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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安置用地能否转变成国有土地进行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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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安置房其实是对于拆迁户的房屋补偿,它和一般的商品房交易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它所对应的群体是一些特定的安置户,这类房屋的交易除受法律、法规的规范之外,还会受到当地政府相关地方政策的约束。那么拆迁安置房的购买权能否转让?如何转让?
拆迁安置房的购买权能否转让?如何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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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去年十月国庆节报的名,去报名的时候听说去年九月三十号报名才3700,可是我去报的时候已经涨成4300勒,被坑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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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十月一号开始泸州驾校都是涨成4300了,现在报名好像还是这个价。
由于我不是泸州的,报名前除了体检还要办暂住证,貌似有的驾校能帮办,要收50大洋,出于不想浪费钱,自己跑到学校去打证明,到龙透关派出所去办了个暂住证,当时脚都跑软了,车费去了,算下来还不如直接用五十让驾校帮着办。
在泸州几个大点的驾校考试都挺慢的,不过一年内还是能拿证的,毕竟学车只有周末去,所以想在泸州学车的同学做下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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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已经连着下了三天,乌云低沉着不像话,整个林家村就像被一个黑锅盖扣的严严实实,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了晚上雨终于小了点,躺在床上的男人们盘算着耽误了多少农活,女人们则来回计算着家里所剩的柴米油盐,村里人年复一年从为数不多的土里刨食,再依靠着房前屋后的桑树以及一些妇女零碎活计倒也维持的下去。  “他爹,快醒醒,屋里进水了!”发出声音的妇女摸黑穿好自己的衣服,穿上湿漉漉的鞋子点燃了油灯,男人迷迷糊糊醒了来,就着昏暗的灯光发现屋里的积水都快到膝盖了,这可怎么了得,三两下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我去叫醒水生,你赶紧收拾一些紧要的东西,一会咱们去后院小楼上躲躲!”边说着边急急忙忙跑到了北屋,一边大声喊着水生一边把门拍的啪啪响。  “谁在喊我的小名,我不是在游船上一脚踩空跌下了千岛湖里吗?我应该在地府吧,莫不是判官叫我过堂?”床上的半大小子奇怪的嘟囔道。  “呸呸,死了之后怎么还有这么多水!我的衣服呢?人死后没衣服穿吗?”从水里踉跄爬起的林黙嘟囔着一边在黑暗中向上面摸索,最后倒是摸索到一些衣物,稀里糊涂的套上,摸着黑向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源头踉跄走去,走了两步觉着光着脚走路不舒服又赶紧回到原地,黑暗中摸索到一双鞋子,胡乱穿上走到声音源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绊着的门。  刚一打开门,一个披头散发高大壮实衣衫凌乱的身影就闯了进来。  “是了,这应该是小鬼来找我了,我还是不反抗跟他走吧!省得受些苦头”林黙心里决定道。  男人进来一边责怪说着怎么这么晚才开门之类的话一边走到了里面好像找什么东西,不一会右手就提着一个类似布包的东西走了过来,左手自然而然的拉住了林黙的右手然后快速的出了门向东屋走去。  “不对呀,这手怎么是热的,进得屋来就着灯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我这怎么变矮了,原先一米八的身高现在变成了一米二三,向着屋里另外两个人看过去的时候,身体里泛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  “他们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心里感到莫名温暖?”  “收拾妥当了没”男人趟着水拿着油灯走到近前问道。  “好了好了,这水已经没过膝盖了,赶紧去后院,老三家的知会了没?”一个提着两个包裹身着黑蓝粗布衣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走到了门口回头问道。  “刚才言语了声”男人回答道。  “水生,有爹和娘在,你不要怕!”妇女出声安慰道。  男人再三看了看最后吹灭了油灯,林黙又被拉着出了门,锁好门三个人就向着后院赶去,一边淋着雨一边趟着齐腰的水,模模糊糊穿过一个月牙门,又走了十几步右转就被拉着上了台阶,待上了五六阶林黙终于心里一松,总算没在水里了,刚才虽然有人拉着但浑身湿漉漉走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还真是难受。最后上到二楼的时候,二楼已经站着好几个人影了。  “大哥,大嫂!”林黙听到拉着自己手的男人对着前面两个人影喊道。  “嗯!”对面应了声。  “老二家的,方才我已经隔着门和婆婆说了情况,这会老人家想必正在里面穿衣,咱们做小辈的在外面等会是应该的,你们先别急着进去!”对面的女声说道,话里话外挑着刺透着疏远。  “呀呀,大嫂说的对,一会等老三家来了,婆婆开了门,您先进,您可是个娇贵人!”林黙左手边的妇女回呛道。  这边打着机锋,没一会只听到嘎吱一声,二楼的门就打开了,众人有叫母亲的,婆婆的,祖母的,恰好楼梯那边也上来三口人,想必就是众人口里老三家的吧!  穿戴整齐的老人家说了声进,三兄弟谦让了会,到底最后还是大嫂先进了去,林黙也被拉了进去,屋里的油灯倒是格外亮些,众人都一进来,屋子顿时满满堂堂,还没来得及坐下,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大家都是衣衫不整。  最后还是老人家发了话,女子去里屋男子就在外屋打理自己的衣物。  “水生,一会换上这身干衣服,当家的一会换上这件!”左手边的妇女递过来两件衣服就提着包裹走进里屋。  “还愣着干什么,快换上干衣服!”右手边的男人催促道。  林黙扶着窗台脱下了湿漉漉的衣服,换上了干衣服,又找了块毛巾擦了擦一直往下滴水的头发,这才舒服了些。  林黙看了看整间屋子,上面有圆木为梁,梁上还有空隙,想必这是一间瓦房,屋子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中间挨着墙壁摆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油灯,左右两边各一张椅子,墙壁上贴着一张应该是财神像,地上还有几个小杌子。  脑袋突然一阵疼痛,不由得低声痛哼了一声,倒也没引起别人注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就那么一会,脑袋里突然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这是属于另外一个林黙的记忆,这份记忆里面有憨厚的爹爹、护犊子的娘、严苛的祖母、古怪的大伯、热情肠的小三叔……  最后的记忆画面应该是原先的林黙睡觉不老实滚下了木床跌到了水里却浑然不知,稀里糊涂的送了命,这与自己又何其相似,到底是鸠占鹊巢就这样替他还有自己活下去吧。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是在选择面前犹豫不决,一下了决定反而浑身轻松,心里没了死亡的担忧和顾忌,开始仔细打量屋子的每个人,慢慢的和自己脑子里的记忆重合。  原来现在是嘉靖四十年,这倒也谈不上好坏,前世的自己本就是孤儿,到了明朝反而有了爹娘倒也不错,记忆里家里虽穷但他们对自己极好,甚至节衣缩食送自己去族学读书,这在乡下极为难得。  一座前后两进的跨院,祖母住在二楼,大伯一家住在一楼还有后院东西两个小屋,自家还有三叔一家住在前跨院,两家一东一西外加大门两边的一间小北屋。  家里的地位也由此可见一斑,这也难怪,大伯林进是长子而且还是个秀才身份,也许对整个大明朝整个浙江来说,一个秀才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个淳安县林家村,秀才是了不得的,更何况还是个廪生,每个月能从衙门里领六斗米,见官不跪免徭役……  这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自己的遐想,只见自己的母亲匆匆向自己走来,眼里满是做不得假的担忧,咋一看让林黙心里一暖,看着伸过来的双手难以拒绝,最终妇女把林黙抱入怀中。  心底一叹,这或许就是母爱吧!罢了,以后好好孝顺他们就是了。
  待一大家子都收拾齐落,老太太也从里间走了出来,径直坐到了左边的椅子,看了看站着的众人,最终目光在大伯身上停住,轻咳一声。  “老大,你也坐下吧!”老太太话里透着慈爱,眼里满是亲情。  “孩儿谢过母亲!”便宜大伯倒是没有急着落座,先是躬了躬身子,才施施然坐下,行走间没了刚才的狼狈,倒是一番书生意气。  “你们都找个地方坐下吧!”眼见坐着的老太太发了话,众人便纷纷抢着为数不多的小杌子,大伯母刚才就已经站在了两个小杌子前面,老太太发了话这厢就已经拉着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林黙十二岁的堂哥林平顺势坐下,眼中自是一缕得瑟,又拉着她的八岁女儿林倩到自己怀里。  五个小杌子一下去了两个,林黙的母亲陈氏拿了一个回来让林黙坐下,说是怕儿子刚才着了凉,坐下赶紧歇歇,林父在一旁也是同意的点点头,这让林黙何以安心坐的下,于是儿子让母亲坐,陈氏让丈夫坐,谁没想这一幕落到大伯母的眼里却成了在老太太面前演戏。  “老二家的,一个小杌子还没完没了了,这么大声不怕邻里听了笑话!”这回不光陈氏愤怒不已,林黙也是对这极品大伯母生了气,倒是林父眼瞅着自己媳妇神色不对,在背后悄悄拉了拉陈氏的袖子,最后到底是陈氏坐下,儿子心疼娘,丈夫也是一片关爱,心里自是甜蜜不提。  三叔一家三口占了最后两个小杌子,林黙多看了几眼三叔家叫林玉儿的小姑娘,家里的小孩也就数她与林黙关系最好,平常一直是黏糊着他,母亲陈氏也是极为喜欢她。这不刚被三婶搂到怀里站好,就已经朝着自己张牙咧嘴扮鬼脸了。  一大家子忙活了一阵也是困顿不堪,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岁数这会安顿好一家子,也就困得不行了,三个儿子催促,于是三个媳妇一起伺候着老太太重新躺下,直到听到里面细微鼾声传来,众人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水生,有没有着凉?哪里有没有不舒服?”说着拉过林黙然后摸了摸林黙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觉得二人无异,这才放了心。  林黙学着自己的爹—林原坐在了一个包裹上,里面是一些衣物坐下倒也无碍,到底是十岁正是贪睡的年纪,睡意重新袭来,紧绷的心弦隐去,不一会就靠着墙背睡着了。  “水生,醒醒!”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自己,揉了揉眼这才把眼睁开,原来天已是亮了。  “娘,现在什么时辰了?”林黙昨晚已是认同自己现在的身份,角色进入的也是自然而然,心下那份扮小孩的委屈在母爱面前也就不足道哉。  “现在刚刚卯时!”陈氏摸了摸林黙的头回答道。  “可是饿了?饭还得一会才好!”陈氏低声对着林默说道,说着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掌大小冒着热气的饼子,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就匆匆下了楼,许是帮忙做饭去了。  林黙看了下屋里,大伯一家也正赶着出去,这一下屋里就只剩下自己和堂妹林玉儿,不过大家都只是叫她小玉儿罢了。  大伯一家弄出的声响挺大,小玉儿也是醒了过来,睁眼没看到自己爹娘,嘴一咧就要哭出声来,一抬头看见林黙,却一下子笑出声来,就想着站起来去找林黙,许是一个姿势待的久了,一下子没站起来,林黙一看,好家伙,这又要变脸了!  三步并作两步,从袖子里拿出尚热的饼子递了过去,小家伙嘻嘻一笑,却是饿了,虽然接了过去,却一下子分了两半,紧接着把多的那份要递给林黙,拒绝不得,两个人会心一笑,这才吃了起来。  饼子是白面做的,里面掺杂着一些绿叶,记忆里应该是春天田野里随处可见的荠菜,眼下正是新鲜。本来饼子就不大,三口两口也就咽下,小家伙吃完还不忘擦擦嘴。  “可不能让大伯母看到!”小家伙低声凑到林黙的耳边说道。  “对,是不能,还是小玉儿聪明!”小家伙听到表扬的话得意的扬扬下巴,一副你快接着夸赞我呀!  “小鬼头!”林黙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自是惹来小家伙的反击,清脆的童声透过门窗传到楼下飞出小院,整个村落仿佛一下有了生气。  林黙走到门外檐下,天已是放晴,昨晚及腰的水也已经退了大半,院里也是一片狼藉,楼下小厨房里冒出一阵阵浓烟,怕是昨晚好多柴火湿透了。  一大家子平时吃饭都是各顾各家,今天怕是都要在大伯这边吃饭了,后院本来就地势就高些,再加上两层台阶,这次大伯家几乎也没什么损失,倒是自家和三叔家,到底损失到什么程度却猜不出来。  约摸着等了多半个小时,楼下传来陈氏喊自己和小玉儿吃饭的声音,林黙这才拉着小玉儿下楼吃饭。  林黙和小玉儿走进厨房,陈氏和三婶杜氏正在厨房忙碌。  “祖母和大伯母呢?”林黙试着问道。  “水生,你们那偏心的祖母和老大家的在中屋正吃饭呢!”三婶回过头边说边朝外边呶了呶嘴,声音很大似乎不怕人听了去。  林黙心底一叹,果然如此,偏偏自己辈分小又不能说什么,强硬出头只怕最后得不了好。如果自己没记错,明朝是以仁孝治天下,一个不尊长辈的名声传开来,这辈子也很难洗清了。  没多大会林黙的爹和三叔林江也来到了厨房,陈氏和杜氏里边已经盛好了饭,林黙的爹和三叔一手端着一个大碗一手拿着一块杂粮野菜团子走了出来,蹲在门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林默看了一眼,原来是稀的能数清米粒的大米粥。  林黙心里估摸了一下,这一大家子最多也只是个中农的样子,平常倒也饿不着,只是今天吃的这顿稀饭怕是又得让大伯母不痛快好几天,毕竟吃人嘴短!  林黙接过陈氏递过来的一个小碗和一个团子,筷子一捞,心里一暖,想必陈氏特意从锅底捞的,两家子也不知怎么的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仿佛都不愿在这里多待片刻。  没多大会,林默的爹和三叔放下碗就又去前院自家收拾去了,该晾晒的晾晒,该收拾的收拾,林黙吃完和陈氏以及三婶说了声也就去前院家里,怎么也得帮一下忙。
  林黙走下小楼台阶的时候,地上的积水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大概是沾了林家村东高西低地势的光,一路踩着泥地上的大人脚印钻过月牙形的孔门,这才到前院。  林黙看见自己的爹和三叔还在奋力挥舞着竹篾扫把,眼见着积水越来越少兄弟两个更是越发卖力,此时大概八点多的样子,太阳已经斜斜升起,阳春三月,阳关温煦,两个汉子倒是出了一身汗,最终却数不清几滴汗水落入积水,随之一同扫了出去。  林黙从墙角拿起一把稍微小点的扫把,这边的动静自是惊动了林父和三叔。  “好小子,知道帮家里做活了!”却是三叔林江笑呵呵的赞道。  “瞧你把他夸的!”听到三弟夸奖自己儿子,林父心里高兴嘴上却不承认,连忙摆手道。  “水生,家里的活都干的差不多了,你拿上书包去族学看看夫子今个上课不?课业可一点耽搁不得!”林父突然提醒道。  “是呀,水生快去族学看看吧,家里有我们呢!”三叔一边扫着一边赞同道。  “爹,三叔,我这就去看看!”林黙一拍脑袋,差点忘这茬了,赶忙把扫把竖到墙角,在院里一块石头边刮了刮鞋底的泥这才走进屋里,只见正中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布包,正是平常进学拿的书包,提起书包,四下一扫,家里的地面上还有些湿漉漉,不过一白天的时间想必能干的了。  看了看脚下的鞋子,想了想路上的泥泞,也就没有换鞋的打算,出门和林父、三叔打了声招呼,在诸如路上小心,看着点路的话语中走出了小院。  刚从大门出来,只见村子的大路中间由东向西还流着不浅不深的水,幸好路两边的水已退去,还能供人行走。  族学在村子最中间,那里是一个山坡,也是村子里最高的地方,林家祠堂也建在那里,林黙在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这会大家都应该在收拾家里,等走到族学那个坡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水生,水生!等等我们!”林黙一回头只见后面有两个,嗯,同龄人在喊自己,林黙想了想,原来是林东和林海,这是原先那个林黙玩的最要好的伙伴,林黙在原地等了会。  “水生,你可来的真够早的!”却是喘过气来的林东拍了一下林黙的肩膀。  “冬瓜,你也来的不晚!”原来的林黙平常都这样称呼林东的。  “水生,说了多少遍,人前不要叫我冬瓜!”林东大声嚷嚷道。  “行了,你们两歇歇,咱们赶紧去学堂要紧!”林海说了一声转身走上了小坡路,泥泞的路甚是难走,必须得抓着两边的低矮树枝向上走,要不然恐怕得滑下去摔个泥猴。  三人连走带爬才上了山坡,上面倒是已经有十几个人人,看见林黙他们三个上来,就有同龄人打起了招呼,大家平时一块上课自是熟悉不过,走到近前,其他人见到也或多或少打个招呼点点头类似的,倒是四五个孩子簇拥着一个穿着打扮不错的小胖子却故作无视,甚至当林黙三个人路过的时候,小胖子嘴里还重重的哼了一声。  “林有才,怎么个意思?小心一会夫子检查课业,你可悠着点!”林东听到哼声自然是气不过,停住揶揄道。  “矮冬瓜,你放心,别说检查课业,先是夫子来与不来还是两说!”只见围着小胖子中的一人抢先说道。  说话的这个人林黙认得,是村西头一个叫林潮的同龄人,平时几乎都围着小胖子转,忘了介绍,小胖子叫林有才,才通财,家里有良田百亩,在林家村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因此周围倒是吸引了一些从小就懂得拍马屁的同龄人。  人多的地方自然容易有矛盾,又是天生的无产阶级与地主阶级的矛盾,再加上林黙三人在学业上比林有才好许多,再加上两年来时不时闹些矛盾,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林黙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和林海一起拉住了已经卷起袖子正欲动手的林东,三人走到了学堂正门檐下站住。  小胖子眼瞅着林黙三个人远远避开,自然得意洋洋,周围的四五个孩童紧接着自是一通马屁狂拍献上,小胖子愈加的骄狂。  左等右等,等了都快半个时辰还不见夫子前来,大家都等得不耐烦,恰这个时候坡下上来一个名叫林泰的同窗。  “夫子说了,今天不必进学,待两日后再来!”林泰话音刚落,胖子一伙人最先欢呼一声,然后一窝蜂的散了架,簇拥着胖子离开族学,却是不知去哪玩去。  “林黙,林海,你们去哪?”林东也是开心的问道。算上下暴雨的三天,这一下可是连着五天都不用上学,正是玩闹的孩童自是开心不过。  “这个天恐怕想玩都没地方,到处都是泥水!”林黙看了看,果然,当林东听完林海的一句话,脸色立马垮了一半。  “这倒也是,只可惜天还是凉了些,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戏水去了!”林东紧接着说道。  “尼玛,戏水?劳资刚淹死知不知道!”林黙心底一阵愤懑。不过还别说,自己附身的这个也叫林黙的家伙水性还真不错。  “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林黙挥了挥手出声道。  “走吧,但愿明天就能晒干!”林东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跟着下坡。  回去的路上,林黙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记得前年也有过连下几天的暴雨,可是水也没这么大啊!奇乎怪哉!  “鱼,水里有鱼,快抓呀!”走在最后东张西望的林东突然叫了起来。  林黙回头顺着林东指着的方向一看,还真是,两条大约十几厘米的鱼,看样子是草鱼,林东回身招呼着两人把书包挂到旁边的树上,脱了鞋子就走到水流中间,林黙、林海二人想了想也照做,三个人都来到水流中间,这时的水深也只有不到尺半深,快到大腿的样子,林东这时又发现了一条鱼,疯狂的胡乱抓着,连着几次都差点抓到,可最终功亏一篑。  虽然身处江南,周围河流密集,水网密布,可是千万不要认为鱼是经常可以吃到的,平常要是在河里打上来的鱼是要缴税的,大些的河流每一地都有河泊所,河泊所掌管收缴一地鱼税。河泊所刚设置时也曾有心存侥幸的家伙偷偷打鱼,可最后又被人告发,轻则加倍上缴鱼税,重则坐牢三月。  因此要想吃到鱼,一是自己打鱼钓鱼然后缴税,二是只能从渔夫和市场买鱼来吃,明明紧挨着河流,却吃不上鱼,这倒是令人唏嘘。  不过今天却是例外,现在是雨后积水,又不是固定河流,自然是不用缴税,有道是手快有手慢无,估计过不了一会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水里有鱼。  林黙沉思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办法,现在水深不过尺半,水宽不过三四尺,要是找一些石块树枝垒起来,然后留一些缝隙,缝隙大些也不怕,只要鱼过不去就行。  林东林海听到林黙的主意,纷纷叫好,三人一番忙碌,很快就筑起一座混合堤坝,三个人就站在“堤坝”前面,守石待鱼。  三个人都想着会有效果,只不过一炷香不就收获了三条半尺长左右的草鱼,一斤左右的样子,大约待得半个时辰,众人收获就收获了十几条鱼,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水里有鱼,林黙三人这边的收获自然少了很多,到最后几乎没有一条,林黙见收获已经不小,就撤除了堤坝。  三个半大孩子倒是不觉得累,想想十几条鱼每个人差不多可以分四五条,心里自是开心,搬起石头也不觉得重。  最后清点了一下,一共是十三条鱼,有大有小,基本上都在半斤到一斤多左右,最后林东林海非得让林黙多拿一条半斤的草鱼,说是一切收获都得益于林黙的办法。  林黙看两人是真心想让,也就没有拒绝,三人都从山坡上找来干枯的植物搓成绳子,然后又用结实的树枝穿透每条鱼的两腮,最后绳子一串,三个人各自回家不提,只是这会整个村里都知道水里有鱼的事情,很多人都在捞鱼,路上碰到别人人三人就说在水中捞的,也不会有人怀疑是非法捕捞,倒是引的别人一阵羡慕。  大人们见三个小孩子一人都可以捞几条鱼,也是不甘落后,继续水中捞鱼。
  林黙尽管是捡着结实的路边角走回来,但也免不了几次深一脚浅一脚,走一段距离就得甩几下鞋底的泥,转过一个岔口,家也就到了。  小院的围墙不高,通体是青石为底,上面大概是再用土、石灰、砂子等一些材料掺杂夯筑,林黙在墙边刮鞋底泥的时候顺便摸了下墙面,仅仅半天墙已干透,对此,林黙也是啧啧称赞,这土墙竟能历三日暴雨不倒,心下也不由得暗赞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正准备推开院门,手还没摸到一扇木门,门已经从里面缓缓打开,林黙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再一看原来是三叔家的小闺女正鬼头鬼脑往外探,许是大人们都在忙没人顾得上看她,这不偷偷溜到大门口来了。  “呀!”小家伙看见林黙正站在门口,这下可把自己逮个正着,一下心虚了很多,惊叫一声又连忙捂住小嘴。  “小家伙,怎么跑出来了!”林黙轻轻用手胡乱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六岁的小丫头此时的头发还有些发黄,倒是脑后的小辫明显是特意扎过的。  “水生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爹和娘!好不好嘛!……”前世身为孤儿的林黙倒是颇为享受兄妹间的亲情,这会一个小人拽着自己的衣袖朝自己撒娇,林黙哪还会告状更别说根本就没打算告状,只是还是说了句一个人别轻易出门,小心坏人云云。  “看看,这是什么?”说完了话,林黙把藏在背后左手中的五条鱼提到了小家伙眼前,小家伙原本抑郁的小脸顿时宛如花开,小手直拍的哗哗响,嘴角也有了涎水,一家子可是好久没吃这样的大鱼了,以前也只是大人干农活时在水田里捞几条泥鳅之类的。  “小点声,可别让大伯母瞧见!”看见小家伙用手捂住嘴,林黙这才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时至晌午,院子里也快有些干了,一些潮湿的床单被褥已早早晾在了院子里,这不,房顶上还有些。  自家和三叔家的小厨房已经冒出了炊烟,小丫头连扯带拽拉着林黙就往自家厨房走,林黙也就只好顺着走了进去,厨房不大,也就几平米样子,进去的时候三婶正在切着菜,听见门口有声音,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林黙和自己家闺女。  “今天中午在三婶这吃饭!”三婶杜氏是从邻村嫁过来的,平常话不多,颇能勤俭持家,这点到和林母相似,往日来两个妯娌关系比起大伯母要好很多!  “不了不了,又不是我娘没做饭,刚才在外面积水里抓了五条鱼,我是来给三婶送两条!”林黙扬了扬手中的五条鱼。  “水生你竟抓了五条?倒是难得,你爹和你三叔听说了这件事也出去抓鱼去了,只是这会还没回来,想必也能抓几条鱼回来,你还是拿回去自家吃,不在这么一会!”三婶连忙摆摆手拒绝。  “娘,玉儿想吃肉肉!”小家伙嘴里含着手指,右手拽着三婶的胳膊。  “莫急莫急,一会你爹就把鱼抓回来了,娘给你做一大锅鲜鱼汤吃!”三婶连忙安慰道。  “三婶,我把这两条给你搁这了,这个天气鱼也难以存放,还是赶紧吃了才好,五条鱼我家可吃不了!”林黙趁着杜氏没注意放下鱼就跑开了。  “娘,快给我做鱼吃!”林默身后传来小家伙急切的声音。  林黙回到自家厨房,一上午五条鱼的收获很是陈氏吃惊,对于林黙自作主张送给弟妹那边两条也觉得合适,只是剩下的三条要送几条去后院才合适,一下心里犯了难!  公公一直在外从军,每年难得回来一次,虽说三房明里没有分家,但暗里老大家的平常没少撺掇,前年还一起吃饭的一大家子却是分了锅碗瓢盆,各家吃各家的。  摸了摸林黙的头,还是决定孝字当先,就往后院送两条吧,杜氏心里有了主意,正要告诉林黙,院里突然传来了大伯母欢喜的声音。  “老二和老三怎么一上午才抓了五条鱼,而且个头都还不大!”原来不知何时大伯母邓氏听说了老二和老三出去抓鱼的事,估摸着时间,来前院等人了。  大伯母把鱼拿到手里,左挑右选倒是一点不和两个小叔子客气,拿了最大的三条鱼施施然一扭腰径直回后院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兄弟两个,最后一人一条各自回家,满心的喜悦徒然嫁了别人衣裳。  厨房里的陈氏早已经走到门口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说话,只看到老大家的硬是拿走三条鱼而自家丈夫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真真是怒其不争,林父进了厨房眼瞅着媳妇脸色不好,哪还不知道刚才院里的一切一丝不落落到了她眼里,赶紧放下手中的一条小鱼,林黙比划了一下,不到十厘米的样子。  “咳咳,水生你先回屋,一会饭好了,爹自去叫你!”林黙哪还不明白,林父这是觉得当自家儿子面讨好媳妇不自在,只能让林黙先出去。  “那我先回屋温课,你们继续!”说完对着林父使劲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你个小兔崽子!快走!”林父哪还不明白自己这当老子的小心思早已被儿子看穿,眼下倒是敢和自己开起玩笑了,平常儿子可是闷里闷气安静的很,倒是今天有点不一样。林父心里纳闷却又怎么会想到,眼前的儿子早已换了个灵魂。  “你这个没出息的,看见自家大嫂就像老鼠见了猫!回来就只会说水生,你倒是看看自己儿子一上午可是抓了五条鱼!”陈氏边说边拿着一根木棍指着自家丈夫。  “水生抓了五条鱼?”林父断然不信,自己和三弟费了老大劲才抓了五条,怎么在自己媳妇嘴里,儿子一个人就抓了五条去。  “看看,那边放着呢,个个都有一斤多重,给了他叔两条,你剩下的这条小鱼干脆给了后院得了,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你了,只能盼着儿子孝顺了!”  夫妻两个在厨房里斗嘴乐此不疲,陈氏最后也没再提往后院送鱼的事情,往后院送一条没准心里还想着自家偷偷藏了好几条,热脸贴冷屁股反正不去。  林黙在屋里没看多会的书,陈氏就端着饭进来了,四条鱼中午吃两条还剩两条晚上吃,做鱼的时候,陈氏狠了狠心,往锅里多倒了平日里一倍的油,做了个红烧鱼,又做了一盆荠菜鱼汤,上面又放些姜末,倒了些醋,滴了两滴香油,吃饭的时候自是赢得林黙和林父的满堂彩。  前院自是其乐融融,得意的大伯母却又怎么知道家和万事兴。  下午的时候林父和林母还有粮食要晒,林黙打算帮忙却遭到拒绝让好好温习功课,于是只好乖乖回自己的小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论语》看了起来,饭前还有些担心自己一个现代人,恐怕还得过段日子才会习惯满篇繁体字以及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的看书习惯。谁知不料也就中午饭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习惯了,又趁着些许功夫顺手写了几个大字,倒也越写越流畅,恐怕是直接继承了这句身体的一切,这下更不用担心露馅了。  失去的往往是令人扼腕的,如今有机会从头学习而且还是自己本就喜欢的古文,心里也是欣欣然,浑然不在意八股文的烦闷。  一下午的温习,林黙还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脑子好使了很多,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却也能看个两三遍熟记于心。  长方形的木桌置于小屋挨着窗户的位置,虽然简陋却打磨的平平整整,对了,这书桌还是前几年林父亲手打制,窗户早已用木棍支了起来,蓝天白云下,徐徐凉风吹来,让人舒服的紧。  中间林父和陈氏悄悄来看过两次,见自己儿子确实是在用心读书,心里自然满意,中间又过来送了碗温水,陈氏还低声说着看书累了在院里活动下云云。  下午大概四五点那会,却是有一个人送到家里一封信,陈氏接了过去道了声谢,匆匆忙忙进了后院,林黙听得陌生人的声音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了陈氏的动作,心里纳罕不已。  家里也没有什么往来的亲戚呀?莫非是那极少见面的祖父?
  读书不觉日西斜,一寸光阴一寸金,当一个人专心的做一件事情,时间往往给人以飞逝的感觉,当天色明显暗了下来,林黙这才讶然起身,这么快天就要黑了,伸了伸懒腰,做了做手腕脚腕的活动,一阵晚风自窗户袭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倒有点春寒料峭的意思。  左手扶着书桌,右手把当做支撑的木棍取下,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照例这会还不到点灯的时候,家里通常先是在院里吃过饭,然后大人们在院子里聊一些琐事,孩子们在院里玩一会,大约八点才会各自回屋歇息,毕竟春天农事正忙,第二天通常是要早起的,要是到了夏天睡觉倒是还会更晚些。  走出自己的小屋,院子里晾晒的衣物被褥已收拾好,自己屋里的被褥已经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收拾整齐,想必今晚可以睡一个舒服的觉了,毕竟刚晒过的被褥有阳光的味道相比没有那种潮湿的感觉。  奇了怪了,林黙去厨房和陈氏的寝室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他们的人影,倒是厨房的饭已做好,小米稀饭,杂面馒头和一碟咸菜,看了看里面貌似有一些竹笋、荠菜和萝卜之类的,颜色倒显得青翠,想必口味也不差,手指捏起一块入口,脆脆的,竹笋的味道,不错蛮好吃的,又连着吃了几块,这才住了口。  从厨房出来去三叔那边瞅了瞅,也是没人,难道都在后院?  “祖父要当大官啦!”恰在这时从后院窜出来一个人影,边跑边喊那就一个飞起,原来是自己的堂哥林平。  “水生,咱们的祖父要回来做大官了!这下看林有才还敢在我面前傲气!”林平双手搭在林黙的肩膀上,猛力的摇晃着,林黙正是懵懂,什么祖父当官之类的,这又何从说起。在原先林黙的记忆里只记得祖父林安一直在外从军,鲜少回家,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怎么突然传来了回家当官的消息。  或许是林平今天心情格外好,急切的想与别人分享好消息,看到林黙眼中的不解,耐心细细的道来,原来是祖父阵前立一首功,信上对立功没怎么详细解释,只是说要回淳安桐溪渡口做一巡检,由于是初设,倒也没规定是什么品级,只是暂领一百乡勇兵丁,巡查桐溪上下治安。  阵前立功?林黙这一下子倒是对自己五十多岁的祖父佩服起来,老人家辛苦大半辈子也终于是衣锦还乡。  “水生,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林平本来蛮期待林黙开心的欢呼雀跃,没想到林黙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脸上有些不好看,责怪道。  “堂哥,我这不是被这消息惊住了吗?祖父做官,我这做孙子的自然是高兴不及,而且我们也与荣俱焉”,直到听完林默的回答,林平才欣慰的拍了拍林黙的肩膀。  “黙弟真是长大了!”右手成曲状摸了摸下巴,摸了一个空才尴尬的笑了笑,林黙报以憨笑,林平见自己出了丑也没再多说,错身后退两步就像踩了风火轮冲出了院门,留下暮色中凌乱的林黙。  “咳咳,堂哥,注意形象!”林黙对着快要没影的林平说道。  祖父为官,确实是个好消息,会给这个仅仅温饱的家庭带来巨变,从此家里的田地再也不用纳税,说不得还会有许多人前来投献,把田地寄在祖父名下,另外桐溪渡口巡检随受淳安县支配,但其实却是自成一体,在渡口设一办公地方,平日上下巡视维持治安,考虑到嘉靖四十年倭寇闹腾的厉害,怕是巡检还得负责抓捕倭寇奸细探听消息等等。  “水生,怎么傻傻的站在院里,穿着这么单薄,小心着了凉!”陈氏看见自己的儿子在院外就是一通关心。  “羞、羞”却是穿着花薄袄的小家伙在杜氏怀里朝自己挤眉弄眼,清脆的童声逗得大家都笑了。  两家道了别,各回各家,陈氏进屋直接点着了油灯,紧接着又去厨房盛好饭,林父也赶紧帮忙把饭端了进来,一家三口围着木桌吃饭,显然陈氏和林父心情相当的好,毕竟祖父回家做官,整个家在林家村的地位至少是水涨船高,出门少不了邻里恭维。  趁着吃饭这会,陈氏对林黙说了这件事,林黙也在一旁陪着开心,却是不提堂哥林平已经说过,又相继说道以后回娘家也会体面些,林父赶忙在边陪着小心,话里都是自己不好让你受苦了之类,林黙在一旁也是触动不已,原来做官在明朝是所有人的梦想,只是梦想往往可望而不可及。  父子二人对陈氏一阵恭维,简单的稀饭配咸菜也是吃的欢愉,竟一下忘记了剩下的两条鱼,只好决定明天再吃。林黙帮着收拾了下碗筷,行至院里正打算来回散下步,却不料三两个人各自提着东西进了来,大抵是鸡鸭鱼对着林黙笑笑就直接往后院赶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发现是村里的耆老,想必是林平已经把消息扩散了去,估计一些人也是半信半疑,怎么也得提前来家确认下。  紧接着前前后后又有一些人进了门朝着后院行去,林黙这才对当官的好处有了初步的切身了解,今晚注定小家小院不平静,陈氏在屋里盘算着大嫂王氏又收得多少好处,反正是没睡踏实,三叔一家也是患得患失,林家村倒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家在林家小院门口碰着了,互相说几句恭维话就相约着一起进了门朝后院恭喜去了。  林黙原本温书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只听着院里杂乱的脚步以及嘈杂的声音,愈发看不进书,索性熄了灯躺到了床上,心情烦躁的林黙却是没有发现心里已经有了我要当官的念头,既然重获一世,不求青史留名至少让自家兴旺发达,显然做官是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  从明天起接着好好温书,把过去所学从头到尾串一下,嘴里念叨着又加上昨晚没睡好不久也就沉沉睡去,梦里的林黙中了进士做了大官,最后衣锦还乡。
  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春日的太阳刚刚从东方悄然升起,未来得及把金黄的阳光洒向人间,淡淡的晨雾染湿了逐渐愈绿的枝桠,偶尔几只黄鹂叽叽喳喳的飞过,整个农家小院显得更加祥和。  袅袅的炊烟已经飘过屋顶徐徐升起,和薄雾混合在一起,初阳一照,倒颇有些人间仙境的味道。  林黙昨晚睡得极踏实,大概早晨六点钟听到了院里陈氏和杜氏的说话声也就醒了来,透过窗户纸往外看了看,天已经亮了,林黙再也睡不着,于是就要起床,穿好自己的棉布长衣以及厚实的长裤,找到鞋子穿上就打开门来到院子。  外面的空气还真是好啊,陈氏听到动静就从厨房露出头,招呼着林黙洗脸刷牙,水缸旁边的石头上就放着一个用来洗脸的铁盆,直接从缸里舀水,清凉的水打到脸上虽然还有点凉但更多是让残留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所谓的刷牙却是用柳枝沾一些盐,虽然简单但效果也还不错。  “水生,饿了没?”陈氏在厨房里问道。  “娘,还不饿呢!”林黙用晾绳上的布巾擦了擦嘴。  “那就等会吃饭,你先玩会吧!”陈氏依旧在厨房里奏着锅碗瓢盆曲,也不知在里面忙些什么。  林黙回屋打开窗户,坐下翻开一册朱熹的《四书集注》,朱子所注自宋以后,就影响了一代代士人,堪称是参加科举的指导参考用书,本来以林黙如今的年纪学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可是林黙非彼林黙,来自后世信息爆炸的年代,加上平时喜爱古典文言,倒也结合着后世名儒及大学教授的注解研究过一阵子,林黙自付有些心得。  手里捧着的《大学》章句的一册注解,朱子云:先读《大学》,立其纲领,其他经皆杂说在里许,大概意思是说只有先通得《大学》了,再去看别的经,方知格物知事,才可以修齐家治国平天下事,对此林黙也是颇为赞同,就像是《大学》给学子一个世界观,然后别的经是方法论,自去了解就是。  虽然凭着脑子里原有的记忆以及后世所学一一印证,看起来也是津津有味,可林黙也深知必须得有一个好的老师领进门,林黙家里的书除了从族学购得的教材外,只剩下从大伯那里得来寥寥几本二手书,已经很是旧了。  哎,叹了口气,这才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看到契合处不由得大声读了起来,顿时小院里多了童子的读书声,陈氏一开始在厨房里听的不真切,急急忙忙出来往林黙的小屋看了过去,就见窗户里面的儿子正在朗朗读书,心下一阵欣慰,平常的儿子虽说也乖,但也只是按时完成夫子所留的课业,今天也不知整的,儿子早起破天荒的读起了书。  莫不是被公公当官的消息给刺激了?再一抬头,却看见弟妹杜氏正瞧着自己,赶紧摆摆手又指了指林黙示意咱们不要说话,杜氏泼水的动作也轻柔了起来。  专心读书的林黙又哪知院里的趣事,徜徉在书海而不自知,知道陈氏再三喊着吃饭这才找了一片树叶当做书签夹在所读的那页,这才朝着厨房走去。  “咦!”林黙看见自己碗里竟多了一个鸡蛋,有些不解,往常鸡蛋可都是集齐一些去换些盐的。  “我儿读书辛苦,是该补补的”,陈氏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可是,孩儿读书不苦的,倒是以往读书不用功,平白让娘失望了!”林黙略带歉意的说道。  “我儿当真是长大了,只要以后好好读书,娘就开心!倒是这粥的热气熏到了为娘的眼睛”,说完低下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林黙自然是看到陈氏是喜极而泣,也没有揭穿,只不过一个鸡蛋最后是一人一半,母慈子孝不为外人道哉,吃完饭林黙要帮着收拾谁知却被撵出了厨房,暗叹一声,又接着回房读书练字不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院里又陆陆续续迎来了客人,大多还是街里街坊提着一些吃食,每当路过林黙的窗户免不得赞叹一句,林家的孙儿一辈吾家不如矣,看来回家得好生催促自家孙儿好生读书,以后中了秀才举人,自家也发达了去。  只是每当大伯母送客人出门路过林黙的窗户,免不得心里腹诽几句小兔崽子在别人面前如此做作,之前我倒小看了去,好歹还知道不能当着别家面说出来,要不然就乐子大了。  “咳咳…..”送走客人的大伯母,路过林黙小窗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林黙既不抬头也不吭声。  “咳咳咳……”  ……  “咳咳咳咳……”大伯母已经脸色大变,正准备开骂。  “大伯母,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最近早起傍晚天凉,不小心着凉感冒,也是,虽说是三月天里,但早起还是有些春寒料峭,您可要多注意身体!”林黙一口气说的伯母王氏哑口无言。  “你,你,你”大伯母一个劲的说道。  “谢伯母关怀,侄儿早起傍晚会多穿些衣服,不会着凉感冒的”,林黙紧接着说道。  “大嫂,怎么有闲关心起水生的课业,弟妹在这里倒要多谢谢哩!”陈氏听得院里的动静急急赶了过来,撕破脸也不能让她欺负了我儿。  “哼,弟妹倒是生了一个牙尖嘴利的好儿子,只可惜也就是耍些小聪明,恐怕连县试都过不得!”留下一句狠话就一甩袖子走进了后院。  “我的儿子倒不用你来教!”陈氏对着王氏的背影狠狠说道。  “水生,别理你这个大伯母,生怕别人好了去!”转头又问了问林黙是否渴了云云,说了一会话这才回屋做营生去了。  林黙看着后院却是道了一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看了大概一个时辰的书,这才合上,上午余下的时间却是要用来习字了,从书包拿出了笔墨纸砚,都是族学夫子帮忙订购的便宜实惠耐用的品类,毛笔是“七紫三羊”的兼毫。纸张则是次等的毛边纸,墨和砚也不例外,不过暂时也够用了,如果林黙记忆不错的话,大伯那可是有一方好的端砚,原先的林黙也只是见得两回,只可惜大伯宝贝的很,连摸都不让摸一下。  林黙惯例都是先用毛笔蘸水在桌子上练字,练得一会把水迹擦干,这才拿出王羲之的《黄庭经》字帖,又拿出一张纸,卷起袖口这才静心提气一笔一划的临摹起来,小楷大家写出一行字,既显得错落有致但又始终在一条线上,行气自然而然,望之如串串珍珠,当前林黙自然还达不到此种境界。  初始在纸上还有些放不开,偶尔还会留下墨点,连着写了几十个字之后才好些,慢慢也有了一丝感觉,写完一张百余十字,林黙喘了一口气,倒也不觉得累,只是刚才精神过度集中,额头竟有了几滴汗珠,说到底原先的林黙字也仅仅一般,也许是不舍得用纸张的缘故,毕竟次等的毛边纸也要15文一刀。
  少年易学老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少年时的记忆力尤为出色,正是学习的最佳时机,一连两天林黙几乎都在温习以及练字,自觉比原先有了一丝进步,一手小楷写出来至少都在一条线上,倒是大伯母王氏每每路过总是不给好脸色,对此林黙只好耸耸肩,也不去招惹。  两天假期一晃而过,期间林父每天早早就去田里,父子两也就中午吃饭和晚上能见个面,言辞中也是不吝对儿子的称赞。  明天是要去族学了,族学的先生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秀才,由村里的耆老从邻村招聘而来,每月村里供给一些钱粮,虽不多倒也使得老秀才衣食无忧,但也不足以奢侈享受罢了。将近五十岁的秀才前程也就到这里了,自然不能和新进秀才相比,就连田间地头的村民见了也敢开个玩笑,好在老秀才四书五经也有些底子,教的也还算用心,授课时没有敷衍了事。  这天林黙像往日一样六点起床,洗漱过后背诵了几篇论语里的文章,直到陈氏喊着去吃早饭才罢,一连几日的表现最终让陈氏彻底放了心,之前害怕自己的儿子也只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少年人心性使然,几日下来见自己儿子始终坚持如一,也只能隔一两天便给自己儿子煮个鸡蛋增添些营养。  上学的乡间小路上碰到了林东,问了问怎么不见林海,林东有些支支吾吾,在林黙的催促下才道出真相,原来林海也知道林黙的祖父要回来做官,然后觉得…….  “我祖父是我祖父,我是我,你们是我最要好的伙伴,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有时间告诉林海,我一直当你们是好伙伴!”林东这才放了心,林黙还是原来的林黙。  学堂上课的时间同后世差不多,相当于后世八点开课,十一点半下课,下午两点到五点半,整个学堂有差不多四十人,年龄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十岁,隔壁还有一个启蒙班,里面是一些十岁以下的蒙童,是有一个老童生负责教授启蒙。  林黙进了学堂径直坐到自己的座位,第五排最左边靠窗的位置,窗外竹林翠绿倒是一片好风光,一扭头发现自己的堂哥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四五个跟班,路过林黙的时候还特意眨眨眼,路过林有才的时候更加趾高气昂,好在不知谁喊了一声先生来了,总算没有闹将起来。  “先生好!”待一袭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老秀才坐到学堂中间讲桌后的椅子上,所有的学生站起躬身问好。  “诸生好,为师昨日和友人踏春,却是得了一个上联,故而想让你们对上一对!诸生可愿意?”  “还请先生出题!”几个自付有些才华的纷纷出声,林黙看了看,自己的堂哥林平也是摩拳擦掌。  “这上联就是静泉山上山泉静,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思考,回答上来的学子为师自会给些奖励!”老秀才笑眯眯的捋了捋自己黑白相间的胡须,也不再多话,默默点起了一支线香然后径直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间或抬抬头,看着底下的学生有的皱着眉头,有的咬着笔杆,心里更加舒爽!  林黙一听这对联,心里一乐,脸上却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原来这些个回文联林黙在后世专门研究过,而且还有什么叠字联、顶针联、数字联等等,林黙没有打算首先出这个风头,只是偷偷瞧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想必那就是所谓的奖励了,看大小和盒子包装,倒有点像装着一支上好的毛笔。  时间飞快的流逝,讲桌上面的香已燃了大半,学堂里早已不再安静,前后左右开始互相询问是否想出之类的问题,夫子却是不在意,他的思绪早已飞回昨日,原来昨天他哪里去参加什么踏春去了,却是本县李县令任期倒满,高升到江西万安府做一任知府大人,本县诸多文人士绅前去送别。  万民伞自是少不得,由县里耆老代表乡民送上,诸多士绅又奉上贺仪若干,文人自诩清高,表面上对一些黄白之物自是不屑,便纷纷写一些诗文来述说李县令对淳安的教化之功,其中邓老秀才竟然黑马胜出,再接着李县令特意赠送两只上好狼毫笔,寓意好事成双,李县令与本县老秀才相得便成一段佳话,想必几日内这一佳事就会传遍浙江府,更添李县令一场士林佳话。  昨日老秀才平生出了第一次风头,心里自是高兴,在场诸人都是一一恭贺,老秀才活了大半辈子倒也猜出了李县令的心思,言语间极其配合,什么时候流泪,什么时候哽咽,做动作极其到位,只是这边李县令一走,众人也皆都散了去,再也无人理会这老秀才,只得叹息一声,心里直腹诽,为什么不能表演的时间长一些呢?老秀才也自离开,有了这一次风头,老秀才也自诩没白活这一世,心态一下子仿佛超脱了去,第二天一醒来就仿佛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老秀才思绪回归,一扫左边的线香,已经剩下了一点,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底下的学生,仍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心下一叹,还是自己的上联难了些,到怨不得孩子们,罢了罢了,终还是问了一句是否有人对得上,众人一起摇头,说道太难,不如换一个重新出题,看着底下学生的无赖样子老秀才难得没有嗔怪,笑的胡须一动一动。  “算了,此事作罢,以后再考!”老秀才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个声音。  “先生,我这里有一个下联!”林黙回头一看,原来是林有才,不由得摇摇头。  “那你就说说吧!”老秀才见是平日里课业最差的林有才,倒也没有轻视反而温声鼓励,心里对林有才也有了些好印象,至少这孩子还是用了心的。  “我对的是,粪水坑里坑水粪!”林有才自觉对的不错,趾高气昂的大声读出,虽然对联内容有点那啥。  噗,哈哈,学堂里的人尽皆笑喷,虽说从后向前念也一样,但这也太那个啥了。  “有辱斯文,成何体统,滚出去站着!”老秀才气的拽断了不知几根胡子,林有才还待争辩一二可是瞧见先生铁青脸上灰溜溜的去门口站着去了,林平也在一旁起哄,不忘打击林有才。  老秀才气的吹胡子瞪眼,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正要开始讲课,却又听到一个声音。  “先生,学生这里倒有一个下联,只是才疏学浅,不知道合不合适!”林黙在众目睽睽下起身,言语中没有一丝紧张。  “那就说来让为师评判一下,只是如果还是刚才那种斯文扫地狗屁倒灶的下联,后果就不是单单罚站了!”老秀才正色道。  “清水塘里塘水清,却不知道是否合适!”林黙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道出。  “妙,清水塘里塘水清,反过来依然是清水塘里塘水清,而且清水塘正是对应静泉山,里和上也同是方位词”底下已经有学生大声解释了出来。  “确实不错,意境倒也相合,难得你能对出,也罢这个就奖励给你了“,说着示意林黙去领取奖励,看着林黙拿到一个精美的长盒,众人皆羡慕不已。  “你们其余人也要多加勤勉,须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道理!”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们定当努力!”众人同声正色回答道。  “好了,我们接着上课,今天我们接着学习《论语》第十卷……”林黙收敛心思跟着老秀才的思路认真听解,并与自己知道的一一印证,倒是若有所悟,一堂课上完,林黙更是高看了老秀才不少,原来老秀才的论语的基础极其扎实。
  “林黙,快打开盒子让我们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后桌的林泰刚一课间休息就抢先围了过来。  “对极,对极,林泰所说深得吾心!”吓,林黙一抬头只见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黙哥儿,快打开看看!”有人说道。  “黙弟,安知孔融让梨的故事?”却是自家便宜堂哥林平,当然林黙自动忽略此话。  “行,那就打开看看!”边说着边解开了盒子上的红色丝绸彩带,这才缓缓打开盒盖,林默心中虽然早有猜想,可是当它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惊喜不已。  只见盒中躺着一支长约二十多厘米的崭新毛笔,笔尖毫毛成嫩黄色,颇有光泽,每根毫毛尽皆挺实直立,想来做不得假,林黙右手拿起把玩一番,握在手里手感极佳,甚至有了提笔纵横的冲动。  “这毛笔真心不错,可惜不是我的!”人群中有人说道。  “看样子是真正的狼毫笔,好生便宜了林黙!”有识货之人立马说道。  众人看了个究竟,久久才散了去,两世为人的林黙也被众人炙热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把毛笔重新放进盒内。  中午下学,林海也跟着一起回家,隔阂消失,很快又打成一片,只是回家路上碰到的大人们,尽皆脸色不好,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敏感,也都赶快回家问个究竟。  进得小院,只见前院空无一人,听到后院传来大伯母独有的调门又赶忙跑到后院,却见一家子人都在后院,林黙赶紧和祖母以及诸位长辈行了礼,祖母看见林黙礼数周到,温和的点点头,大伯母却把头扭到一边,林黙懒得搭理然后走到陈氏身边,陈氏关爱的摸了摸林默的头。  “老大接着说说衙门的告示吧!”祖母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缓缓说道。  “上午,里正来村里通告了衙门的告示,告示有两条,第一条是金安堤在前几天的暴雨中决口,造成下游洪水泛滥,现下下游的几个乡镇到处都是饥民,好在咱们林家村地势高,只是受了一些轻微损失:第二条是朝廷要在咱们浙江推广改稻种桑的政策,要各家各户拿出一半的土地改种桑苗!”大伯父不慌不忙的说完然后呷了一口茶。  “咱们家里一共有多少地?”祖母朝着林父问道。  “娘,咱家水田五亩,坡地这些年边边角角的开荒差不多有了十亩”林父瓮声瓮气的回答。  “那咱家种了一半桑苗,那种出的粮食还够吃么?”祖母急切的问道,一大家子也都瞧着林父,显然大家都特别关心这个问题。  “水田套种,然后种上两季,想来也够咱家一年口粮了!只是平哥和水生的束脩今年怕是难了点,只希望今年改种的桑苗也能有些收成才好,要不然…..恐怕”林父心里盘算了一下才嗫嚅的说道。  “不成?我家平哥儿近来的学问可是大涨,明年正要准备参加县试,可是万万不能荒废了学业的,倒是水生学业平时不见得有多大起色,就暂时不要进学了!”大伯母立马跳了出来,左手叉腰,右手朝着林黙指指点点,好一个唾沫横飞的疯婆娘。  祖母闻言,一脸为难的看了看众人,虽说自己平时喜欢大儿子一些,可是老二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水生也是自己的亲孙子,眼见着大媳妇咬牙切齿,二媳妇脸色难看,自家孙儿水生也是横眉冷对,这这这,让我这做祖母的好生为难。  许是见老太太犹犹豫豫不爽力,大伯母王氏却又纸上添火,“水生一下学堂就跑回家,哪像我家平哥儿这时想必还在学堂里温习课业!”  “娘,我回来了,刚才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林有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王氏话音一落,外边恰好跑进来一个人影说道,林黙只见堂哥林平进来,衣服上尽是尘土,想必刚才与人打了一架。  “哎呀呀,温习课业的平哥儿回来了!”陈氏找到枪口,怒气一下子发泄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咦,咱们家怎么都在院子里?”林黙却突然发现自家的堂哥很可爱,关键时刻送上助攻。“哎呀,水生,先生奖给你的狼毫笔可愿让哥哥我耍上两天?”  眼瞅着自己好儿子刚一回来就拆自己的台,饶是王氏的厚脸皮也一阵发烧,“小兔崽子还不滚回屋里温习功课!”王氏怒喝一声。  “娘……”看见自家老娘化身老虎,林平赶忙逃进屋里,众人尽皆石化。  咳咳,大伯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自家婆娘,却也只能接过话头把事情圆过去。  “娘,爹不是已经快要回来了吗?想来到时还能领取一份朝廷俸禄,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补助,加上以后咱家的田赋也都不用再交,怎么还不够两个孩子束脩?再加上儿子自觉有了些火候,明年定要考个举人回来!到时候正要光大门楣”。大伯站起身恣意的说道,仿佛一切尽在把握,大伯母也在一旁笑颜以对,眨眼之间一脸愠色的老太太脸上也乐开了花。  “我儿说得好,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便散了吧!对了,老二家和老三家辛苦点,好好伺候田里的活!”老太太末了又嘱咐了一声。  陈氏、杜氏脸色不快,偏偏又无法争辩,两家子泱泱而归自是不提。  陈氏从后院回来直接进了厨房忙活,林父也赶忙进去帮忙,许是又进去说尽好话讨好陈氏,林黙却是径直回到自己的小屋,拿出长盒中的毛笔,又去厨房要了些温水,陈氏免不得过问了一下奖励的事情,林黙娓娓道来,陈氏把林黙抱进怀里,摩挲着林黙的头发。  “可是差点苦了我家孩儿!”说着这句话时陈氏的眼中明显湿了很多,却是要流下泪来。  “可是孩儿得了先生奖励,怎么不见娘开心!”林黙一抬头假装不解的反问道。  “为娘当然开心,只是你那憨厚老实的爹处处忍让,差点你就进不了学!”陈氏狠狠剜了一眼正在往灶火里添柴的林父。  林黙这才要了些温水回到小屋,拿出崭新的毛笔将笔头泡进了温水,心里决定一会得好好写几个字,原先的毛笔用起来到底是不爽快。  果然是真正的狼毫笔,林黙甚至用鼻子闻了闻笔尖的毛发味道,又写了几个字,却是真正的狼毫笔,用来写字确实比原先的那根强了N倍。
  一场小院风波消弭于初始,林黙暗道一封侥幸,如果没有祖父的书信,恐怕不管自己是否情愿,最后被停学的肯定是自己,哎,这身体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又身无分文,实在是弱小的很,虽说记得后世一些东西制作加工的大概流程,相信有充足的资本加上多次试验相信也能做出一些东西,奈何现在不现实的很,算了,好好读书,慢慢来吧,命运总归有一天到自己手里。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林黙的课业也极是用功,倒是堂哥林平凭着祖父当官的消息,已经成了学堂一霸,虽没有大的劣迹,但也少不了欺负别人,老秀才或许也听说林安将要衣锦还乡的消息,平日里也只是不疼不痒的责怪几句。  眨眼间到了学堂休沐的日子,这几天上下学林黙发现林家村也多了一些衣着褴褛的灾民,有的还携儿带女四处乞讨着吃食,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嘉靖皇帝又是修道又是大建宫殿,再加上严世藩提出改稻种桑迎合皇帝,贪腐横行,只是苦了百姓,要知道林家村的赋税已经交到了嘉靖四十六年,明朝,你究竟是病了!  “祖父明天就要回来了吗?”林黙隔着远远就看见林父和自家三叔一个正在挂灯笼,一个正在扫着院前的街道,走到门口问了句。  “水生你下学回来啦,明天上午你祖父就回来!全家都要打扫一下!”小三叔乐呵呵的说道,心情很不错。  “爹,我来帮你!”林黙麻利卷起袖子就要帮忙挂灯笼扫门脸儿。  “你爹这里可不用你这个小子帮忙,回院里看看你娘和三婶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林父回过头看看自己儿子,挥挥手拒绝。  “行,那我就先进去了,有事就喊我!”林黙应了一声就进了门。  “二哥,水生现在这么懂事,倒像个小大人了!”进了院子里的林黙听到门口小三叔在夸自己。  什么小大人,我本来就是个大人,成天扮作小孩很辛苦的。  “水生哥哥,快来陪我玩!”小玉儿看见林黙回家,拿着一个小扫帚就朝着林黙冲了过来。  “小家伙力气真大”,林黙赶紧伸开手抱住人来疯的小家伙,后退了两步才缓过劲。  “嘻嘻哈哈”,小家伙挣开林黙拿着小扫帚满院子跑了起来。  林黙把书包放回小屋,也帮着大人们收拾起了小院,草草吃了饭又跟着陈氏细细检查一遍,确定哪里也没有遗漏这才放了心,大人们又都去后院商量起了什么事情,林黙没什么事就回屋看书去了,大概读了一个时辰这才睡觉。  大人们在后院商量着明天怎么安排才显得体面,一直商量到亥时一刻商量妥当这才散去。  生物钟形成的后果就是一到准点就再也睡不着,虽然是休息,但林黙还是早早起床,有道是学如逆海行舟不进则退,拥有成熟心志的林黙又岂会赖在床上。照例是诵读了一会四书五经,又拿起一本从老秀才那里借回的一本永乐年间的县试文集,上面都是些县试成绩极其优秀人考场所作的八股文章,也就是说这本范文类似于后世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类似的参考书。  有作用吗?当然有作用,一是学习其架构格式二是自己可以试着模拟测试,最最好的当然是押中原题,毕竟四书五经多的也就万言,历朝历代一年年考下来恐怕大部分的题已经都考烂了,县试是一县之考试,出题也不会刻意去翻前朝考过什么题之类的,避开近期所考就行,所以遇见真题岂不爽哉。  今天一大家子人都穿上了只有过年才会穿的新衣服,大伯母王氏身着一袭新衣,全部由许许多多零星的织锦缎料拼合而成,色彩形状各不同,色彩斑斓形如水田名曰水田衣,林黙也不由得对水田衣赞叹一声,衣服确实极好,只可惜王氏身高一般加上腰如桶粗,极大的破坏了衣服的美感,再加上满嘴的口红,着实是有些吓人。  祖母高氏着一袭深色襦裙,行走坐立间极是沉稳,林黙却注意到老太太双手握握合合,心里并不宁静。  陈氏和杜氏同样是一袭襦裙,颜色清脆,脚穿高底弓鞋,走立间显得极是利落。  大伯身着一袭蓝色长袍,衣到脚面,衣服四周镶有宽边,袖子有些宽肥并且超过了手,头戴四方平定巾,林黙看过去,大伯倒是一派清静儒雅的风范,这不正和陆陆续续赶来的客人一一见礼呢。  倒是林父和小三叔却穿着半旧不新的衣服四下里忙碌安排,哎,林黙也只好跟着帮点小忙,倒是一下子给许多人留下了不浅的印象,堂哥林平却领着一帮同龄人在院外玩耍,同时期待着即将回来当官的祖父。  里正,耆老以及几个地主自然是人群里的体面人,他们自持身份直接进到后院正厅落座,自是有人奉上香茶,然后彼此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场面话,偶尔一阵皮笑脸不笑的哈哈,林黙偶然间看到不由得撇撇嘴,这些人里大多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永远喜欢两样东西一是土地二是钱。  又等了两刻钟的样子,院里来了一个衣着红色鸳鸯战袍的军士,拉过一个人问了声直接进了正厅,四下里看了眼拜见了老太太高氏,只说巡检大人约莫离家还有五里地,自己只是前来打个前站,接着自有人领着军士去偏屋歇息。  终于要回来了,众人得了消息又接着坐了一会,估摸着时间便都对着高氏说要出去迎接才全了礼数,众人又都簇拥着高氏走到院外,等待着林巡检的到来。  前来帮忙的几个青壮见得这个架势,不等吩咐便拿出准备好的大串爆竹,只等一见面就燃起。  众多街坊邻居簇拥着林安一家人,全都兴高采烈的望着路口,等待着巡检老爷荣归故里。  又过得一刻钟,路口一有人跑了回来,气喘嘘嘘的说道,林老爷的仪驾已到了村口,眼下正朝着这里过来哩,一架马车,马车后面还跟着七个军士,威风的很,只可惜来人来来回回就说着这两句。
  “快瞧,林老爷的车驾”马车刚转过弯路,人群中一个眼尖的人就大声说道。  “哎呦,可不是,巡检大人过来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林家村可是很久没出什么官面上的人物了,平常出个秀才就极是难得。  马夫驾着马车不疾不徐的朝着众人走来,众人再瞧去,只见车厢的帘子已经拉起,从里面露出一个人来,可不正是林黙的祖父,离着百步远,马车停了下来,只见年过半百的老爷子穿着崭新的绿色官服下了马车,直直的朝着众人走了过来,许是军营呆惯了,行走间没有那些慢吞吞的规矩。  三房所有人按照长幼排序,待得老爷子走近了些,在大伯的带领下所有家人除了老太太尽皆跪了下去,直直的叩了三个头,众人早已朝四周散开了些,免得挡住林老爷一家人。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难改鬓毛衰”,老爷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子子孙孙和儿媳,再瞅了瞅站在旁边直流泪的老伴,自觉亏欠他们良多,脸上满是歉意,又急忙喊道,“快快起来,都是我的不是,苦了一家人!”  众人看着也是感动不已,待得林家一家人重新站好,那边的青壮汉子便接到吩咐,点起了爆竹,顿时劈里啪啦,好不热闹,小孩子们绕着爆竹跑来跑去,一家人寒暄了会,又进得家门,此时前后的院子里早已摆放好十张桌椅,每张桌子上面各自摆放两碟瓜子干果和一壶茶水。  待众人入了座,村里的一位林姓耆老便站起来咳嗽两声,小院子立时安静下来。  “今日,是吾林家村的大好日子,林安林巡检军前立功,得以衣锦还乡,殊为林家村荣耀,大家且以茶代酒敬巡检大人一杯”。  众人齐声说好,老爷子也是从旁要过一杯茶水,向着众人一示意,一起喝了这杯茶,看看时间也快到晌午时分,老爷子四处瞅了瞅,瞧见许多村民依旧站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锭五两的小银元宝,递给了大伯,让他再开十桌,饭菜不用太贵,只管买实惠饱肚的来,大伯忙接过银子又找了几个人安排去了。  大门口早有许多专门替别人家红白喜事做饭的厨子被别人找了来,直接用泥砖搭起了简易的灶台,灶里的柴火烧的极旺,大伯这边在院外安排了十张桌子,礼貌的邀请乡亲入座,安排妥当后,厨子得到吩咐就已经光着膀子开始整治饭菜,别处逃来的几十个饥民也远远的围着,到底是个大喜日子,祖父闻得这个消息,便吩咐开饭时给他们些饭食就是。  后院里五桌,倒是林家人以及一些头面人物就占了去,老爷子换了常服也入了座,高氏领着自家的儿媳妇、孙女以及其他一些女眷在屋里开了两桌,没过一会自有村人开始上菜,后院自然是精致些的时下好菜,糖醋鲤鱼、东坡肉、竹笋火腿、梅菜扣肉、焖猪手到底是用心整治的,不要钱的流水价摆满了桌子,当然也少不了美酒。  林老爷子以及林黙大伯和耆老里正们一张桌子,随意找个话题就已经尽兴的聊了起来,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林家的儿孙们在另外一桌,不光是林平就连林黙也是吃的大呼痛快,色香味俱全,林平甚至还想去寻些酒来喝,林黙赶紧劝住,言道,“今天祖父回家,可不能惹事!”  “淳安县祥丰商铺李东主庆林巡检高升谨具贺仪五十两!”众人正吃的痛快,却见一个衣着体面大户管家打扮的人进了来,双手捧着一个蒙着红布的木盘。  “这却如何使得?老爷子站了起来摆手拒绝。  “林老弟,快快收下,我可是听说李东主背后的人物可是布政使大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高官,同桌的王姓商人低声提醒道,其余的人也一起劝说,合该收下,老爷子对大伯点点头,大伯便离席接过,见林家人接过,来人告罪一声便告辞而去。  接下来又有一些商号里正前来拜贺,奉上贺礼倒也留了下来,席间气氛更是高涨,一顿饭人人吃得尽兴,场面上的人物和林老爷子吃了饭,便觉得以后更好往来,街坊乡亲吃得了一顿流水席自然也是不觉得白帮忙一场,正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以后出去也可以对别人吹嘘,和巡检大人一起吃了顿饭,旁人还不高看一眼去。  后院的客人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一一告辞离开,他们自然不稀罕饭菜,说穿了看重的就是林老爷子这官帽子,虽说淳安新设巡检司,上面暂时只是给了个不入流的品级,可谁敢小看了去,林巡检在淳安地面也算是一个人物了,巡检司负责一地治安负责盗贼缉捕,弹压贼寇等等。  街坊邻居们最后留下来帮忙收拾打扫,老爷子衣锦还乡高兴的很,剩下的吃食允许留下来帮忙的人带些回去,众人齐齐说道,林老爷富贵了也不忘乡亲,两个字仁义。  老爷子进了正厅坐下,儿孙们也跟了进来站立一旁,林黙细瞧了瞧,大伯母今天在老爷子面前可是低眉顺眼的很。  “老大,你的学业如何了?记得我几年前回来的时候你可是中了秀才,想来也是欣慰,自己儿子争气”。  “爹,儿子的恩师说过我的八股已有了七八分的火候,明年一定考个举人回来!”大伯向前一步坚定的说道。  “那便好,只是考场如战场,不可轻忽”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点点头。  “平哥儿和黙哥儿,你们的学业怎么样了?”老爷子又接着问道。  “阿公,学堂的先生已是开始教授四书五经,孙儿自觉有了些火候,到想着明年试上一场!”林平当先回答道,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望向林黙。  “阿公,孙儿也跟着先生在学习四书五经,平日里也自个琢磨着练练字!”林黙小大人似的回答道。  “老大,你就考考他们两个,我也看看我家的麒麟儿!”  完了完了,这下岂不糟糕,老爷子话音刚落,林平就有些慌乱,这些自己自己可没有好好读书,这次真要完蛋了。  林平心慌的看了看自己的爹娘,王氏和大伯一看自己儿子表现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林贤心里一紧,脸上不动声色。  “那就先考一下黙哥儿!,也不考难得,就当着大家面背诵一下《论语学而篇》吧,林黙早已把四书五经熟背于心,神态坦然不慌不忙。  林父和陈氏瞧见自家儿子神色自若,原先慌张的心情也安定下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洋洋洒洒百二十句从林黙口中流利诵出。  “好,背诵的极好,当奖,喏,这个碎银子拿去买些书具!切不可胡乱花去”。老爷子从腰间取出一块约莫二两的碎银子,林黙上前接过,转身给了陈氏,老爷子看在眼里赞赏的点点头。  “平哥儿,这篇你可会背诵?”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孙子。
  “孙儿,孙儿当然……会了!”林平其实是想硬着头皮说背诵不全的,谁知自己的娘右脚狠狠的踩了一下自己,林平赶紧说会。  “既然会诵此篇,那就换个题考,老大出题吧!”老爷子脸红扑扑的,许是酒的后劲上来了,已经显得有些迷糊,好像是没看见自己大儿媳妇的小动作。  “那就背一下《诗经》里面的《关雎》吧?”林贤昨天还听到自己的儿子在念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关雎》又极短,想来自己的儿子还是能轻易背出的。  林黙一听大伯所出之题,再和自己的一对比,果真是亲儿子待遇高,这偏帮的也太明显了吧?我的亲大伯,王氏见相公给了自己一个放心的眼神,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儿子,好好背!”王氏温言鼓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不得,寤寐求之。求之不得,碾转反侧……”  林黙白眼直翻,使劲憋着生怕自己突然笑出来,这都背的哪跟哪,上下左右颠倒,偷偷朝大伯看去,只见大伯铁青着脸,大伯时不时瞧瞧老爷子,见老爷子在仔细听着,又不好出言打断,王氏见自己儿子好赖背了出来,直说我儿背的好!  “水生,可是你堂哥背的不好?”陈氏在一旁悄悄问道。  “堂哥背完了,还行还行!”林黙低声回答。  林黙抬头再一瞧老爷子,只见自己这位祖父也正半眯着眼盯着自己,似乎听到了刚才与陈氏的对话,莫名的笑了一笑,再接着眼睛一闭打起了鼾。  这这这,自家祖父这手腕玩的倒挺漂亮,直接免除了接下来的尴尬事。  “老头子,爹,公公……”众人见林平背完,不见老爷子发话,一扭头这才发现老爷子竟是睡熟了,老太太叫着林父和三儿子把老爷子背会二楼休息随后自己也跟着上楼去伺候。  “公公,您还没有给平哥儿奖励呢?”王氏冲着自家公公的背影喊道。  “行了,不嫌丢人,赶紧把你的好儿子领回书房,抄写《关雎》十遍,不,五十遍!”林黙看见自己大伯父狠狠甩了甩袖子出门去了,门口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呢,东家的桌子,西家的椅子,都得物归原主,出不得错。  众人哪里还不明白,王氏拽着自己儿子灰溜溜的进了书房,这边陈氏和杜氏都对林黙夸奖了一番,小家伙见自己水生哥得了银子,吵闹着要吃冰糖葫芦,林黙忙说赶集的时候买。陈氏和杜氏出去帮忙去了,小玉儿像个小跟班,跟着林黙进了小屋,小家伙对这里很是熟悉不过,只是觉得实在是简陋,没什么好玩的。  小家伙撅撅嘴让林黙和她一块玩,还说要玩骑大马,林黙这一个汗,心说这还行,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最后林黙找来了上次糊窗户剩下的竹篾纸,都是一些边角料,又拿出剪刀,帮着小家伙叠了一个小风车,又在厨房里面找出一根合适细棍,用铆钉穿上,示范着跑了两步。  小家伙自然被吸引,吵着要玩,林黙叮嘱小家伙只能在院里玩,林黙这才闲了下来,得以安心读书练字。  “行了,老头子,老二和老三走了”,高氏看着两个儿子关上门,脚步渐远,走到床边说道。  “呀,还是孩子他娘了解我,那一点酒我怎么会醉!”老爷子闻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那老头子你怎么?”高氏不解的问道。  “还不是为了平哥儿好,虽说我这个老头子没读过什么书,可我这眼睛不瞎,仔细瞧瞧哪还不知道大孙子背的狗屁不通,你难道没瞧见老大那脸色?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了!我这个老头子这会是运气好,捞了个小官当当,可是我都五十过半的人了,我不当这巡检了,岂不是咱们家还得破败回去?”老爷子沉重的说道。  “以后咱们家还得看这些小辈的,老二家的黙哥儿不错,想必平日里是用功的,以后好好培养两个孙子,不求中进士,中个举人也是好的,我在外面这么些年算是明白了!”  “依你依你……”  正在看书的林黙自然不知道后院二楼发生的事情,这一坐却是一直到了晚饭时候,直到陈氏来叫这才放下书,从陈氏哪里得知,晚饭以后都在后院一楼正厅吃饭,这是老爷子的吩咐,谁也无法更改。  晚饭一大家子围了一桌,二房和三房紧挨着老太太坐依次坐下,那边长房自然是挨着老爷子坐下,席间大伯对着老爷子说了说家底,老爷子点点头,然后又问道今天贺礼收了多少。  “爹,今天银子收了一百五十两,铜钱也有三十贯,刨去吃喝用人所费二十贯,银子分文未动,铜钱还剩着十五贯,主要是爹您自己掏了五两银子!”  吓,大人们听到这个数字都是惊叹一声,一场流水席最后反倒赚了如此多银子,都顶的家里十年花销了。  王氏在那想着的是,莫不是今晚分银子?  陈氏想着是,万万不能让老大家占了便宜去。  杜氏想着是,平日里偏心就算了,银钱却不能少分三房。  眼瞧着自家儿媳妇们的神色,心里倒也猜出了些,右手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碗。  “这钱先归公中,由你们婆婆先拿着,使用的时候再支取”,这句话却是对着三个儿媳妇说的。  “听公公的安排!”倒是王氏心里有些失望,下午的时候自己可是瞧了许久那些个银子的。  “还有一条家里人切记,虽说我这个老头子做了官,可是家里人却不可仗着我的名头在外头惹是生非,一旦让我知道了去,决不轻饶!你们可都听清了?”老爷子想了想说出了这番话来。  “爹,公公,阿公,我们省的了!”众人心中一凛齐声说道。  “好好好,那就吃饭吧,兄弟几个,妯娌之间切莫因为一些鸡毛蒜皮伤了和气,须知家和万事兴!”  “老头子,还让不让大家伙吃饭了,你瞧瞧吓得小玉儿脸都变了色!”高氏看着老头子说起来没完没了赶紧寻个由头阻止。  “吓着我的乖孙女了,来来来,阿公给你夹一大块鱼肉”,小家伙这才开了行,接下来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打听着村里的趣事。  晚饭回去的路上,林黙琢磨着祖父的话,却是很有道理,想必自己以后在家中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至少大伯母却是要收敛些。
  祖父在家里休息了三日之后才去衙门点卯,据说是新县令前来上任,淳安县的各级官员自然都得前去城门口迎接,以示尊重。  林黙自然知道新来的县令是何许人,正是那位以“清廉刚直”青史留名且在历史争议颇多的海瑞海刚锋,林黙自然也是想见上一见,到底真实的海瑞是什么样子,只可惜年龄太小,身份不够,暂时也只能安心进学。  一连几日,都有衙役到林家村强行催促改稻种桑,又加上里正以及村中耆老居中劝说,村里人只好忍痛把地里一般的秧苗拔掉,种上桑苗,只盼望着桑苗快快长大,夏季时也能够养一些蚕,多少卖些钱。  林家村总体来说还算好些,可许多别的乡、里甚至是邻近的建得县可谓是怨声载道,甚至一度出现了百姓冲击衙役的举动,而这些消息里面甚至还掺杂着倭寇也将来袭的留言一时之间更是难以确认,以致两县风声鹤唳,上面甚至把沙河卫的千户所卫兵调了来弹压地面,淳安巡检司草创初立,上面也没指望上,老爷子自是准时点卯应卯,也就是按时上下班,坐班的时候喝喝茶水聊天打屁,日子倒也痛快。  明天又是学堂休沐的日子,以往对诸多学生来说是一个可喜的日子,如今却未必是了,都是这改稻种桑闹得,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这不,林东和林海明天约好一起去村后的元山采药,希望能赚取后半年的束脩。  “明天我也去!”林黙突然说道。  “水生,你又用不着去,有你祖父在还会愁束脩?”林东在旁边说,林海也是赞同的点点头,爬山采药一天可是非常的累。  “好些天没出去了,明天正好去山上看看,明天村后山路口见!我先回家了”,林黙挥挥手,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晚饭的时候有祖父坐镇,大伯母王氏最近彻底偃旗息鼓,可却是苦了林平,每天必须准时回家温习课业,而且王氏就在一旁看着,稍有懈怠就立马一顿责骂,有一次林黙路过正好听了些。  “小兔崽子,你赶紧给老娘好好温习,上次银子没得不说还让老娘在老二和老三那两个小的面前丢了颜面,让你不好好学,让你不好好学……”然后传来一阵林平的哭声,这才声音小了去。  林黙本就是路过,听不真切也就赶紧离开。  吃完晚饭的时候林黙和自己的爹娘说了一声明天去后山散散,陈氏也体谅自己儿子最近读书辛苦,正好出去散散心,林父也自无不可,村后的元山本就不高,也没有什么大型野兽,充其量就是些野鸡野兔,倒不用担心,只是嘱咐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云云。  事情谈妥,林黙回到屋中读书,今天下雪的时候又从老秀才那里借了一本文集,上面记载着嘉靖二十八年浙江省县试的优秀八股文章,所谓八股文章就是指一篇文章的八个部分,而文章本身具有固定格式,通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体等八个部分组成,题目皆取自四书五经,而写出好的文章必须严格遵守格式,也不可用风花雪月等艳丽词汇,林黙仔细翻看着每一篇文章,有时会细细揣摩读到若有所悟处,也会提笔写一些自己的个人心得。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窗外的月牙已经挂上全村最高的树梢,凉凉的月光倾泻一地,就像给地上披上一层银霜,陈氏夜里起身隔着窗户看见林黙屋里的灯还亮着,披上外衣来到林黙窗下。  “水生,怎么还不睡觉?都已经过了子时,快快睡觉,休伤了眼睛!”陈氏隔着窗户说道。  “娘,儿子这就铺床,您也快回去歇息!”林黙听得自己母亲关心,闻言放下书本轻声回答。  陈氏听得回话才转身回屋休息,以前是担心儿子可也不好,现在反而是担心儿子读书伤了身体,重新躺下,看了看熟睡的丈夫,哎,为人母却是担心这担心那,狠狠一推自己的丈夫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吃过早饭,林黙寻了个小型背篓,背上,慢悠悠的走向村后的山路。  此时村里鸡鸣狗叫,村民来往于小路时不时打着招呼,路旁的树叶、小草上躺着晶莹露珠,不知名的小鸟不时飞过头顶,空气也是如此新鲜,道真有些桃花源的味道了。  “水生,快来,我们在这里!”走了大概一刻钟,林黙就听见林东在喊自己名字,原来两个人已经在前面拐弯处等着自己了。  “你们几时就到了?我却是晚了!”林黙歉意的说道。  “不晚不晚,我们也是刚来,不信你问问林海?”林东摆摆小手。  “我们却是刚刚来,咱们快快上山吧,幸好最近大人们忙于下地,要不然咱们可没有机会采药!”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多了,变成了路,鲁迅这句话放到这里也很是合适,上山并没有固定的道路,大都是沿着多数人走过的路,几天没人走过,野草已经重新在山路上重新长起,没多大会三人的裤脚已经湿透,可也没有卷起来,因为山中草木多虫,扎紧裤腿也算是一种防备方法。  “这次,采什么药?”林黙到来过几次山上,但却是没有采过药。  “元山上面有很多板蓝根,昨天我刚问过我爹,知道了板蓝根的样子,一会我看见了指给你们看!”林东拍着胸脯嘿嘿一笑。  爬到了百余米,林东已是发现一颗,林黙和林海也到近前。  “瞧,这种花叫马蓝,茎直立、枝叶成对分、叶子一般是椭圆的,长半尺多,你们照着这个找就行了,只可惜现在还没开花,要不然就更好找了!”林东遗憾的摇摇头,拿出背后竹筐里的小锄头,开始挖了起来,林黙林海见状也开始在四周寻找。  “几位小友,你们在挖些什么?”三人不一会就已经各自挖了好几株,有了收获更是干劲十足,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却听到山下远处有人喊他们。
  林黙站起来往下一看,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背后背着一个药篓,手里拿着一把短镐,旁边还跟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向着自己三人这边走来。  “糟了,不会是见咱们这药材多,也来这边采了吧?”林东紧张的问向两个小伙伴。  “先别着急,等人过来问清楚再说!”林黙自然理解林东的说法,这里板蓝根挺多,让别人分享了去确实不甘心。  “咦,你们在采马蓝?啧啧,这倒是有些可惜,这个药一般秋季采会比较好,药性更加充足些!”蓝袍中年人身边的小孩子四下看了看立马说道。  林黙看对方言辞绰绰,自然知道对方说的真话,虽心下惊讶,但脸上不动声色。  “敢问先生怎么称呼?”林黙并不搭话,直接问向中年人。  “老夫李东璧,听闻这元山上盛产马蓝也就是板蓝根,特与我家小儿建业前来采药,看见三位小友正在采药,心下好奇,倒是老夫唐突了!”  林黙见中年人语气诚恳,倒也相信大半,只是林东和林海却有些警惕,生怕对面二人留在此处。  “原来是东璧先生,久仰久仰!”林黙抱拳施礼,稍稍欠身。  难道这位小友却是认出我来了?看对面这位小友虽穿着一般,但礼貌十足,难道是在哪里见过?  中年人又岂知道林黙所说的久仰久仰只是嘴上的客套话而已,还以为对面的半大小人认出了自己,林黙自然也不会想到对方如此想法,这还真是你猜我猜都猜错。  “对了,三位小友怎么称呼?你们采药可是拿来卖?我这里正缺少这味药,可否卖与老夫?”中年人沉思片刻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林东、林海互相望了望然后望向林黙,意思是让林黙做决定,林黙心想如果对方给的价钱合适,卖给对方何妨。  “却不知价格几许?喔,我姓林名黙,他姓林名东,他姓林名海”林黙问道价钱紧接着把三人的名字告诉对方。  “一篓百文如何?”林黙回头瞧了瞧林东,见林东一脸笑意,自是知道价格合适没准还稍稍高了去。  “那行,我们采满后,去哪里找先生?”林东急着问道。  “中午之前我和小儿都会在这里采药,我看此山不大,应该能轻易找到我们,好了,建业,我们再往上走走,想必那边药更多”。  “好咧,爹!”名叫建业的孩童应道。  “对了,三位小友,如果是幼苗,还望别急着采,让它们长大些,这样药性更好,还有就是采药最好留下一截根部,这样来年原地大都还会长出药材!”中年人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了几句。  “好了,爹,咱们快走吧,它们又不是医药世家,跟他们说这些作甚”。  “先生言行林黙佩服,也当谨记!”这次林黙却是对着中年人深施一礼,心中愈发好奇对方究竟是何来历,这简直就是简朴的可持续发展。  “好了,水生,对方已经走远了!”林海看着林黙怔怔不语,提醒道。  “好了,咱们也快挖吧,林东已经又挖了一株!”林黙深深地望了中年人一眼,收回目光走向不远处的一株马蓝。  “爹,为何刚才同他们说那么多话?咱们自己采两篓的药不够吗?”林黙早已不知这父子两的谈话内容了。  “建业,刚才只是觉得当先那个小友不简单罢了,也许将来会是个人物!中年人思索一番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说道。  “我却不信,下山的时候定要考考他们!”中年人见自己的儿子兀自不信,摇了摇头。  时至中午,林黙这边三人已是各自采了满满一篓药,没走两步便迎面碰到了父子两个。  “还望三位小友帮忙把药背下山,唔,买药钱先给你们,一人一百文,童叟无欺!”三人喜滋滋接过钱,一百文却是已经不少了。  下山的时候中年人走在了最前面,四个孩童在后面跟着。  “喂,你们三个,我出一题,你们可敢回答?”走了一会中年人儿子李建业突然出声。  “嘿嘿,随便出题,我们可是“淳安三杰”,快说快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出太简单的问题!”林东正愁着无聊马上答应。  “那你们可听好了,这是一个字谜:左边右边全是木,中间有个喜鹊窝,大哥掏蛋叉开腿,小弟伸手往上摸。好了,你们猜吧!”  林东嘴里重复着四句话,手里拿着小锄头来回比划,左右两边都是木,大哥、小弟……  林海也是同样念叨着,皱眉思索。  林黙心中一琢磨,首先这个字应该是由上中下三部分构成,两边都是木,再加上符合上中下结构的,一下子范围就缩小很多,假设中间是个大字,字体雏形就已经出现,整个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却是没什么难度,只不过不常猜字谜的孩童来说倒是比较难。  下得山来,林东和林海却仍没有猜出,二人怏怏不乐的把药篓里的药倒进了山下路口的一辆马车车厢,林黙跟着把药倒了进去。  “怎么样,这么简单的字谜都猜不出,还自称什么三杰,羞也不羞?”李建业嘲笑道。  “水生你可猜出?”林东不死心的问问林黙,希望林黙为自己三人正名。  林黙在二人期待的目光中点点头。  “哈哈,水生你是好样的,看他还得意!”林东背着空药篓原地跳了起来。  “喂,我们这边已经有人猜出了!”林东大声吼道。  “这么长时间才猜到,有什么得意的,我当初只用了一炷香不到!”林东哑口无言。  “既然猜到,那你们就说说答案,如果猜错了,啧啧……”  “这点到不劳你操心,这样吧,我也还给你一个字谜,答案就在其中,你可要听好,巨长错对木偶!”林黙略一思索道。  “林东、林海,咱们该村了!”林黙喊了一声,当先朝着村里走去,林东林海赶紧跟上。  “建业,你可认输?这位小友倒是年少聪慧,不仅猜出字谜答案,而且还以字谜还之!以后万万不可骄纵,走了,那些得病的百姓还等着药呢!”中年人招呼着自己儿子坐上马车,自有车夫驾车前行。  “水生,那字谜答案究竟是哪个字?”林东急匆匆的跑到林黙前面,讨好的问道。
  “你再好好想一想?”林黙看了看林东并没有急着告诉抓耳挠腮的林东,绕过林东向前走着。  “喂!水生大哥,您就快告诉小弟吧,求求您了!”林东急忙再次追了上次。  “呀,我知道谜底了,原来是“攀”字,攀爬的攀,水生,我说的对不对?”落在最后的林海突然明白过来,兴奋的跑过来问道林黙。  “咦,我真笨,可不是攀爬的攀字,原来这么简单,下次遇见那个李建业定然让他重新出题!”林东恍然大悟复又握了握拳头,依旧是不肯认输。  三人到了村子口就各自归家,走到半路却是遇见一个推着独轮小车卖杂货年约四十多的货郎,车上挂着些小孩喜欢的玩意,比如拨浪鼓、小泥人等等,最显眼的却是固定在车上的木桩,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果一一穿在竹签上,外面裹着一层层薄薄的精英糖稀,咋一瞧见口中已是有了口水,林黙瞧着自然一阵眼馋,上前问了问价钱。  “大伯,糖葫芦怎么卖?”林黙摸了摸身上的百文铜钱,自是身上有钱,心中不慌。  “不贵,才两文一个!”货郎已经推车出门半天了,没卖出去多少东西,现下正靠着路边休息。  “我买五个,可不可以多给一个,哎,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了!”货郎觉得这样卖也不亏,可是也不能轻易的答应了去,要不然别人都这样买自己可是少赚不少。  “不行不行,这样我太蚀本了,这冰糖葫芦做的很费功夫,光光人工……”货郎犹自滔滔不绝的大讲特讲,总之糖葫芦成本比较高,原本是不能这样卖的,可是我觉得你比较可爱,与你有缘,所以呢,十文六个就卖给你了,但是你可别告诉别人了去……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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