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上班,总经理是什么部门突然让我轮转部门,什么意思

实习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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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转]给打算和即将从事急诊工作的战友们预热一下:一个急诊医生的手记------我在急诊科的这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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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xczxz 呵呵,lz看我ID,还有OH-YES,我在yuca呆了2年,不过那是3年前的事情了cxczxz战友:转贴来自tianya,作者是c_z_s_s_ ,跟你的名字有些相似啊,是不是你的亲身经历和原创啊?如果日记的主人公是你,那么大家一定都非常想知道你后来怎么样了,还在学急诊干急诊吗?因为以前曾在急诊轮转过,深有同感,也曾有类似惊心动魄之遭遇,呵呵。所以发到这里,供找工作的战友们参考,特别是学急诊专业的战友们:如果你的专业和将工作的医院急诊科环境与建设与上类似,那可要好好掂量了,能干下去是要颇有一些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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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草夏虫 编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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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战战兢兢,不过会收藏。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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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实在是太有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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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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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郁闷\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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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恶的医疗制度,万恶的医疗环境,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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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qh2005 我很欣赏你,我很佩服你.写得很好。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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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刚与一病人家属打架,是被逼的。我是男人,实在受不了那样的侮辱,于是把白大衣给脱了....... 没法。前天晚上科里又大打出手,是酒醉家属,唉,医院象角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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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曾经说过,中国人骨子里就有种看客的天性,喜围观、多漠而且还指指点点的,但是抢救时别管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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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白大褂,我-他-妈-也是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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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楼主的一番话,有了更进一步的感触啊.什么都不好做啊.似乎楼主是在武汉协和??
我也在此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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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dang 前两天刚与一病人家属打架,是被逼的。我是男人,实在受不了那样的侮辱,于是把白大衣给脱了....... 没法。前天晚上科里又大打出手,是酒醉家属,唉,医院象角斗场。Oh My God!jjdang战友你是哪个省市的医院啊,怎么医疗环境这么差?见天就有架打,还怎么当医生呢?!不用说,肯定都是在急诊科发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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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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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重庆的,暴力的城市啊,想当初做医生的时候也有病人家属要打我,我只有躲^^^^^^^还有一次有个家属要打我门科室的一个教授,椅子都抡起来了,被我给按下去了^^^^***我现在已经不做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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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考研了 转行!! 哈哈 开个玩笑,不过我实习的时候当真见过患者打医生的! 很是野蛮,他们从来不讲理的,真是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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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这个小师妹的勇气,敢和不平作抗争.我讲个故事.有一天晚上,大约是10点多钟,总台要我们出诊,说是摔伤.结果在出诊的半路上遇见家属开着车也在往我们医院送,接到患者17岁,大小伙子一个,还在上高中,说是不小心绊了一跤,外伤不算重,但是人很烦燥剧烈呕吐,到医院后做CT是个弥漫性的轴索损伤,脑肿胀得把脑室已经压得看不出来了,反复追问家长才知道是家长在行驶的车上教育儿子,儿子不想听,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撞在下面的一个石阶上,1小时后孩子就因脑疝走了,家长悲怆是不提了,怪我们抢救不及时也是很常见的借口,一下子就来了十多个人,谩骂\威胁了好一阵后突然就撤了,费用一分钱也没有收到,这件事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患者家属于自知理亏,找不到我们的过错,,大闹后赶紧走人,逃费而去.患者家属从不会从自身,从源头找原因,反正就是无理取闹,无非是为了陪钱\免费而已.还有的说穿了就是在社会上承受的压力发泄在医护人员身上,而我们个个都是秀才,有理说不清,有理无处申,能自保已不易,还谈什么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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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很伤心我会更加的对医生好,更加的对我的家人好,更加的爱惜自己的身体,既然医院不是我喜欢去的地方,我将尽可能不生病,不近医院.下次要跟我喜欢的个护士同学说声了,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谢谢lz的帖子,佩服,由衷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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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日记让我想起了这几年值120的经历,楼主经历的很多我也同样经历过,可惜没有冬草夏虫君这么好的文笔,您写出了我的心声。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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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在全国人大上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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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啊,楼主要保重啊,什么时候医生是一个尽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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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2006st 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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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1个PK3个的实习MM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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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定辞职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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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同身受,很想好好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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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医学的叛徒,我就是从事急诊的.我的经历和楼主差不多.我们经常见到的还有服毒的,溺水的.我心里能承受了,可是我们的主任把我挤了出来.因为我精力充沛.我没有想到我们本来就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可是我承受不了同行的排挤,一气之下成了医学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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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不错,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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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外的医生会诊后认为没得救不肯收,放在急诊抢救"。楼上兄弟的发言值得我们医疗同行深深思考。急诊本来就是一个高风险的地方,作为住院部的医生应该是帮助他们,而你们这位脑外科医生竟然拒收,实在是令急诊医生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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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同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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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写两个我在急诊室遇到的故事吧!醉汉耍泼我毕业之后当时在一个县级市最好的医院上班(二甲),在临床轮转了两年后转到了急诊室!记忆深刻的故事很多,不乏血腥的,感人的,气氛的,委屈的!那天晚上,是个冬天,外面还飘着雪,已经是深夜三点,我从十一点接班开始一直坐在没有暖气的诊断室了看了n个发热的小孩,累的我已经不想说话,耳边全是哭声,超高的声贝让我真想在耳朵里赛点什么!这时门外一声刺耳的麻木声(麻木是我们当地的俗称,也就是指电动三轮车)。心里暗自哀嚎,一般这种声音都代表又有急症了!我连忙同护士一起迎了出去,做好了全部准备。麻木司机晃晃悠悠的下来了,一把抓起我的衣服(注:本人是一美女):“xxx(生殖器就不用重复出来了),看什么看,快给老子缝缝!”我才注意到他满脸的鲜血,鼻子已经撕裂,挂在脸上左晃右晃的!我连忙说:“走,我带你去急诊外科去!(我们医院内外分开)”。于是将这人带去急诊外科,看着外科医生已经开始止血,放心的回到了科室,看着衣服上的鲜血苦笑着,唉,昨天才换的衣服,昨天被一个小孩吐了一身,今天又,算了,自认倒霉算了!岂知倒霉的事还没有真正的来!大概一个小时之后,那个男人又过来了,冲进我的诊断室,拿起桌上的血压计就往我身上扔过来!当时吓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旁边的病人连忙闪到一边看着热闹。我气极了,边问他:“你干什么?”,他又开始骂起来:“……省略n字,自己想像,就往些污言秽语上想就对了……,老子是让你逢,你不给老子缝,老子今天就废了你,让你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正在他发疯的时候,我看到他身后站了几个男女,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别发疯了之类的话!我说:“我不是已经带你去了外科,而且已经处理好了呀!”他说:“老子今天就是要你缝,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自己什么好东西,今天你不给老子看,老子废了你也没人敢怎么样,把你们院长叫来……”我看着他无语,我还准备说什么,护士进来了,把我拉到了值班室去,并关上了值班室的们。(到现在我仍然感谢那位护士大姐!)他们跟到了值班室门外,疯狂的踢着门,我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护士大姐说:“不要理这种醉汉,最好就是躲,要不打着你也是白打!”就这样我们躲在里面不知道多久,终于没有了声音,还以为他们走了,就准备出去,毕竟诊断室还有等着我的病人,尽管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没有帮,但是治疗他们是我的职责!刚刚坐定,还在看第一个小孩,那男人又再次冲了进来,这次手上那里一个输液架,抡起输液假朝我砸过来,我吓得尖叫,护士冲旁边治疗室冲了过来,一把把我拉过去,总算躲过了,她将我拉在她身后(这个护士是个小个子女人,比我大十来岁,平时就很关照我,我真的好感谢她)。那时满屋子面无表情的看热闹人,看着这个醉汉拿着输液架追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跑!那一刻我无助极了!第一次我对我的职业产生了怀疑!不知道我们躲了多久,还以为我会死在那晚,终于保卫科的人闻讯而来了!(注:来的不是值班的保卫科,而是那位大姐的老公带着他同事来的,她老公是保卫科的!)这时那醉汉后面的男女看到有人来了,连忙拉着这个男人走了。看到他们终于走了,我再也坚持不住,瘫坐在凳子上,护士大姐拍拍我说:“算了,搞了这一行,保护自己吧!”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旁边候诊的人就开始催着我:“快点看病呀,耽误了病情你能负责呀!”“就是,你们这些医生就是没有良心,终于有报应了吧!”各种刺耳的话接踵而至,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对!我是医生,难道我就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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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看完了,,我也在实习咯~~要有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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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只能说自己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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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风光,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苍桑;成就难有,郁闷经常;比骡子累,比蚂蚁忙。
深有同感,看看我的年龄,我多年轻。可是因为工作,常欲哭无泪。没有青春张扬,没有意气风发,只有陪笑脸,只有解释,只有学习 ,只有服从上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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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丁香园[转载]转载&舞蹈的荷&小木虫上的连载&《幸福离我有多远》11
11月初,我收到他们人事部门的通知,约我再去面试,我推辞说有事儿去不了,带着香皂气味儿的张岭也渐渐滑出我的脑海。
我开始忙着报考博士。其实这个报考也很茫然,我不曾想过考了又如何,这只是在困局中一种无奈选择,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绝望中给自己一些希望。我报了北医的基础,想的比较简单,想离开临床,搞研究,或者当老师。
就在我准备去原单位盖章的前一天晚上,上网,我突然发现Ben有了QQ签名,三个字:“失恋了。”
这个更新是几天前的,我也有几天没有上QQ了。再去看Ben的博客,空的,不再有音乐,空的页面,如同看到当初躺在病床上的Ben,蔫蔫的,有些哀伤。
哀伤如同蔓延的藤,从遥远的成都伸展过来,我点开Ben的对话框,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该不该问,过了很久,我打了一个“?”,又过了很久,始终没有回答。冥冥中,我觉得Ben就坐在电脑的那头,和我一样看着对话框,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默默打开母校的页面,找到研究生招生简章,还没有看,就趴在电脑屏幕前哭了。不知道是不是生活要和我开玩笑,我从北京走出去,转了一个圈再回来,却把自己曾经最真切的情感留在了成都,无论和江,还是和Ben,都在那个城市,那个校园,那个我学生时代走过的地方。
我是不是要再回去?考大学的时候,没有想过为了什么,而再回去呢,为了什么,值得吗?
那天晚上,我还是下载了母校的报考表格,存在U盘里。第二天一早,去敲开打印社的门打印表格,再复印一套报考资料。我认认真真填写之后,与北大的报名表一起拿到原单位的人事处,找科员小董,拜托她给我盖章。小董肯帮我的忙,是因为之前她曾经找我帮她家亲戚在北医附属医院看过病,所以盖章这个事情,办的还算顺利。
寄出报名资料的那几天,我心神不宁,因为在网上一直没有和Ben联系上,其实应该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但是,我没有。我是想,如果Ben真的失恋了,他可能需要自己静一静,过几天再和他联系,如果真的是一个人了,我就告诉他我报考了母校的博士,如果他不是一个人,我就放弃回去考试,这个报名当做没有发生过。
那几天晚上,我在QQ上的状态都是“在线”,我觉得即使Ben什么都不和我说,他看到我在线也应该明白。后来,他的签名改成了“当爱已成往事”,我再发过去一个笑脸,他也回复了一个笑脸,我对着电脑就笑了,心里说,“看,我就知道你隐身”。
Ben的失恋又是因为他的病,他们应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是女孩家里渐渐知道了Ben的情况,就一直不同意。女孩虽然坚持了很久,但是最近他们因为一些生活上的事情闹了别扭,女孩就提出分手。
Ben能告诉我这些,我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情,从他叙述的语句中,我觉得他们有赌气的成分,Ben还是很在意这个女孩的,而且很伤心。
我淡淡地叮嘱他注意身体,其他的,只是听他说,没有劝,没有安慰,因为我装不来——“当爱已成往事”——这份爱是他和别人的,而不是我的,我确确实实开始怀疑,我们之间是否有过已成往事的爱,这种感觉刺痛了我。
有些爱是不能回头的,那个时候,我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心里痛着,却依旧放不下。
那次回原单位,我去科室看了看。遇到了田主任,她还是冷冰冰的,打个招呼点点头而已。但王医生就特别特别亲切,问我的近况,问我的打算,还要请我一起吃午饭,因为时间关系我们没能一起吃饭。王医生的几句话就让我觉得很温暖。是啊,我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几句关心的话而已。
王医生叮嘱我按我的工作时间该报考主治医师了,不要错过,即使考博走了,拿个主治医师的职称是非常重要的。
为此,我特地去了医务科问报考主治医师的事情,回复是:不能报,因为没有完成第一阶段考试,在没有拿到第一阶段合格证的时候,是没有资格报考的。——又是没有资格!
我很着急地和他们讲道理,但是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慢条斯理的说:“这个规定是卫生局定的,我们只是执行,即使报上去,也给你批不下来。”
我说:“那让我报名行不行?”
“说了是卫生局的规定,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听呢?”
“那我报名试试,批不下来再说。”我记着钱晓峰考一阶段的事情,心想这次我无论如何要报名。
“那你去卫生局报名去,咱们这里报不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仍然面无表情,整理着手里文件,眼皮都不抬,有气无力地应付我。
我站在办公桌旁边半天没说话,那人也就当我不存在,该忙什么忙什么。最后,我咬咬嘴唇走了。
后来,我从网上查到卫生局的咨询电话,打电话去问,那边又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很不耐烦的回答我:“这和参加工作满两年没关系,你硕士毕业也得考过一阶段才能考主治。”
“让我报名吧,等我考试的时候就要考一阶段了,我肯定能过。”我哀求。
“看规定去。”那边“啪”的挂了电话。
我真纳闷,这些坐办公室的人比我们临床医生还要劳累吗?说话都是有气无力,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时间,我要在病房对病人都这样,早被骂翻天了。
再后来,我给钱晓峰发短信询问,他的一阶段合格证没有发下来,不敢确定能不能让报,让我先上网下载表格,填好交上去再说。
在这个城市里当医生当到这个份儿上,我真是完全身心疲惫,下载表格填好了,也懒得再去我们医务科他们理论了。
在走上工作岗位的这两年半的时间里,我像是打了一场持久战,不停地奋斗啊、拼搏啊、抗争啊,却弄不清对手究竟是谁,是谁在和我较了这么大的劲儿。在2008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我觉得真的是坚持不下去了,一点儿都坚持不下去了。
去医院上班已经成为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白天敷衍工作,晚上也不想看书复习,偶尔上网和Ben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报考母校博士的事情。Ben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看电影。我也迷上QQ游戏中的连连看,多么低级的游戏啊,我能从吃完晚饭,一直玩到晚上十一二点,不停的点击,不停的再开始,眼睛看得直流泪,肩膀和手臂都僵了。
又有一天,我打电话给那家医学广告公司的人事部,我问我还有没有机会。人事部的人可能觉得我特别可笑,说太晚了。
于是,我在网上发起又一轮求职大战,不管是什么公司,什么职位,只要和医学有关,只要不是医院,都统统发一份简历。在又一轮面试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那家医学广告公司的人事部却来了电话,邀请我再去一趟。
去了之后,人事部的总管直接和我谈话,就是直接了当问我愿不愿意去他们公司上班,很明显他们缺人,而他们看重的是我有过工作经验和我的专业。人事部的总管是位五十多岁的叔叔,很和蔼,说自己曾经当过老师,让我喊他曾老师。
曾老师说话并不咄咄逼人,没有问我太多,而是直接帮我把医院和企业进行了比较,“医院不管怎么样都是个铁饭碗,而且医生是越当越吃香的,饭碗是自己的,对吧。而企业有它的不稳定性,可能发展得很好,也可能说垮就垮掉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啊,医院是好,但都是论资排辈,医生都是熬出来的嘛,青年医生要熬到什么时候去?有闯劲儿、有抱负的青年人不妨走出来,现在好的企业都能给你们更大的施展空间。在我们这里,就是这样,谁有能力谁上位,不要考虑什么年龄、什么资历,所以,你看,”他透过玻璃窗指给我看,“那个男孩,80后的,留学回来,非常优秀,很快就能竞聘主管,我们都是支持他的。”
我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一个留着平头的小男生坐在电脑前忙碌着。一个一个蓝色的格子,有些拥挤,却安静有序,陡然间让我觉得充满希望。我问:“我想知道,我来这里做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曾老师笑了:“你面试的时候给我们都留下不错的印象,你的教育背景、工作经历都不错,还发表过文章,应该也有中文基础,我们医学部正是需要既有医学背景又有中文基础的人。”接下来,曾老师介绍了公司的待遇,“五险一金”,年假,培训等等,“我敢保证的基本收入是年薪五六万,如果肯吃苦,有能力,年薪十万都有可能的。”
这个收入对我很有诱惑,要知道我参加工作两年了,月收入稳定在2500元以下,当然,打动我的还有他所说的“有更大的施展空间”,我默默点点头,心理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你和其他的应届毕业生还不一样,我觉得你可以先试试,也好好思考一下,好吗?”曾老师的语气温和极了,弄得我倒有点不好意思。
我点点头说:“我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
“对,换工作是大事情,要好好斟酌,这样,我们医学部正好有一个写文章的任务,你先拿回去试着写一写,你体会一下,好不好?”他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商量的疑问。
我又点点头说:“好的。”
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张岭啊,中午给你说过的,你把光盘拿过来吧……对,在我办公室。”
很快,张岭推门进来,看到我却有些吃惊的样子,随后一个特别温和的微笑,“你好!”
我连忙站起来,笑了笑,“张老师您好!”
他递给我一张光盘,“这里面有幻灯,有相关的几篇文献,还有一个讲者的录像,讲一个药物试验,你先拿回去看看。”
“然后呢?”
“写一篇文章。”
“什么文章呢?”我疑虑的看着他。
曾老师抢先说:“这样,张岭你再给她讲讲,好吧。”站起来,笑着看着我,“那我等你的消息,”
递给我一张名片,“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想法,直接打我的手机。”
我感激地说:“谢谢曾老师!”
而后,我去了张岭的办公室,很狭小的一间房子,走进去竟然还是那种香皂味儿。
“怎么不做医生了?”没想到,一进办公室,张岭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他表情严肃。
我低头说:“不喜欢做医生。”
“走出医院的门,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以后再后悔也回不去了。”他站在办公桌后面,转身盯着我。
“既然想走出来,以后就不会想回去了。”我咬咬嘴唇。
“要自己想好。”张岭沉沉地说。
然后他简单给我讲了讲那篇文章的撰写要领,临走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有问题打电话给我,我还是劝你,好好想想。”
张岭给我的感觉很温和,在某种程度上有点像江,但是,他的那种温和又和江十分不同。江的温和常常让我想保护他、怜爱他,生怕他受委屈、他为难,而张岭的温和让我觉得像兄长,放心而且特别值得尊敬。张岭看上去有些老,像是起码35岁到40岁之间的人,这个年龄段是应该有家有事业的,因此,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张岭会有情感上的交集。
张岭给我的建议,我有过思考,但是并没有“好好想想”。张岭后来说如果当时和我就很熟,他一定会和我好好谈谈,阻止我离开医院,而如果真的那样,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生活没有如果。
我还是决意要离开。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困顿已久的人,突然看到另外一种选择,我想太多关于医生的不好,又去想另外一种选择的好,因此,最终我还是决意离开。
爸妈都不同意,爸爸甚至发了火,妈妈落了泪,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让爸妈劳神,可是,我也哭了,我哭着说:“求求你们了,我不想当医生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真的,我受不了。”
那也是第一次,我在爸妈面前放声大哭,坐在小板凳上抱住腿,哭到头痛、心痛,不自觉地用脑门撞自己的膝盖。
爸爸大概吓坏了,不再发火,妈妈跟着我哭。弟弟从后面抱着我,大声喊:“姐,姐……”
我去医院办辞职的时候特平静,敲开人事科科长的办公室,我说:“陶科长,我要辞职。”递给她辞职信。她表情僵硬地问我:“怎么了?”我又平静地说:“我要辞职。”
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我得到的回复是:要想辞职,首先要经原科室主任批准,其次要交违约金3万。陶科长简单向我谈完这些之后,很客气地请我去走廊里考虑,她要开会去了。
3万?!那个时候,对于我这是个天文数字,工作两年半,存折上的钱也不到1万,居然一下子要我拿出3万!
我懵懵地在走廊里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正好董玉出来,笑盈盈地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我来交辞职信的。”
董玉脸色一下就变了,小声说:“你干嘛呀?”
我说:“陶主任说让我交3万,”苦笑了一下,“3万啊。”
“你辞什么职啊,咱们医院不是挺好的嘛,今年的大学生想来都进不来呢,”董玉小声说,“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别傻了。“
“我想好了。”
“你先回去,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她推了一下我的胳膊,递给我一个赶紧走的眼色。
我慢慢走出行政楼,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冬青树又变成了墨绿色,其他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停车场里停满了车,人们都忙忙碌碌的,又好像都心事重重。我决定再去找田主任,她先签了字再说,她那么讨厌我,应该没有理由不签字。
走进熟悉又陌生的病房,我很怕见到熟悉的人,曾经对我好的人,我怕告诉他们,他们会劝我,会为我感到遗憾,会可怜我。
正是上午查房时间,大家都在忙,我悄悄溜到主任办公室,田主任正在里面。
田主任接过来我的辞职信,仅仅看了一眼,就放在桌子上说:“人事科让我签字?我签什么字?你早就不在这个科室了,不是出去一年多了,我签什么签?”然后盯着我不说话。
我说:“田主任,你看我都要走了,您就给我签个同意吧,求您了。”
“不该我签的字,你找我干什么?”她起身站起来,口气还是那么严厉。
我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求您了。”
但最终,田主任还是没有给我签字。
那天,我走在茫然的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但是,我的耳朵里像是放了静音。我也不知道想什么,该想什么,握紧了拳头想努力,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想哭,哭不出来。
没错,生活是被逼出来的。
那天晚上,董玉给我打了电话,又劝了一会儿,最后很无奈的告诉我,真想离开医院去给陶科长送送礼,因为违约金的事情都是他们几个领导说了算的。我咬咬牙说:“好!”
几乎一夜无眠,没有谁可以让我告诉他来商量这件事情,因为我知道没有谁会支持我做这件事情,包括Ben,遥远的Ben。我很怕告诉他们,他们再来劝我。其实,是自己的内心不足够坚定,所以害怕别人来劝,只是拧着头一定要自己做好。
我翻来覆去地想怎么办理辞职这个事情,做了种种打算,卑躬屈膝吧,送礼吧,求饶吧,“放我一条生路吧!”
凌晨的时候,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跳进我的脑海——小沈,她代理的那种药,回扣的百分点,田主任曾如何主动要求提高百分点——这些是小沈曾经亲口告诉我的,我记得一清二楚。或许,这会是最后的一张牌。
第二天上午,我把用了一个下午和两个晚上来撰写的文章,从网上发给张岭。很快,张岭打电话过来,他的声音还是沉沉的:“文章收到了,不错。”
“谢谢张老师,您看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我一会儿就到公司。”
“怎么?你到公司了?”
“是的,我今天去找曾老师。”
“你,”张岭迟疑了一下,“你还是决定要来?”
“你……”他又迟疑了一下,“我没在公司,一会儿去机场,出差几天,那回来见吧。”
“好,祝您一切顺利!”我说。
“档案都办了吗?”他又急急地问。
“在办,但医院那边不太顺利。”
“其实不着急办,你可以请一段时间假。”
“我写了辞职信,但是医院不肯放人。”我脱口而出,对人就是一种感觉,张岭给我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是“可靠”,所以,他问什么我就说什么了。
“不着急辞职,你先请假试试,而且,档案都是放在人才交流中心,你先到公司上班,不一定着急和原单位脱离关系。”他恳切地说。
“真的吗?还能这样?”我有点不信。
“即使你跳槽,到这样的公司,档案都还可以放在原单位,这边一样该给你什么待遇还给你什么待遇。”张岭说得十分诚恳。
我舒了口气,说:“还能这样啊,谢谢张老师。”
“不谢,”他好像叹了口气,又说:“你去曾老师那里再问问吧,不要和他说我刚才说的这些。”
“我知道,谢谢您。”
“有事情打我的手机,这是我的手机号。”
“嗯,谢谢您,张老师!”我合上手机,认真地把张岭的号码存在电话号码薄里。
我拎着自己的毕业证、学位证、四级证、六级证、计算机等级证等等走进曾老师的办公室。他还是那么热情,表示出特别的欢迎态度,还领我去见了公司副总,一位看上去和张岭年龄差不多的男士,冯总。
曾老师和张岭说到的一点相同,那就是原单位的档案可以先不管,直接到这里来上班,一切福利照发,只是,他没有说到让我先请假来试试。然后,签用人合同,薄薄两页纸,每一条都很具体,我重点看了看如果辞职要不要交违约金的问题,没有那条。我看完合同就签了。
想了又想,我觉得人家都这么坦然地对我,我也要好好在这里工作才是,然后向曾老师说:“我觉得我还是把档案转过来比较好,我会在这里好好工作的。”
曾老师很开心地说:“也好也好。”然后给我开据一个证明,让我把档案转到海淀区人才交流中心,最后说:“这周你先办理这些手续,下周争取来上班。”
“嗯”。我狠狠地点点头。
那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主宰自己命运的一天。
走出公司,自己说不上兴奋,但还是有点激动,我急匆匆地回家,觉得自己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要加油,要加油!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变化得很戏剧。
趁着夜色,我提着礼物找到陶科长的家,她家在二环边上的一个家属区,闹中取静的一个好地方,一问才知道是国家某部委的家属院。我鼓足勇气敲响她家的门,心里想无论如何要低声下气地说话,要求人家。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陶科长见到我特别热情,拉着我的手,帮我找拖鞋,连连让我到家里坐。她家客厅特别大,装修豪华,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陶科长语重心长地和我谈工作、谈生活、谈人生,简直与在单位判若两人,弄得我不知所措,对于那“3万”块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来说。
后来我咬咬嘴唇还是说了出来:“陶科长,我辞职的事情……”
“唉,你这孩子做事情太冲动,说实话,咱们医院好歹也是市属医院里不错的医院了,大家都挤着往里进,你怎么说辞职就辞职呢。”
“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话说回来,人往高处走,小严你素质不错,去别的医院也能干好。”
“那违约金……”我吞吞吐吐地说。
“违约金的事情啊,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说现在办个北京户口要多少钱?多少钱都办不来的,医院给你们都解决了这些,让你交这个钱也不多吧。”
“我家就是北京的……”
“哦?这样啊,你本来就是北京的孩子?”陶科长一脸惊讶。
“是的,我是北京考出去又回来的。”
陶科长又把笑容堆了一脸:“那好,那好,我都记不清了,呵呵,你父母是哪个单位的?”
我迟疑了一下,告诉她我爸妈都是下岗工人。
陶科长脸上的笑容少了一些:“那你这是要调到哪个医院工作啊?”
“我……”我又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去**医学会下面的一家公司。”
“你不做医生了?”陶科长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小严,你不做医生了?”
“不做了。”我点点头。
陶科长又和我寒暄了几句,说违约金的事情她要和院领导商量,有消息再通知我,然后打发我走了。
陶科长家是董玉告诉我的,但是我们田主任家,她只是知道就在医院附近,具体不太清楚。
我去附近的超市又买了一份厚礼,站在超市门口,给田主任打电话:“田主任,我是小严。”
“我想去您家拜访您……”
“不用了。”田主任说完这三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那个时候,北京已经很冷了,我在大街上站着,特别特别冷,咬咬嘴唇,又拨了过去,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那天晚上,我忘记带手套了,拎着礼物的手冻的不行,只好把礼物放在地上,使劲儿搓手,来回跺跺脚,擦擦不争气的眼泪,心想,就差最后一步了,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求田主任。
我用手机打过去,田主任接了之后说了一句话:“女孩子要知道廉耻,不要再这么纠缠,字我是不会签的。”没容我说什么,就又挂了。
听到那个,我真是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像被人无缘无故扇了个耳光,从脸上到心里都是疼的。
哭是没有用的,我知道,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帮我的。
我的脑海里再次闪过小沈和她曾经说过的话,我想去买个录音笔,让小沈再说一遍,然后拿到医院办公室给田主任听,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没有廉耻?
小沈留给我的手机号码已经打不通了,我立刻打给韩建国,简单说给他听,他几乎大声喊起来:“严燕儿,你真的假的啊?”
我咬咬嘴唇,说:“真的。”&&&&&&&&&&&&&&&&&&&&&&&&&&&&&&&&&
“为什么?说辞就辞了吗?说不当医生就不当医生了吗?你怎么……怎么……”他可能是想说“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但没有说出来。
“别问了,已经辞了。”
“你……,你……,你还好吧。”
我苦笑了一下,“我还好,不是别人把我辞了,是我把医院辞了。”
“你这丫头,平时没觉得你这么倔啊……”韩建国一定在电话那边摇头。
“让小沈帮我这个忙吧。”我说。
“第一,我和小沈早没有联系了,她如果换了电话我也不知道;第二,找到她,她也不会帮你这个,你想想,这些都是行规一样的东西,不是一个田主任的问题,是赵主任、钱主任、孙主任、李主任,那么那么多主任的问题……”
“难道每个主任都是这样吗?”
“每个主任要维持一个科室的生计,不拿这个钱怎么维持?医院发给你2000块钱,在北京能活吗?不都得靠主任分点这个钱维持维持?”韩建国的语气逐渐平缓下来。
“田主任是主动索要的。”我气乎乎地说。
“主动索要的又怎么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双方的事儿,这也是行业内部的事儿,小沈要把这个给抖出去,她还在这个行业混不混?哪个公司还敢要她?”师兄咳嗽了一声,接着说,“不管怎么样,医院还是最稳定的,你何苦……”
“学兄,您别说了,我已经迈出一步了,不可能再回头。”我打断他,慢慢地说。
“严燕儿,在任何时候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因为,”他顿了顿,“在哪儿都不是理想中的那么完美。”
我紧紧握着手机,说,“谢谢您,学兄!我已经走出来了,就让我走出来吧。”
几乎又是个不眠之夜。
原以为辞职换工作,我会轻松,事实上,那几天,我虽然做了生平以来最大的决策,也为此付出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心思。原以为在临床上工作,和患者、家属打交道已经是最费心劳神的了,事实上,辞职这件事情,办理辞职这个过程,更加让我不知所措。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每走一步,不知道前面是路还是陷阱,每求一个人,不知道结果是好还是坏。
这是一个迷茫得看不到底线的过程。
早晨天刚亮,我就一下子惊醒过来,坐起来想了很久,下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上午10点半,我想田主任应该是已经查完房的时间。我在街口的IC卡电话机上拨通了她的电话,“田主任,我是严燕,别挂电话,听我说可能对你很重要的几句话。”我语速很快。
“……”田主任那边没有声音,也没有挂电话的声音。
我镇静地对着电话说出小沈代理的那种药名,原来的回扣百分比,她向小沈索要的百分比,还有,小沈的名字。
“……”还是没有声音,但我特别想看看她的表情,有没有每听一句话就有一次战栗。
我等她冲我吼,我想她这个时候应该喊“无耻”或者其他什么脏字,可是,电话挂断了。
无所谓,打这个电话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不要档案的准备,我就是要说出来,让她知道我理解什么叫“没有廉耻”。
放下电话,我轻松了许多。难以轻松的是,我出卖了小沈,或许真的她会因此而在这个行当里做不下去。尽管我曾经很讨厌她,甚至看不起她,但是,从那次决心要出她这张“牌”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对不起她,一直到现在,没有机会向她说声“抱歉”。
此后,我和韩建国都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北京,如果某一天她看到这个关于我的故事,希望能听到我从内心说出的“对不起”。
给田主任打完电话,我如释重负一般,档案是不打算要了,原医院也不用再去,但要去轮转医院,胸牌要交,发的白大衣也要交。
我没敢回病房,当时离开并没有说辞职,请假是硬请下来的,其实自己的物品已经全部拿走了,现在回去没有办法面对。我进了医院大门,直奔继续教育科,找到负责我们这些轮转医生的老师,我把整齐的白大衣放在她的桌子上,再把胸牌放在上面,说:“我辞职了。”
那位老师惊讶地看着我,说:“你是严燕吧。”
“是的。”
“我听说你病了,是不是身体不好,有什么困难?”这位老师还是蛮善良的,她的眼睛里透出的是关爱,我读得懂。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辞职了。”
“如果有困难,咱们可以想办法克服,你还有半年就要轮转完了。”她站起来,看着我。
“没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解释,因为在那一霎那,我脑子是空白的,突然想不出要辞职的理由。
“说实话,你们轮转是很苦,生活上可能有很多困难,我们也都不断向卫生局在反映这些问题,会慢慢好起来的,”其实,这位老师不算老,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语气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你都坚持这么久了,应该坚持下去。”
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柔柔的话,我的鼻子一酸,眼里噙着泪,只是摇头,什么也说不出。如果早点医院里有一个人这么对我说话,我可能都不至于……没有如果。
她过来拉我的手,“别哭,别哭,事情都是回旋的余地的……”
“谢谢您,谢谢您,”我连着说了几个谢谢,已经泣不成声,“我……我已经在原单位办好了手续。”
她递给我纸巾,我擦了又擦。
“谢谢您,麻烦您通知大内科。”我咬咬嘴唇,“我走了。”
那位老师送我到楼梯口,我快步下了楼梯,强忍着眼泪,不敢回头。
走出那家医院大门的时候,我心里默念“再见,严医生!”
中午回到家里,吃了点东西,就开始昏昏沉沉的睡觉,做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梦,记不住内容,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大约到了5点的时候,我突然接到陶科长的电话,语气十分严厉,“你明天一上班就来办辞职手续。”
“交还工作证。”
“好的。”我真没出息,说话怯懦地像个受审的罪人。
那边挂了电话。
我突然想起来,违约金呢,怎么没说违约金的事情?再把电话回拨回去:“陶科长,违约金的事情……”我拖住话音,不知道该什么问。
“你来办就行了,其他的都不要谈了。”
“谢谢您……”我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董玉打电话过来说:“你明天来的时候把医院发的白大衣、工作证、胸牌、饭卡、图书证,这五样东西都带过来。”
“董玉,他们都同意我辞职了?”我真有点不敢相信,田主任还没签字,我也没有交违约金呐。
董玉在那边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一本正经的说:“对,白大衣、工作证、胸牌、饭卡、图书证,你都记住了吧。”
我立刻明白,很快挂了电话。
可笑的是,过了大概五六分钟,董玉又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交听诊器,我一一答应。
晚上,董玉再打来电话的时候,语气恢复正常,但是好像还是吞吞吐吐的,只是说领导们开了一天会,下午散会以后就让她通知我那些,不过她说了一句:“你们田主任帮了你。”我没再说什么。
想不出上午电话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我记起来田主任和一位副院长关系甚好,而这个副院长是原来ICU的科主任,现在还兼了人事科的正科长,究竟具体发生什么,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这戏剧性的转折,有点出乎意料,当然,这也是我一直盼望的。
第二天去了医院,我没有再去ICU,也因此没有见到田主任,见到的其他人都很平静,帮我办手续的人事科同事甚至笑眯眯地说:“有时间再回来玩。”我受宠若惊地一直点头说“谢谢”。
其实,手续很简单,我拿到一张介绍信,去市卫生人才交流中心取档案,一个密封的档案袋,据说包含了我中学入团的档案、中考的成绩单、高考的成绩单、大学的成绩单,等等,二十来年的、关于我的历史的记载,仅仅是轻轻薄薄的一个档案袋。
我再拿上公司给我开的介绍信,把这个档案转到另外一个人才交流中心,手续就办完了。
那天是日,周五,距离2008年的到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从那以后,我的人生轨迹,或许彻底改变了。
那天晚上,我上QQ告诉了Ben。
燕子:我辞职了
Ben:我听老韩说了
燕子:你不惊讶吗?
Ben:已经惊讶过了
燕子: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Ben:现在问有什么意义?你不是都已经辞了嘛
Ben:辞了都辞了,别想那么多了,往前看,往前走
Ben:要知道到哪里都不是理想中的那么美,要有思想准备
燕子:我知道
Ben:那就好,我也不劝什么了,我相信你在哪里都能很优秀
燕子:谢谢你~
QQ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虽然没有面对面的谈话,看不到表情,听不到语气,但常常能感受到对方的感觉,而这次,我感觉到的Ben不是轻松调侃哄我开心,也不是为我忧虑担心,而是有一点点冷淡,还很严肃地在教育我。
我心里很不舒服。
Ben:找个人结婚
燕子:会的
Ben:老韩吧
燕子:你不觉得你俩可笑吗?
Ben:说正经的
燕子:我也是很严肃的在说
Ben:你认真考虑一下老韩
燕子:我们都在北京,如果有可能早就开始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燕子:我会考博的,考回成都
打出最后一句话,我有点儿赌气成分。博士报名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几乎没有安静地去读过书,从内心里已经放弃考博了,如果能够好好工作,我绝不会选择考博。
Ben还是没说话。QQ上安静了几分钟,那几分钟,我觉得是在渐渐失去彼此,这种感觉很可怕。
燕子:我说着玩,考博是最后的选择。
Ben:好好工作吧,读个在职学位就足够了
燕子:你呢,是不是在重新筹备婚礼了?
Ben:没有,不可能了
燕子:一切皆有可能
Ben:打游戏去了~
Ben溜了。我望着电脑屏幕,说不上失落、伤感,还是其他什么,默默打开聊天记录,从第一页看起,默默打开那个属于自己的信箱,读过去写过的从来没有发出去的信。
我爱过,错过,放弃过,逃避过,经历那么多情感,已经开始麻木。
2007年底,我开始到公司上班了。
上班的第一天,我知道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就在我坐的那个位置上,曾是一个刚工作了不到半年的应届大学生,她刚刚被辞退,虽然未曾谋面,我突然担心那个冬天她会怎么过;第二件事,张岭曾是个外科医生,确切地说是个倒霉的外科医生,好像因为医疗事故不得不离开医院,而且正在经历婚变。
医学部有4个人,张岭是我们的头儿,药理学硕士李辰,就是那个留着平头的小“海归”,组胚学博士姚丽婷,还有我。
我按部就班地一点点熟悉工作,展开工作。那段时间,说实话,比做医生简单,也比做医生轻松,我那时的工作就是进行文字撰写或加工,这是流程中的事情,不用天天面对各式各样的疾病,状况层出不穷、变化多端,轻松的是每天面对电脑,它安安静静的,不会发问、不会反驳,更不会给我脸色。
我的座位正对着张岭的办公室,稍稍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就能看到他那张俊朗的脸。张岭是我的直接上司,也是我的老师,他一点点地教我,一点点帮我修改,无比耐心,很难想象他曾是外科大夫,也很难想象他正遭受着事业和家庭的两重挫折。除了工作,张岭从不多和我说其他的,其实呢,也不是和我这样,他好像和许多同事都是这样,除了谈工作,不会谈起其他。
那个时候,张岭对于我是个谜,他总是不温不火地工作,联想起他曾经反复劝我不要离开医院,他应该是留恋医生这个职业,他那个年龄也应该起码已经副高级别了,为什么到这么个小公司呢?我会隐隐同情他,莫名其妙,不明就里的觉得他的平静是种掩饰,并且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特能理解这种掩饰。
一个月之后,我逐渐多了一些外联工作,跟着策划部、市场部拜访客户,共同讨论方案,和公关部联系媒体,这都是张岭一点一点安排我来做的,他曾经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工作要全面接触,只做后台工作没人看到。”
张岭逐渐把李辰和姚丽婷的个别客户分给我,姚丽婷在交接的时候表现出一些不快,我陪着笑脸,说:“谢谢姚姐。”她抿着嘴笑笑说:“不谢了,都是工作安排。”倒是李辰平平静静的,干净利索地交接给我了事。
这我也理解,客户多少与自己的工作量直接相关,工作量又与收入直接相关,在这种公司,几乎每个人都在拼命干活,当然是干有钱挣的活儿。
过了元旦,很快就要到春节了,公司里发购物券,也有我一份,这让我挺感动的。自己到这里一个多月,以过去在医院工作过的思维,对这些福利是不敢奢望的,我当时在医院工作了小半年,到了春节,老职工大包小包往家扛,我们新职工只有看的份儿。这就是不同吧,其实可能就是几百块的事儿,感觉立刻不同。在医院,新职工就是最底层,摆明了白干活不给足够回报的,于是因为区区几百块钱窝心怄气,一肚子牢骚;在这种企业,只要是正式职工,不管新旧,该给的都给足,同样是区区几百块钱,立刻人心被收买,觉得自己不好好干活都惭愧。
临近春节,公司组织大家去王府井吃金钱豹,这是我早有耳闻却从未去过的地方,我终于要吃到哈根达斯了,哈哈。
那天下午下班,公司二十几个人相互拼车去王府井。首先公司里有车的人相对多一些,其次一些在外跑客户的同事直接去王府井,结果,车绰绰有余了。本来的安排是,我和姚丽婷坐张岭的车,李辰开车拉上公关部的两位美女,临到要走,姚丽婷的一个客户要在网络上传给她文件,她招呼我们先走,一会儿坐其他人的车。
张岭开了一辆银灰色的宝来,车里面很整洁。我坐在后座上,总觉得要和领导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岭先说了:“还习惯吗?”
我笑笑,“还好。”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张岭的眼睛。
“这里好,还是医院好?”
“这没什么可比性,我可能更喜欢这种工作。”
“那就好好做吧,你有优势,在临床工作过,可以协助做些策划,文字功底也好,好好做。”他又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带着点儿微笑。
“谢谢张老师。”我被他说的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公司很残酷,比医院更残酷。”
我从后视镜里去望他的眼睛,望不到他的眼神,也不太明白他所说的两种“残酷”,无论在医院还是在公司,我觉得都算不上“残酷”吧。
他又说:“你不懂,因为你没有经历过。”
我点点头。
后来,他又问了问我近来工作上的一些细节,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很平淡
那次吃金钱豹,我们是定了一个房间,大家吃吃喝喝都挺高兴的,可是遇到一件让我有点尴尬又有点自卑的事情,不知道坐在桌子对面的张岭,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感受。
比我们稍晚一些,来了一些医务人员,就在我们隔壁,我想应该是一个科室的医生和护士,因为听到他们互相称呼王大夫、李大夫什么的。大家一起去大厅取食物有时候需要排队,可是那些人中偏偏有几个经常要排在前面的人很大声地招呼后面的同事,然后就凑过去插队,或者把手里的大勺只交给自己人,或者不按照大家排好的顺时针的方向走。
其实,到这种地方吃自助,我也是第一次,公司里的有的同事也是第一次,很多规矩都不懂,那就跟在其他同事后面,像林黛玉进大观园之初那样,细细观察,慢慢地学,决不会贸然行事,更不会公然去破坏一些秩序。
当时,我很为这些曾经的同行汗颜,因为当时吃饭的人很多,那么做的人并不多,而他们偏偏要彼此称呼着“大夫”。
后来回到我们自己的房间,就有同事说:“这些医生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吧,怎么这样?”
另一个说:“他们习惯这样了呗,在医院霸道惯了。”
又一个说:“医生都这样,开会的时候抢礼品能打起来,要东西没够……”
她的话没完,大家都安静了。
那个房间里,只有我和张岭曾经做过医生,我们都埋着头吃东西,装作没听到,其实在心里,真难受。
其实,每个职业群里都有素质不高的人,就像每个人都有缺点一样,不能成为完人。但越是离自己最近的、自己期望最高的,看到他或她的缺点最多,往往最在乎。这在我离开医生这个职业后,常常有此深深的感受,因为内心割舍不下爱恋,就越发关注,越发希望他们好、更好,越发担心他们受的委屈,也越发计较他们的不足。上网要跟批评医生的帖子吵上一宿,回到丁香园又忍不住批评曾经的同行,为之打不抱平,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种情感像对待过去的恋人一样,说不清,很复杂。
很快就到了春节,我自信,这是一个比较惬意的春节,不用隔天去查房,不用春节7天假,还要值两个24小时的班。当医生,不单单是值班那么简单,会有很大心理压力,临到春节还不出院的,都是重病人,临到春节入院的,更是危重病人,因此值班累,不值班心理压力也大。
这回好了,我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休息9天了,9天啊,这对于小医生是个休假的天文数字。放假前,我可能把这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张岭有一天问我:“什么高兴事?天天笑呵呵的?”
我笑呵呵地说:“想到能休息9天我就高兴。”
“你这丫头。”张岭摇摇头走开了。
自从换了工作,一下子轻松起来,考博的事情忘在脑后,即使想到Ben,想到成都,我也不想拿出那些枯燥的医学课本看了。
晚上又有了大把时间上网了,在论坛里瞎逛、聊天、打游戏,和Ben又有点像回到读研时期那段“哥们时光”,一起去联众斗地主,一起去论坛灌水,不谈感情,只是在一起消磨时光。
Ben要在春节假期去云南,又是他常在的那个论坛上组织的活动。
我在QQ上说:我也去吧
Ben:都是男的,你去干嘛?
燕子:瞎说吧,论坛上不是有女的报名吗?
Ben:那些都是假小子,不当女人
燕子:那也当我是假小子呗
Ben:嘿嘿,晚上要通帐啊
燕子:什么叫通帐
Ben:晕死算了,通帐就是男的女的睡一个帐篷
燕子:去死吧
Ben:嘿嘿,怎么样啊?
燕子:去死去死
Ben:你不是考博吗?怎么天天在网上泡着,不复习啊?
燕子:不考了,我现在挺安逸的
Ben:就知道你这样,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
燕子:我准备换个发型,王小丫那样的
Ben:那你也改个名呗,叫严小丫
燕子:切,那多傻啊
Ben:你以为你不傻啊,好好的医生不做
燕子:打住啊,烦不烦啊
Ben:跑去一个小广告公司,考博也不考,老公又找不着,被炒了谁养你啊
燕子:你有完没完?
Ben:考博吧,修炼成精,嫁不出去还能养活自己
Ben总是劝我考博,我很疑惑他是不是有意,是让我回到成都吗,是我们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到成都,我绝对不会再考虑什么乙肝了,真的是失去一次才会知道珍惜,如果给我机会我一定一定珍惜。
春节长假到了,Ben去了云南,我们偶尔通个短信,告诉我他在哪儿,我问他“有没有通帐?”他回复:“有,我失身了。”我回:“行个成人礼吧。”他再回:“我把守宫砂埋在了可爱的西双版纳。”
我们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却从不切入正题,关于未来的正题。
我睡了9天的懒觉,考博的书看了不过10页。远大的理想永远抵不过安逸的现实。
过了2008年春节,理论上我就29岁了。到了这个年龄,我经历了不成功的初恋、模糊的再恋、盲目的暗恋、n次相亲,独自熬过了最难的小住院医时光,刚刚开始公司生活,领导还算赏识,工作进程尚且顺利,下班以后,偶尔和同事一起出去小资腐败,上网和Ben瞎侃、打游戏,我已经对爱情和恋爱没有多么强烈的愿望了。应该说在潜意识中,我觉得自己能挺过最难的那段时光,就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儿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但是,很快我就见识了张岭曾说过的残酷。
有一天下班后我和姚丽婷都在赶文案,直到7点多才下班。那几天,姚丽婷对我特别好,很热情,还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下班后我俩一起下楼,姚丽婷说她先生晚上不回家吃饭,提议我们一起去日昌茶餐厅,我欣然答应。
我们打的过去的,姚丽婷抢着付了钱,一边说:“今天千万别和我抢,你算是陪我吃饭的,不然我自己回家也没意思。”看着她那么热情,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到了日昌茶餐厅都快8点了,服务员领我们到一张方桌子旁,安排我们面对面坐,但是点了餐之后,姚丽婷冲我笑笑说:“咱俩坐一边,说话方便。”一边起身,示意我坐里面的位子,她就挪了过来。这就更奇怪了,两个女人去吃饭,四人台的方桌子,她非要和我挨着坐。
其实,在公司,姚丽婷是最能小声说话的了,比如开会,别人咬耳朵说话,总还能听到有点声响,她和财务室的小张说话,从头说到尾,我们只见她们伏在对方耳朵边,什么动静都听不到。在这么吵闹的餐厅,其实用不着咬耳朵的,没有认识的人,说了别人也听不见。
姚丽婷压低声音说:“我怀孕了。”然后笑着盯着我看。
“真的啊,”我伸手去摸她的小肚子,“什么时候啊?”
“过年的时候查出来的,”她幸福地看着我去摸。
“太好了。”
其实刚过完年一周多,我想也就是一个细胞团在子宫里吧,什么都摸不出的,心想,真是不一样,刚刚怀孕就慈祥多了,这便是母性吧。
“是啊,我都快35了,都是读博耽误了,”她还是笑盈盈的,接着给我讲她的一些变化,什么早晨恶心的厉害,很爱吃酸的,每天都特别累。
我心想,记得妇产科老师说这些反应都是怀孕6周之后才有的,她现在有6周吗?不过看到她幸福的笑容,我还是挺为她高兴的。她和她先生都是河北人,工作几年之后又双双考研考博,就为了留在北京,真的挺不容易的。
我们边吃边说,姚丽婷就开始给我说公司的一些事情,副总的太太是**医学会的领导,办公室的曾老师是副总的舅舅,财务室的小张是曾老师的学生,公关部的程主管是小张先生的同学……这么一说,后背冒冷汗,原来这些上层领导居然有这么多联系,越听越觉得像家族企业,但是,二十几个人的小公司,至于嘛。
“李辰要抢张岭的位置了。”姚丽婷边吃煲仔饭,边说。
“不会吧。”我有点惊呆了,突然想起来面试的时候,曾老师透过玻璃窗指的那个人就是李辰,当时是说过“那个男孩,80后的,留学回来,非常优秀,很快就能竞聘主管……”
“奇怪吧,是不是觉得小毛头要造反?”姚丽婷挑了挑眉毛说,“这就是公司,拔地而起,以加速度诞生,再以加速度更新换代,残酷吧。”
“残酷。”我喃喃地说,又问,“那张岭怎么办?”
“张岭啊,人倒是好人,就是不走运。他原来是肿瘤医院的外科大夫呢,后来跟太太去了美国,太太留下了,他回来了,结果在肿瘤医院出了事故,混不下去才来这里的。要说能力,得看什么能力了,”姚丽婷想了想,“他有的时候太保守,嗯,和客户有过冲突,得罪了客户就是得罪了咱们大boss啊,是有点守旧。”
“怎么和客户冲突?”
“一个软广告,客户拿过去加了一些比较过分的话,他又给删了……好像就这些,其实他人缘蛮好的,就是做事情不讨上面喜欢吧。”
后来,姚丽婷还说了许多,我听得脑袋都大了,“残酷”,这个词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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