子,夸张地说:“恁好吃的,不吃太可惜了。”我抓了一把,狠狠地吃下去。  从这一刻起,我心中发誓,我一定要保护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兰花指  女生搬到我们大楼,大家都去帮忙。 从大钢到焦化厂,距离不算近。  正是初秋天气,太阳暖洋洋的。  我和勇把艳的床,书,箱子,一古脑儿的搬上来,累得满头大汗。但看着艳关心爱护的眼神,我觉得浑身是劲。  还有谁比你更温柔,我一生都在付出。  我的情是真的,我的心是诚的,我的心性却是孤傲的。  冷漠对我算什么,微笑对我又算什么,一切都有与梦背道而驰!  其实,我真的很在乎,你对我的一言一笑。  你纤纤小手在我挺阔的背上轻轻一拍,我蓝色的心顷刻万弦齐发,坚硬下的泪水忍不住就要流出来。  “背上都是灰,”你毫不经意地说。我震了震,随即旋过身,缩了缩肩膀,语无伦次地说:“拍不干净的,唯有洗了。”  是啊,你的玉指有万种风情,太弥足珍贵了。我怕她再一下把我的心抚成灰。
  十六、小草  是的,这一切都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群芳园里,我看到的仅仅是——苍白!毫无感情的色调。  这本身便是病呵。苍白——乏味。  脚步下已经没有路了?生活还没有开始呢!  这群鸟中之王,竟折了翅膀,令人痛心且愤怒也。  我感到了尊严!  可是我呢?你这生命的旗手,竟在一点情感的碎未里浪迹。  人生,不是能不能发光、发热,重要的是能不能照亮自己。  夜幕低垂,两岸的灯光次第亮起,我坐在桌边,进入了我的心底世界,那里一片光明。  “嘟 嘟 嘟”,有人敲门。  “请进。”我头都没抬,门开了,艳走了进来。  “坐,”我侧了侧头,条件反射地说,沙沙挥写的手顿都没顿。  “你在忙啊?”艳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我走了,”转身便出去了。  我回过神来,感到不对劲,她语气里的失望是明显的。胡乱收拾了一下,冲下楼去,她正落寞地行走在夜幕中,单薄的身影楚楚可怜。  “等等我,”我跑上前去,与她并肩走着,她侧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也觉得没有多少话可说,该说的都说完了。  河面笼罩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月光朦朦胧胧的。  我知道我们的友谊已经走到尽头了,我心中可从没非份之想,“当小妹看待,”我是衷心的。  但今天看来,要这样实在太艰难了。  离开她,是残酷的,不近人情的,保持原貌,似乎已经不可能。  我是一棵小小草,长在何处知道。  绿色的草,纯粹的小小生命。  可是草,你不该肆意生长,任风摧残。  你的碧绿能染绿天空,你的温柔能融化大地。  你以广袤的爱,击落了一切颓废与衰败。  不要因为寂寞,便说爱。  唉,爱是什么?是痛苦的欢乐,还是欢乐的痛苦。  我是一棵大树,离不开阳光雨露的滋润,离不开绿叶芳草的怀抱。  可是我的根,必须伸进地低深处。  来吧,亲爱的,让我们在生命的根里手牵手。  我是爱你的。这个世上值得我真爱的人并不多。  两颗心是那样近,我们却隔得这么远。  是的,隔开我们的不是距离,而是迷茫,对未来生活的无从把握。  我们的眼睛那样深远明亮,依然无法穿透命运的帷幔。  沉默是一种折磨啊!我的心千百次地呼喊:“靠近我吧,亲爱的------。”  可是我冰冷的手却因紧张而痉痿了。你冷吗?”你这一问真要命。  “我太胆小了,我们为什么要离得这委远呢!”勇气终于决堤了,我的手机械一样围在你肩膀上。  你倾了倾,随即又山一样正了身,淡淡地说:“要不得------,”  我的心一下子凝固了,什么都忘记了,茫然地瞪着脚下,乱麻般的悲哀塞满了脑瓜。  “对不起,我还没有这个承受能力,”你的话遥如天际的云。  “我不知道--------,”是呵,谁知道,爱情和友情的间限又在哪里呢?  “走吧,不要想那么多了,”我迅速在你背上拍了一下,神经质地走了开去,脚步漫无目的。  “你说我要把我当小妹妹的。”天啦,我抛出的这块石头却卡在了自己的喉咙。  “其实-----其实------,”我语无伦次,尴尬地笑了笑:“拍了你一下就不是小妹妹了?”  “不是,不-----,我不知道。”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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