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成了深圳无业游民民了?有没有技术有没有多大学问,这样下去怎么能养家呢?我该怎么办呢?

清华毕业生为何竟沦为无业游民?(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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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抑郁症,许多读者都会想到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崔永元。“我有病,患的是抑郁症,而且是很严重的抑郁症。”
  崔永元说:“得抑郁症的基本上都是天才”,“得抑郁症并不可怕,应配合医生的治疗”,“得抑郁症的人除了想睡觉之外,平时与常人没什么区别”,“得抑郁症仍可以进行工作,只是需要极大的毅力”,“产生抑郁症的原因很多,请不要歧视他”。透过日记和书信,我们发现,毕业6年来,戚柯一直在与抑郁症做斗争,只是这种心灵的挣扎,竟是那样的艰难。
日记留下心灵挣扎历程
  从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出来后,戚柯意志十分消沉,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抑郁症可能是困扰他多年的疾病。从他写给父母的信中,因抑郁症想结束生命的念头曾让家人寝食难安。直到2002年被确诊为抑郁症之后,戚柯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并在日记中留下了这些心灵挣扎的经历。
  坚持每天服药,每天这么多药,真让人感到头疼。如果有效果,彻底地改变自己的睡眠状况以及病症,那么我也就知足了。
  我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真正了解、体谅我的朋友,希望这种环境是一种普通真实的环境,我希望在这种环境下能够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方向。(摘自日的日记)
  今天从安仁回到湘潭,睡了一下午,起来后感到很累,喉咙也有些痛。在安仁这半个月,我觉得身体的调控能力还是很差,碰到睡不着我还是没有办法,和外公外婆之间的沟通也没有多大成效,只是觉得生活很无聊。(摘自日的日记)
  今天从广州看病回来,潘医生希望我坚持吃药或住院治疗,我也希望自己能够通过服药来治愈自己的病(抑郁症),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现在的我只想找一份能够谋生的工作,能够靠自己养活自己,至于前途,我都不敢去想,因为这些事都太渺茫。
  我现在一看书就头晕、想睡觉、睡又睡不着,我希望自己能够找到度日的办法。(摘自日的日记)
工作压力使他整天消沉
  2002年,戚柯和小自己两岁的妹妹一齐来到深圳寻找工作,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母亲的劝告,“高能物理研究所不要你,就不能生活了吗?还有许多路可以走,还有许多事等你去做。”
  这段时间,戚柯想过许多选择,考研还是找工作,怎么找工作?这些都是痛苦的选择。最要命的时候,一个“思想者”头脑里是万马奔腾,可行动上却表现出十分的懒散。
  妹妹戚芳向母亲打来电话,说哥哥每天睡到中午12点还是不愿意起床,根本就没有去找工作,老是望着天花板发呆,一会哭一会笑。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买了这么多钱的书,但是我无法从书中找到自己精神上的满足……想一想,真是让人感到伤心,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够坚持下去,不求有所得,但求在书中度过悠悠岁月。
  来到深圳以后,和同学联系了很多次,每次联系,只觉得相互之间已经越走越远,现在我宁愿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也不再去渴望别人的理解。友谊和沟通,那并不是我真正想去做的事,也不再是我自卑心理的一个症结,我无法改变自己,别人也很难接受我。环境之于我已经不再有感觉。我只是希望在这样的环境中坚强地生活下去,这就是人生。(摘自日的日记)
  母亲总是打电话来,催我回去,真是烦死人了。工作、读研、出国,我觉得读研岁数太大,出国身体又不好,只能工作,目前工作只能从底层做起。(摘自日的日记)
治病成为生活的一种方式
  远在湖南湘潭的詹女士得知儿子根本没有找工作之后,心急如焚地赶往深圳龙岗镇的一个小居民区。此时的戚柯脸色很不好,并有些浮肿。
  小小的出租房内零乱不堪,阳台上留下一地的烟头。一直体质虚弱的戚柯此时又患了重感冒,长时间在附近的一个小诊所里打吊针。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想起读大学到现在,经过10年的时间,我从理论学习到工作实践,接触了社会的一些方面,在感情上成熟了一些。
  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北京、深圳会发生这些事情,对社会对人都太理想了,自己对朋友太真了,没有轻重。
  最近回来治病,心情平静了许多,更深入地思考了很多事情,希望能对自己有一些帮助。(摘自日的日记)
  离开北京已很多年,我的心情好多了,我想身体会好起来的。(摘自日的日记)
  与长辈们的恳谈,使我很累,我没有鲜明的立场,更没有动人的观点,庸俗的生活使我寝食难安。朋友自然越来越少,未来生活的另一半也不愿多想,摆脱这种机械的电气化的冷漠成为强烈的愿望,也不想去计较日常生活的得失与朋友之间的亲疏。
  深圳已成为旧游,又要回到北方,用一种广阔的心灵去体验,而不要为自己辩护,去承受平凡生活的深刻。(摘自日的日记)
  经过几番努力,戚柯回到湘潭家中。在此后的4年时间里,他的脾气十分古怪,他十分反感父母通过各种方式为他找工作和治病。
  一名在清华大学当教授的亲戚对戚柯说,国家很快就要建设许多核电站,正是你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时机,可每次找到合适的工作时,戚柯又表现出清华学科成绩给他留下的自卑心理。
  2005年,詹女士和戚柯在北京治病找工作期间,再次去过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当年是戚柯导师的毛泽普再次将他拒之门外。
  詹女士说,高能物理研究所在她孩子的问题上是有一定的责任的,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正是需要关爱的时候,却遭受无情的抛弃,这种毫无人情味的用人方式令人寒心。
  她说,曾被媒体报道的“神童”魏永康,最初也是被高能物理研究所拒绝,后来还是另外一所大学的教授接纳他为研究生,为什么一而再地出现类似情况,“这些以高级知识分子自居的人,难道就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
关爱“怪才”
  从一名清华学子沦落到一名搬运工,除了叹息以外,我们不妨再次思考,到底是谁之过?
  教育之过?中国的“应试”已有数千年传统,也培养了无数精英人才,就连教育强国美利坚也曾到中国来探索“考试”制度的奥秘。再者,许多教育强国如日本、韩国等也十分重视考试的作用,均采用考试来选拔人才。
  数年的“应试教育”转“素质教育”,让人们发现,考试本身并没有错,教育也很难摆脱考试,因为它是一架相对公平的秤,但如何利用考试这杆秤,则学问极大。
  严爱之过?正如戚柯自己所言,家长对自身要求过于苛刻,期望值过大,导致了心理的极度失衡。反过来想,其实这种压力再大,也大不过他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如果这种压力能够得到利导,则是一股无穷的精神力量。用另一句话说,戚柯自己没有能够战胜自己。
  抑郁病痛之害?从崔永元这个典型抑郁症患者来看,抑郁症并不可怕,抑郁症同样能干出优秀的成绩,同样能够走出心理的阴影。
  古人云,心病还需心药医。笔者理解,抑郁症本身就是一种心理障碍,是一个很难打开的心结,一旦这个心结彻底消除,病态也就迎刃而解。
  当北大学子卖肉、南大博士乞讨等类似新闻仅仅作为社会老百姓一种谈资的时候,我们又悲剧性地看到了戚柯,看到了魏永康。一种很不对称的现象摆在世人面前,令人心痛!
  笔者不禁要问:那些坐庙堂之高、身披各类学术大袍的专家学者们,假如你们不做教授、不做学者、不干自己本行,你们还能从事哪些工作?
  “术业有专攻。”其实唐代大学问家韩愈早就告诉了我们答案。
  时过境迁,我们再也无法判断戚柯、魏永康这类人是否为真正的天才,但我相信,如果这个社会能够多一些宽容,对“怪才”多一些关爱,也许世间的悲剧只会越来越少。
抑郁症并不可怕
[特邀嘉宾]大学教师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广州向日葵心理咨询中心心理咨询师
  记者(下称记):造成抑郁症的原因有哪些?
  舒幼娥:造成抑郁症的因素很多,有些是遗传因素,也有一些是社会因素。  自尊心、自信心受挫。如“我不行”,“我的生活让人失望”,“将来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想法就是。  不良性格的影响。如表现出来的孤独、离群,性格过于内向,适应集体生活困难,人际关系差。  家庭的影响。如有的父母在家少言寡语,不参加社会活动,对自己身体状况过分关注,稍有不适就十分紧张、焦虑。
  记:治疗抑郁症有哪些方式?目前国内的治疗水平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徐远超(下称徐):由于精神医学近年来的快速发展,目前抑郁症的治疗已有许多极有效的方法,疗效率都在70%以上。目前有数十种抗忧郁剂,其作用通过层层的严密试验,安全有效,且其药理作用与一般镇静剂或兴奋剂不同,并无成瘾之可能,其作用在强化神经元之间的联系,刺激神经细胞之再生,从而帮助脑神经系统调适其功能。  心理治疗则通过与专家的访谈,加深个人对自己的了解与接受,调整生活的步调与人际关系,理清个人的价值观及自我期许,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心理治疗与药物治疗可以说各有千秋,由心身一体的各个方向来达到共同的目标,两者合用其效果则更佳。但是,必须注意的是,心理疾病必须长期治疗,持续服药,且不论是哪一种心理疾病,越早发现治愈及愈后的状况越佳,所以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记:人们应该怎样正确看待抑郁症?许多人忽略抑郁症,歧视抑郁症患者,怎样看待这种现象?
  徐:得抑郁症并不可怕,社会偏见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懂或不愿意寻求及时有效的正规专科治疗。  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曾播出一期《远去的生命》,一位来自青岛的母亲张女士含泪向人们讲述了自己原在复旦大学攻读硕士的女儿杨愈青自杀的经历。  假如杨愈青告诉她男朋友说她自己患有抑郁症,她也就不会有如此之多的恐惧、担心和害怕。杨的性格过于自信,不能承受挫折,也是现代独生子女家庭存在的通病。  我们要区分抑郁状态和抑郁症,偶尔的、短时间内的情绪低落是很正常的。只要调适得当,很快就能恢复。如果长时间的心境低落,就要引起注意了。
  记:患者心中往往会为某个问题(如就业失败)而耿耿于怀,如何才能打开这样的心结,走出阴影?
  徐:大学生所遇挫折的根源无外乎几种:学业问题、人际问题、现实问题、两性交往问题。我以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大学生都要学会坚持正确的价值导向,心胸开阔、朝气蓬勃、健康成长。  要学会消除心理压力,应通过修正自己的任知观、放松身心、转移视线、倾吐苦恼等方法,消除心理压力,提高自身的抗挫能力。
母亲走投无路,通过媒体呼吁社会:救救儿子
  3月28日,为了儿子,詹女士又一次登上北上的火车,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上北京为儿子谋求一条出路了。
  儿子戚柯(化名)从清华大学毕业已经6年了,曾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患上抑郁症,沦为一个无法自食其力的社会遗弃者。生活中细小的挫折,使这名身高1.8米的堂堂男儿一蹶不振。他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单位是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可半年之后,他因种种原因被辞退。此后数年,他做过搬运工、发过传单、交600元找过中介谋生路,但每份工作总在1个月左右就结束了。直到去年9月,他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成日无所事事。
  是什么原因导致英才的沦落?本报记者来到湖南湘潭市戚柯的家中,面对记者的镜头,詹女士失声痛哭:“不知道怎么了,我知道他很痛苦,但我的心也很痛!”经过许多次心理挣扎后,詹女士终于放开思想包袱,不顾丈夫的劝阻,希望通过媒体的介入,寻找全国优秀的心理医生,拯救自己的儿子。
母亲苦寻医生拯救爱子
  “实在找不到合适工作的话,就让他自己做点生意吧。”3月28日,詹女士再次北上为儿子谋求出路。她从央视一则广告中获知,4月北京将举行一场小型创业洽谈会,她希望这次能改变儿子的命运。
  而就在前一天,一个电话差点让詹女士打消借助媒体拯救儿子的想法。当时,记者找到和戚柯要好的同学汤韩冰,想和他一起劝说戚柯。不料汤坚决反对媒体“干涉戚柯的事”,他说:“如果全社会都知道戚柯是这个样子,将来还有谁会给他工作呢?”
  詹女士犹豫了几分钟后对记者说:“我不知道这些孩子都怎么了,总是只看到社会上黑暗的一面。”她坚决地告诉记者,虽然包括她丈夫在内的许多亲友都反对她向媒体透露此事,认为这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可她已丧失了凭个人力量挽救儿子的信心。为了儿子,她把所谓的面子抛到了一边。“希望有一天,能有专家像华中师大特聘教授陶宏拯救一名迷恋网游的小孩一样,给我儿子上一堂深刻的心理课,解开困扰他6年的心结。” 詹女士说。
  3月23日中午12时,记者试图利用吃中饭的机会和戚柯接触一下,但詹女士说,戚柯很少在家里呆,通常是白天在亲戚家玩,晚上11时后才回家。近半年来,戚柯的脾气越来越大,对外人特别敏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的样子。“6年了,我不能让他再继续消沉下去了!”去年,詹女士好不容易才把儿子骗到湖南省某医院看病,主治医生初步诊断后认为戚柯存在性格障碍,而早在2002年,戚柯就被中山医科大学诊断患有抑郁症,并接受过较长时间的治疗。
两年独立生活成就清华路
  是抑郁症导致清华学子的消沉?抑或存在更深层次的原因?记者走进这个传统家庭,试图破解背后的谜团。
  戚柯出生于一个革命家庭,其曾祖父是毛主席在上个世纪20年代亲自介绍入党的韶山地下组织成员,后来为革命英勇献身。新中国成立后,戚柯的祖父从一名烈士之子成长为资深地下共产党员,并担任湘潭市的地方领导干部。戚柯的初中生活是在湘潭市一中度过的,三年后成功升入这所省重点中学的高中部。从小学到高中二年级,戚柯一直没有经历过寄宿生活。直到有一天,兄妹俩的一场争吵,让父母感到问题严重:家中只有两室一厅,只好让戚柯睡客厅,每天晚上,戚柯要在妹妹的房间里学习,大声地读英语,这让妹妹十分头疼。
  “让一个孩子去外面独立生活吧。”父母终于决定放飞身边的孩子。当时湘潭市一中没有寄宿部,于是父母便将戚柯转学到舅舅家所在地的安仁县一中。戚柯后来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正是这2年的独立生活,才让他有了自由支配时间的机会,才让他在没有心理压力的情况下考上了清华大学。
  在高中班主任眼中,戚柯很有礼貌,学习成绩优秀,同学们也很喜欢他。但时间一长,同学们发现戚柯虽然学习能力很强,但社会经验却十分缺乏。“那时他单纯得像清澈的水,社会人际关系什么也不懂,说话也很直白。”一名同学如此回忆高中时期的戚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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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RNET Corporation我在北京当了两个月&地老鼠&&&&&&&&&&&&&&&& 作者: 提交日期: 19:03:00&&&&&& ??&&&    &&&    &&&   我在北京当了两个月&地老鼠&--底层生活散记 &&&    &&&    &&&   1 &&&    &&&   说起来这还是很近的事了.2001年初,我在北京有过一段&走麦城&.2月的情人节一过,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我面前.前提是:我必须以一千元的支出水准,在北京城这&居大不易&的繁华地待上两个月.没有任何人能够支援我.我在北京倒是有些哥们儿,平日里都是胸脯拍得山响的:有什么难处找咱哪,你的事哥们儿全包了!但我知道,此时此刻若真去找他们,他躲都躲不及.这些鸟人!要好的姐们也有那么一个,搞的是中国的麦肯锡,个人年入七十万,外加一个私人公司年入一百万.我张嘴乞借,她不会犹豫.但我坍不起这个台.好家伙,人模人样的,怎么混到了乞讨的份上了?姐们只要这么损我一句,我就得臊得去跳地铁沟. &&&   怎么办?得想法儿活呀.我在京城东南角的松榆里找到了一家地下室旅馆,一间房月租220元.这要搁在平常,就等于白住.看房子那天,对我是个巨大的考验.北京的高层住宅小区,都有地下人防工程.有不少居委会为了创收,就把地下工程改成了一个个小房间,租给外地人开旅馆.从外面看,不过就是小区院子里的一座小平房,走入地下,则别有洞天,通过长长的走道,然后是住宿区.每个屋子约有六平方米,大多没有窗,白天也要开灯.屋内仅一床一凳一灯而已.有公厕,公共厨房,公共淋浴间(另外收费.但天冷,基本没人用).当然,设施很简陋.房间里看看倒还干净,要命的是没有暖气,寒气逼人. &&&   站在这监狱似的小屋子里,我头脑中翻江倒海.想老子也是曾经阔过的,住别墅,坐皇冠,潮州菜吃到不想吃,一进歌舞厅,三陪小姐都齐声欢呼.想不到老了老了栽到了这北京城.但又一想,老子年轻时也是吃过苦的,掏过大粪,起过猪圈,卖过西瓜,扛过麻袋,露天野地里也睡过一个月.眼下这算什么?民工盲流能住,我怎么就不能住?我一咬牙,把200多元租金交给了旅馆主人. &&&   住下来后,我开始留意这里的住客.大致是两类:郊区进城做小买卖的农民和外地来京混饭吃的年轻人.居然还有拖家带口在这儿住的,每天在公共厨房用燃气炉子做饭,中午晚上两次油烟弥漫.三教九流里,就我这么个戴眼镜的体面人混迹其中.这些人,都在京城见过世面,对我这另类盲流并不特别注意. &&&   我有个脾气,倒驴不倒架子,到哪儿都得像模像样活着.这个小区处在城市边缘,附近就有个市场.除了卖菜之外,还卖假冒伪劣日用品.我买了被褥,暖瓶,电褥子,台灯,基本都是伪劣品,总共也没花多少钱.安顿好住处,还得来点情调.把随身带的迷你音响打开,床头柜上摆上心爱女友(过去的)的玉照,墙上有个水泥搁架,正好放书.于是乎,这黑牢里居然也有了点小资气息. &&&   房门不大隔音.一日,我听到隔壁有两个小伙子在说话.慢慢地,听出了点名堂来.这是两个唐山郊区来的后生,在北京做保险推销员,没有底薪.初入道,业绩也没有,生活遇到了困难.一个大的就在教训小的:你愁什么愁?能愁来钱吗?适者生存,得跑啊,拉下脸去,哪有门就往里进.困难怕什么,没吃的,去买三斤土豆,煮了,能不能吃?还当你是老太爷啊?你明儿要是再这么愁眉苦脸的,看我扇你嘴巴子!我听着,为之动容,这真是平生所听到的最生动的一场市场经济教育课. &&&   过了一会儿,声音没有了.我拿了一张CD放起来,是科岗演奏的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白天里走廊空空,有回声,因此非常好听,回肠荡气.听了大约四十分种,我关了音响,开门出去,却见那年龄大些的唐山小伙正立在门外.我俩同时一楞.小伙忙说:你是新来的?你这音乐真好听,好听!我都听了半小时了,嘿嘿,没打扰你吧.我竟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说:你要不要再听.他连忙摆手说:不啦!说完,回身进他的屋了. &&&    &&&   2 &&&    &&&   住处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吃的问题了.我不能想象自己买个劣质煤气罐,跟那些农村妇女挤在狭小的厨房里一块儿抡马勺.于是出去转了转,发现附近的这个大市场真是太方便了,聚集了差不多有十家小饭馆.我按照口味,挑了一家内蒙人开的北方餐馆作为我的伙食点.估计了一下荷包里的存量,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每餐六元,一点不能多.五元一份炒菜,带一点肉,一元一份饭,够了.菜不算实惠,但用的油多,强于盒饭,再说附近也没有卖盒饭的.亏得这边缘地带有这么便宜的炒菜,不然这个标准连个囫囵的汉堡包都吃不上.当然,要是想再便宜一点的也行,素炒土豆丝,三元一份,还可以省点儿.但看着老板一家的热情笑脸,我还真是拉不下脸来这么扣门儿.老板好像把全家人都从内蒙动员来了,老伴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那么热情爽直.我用餐的规格明显与我的装束气质不符,但老板一家从没有慢待过我.一见我进门,就连忙招呼倒茶.&来的都是客&----这样的平等精神真的很让我感动.五元一份的炒菜就只有几种,后来熟了,老板就主动替我点,一顿一样,换着来,无非是白菜,土豆,胡萝卜.我甚至觉得老吃这样便宜的菜,简直有点对不住这一家子的服务了.某个礼拜天(尽管对我来说这日子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被窗外的悠闲气氛所感染,决定为这家人增加一点生产总值.便要过菜谱,狠狠心,花八块钱,点了一个内蒙面食----&面鱼鱼儿&.虽然我问过了,但还是不能具体想象它是个什么东西.老板娘只爽快地说:你放心,保准好吃!少倾,上来了热腾腾的一个笼屉,里面是满满一笼......怎么形容呢?好比是用极薄的面皮捏的一个个空心小笼包,黄黄的,精巧极了.蘸着酱油吃,果然是美味. &&&   午晚两餐就是这样了,早餐就更好办了.每天早八点,我走出地下,来到市场,这里光是卖烧饼的摊子就有七八家,其中一家,牌子上居然写的是&上海烧饼&,好家伙,与时俱进呀!我每次购芝麻烧饼一枚,耗资五毛.刚出炉的,又香又热乎,隔着一层纸还烫手哪,拿回屋里吃正好.一口烧饼一口热水,爽啊!可惜我不会唱&秦琼卖马&,否则定要喊他一嗓子!每天如此,卖烧饼的老头都认识我了,一见我,就豁亮地吆喝一声:烧饼一个,芝麻的!他的儿媳妇(想必是吧)就掀开苫被,从笸箩里飞快地夹出一个来递给我.这五毛钱的交易,让人心里很舒服. &&&   不知诸位住过地下没有?住在地下室,室温要比室外低五度,阴森森的,不好受.其实寒冷还在其次,最令人恐惧的是没有昼夜之分,仿佛太阳永远不会再升起来了.人们像暗中蹑足行走的动物,不可能有健康心态.我当时最渴望的,是恨不能马上住到地面上去.某个白天,我到小区一栋塔楼第四层的一个家庭理发店去剪头.老剃头匠原先是国营理发店的职工,理发店在发廊的冲击下倒闭了,他也就退了休,利用余热,在家里开了个店,为本小区的人服务.他的房子满大的,家中朴朴素素,也就是八十年代初的水平吧.理完发,我走到窗前,忽然看见了院子里一派鲜活的景象,人来人往,颜色分明.白天的阳光是多么好啊,我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感觉白天有这么好!那一瞬间我想,人生在世,更有何求?哪怕就是这么一套未经装修的房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只要能看见白天,能看见阳光,就行了啊. &&&   那位退休的理发店老职工,在那两个月的地下岁月里,是最令我羡慕的一个人. &&&    &&&   3 &&&    &&&   白天上班,住旅馆的人们都出去谋生了,旅馆较为安静.周末也是这样,盲流们的生活是没有周六周日的.只在中午晚上各热闹一阵.因为厕所,厨房,水房,淋浴间是挨在一起的,所以这地方就显得熙熙攘攘.比较有意思的是,如果有人要求淋浴,就要通知老板.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细汉子,他先收五元钱洗澡费,然后放人进去.洗澡的地方跟厕所一样,是用木版间隔起来的三个小间,有燃气热水器,各一个喷头.进去脱好了衣服后,拧开水,就要通知在外面等着的老板调水温.如果是女同志洗澡,那情形就比较滑稽,老板隔着板墙和那女浴客一递一声地喊着:怎么样?再来点儿!这回呢?呕,行了行了.来回要喊几遍,才能完事. &&&   某日,我正在水房洗衣服,嗵嗵嗵地过来了一个小伙子,穿得油光水滑.我也算是经过时尚熏陶的,搭眼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身上穿的都是地道的真货.正在纳闷:这样一个小帅哥,怎么也落难到此了?不想那家伙先发话了:哎,这不是个老总吗?老总也自己洗衣服了?女秘书到哪里去啦?他妈的,一听这就不是好话.虎落平阳啊,奶毛未褪的小崽子,也敢来讽刺大爷了.我便反唇相讥道:你一个帅哥,不也如此吗?女朋友哪?跟别人走啦?从此,我俩只要在走廊上一见面,就要互相讽刺一通.帅哥的挖苦还在其次,他看着我的那种眼光,比城里人看盲流还要轻蔑.我无法证明自己比他高明,只好忍着,气得七窍生烟. &&&   地下室的晚上最难打发,冷,无聊,烦躁.到地面上去转,街上又空荡荡的,也是冷和无聊.方圆一公里内,只有一家肯德基晚上还开着,灯火通明,乐声悠扬.在这儿,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偶尔消遣长夜的办法,我是说,可以消遣得起的办法.大大方方走进去,要一杯热咖啡,才五元钱,可以坐两个多小时.带一本书慢慢看,还不错.毕竟这里窗明几净,有点全球化的味道,能使人暂时忘记恐怖地下室.肯德基的小姐笑容可掬,那是没说的,训练有素,只是她们每次都要问我两遍:还要什么吗?要个汉堡吗?我摇头,每次都要在心里骂:要你个头!假模假式的,当我是老年痴呆了?尽管那些女孩也就是我儿女一般大,我还是要忍不住这样心里恨恨.这种职业化的微笑真太可恶了.跟内蒙饭馆那一家子的热情比起来,真伪立见. &&&   这地方偏僻,晚上九点以后,人就渐渐少了,只有些中学生模样的小子在泡妹妹,跟咖啡厅的气氛差不多.五元的咖啡,跟我平常喝的咖啡比,只能叫鸟咖啡了.鸟咖啡也得要一杯,孔已己还得要一碟茴香豆呢,我安慰着自己. &&&   一日,正埋头读&浮士德&,忽然有人打招呼.原来是那帅哥,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在全球化的环境里,我们虽然仍是&老总&,&帅哥&的彼此叫着,但似乎都没了讽刺的意思.帅哥说:哈哈,你也发现了这里好?我说:是啊,看书正好.你干什么来了?帅哥说:我搞了一个项目策划,请朋友来商量商量.他把一份装订的很像样的策划书递给我看.一面说:老总,指教指教.这原来是个品牌连锁餐厅的策划.项目名称叫&西部牛仔&牛扒城,里面还有电脑制作的效果图.翻过一页,居然还申请了专利!我问:什么人搞的?帅哥说:我啊.我问:有钱投资吗?他说:就是没有钱嘛,有钱跟老总你就没缘分认识啦!我来了兴趣,让他和他的朋友坐下来聊.原来帅哥姓宋,湖北十堰人,他三十来岁,白净面皮,性格外向,老坐不稳的样子.这创意是他发明的,专利也是他自己跑下来的.不过是一种仿冒的美式西餐厅,标识倒还行,是个可爱的老牛仔头像,挺有亲和力.目标市场是大都市的高级白领,情侣什么的.小宋有一整套想法,在北京也还有可行性.只是他必须说动一两个有钱的老板来投资.由小宋管理,三七分成.总投资额并不大,六十万而已.我是商界里混过多年的老油子了,粗粗一看,就给他提了几点修改意见.小宋一听,神色大变,知道遇到真人了.便敛容屏息,要我认真谈一谈.我说:像你这样怀揣着想法在北京找钱的人,恐怕有十万人.你创意再好,没用.关键在怎么能套住一两个有钱的傻冒.你着重往这方面想.不用再完善你的创意了,哪怕你这就是个鞋拔子,老太太乐(一种竹制的挠痒用具)的设计,也是一样能弄钱.只要他钱一投入,就由不得他,你小宋就成功了.明年这时候,你就请我住贵宾楼吧!小宋嘻嘻一笑说:小意思,去巴黎也没问题!老前辈,咱们相见恨晚哪!从此,我跟小宋就成了朋友.互相一串门儿,我才知道,这家伙比我还惨,住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添置,房租也欠了一个半月的,完全在硬撑.我问他怎么吃饭,他的策略跟我差不多,只不过是能省一顿就省一顿.他说:多喝水啊,能抗饿. &&&   我心里叹一声,不再问了.某日,吃饭时我去叫他:走,不要问为什么.我请你吃顿饭.他慌忙谢绝:老前辈,哪里敢!我说:我平时吃什么,今天就吃什么,多一份菜而已.吃饭时,我说,咱们今天不图别的,吃个饱,你不要客气.小宋有一点点感激的样子,笑笑说:嘿,老总,老总,这怎么好意思!这次他口中所称的&老总&,听起来却是一点讽刺意味都没有了. &&&    &&&    &&&   4 &&&    &&&   本来北方冬天的阳光就少,住在地下室里,晒太阳的机会就更少了.人得不到日照,就缺钙,症状就是腿发软,走路像踩了棉花,站不稳.可我那时不知道是这原因,只知道肯定是住地下室住的.再者说,就算知道,也不会舍得钱去买钙片,一瓶金施尔康,三十块!五顿饭钱哪.我仗着闯过江湖,就那么干挺着.每天一出门,脚非得拐两下,耳边就仿佛高秀梅在叫&拐啦!拐啦!& &&&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不至于陷入信息真空,我算计了又算计,每天可挤出五毛钱来买一份&北京晚报&.于是每天下午五点,天色已昏时,我就出门去买报.某日,我来到十字路口,为了躲自行车车,一分神,脚下就站不住了,咧趄了几下,生生的就摔倒在马路边上了.只听得周围人们一齐惊叫,有人马上围了上来.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所有的人都那么高大.人们七手八脚把我扶起来.一个系红领巾的女孩脸都变白了,着急地问:&老大爷,您怎么啦?&我一楞,看了看她.近二三年来,叫我老师傅的人有一些,叫我老大爷的这还是头一回.小女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红领巾特别显眼,双手始终紧紧搀着我的胳膊.我一下子思绪万千,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嘴唇哆唆着说不出话来.女孩更着急了,连连说:&老大爷,您别急,我送你上医院!&我挣扎着挺了挺身子,一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话冲口而出:&闺女,老大爷我.....没事儿,老毛病了.你赶快家去吧!&我试着走了两步,还可以.众人见我确实没事,慨叹了一回,就散了.小女孩不大放心,一步三回头.我冲她扬了扬手,她才走远了.唉,这个人丢的,丢到首都北京来了.人们晚饭又该有谈资了:松榆里路口那块儿,一老同志当街摔了个大马趴!你看这人丢的. &&&   小女孩扶我那会儿,我是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也戴那么个红领巾.白衬衣蓝裤子,要多精神有多精神.新年晚会上给大人演出诗朗诵,在千人礼堂往台中央一站,声震屋宇啊----&灿烂的毛泽东时代,成长起我们幸福的少年一代......&喝喝,这才多少年,这才多少年,我成老大爷了我! &&&   旅馆里唯一有暖气的地方,是那个进门处的小平房,其实就是一间收发室.办理登记,同时还兼着小卖部.人们打电话,也得到这儿来.我因为怕冷,愿意常来坐坐,暖和暖和身子再下去.收发室里有张床,挂了个花布帘.有个小姑娘在这儿住.她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没学会京腔呢,带点地方口音.人长得水水灵灵的,有点倔.估计是从农村来的.她在这里的工作相当重要,收钱,管帐,登记,电话收费,管钥匙,卖货,打理得挺麻利.尤其每个住客的天数,在她心里有本帐,连半天都不会差.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从山东来,姑且就叫她小鲁花吧. &&&   我跟她没事儿闲聊,知道了她果然是家在农村,才念完了初中就出来了.我问:&老板是你亲戚吗?&小鲁花说:&不是.是我爸的朋友.&我问:&给你多少钱?&鲁花答:&四百.&我问:&还满意吗?&她说:&当然可以了.农村哪里一个月去搞四百?&我问:&还想念书吗?&她说:&想念也念不起了.&我看她床上有几本杂志,就说,:&我那里还有杂志,什么时候拿来你看.&不苟言笑的鲁花有了些欣喜之色:&好啊!&老板是经常待在收发室的,他要是不在,就是出门去了,旅馆的事等于完全交给了鲁花.鲁花的作用相当于老板娘了. &&&   小宋喜欢逗鲁花,鲁花却根本不给他一个笑脸.有一天小宋在收发室,对鲁花说:&小妹妹不要这么凶嘛!&鲁花就说:&先把房钱交清了吧!&小宋仍然嘻皮笑脸:&房钱算什么,我还要请你吃饭哩!&鲁花就拉下了脸:&你烦不烦?有事没事?没有快走!&小宋当着我,面子有点下不来,仍嘻笑着说:&妹妹这么漂亮,干嘛这么大脾气?&鲁花便突然发怒了:&你滚!你滚啊!&小宋讪讪地走了,我心里暗笑,问鲁花:&你怎么对他这么厉害?人家是个帅哥呀.&鲁花余怒未消,说:&他是个流氓!&我笑了:&可不敢随便乱说!&鲁花说:&想赖房钱,不就是流氓?我倒看他跑不跑得掉?& &&&   一日晚,夜已较深,我去收发室买打火机.见里面灯未关,知道鲁花没睡,抬手一碰门,门开了.只见鲁花和衣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又像是身体不舒服.老板坐在床沿上,好像正在安慰她.见我进来,那中年汉子不知怎的就有一种鬼鬼祟祟的神态,拿眼扫了扫我.满脸的不自然.我是江湖老手,这情形一看就明白八九分.故意装做什么也没注意,买了打火机就带上门出来了.看看表,是晚上十一点半. &&&   回去躺到床上,思绪就开了锅.老牛吃嫩草,如今这社会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小鲁花不过才十六岁,黄花闺女啊,就给了这个家伙?朋友的女儿,也能下得去手?看那老板有一点点斯文相,似是农村会计或小干部一类,居然也热衷于泡妞?而且是......人哪,怎么就成了这样!但转念一想,也许是我多心吧.鲁花只不过是感冒或痛经,那禽兽也不过真是在安慰她......但愿如此吧. &&&   过了一段时间,我发觉鲁花心情开朗一些了.与老板之间有了些别人不易察觉的暧昧,言语间也有了调笑意味.我心下明白,这个老色鬼是得手了.一月四百元工资,鲁花还是屈服了. &&&   打那以后,老板见我就显得特别客气,我当然一如既往,装木头人,跟他打哈哈.一天,我给鲁花送杂志,鲁花说:&老板夸你啦!&我问:&他说我什么?&鲁花说:&他说,全地下室就你一个是正经好人.& &&&    &&&   5 &&&    &&&   这地下室里的日子沉闷平静,其实里面蕴涵着极大的危险性.我当初来看房子的时候就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时令我感到踌躇的,其实倒不是简陋与寒冷,而是这地下室简直就是个地下火药库.光是在小厨房里就满满当当地摆着八个燃气瓶,还有一些人家干脆是放在屋里的.这些燃气灶具全都是从附近大市场里买来的劣质货,钢瓶厚度和阀门的严密度都成问题.厨房附近的走廊里,整天有泄露出来的煤气怪味.还有一些打工妹是用电炉子做饭的,反正一家一个电表,自己用电自己花钱.有人就在屋里乱扯了一些电线,有的干脆打起了电表的主意,拆了铅封做手脚.所有这些,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问题,这地下室瞬间就可葬身火海. &&&   住宿区这一块,布局上呈井字形,通向地面的通道不仅要拐两个弯,还有一些复杂的岔道.走廊里又没有应急灯.万一失火,再一停电,跑都不知该往哪儿跑. &&&   我是有经验的,住进来后,把地形熟悉了好几遍,直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通道出口为止.遇见老板时,我跟他提醒过几次.煤气味太重,那些劣质钢瓶太可怕.老板笑笑说:&那怎么办?有几个能像您老人家天天吃得起馆子的?你不让他做饭,他就不来住了.&我设身处地替老板想了想,为了旅馆的产值,这也是没法儿的事. &&&   我只是暗自小心.一日晚,看书看得困倦了,正要睡去,忽然闻到有焦糊味儿.我心说不好,兔子一般从床上窜下地,把被子拎起来抖了又抖.又弯腰把各个角落闻了一遍,看来不是我屋子里的问题,便开门出去.走廊里的味儿就更大了,好象还有淡淡的烟雾.我在走廊和厨房一带左看看,右嗅嗅,也找不出名堂.拉住走廊过路的人问,大家似乎都很淡漠.&我哪知道啊!&那神情像是个个都修炼成了北京大爷,爱谁谁吧! &&&   走廊里的焦味越来越大,烟也越来越明显,过往的人仍是毫无感觉,大不了捂住鼻子骂一声:&谁呀?干嘛呢这是!&然后钻进自己的小屋里,重重地关上门,哪管他外面天翻地覆.爱谁谁吧. &&&   着急的只有我自己.我急忙跑到收发室,告诉老板:&下面有什么东西烧糊的味儿,还有烟.你快去查查!&老板一听,脸变了色,一向行动迟缓的他,此刻反映也是机敏得像个兔子,忙叫了鲁花还有一个水电工,直奔下面去了.我跟着到了地下,只见他们三人正分头挨家砸门,边砸边喊:&快看,有失火的没有?&这时,地下的人们才稍稍醒悟,有的拉开门看动静,有的走到走廊上东张西望:&怎么事儿?怎么事儿?&乱了一小会儿,忽然有个尖利的女声喊起来:&唉呀妈呀!快跑吧,失火啦!& &&&   走廊里顿时炸开了锅,人们没头苍蝇似地挤成一团,有往东跑的,有往西跑的,有两边往中间跑的.情况眼看要失控.103室里冲出了两个风尘女子,其中一个大概正在屋里抹澡,赤身裸体,拿毛巾捂着胸脯就出来了.慌乱中竟也没有人注意她们.老板有些急了,怒喝了一声:&都给我站住!再跑我就拉电闸.我让你们都死在这儿!&人们稍稍一愣,老板又喊:&你们现在都是安全的,各自回屋去,看看自己什么东西烧了?&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烟雾的来源----108室.门是紧关的,门缝里有缕缕白烟渗出.只见老板此时甚是神勇,吼了一声:&去拿水!&一脚就把门踹开了.里面的灯是亮着的,一屋子白烟,没有人.原来是床上的被子烧着了,还好火没燃大.小电工和其他的人提来了水,连着两桶泼上去,火就熄了.老板还不放心,又叫拿水:&泼,多泼!& &&&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吹着刺耳的口哨.小宋挤在人群中起哄:&看啦,火烧圆明园啦!还有裸体运动啦!&人们这才注意到那两个坐台小姐.年轻的后生们齐声怪叫.那裸露天胸的小姐倒也不慌,只说了句:&没见过你老妈的?缺德!&说完,从从容容地分开人群,回103室去了. &&&      &&&    &&&   6 &&&    &&&   火灾的原因后来查清楚了,原来是郊区的一个农民,挺大个老爷们儿,在家里受了老婆的气.气不过,跑到这儿避风来了.他老婆靠坐台养活家,是家庭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不大把老公放在眼里,又养了个小白脸,公然给丈夫戴了绿帽子.老公想要维权,却被掴了一巴掌,连带被老婆骂到了祖宗三代.这汉子一气,揣了二十块钱,就住店来了.晚上生着闷气,抽了不少烟,抽完还是气,就跑出门去遛大街.走时一个烟头没掐灭,掉在了床上,就惹出一场乱子. &&&   老板把那汉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妈的,什么乌龟王八也来住店?滚,快滚!&当晚就把他撵走了. &&&   当时正值石家庄爆炸案刚刚发生,通缉令都贴到了收发室门上.北京众多的地下生活区也受到了特别关注.居委会几个挺有身份的干部也下到地下来检查了.老板事前就通知了大家,把屋里乱接的电线全都拆掉,电炉,热得快与电水壶一律藏好.又坚决停了厨房的伙,不允许再用煤气做饭了.一番整治完毕,待居委会大员下来时,地下室早已是河清海晏,一丝违规的迹象都没有了.居委会领导很满意,指示说要坚持某某精神,发扬某某作风,完善某某机制.老板一脸谄笑地跟在后面,说一句应一声,敷衍过去了.回头跟我发牢骚:&娘的,让我装锅炉烧水,要让我白白为人民服务啊!你们点你们的电炉子,不怕!& &&&   火灾中那个做光身运动的坐台小姐,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了我.一日,在收发室,小宋正对她挑逗,我恰好进去.那小姐对小宋冷冷的.见小宋絮叨得烦了,就说:&行了,挣你的钱去吧.挣完了钱咱们再说话!&小姐看到我进去,神色稍显诧异,露出亦惊亦喜的样子,倒跟我搭起话来:&哦?老师住这儿多久了?&小宋一见自己没戏,偷着朝我挤了个眼,走了. &&&   我虽不是雏儿,但也不是柳下惠.几个月不接触女人了(鲁花不能算),有女人聊聊也好.那小姐红健硕丰满,前后都挺好,再加上穿着打扮,谁也不会搞错.但我只是抱定宗旨,务虚不务实.食色虽都是性也,但现在不是好色的时候,捂牢了钱包才是硬道理.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阵儿,各自交流了一些真真假假的履历.她忽然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来.我一看,哦,又是保险公司的,业务主办,露露.这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露露是个自来熟,挺亲切的,说:&我住103房,有空来玩儿吧.&我连声诺诺,心说:意识形态倒很想去,但经济基础不让啊. &&&   又过了几日,在水房和走廊里常碰见露露.仍是点头一笑,星眸传情.露露虽经风尘濡染,但还是能看出是从农村来的,取了个洋名儿也掩不住内质.美则美矣,稍俗,一笑门齿尽露,大家闺秀没有这么笑的.我只当是逢场做戏,不要说我去敲她的门,她不敲我的门就谢天谢地了. &&&   如此又是几日.某日下午,有人敲我的门,敲得挺文静.平日来敲我门的只有小宋,他是个毛躁脾气,敲门不是这个风格,而且还要在门外猛喊&老总&.我放下手中的书,掀开被子倏地坐起,心里骤然起疑:莫非来人是露露? &&&    &&&   7 &&&    &&&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的第六感觉没有错.拉开门一看,果然是露露站在门外.她好象是刚刚洗过热水澡,容光焕发,脸庞白里透红.由于没上浓妆,让我看到了本色,其实也是挺不错的一个北方女孩,只不过眼神里带点狡黠.露露嫣然一笑,说:&你不请我进去?&看来,今天这场考验算是躲不过去了.不过我心说,你是老江湖,我也是江湖佬,咱们今儿就斗一斗吧. &&&   我一让,露露一闪身就进了屋.我把破椅子上的书和烟缸挪到了搁架上,请她坐.露露倒底是年轻,不怕冷,穿得挺单薄.还是件低胸衫,胸前的两只珠穆朗玛峰滚来滚去的,我不好意思盯着,又忍不住要扫两眼.露露倒根本没在意,她东张西望地观察着屋里的环境,一面就说:&老师,您这屋里收拾得不错啊!&她一眼就发现了我前女友的那张照片,凑了过去细细地看.这还是十二年前,我在深圳为女友亚倩照的一张室外照,亚倩那时才24岁,含苞欲放.我当时是个穷小子,情况不比眼下好多少.这场恋爱无疾而终,最后,亚倩嫁给了一个比我还大两岁的男人,那人的存款才不过15万.这件事,是我心头永远的一个痛.露露看着,就问:&老师,这是你女儿吗?&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就顺势说:&是啊.&露露回过头来,有点惊奇地说:&你女儿都这么大了?&我说:&我结婚早.&她又瞟了一眼那像片,感叹了一句:&你女儿真挺有福气的!&我说:&有什么福气?在外打工,混饭呗.&这谎看来就得这么一直撒下去了.露露却毫无察觉,反驳说:&咋没福气?您瞧您多喜欢她,走这么远还把像片放在身边.我老爹可赶不上您.&不知怎的,露露的这话,我听了有点难受.她是风月场上混惯了的,不能想象一个男人会把十二年前的女友照片始终摆在身边.是啊,像我这么痴情的男人,能有多少?当然,也不完全是痴情.还有那十五万.十五万,是我心头永远的痛处. &&&   两人一时沉默,我为了摆脱尴尬,想了半天,才说:&你,工作还忙吧?&露露一笑,又恢复了她那风尘作派,叹起苦来:&忙!昨晚忙了一晚上,赚了个&打的&的钱.老板们现在也抠门儿了.&露露此时离我很近.狭小的屋子里本来就没多大空间,露露又是个满不在乎的女孩,坐在那儿不安分.衣服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东拽拽,西扯扯的,眼看那珠穆朗玛峰就要真相大白了.我知道这样下去,很难估计后果,如果让露露身上的女人香再熏上一小会儿,难保我那钱包里的资产不会流失.于是,我咳嗽了一下,说:&姑娘,我这个......眼下周转还有些困难......&露露不解地看看我,忽而明白了,嘿嘿笑起来:&老师,您可别想歪了.我怎么能......嘻!老师,您可太有意思了!&我一下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掩饰说:&我算什么老师啊,跟大伙儿一样,来北京混呗.&露露向我挤挤眼睛道:&那可不对,您是您,满地下室就您是个人物.&她又朝四周看看,注意到了搁架上放的书,便起身去看:&妈呀,这么多书!&我无论出差到哪里,随身总要带20本书,再加上最近到了北京以后买的,搁架上总共有30本书的样子.露露挨本看着书名,随手抽出一两本翻翻.然后问:&这么多书,一年能看完吗?&我说:&这些呀,最多两个月就看完了.&露露十分吃惊:&真的吗?那您家里有多少书啊?一两百本吧?&我心说,姑娘,我要说我家里有七千本书,你是不能想象的.真实的情况在某种场合说出来,就跟谎言的效果一样.我只能点头道:&差不多吧.&露露吐了吐舌头,放好书,又盯住我女友的小照看了看.回身来坐好,把衣服领口往上拉了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知道危险已经完全过去了,就说:&喝水吧,露露.我烧了开水.&露露叹息了一声,说:&老师,您别客气了.您真是个大学问人.还要住一段时间吗?&我说:&不好说,可能要一俩月吧.&露露便起身说:&老师,不好意思了,打搅您了.您看您的书吧,我以后不会来了.&我连忙说:&哪里话,没事就来坐嘛.&露露转身拉开门,有点依恋地望了望我的房间,说了声:&天暖和点儿了,您勤上去走走吧,晒晒太阳!&我应着,将她送到走廊上.露露的拖鞋声在走廊里回荡,渐渐远了.屋子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洗发露香味儿,化解着屋子里的寒冷.我忽然有些心酸,靠在床上,什么书也不再想看了. &&&    &&&   8 &&&    &&&   如果十年前有人对我说,到了21世纪我还得过一段挨饿的日子,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信的.即使是在1960年,我也没经历过这考验.那时我家是高知,没有多的粮食,但是有钱,经常从自由市场买这买那的,把饥荒对付过去了.如今这一次,我可是没有办法了.尽管内蒙餐厅一家对我挺热情,但人家是在做买卖,要按经济规律办事.吃一碗饭收一块钱.我吃一碗不够,吃两碗嫌多.眼下实在是浪费不起,一碗就一碗吧.心直口快的老板娘曾经问过我;&这位老师傅,一碗能饱吗?要不再来一碗?&我只有打哈哈说:&够够,我这岁数,吃多了撑得慌.&老板娘也就再没言语了. &&&   下午三点的时候,比较难熬.地下室里冷,热量消耗大,一到这时就感觉饿.我耐不住,就遛达出来逛市场,以分散注意力. &&&   这个市场是北京城区边缘地带比较有特色的地方.周围的松榆里小区好象都是拆迁户,消费水平不高,老人又多.市场就是面对这些人的.早上六点就开市,早午和下午三次高潮,人头涌涌,甚为壮观.商品主要以食品为主,有北京的老点心,天津的大麻花,山东核桃仁和摊煎饼,东北松仁.也有卖蔬菜水果和劣质衣服鞋帽的.小商人们动用了各种宣传手段,有小喇叭,录音机,也有扯着嗓子喊的,敲马勺吸引人注意的,不一而足.几个河北来的县级食品厂每天都开来大卡车,高高挂起晃眼的横幅,风头甚健.市场选址选得再好不过了,天天都有手头钱不多的退休老头老太太在这儿转,踅摸一些便宜的老式点心,回去解谗.因此这市场一到高潮时间,是总是沸反盈天,摩肩接踵,永远不用愁有萧条的时候. &&&   我在市场上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冰糖葫芦.说起糖葫芦,还要提起我小时候的一个情结.糖葫芦是北京特产,别的地方也有,但不如北京的地道.北京的山楂又红又大,糖葫芦做出来一串有一尺半长,有的还去了核,切了口,里面夹了山药片.手艺师傅支起大锅,把糖稀熬得稠稠的,将葫芦串浸到里面,拿出来就是金黄的一层透明糖衣.往铁錾子上一放,吱吱直响.小时有一次,跟母亲到北京去串亲戚,看见金光闪闪的糖葫芦,谗得不行,想让母亲买.不知她老人家(其实那年她只有33岁,比我现在可是年轻多了)当时是怎么想的,是节约还是嫌不卫生,就是不给我买.那印象可是太深了,刻骨铭心啊!这一晃儿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种受挫感至今未消.在市场里逛,我次次路过糖葫芦摊,都要垂涎三尺.有一次忍不住,买了一个来尝.从此计划经济也不顾了,让位给无理性消费,每天下午三点钟来买一个.也别说,糖葫芦的糖分多,也能顶饿,两顿饭中间来一支,还真是解决了一定的问题.做葫芦的师傅是个河北乐亭来的汉子,熟了以后,我每次就借他的凳子坐一会儿,慢慢地把糖葫芦吞咽下去了,舔舔嘴唇,再心满意足地走回地下.我留意过,满市场没有一个老头儿买糖葫芦吃的,都是少妇买给小孩的.我不管那许多了.仓廪足而知荣辱,我这仓廪不足的,还管他什么形象不形象?乐亭汉子有点憨厚,不大像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我去得多了,知道他也是农村来的,做个小买卖养家,主要是供儿子念中学.&什么人什么命啊!像您老人家就好喽,享清福啊.&他老是这么念叨着,不胜羡慕之意. &&&   一天,我正品尝得过瘾,有人轻轻拍了我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是露露!露露见我拿着尺多长的糖葫芦,很惊讶:&老师,您怎么还吃糖葫芦啊?&我尴尬地笑笑:&那个什么......上年纪了,嘴苦.&露露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我示意她要不要也尝一个,露露指指她画得很精心的唇线,说:&不成,吃不了.&她看看我,眼神里好象有一种怜惜之意,又说:&老师,您闺女咋不把您接去呀?&我笑笑说:&我闺女还没傍上大款哪.&露露就说:&哎哟,您可别叫您闺女傍大款.老板哪有一个好的呀!可惜了那么好一个女孩,您可千万不能!&我心里深深叹息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露露手包里的BP机令令地响了起来,她连忙掏出来看,看过后,脸上有欣然之色.我当然知趣,赶忙对她说:&你有工作,快去忙吧.&露露见我波澜不惊的样子,脸倒红了,说了声:&那我......上班去啦.&我向她摆摆手:&快去吧,小心着点!&露露起身,又叮嘱我一句:&这糖葫芦没去核,您可小心别崩了牙.&说毕,飞快地走了. &&&   乐亭汉子忙完了一锅,也凑过来坐下,点了烟来抽.一面就问我:&那女子是您学生?&我一怔,吞吞吐吐地说:&是啊......教过她小学.&汉子就慨叹:&瞧您多好啊,学生都这么大了.上着班呢,还掂心着您,怕您老把牙咯了.知书达理啊!&我心里苦,嘴上却附和着说:&就是,现在这些孩子,不错啊!& &&&      &&&   9 &&&    &&&   从市场转悠出来,刚走到小街上,就见小宋从外头回来了,脸上喜孜孜的,拿了个纸条正低头在看.小子!大概是有好事了,我走到他前面,故意挡了他一下.小宋下意识地躲了躲,没躲开,抬头刚要发火,一见是我,大喜,一把抓住我胳膊,拉我到院子里下象棋的石桌旁坐下. &&&   他把那张纸条递了过来:&跑了一天大钟寺,累坏了.你看,从老和尚那儿求来的.&我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了一句偈语:&不宜大动,只宜缓动,缓缓而动,百发百中.&我默念了两遍,冷笑一声,问他:&忙一天,就求来这个?&小宋表情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老总?你给解释一下吧,这什么意思?&我问:&是老和尚给你的吗?&小宋说:&没错儿.&我说:&你不是......从厕所门上抄来的吧?&小宋眨眨眼睛,忽然明白了我是在讽刺,便抢过纸条说:&老总,我要抗议啊.你对我是不错,但也不能侮辱我呀!&我笑了,问他:&饭都吃不上了,还搞这个.花了多少钱?&小宋说:&不贵,十块钱.节食两餐,就出来了.人总得有点信仰啊.&我说:&你给我十块钱,我到公厕去给你抄十条回来.&小宋说:&老总又拿我开心了.&我正色道:&日子不好过,搞点正事吧.&小宋连忙辩解道:&正事也搞着哪,正跟一个东北女老板接触,你就等着好消息吧.&这时天已渐渐黑下来,我约小宋一块儿去吃饭,他说不吃了,要把今天的求签钱找补回来. &&&   几日过去,小宋的事业不但没有进展,跟旅馆老板的关系反倒是越来越紧张了.一天晚上,露露急火火跑来敲我的门,告诉我说,小宋跟老板在收发室吵起来了. &&&   我赶到收发室,见两人正在对峙.小宋见我来,就说:&你说说,我跟鲁花开两句玩笑,他还不乐意了.他吃的哪门子干醋?&我心下明白,形势已今非昔比,小宋不知内情,冒犯了人家的禁脔了.却听老板气咻咻地说:&一来我就知道是个牛逼匠,整天吹吹呼呼.房钱交不起,搞什么搞?等你那牛扒城搞起来,北京城的老牛都让你吹死完了.&小宋指着老板鼻子说:&咱们一码是一码啊.我欠钱不欠人格,再说不好听的,我废了你!&老板轻蔑地一笑,说:&又吹牛逼!你个九头鸟,爪子长齐了没有?&&你他妈的山东棒子,我今儿就把你齐根儿撅了!&&我日你妈的!&&我操你奶奶!&老板大怒,一把揪住了小宋的意大利夹克衫:&你他妈的今天就给我滚!&小宋心疼衣服,抡拳就要打.我见势不好,连忙抓住小宋的手腕,喝住两人:&都是出门在外,干什么呢!&将两人扯开后,我推了小宋一把:&快回去吧,胡闹!&小宋愤愤地说:&我操!人他妈落难,连农民都来欺负.&老板反唇相讥道:&有种的你别住农民的店,马路上睡去!&我吼了一声:&行了!都歇会儿吧!& &&&   打架期间,鲁花也在屋里,却纹丝不动,坐在柜台后,埋头用圆珠笔在一本杂志上写写划划,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小宋莫名其妙为她打了一架,局外人只有我知道原委.我心想,哪天要点拨一下小宋才行,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来.小宋走后,老板坐到床沿上,犹自意难平,跟我唠叨着:&你说说,如今这小年轻的,怎么没人性?正事不干,就知道撩骚!我好几次跟他说,让他学学你老,人家露露送上门都不要.干事就得有干事的样子!&我哭笑不得,只好说:&你消消气.年轻人火力旺.你也体谅一下.我不同,我基本上就算是哑火了.&一句话,把老板说乐了,连埋头写画的鲁花也偷偷掩着嘴笑.一场风波就此过去. &&&   隔了几日,老板在走廊里遇见我,把我拉到一个角落,悄悄问我:&咱们都是老同志了,我就不耻下问了啊.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治这个不举的?&我心里暗自诅咒,嘴上却说:&我也不清楚.我的法子就是少办事.&老板露出一丝遗憾神色,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便凑近我,用几乎耳语的声音问了我一句话:&我可没有歹意啊,你老是不是......练功的啊?&我愣了一愣,哈哈大笑:&你想到哪去了?我倒是想练童子功呢!&老板略显尴尬,赔着笑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这两天派出所可能要来查.& &&&     &&&   10 &&&    &&&   应该承认,本文从&露露来访&这一节开始,我用了一些文艺笔法.然而,所有的情节都是有事实根据的.小宋,露露,鲁花,老板,甚至那两个商量着要每天煮土豆度日的唐山小伙子,在真实世界中都实有其人,至今我眼前还能清晰地浮现出他们的各种表情.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生存,人们苦熬着冬日.鲁花与老板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他们并没有脱离底层的那张网.真正的太阳并没有照到他们心里.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但我在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仍有一种悲愤感.地下的生活使我体会到一种巨大的不公平.我无法从头到尾用刚开始的那种平静笔调把生活记叙下来.有一种东西,棉絮一样,拥塞在我心头.似乎我不用文艺的笔法,不在文字中加些调侃,浓重的悲情会使我这叙述戛然而止,难以为继.我只是竭力想使气氛稍轻松一点,为了自己,也为了读者.因此就有了这个奇特的跨文体的文本. &&&   生活在北京高尚社区的人们,不会有余暇想到,在距离城市正中心十几公里远的地方,有这样一类灰色的人群,默默无闻地蠕动于地下.甚至所有生活于地上的人们都不会想到:这些人,与我们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操着同样的母语,有着共同的思维习惯,但却不能和我们坦然分享阳光. &&&   生活是灰色的,它不会像我以上的叙述那样趣味盎然.地下室固然是个小社会,但也不可能天天都上演令人解颐的轻喜剧.它更多的是死寂,单调,无奈.人们的表情并不丰富.奔波,生存,抵抗艰难的生活环境,就是全部的日常内容.我在那里的两个月,很少听到有笑声,几乎听不到音乐.黝暗的灯永远亮着,也就意味着太阳永远照不到这里. &&&   我至今仍记得小宋每天风尘仆仆,来回坐四个小时的公交车,一趟趟地去大钟寺,去北郊的养牛场,去拜访从报纸上看到的成功人士.他期望有人能慧眼识珠,并坚信奇迹马上就会发生.以我的经验,像他这样赤手空拳的人,在三四年内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我不忍心将此说破.我不能直视他在向我求教时那种狂热信徒般的眼神. &&&   我也不能忘记单纯而倔强的小鲁花.这份工作可能是她终身难忘的一份工作.正是这份工作,使她从穷乡僻壤来到了这个在世界上都排名靠前的大都市.我们都市人习以为常的塔楼,电梯,立交桥,可能曾是她梦中的天堂.她是那样虔诚地对待这份工作,我最经常看见的她,就是在埋头算帐的样子.宿费,电话费,小百货,三本帐可以说完全烂熟于心.她没有休息日,没有女伴,没有自己的私密空间.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想哭诉时,思念母亲时,想歌舞欢乐时,又怎么办?她究竟有没有一个桃红色的少女之梦?即使她和老板有了那种关系,我仍然认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接触到的少数最为纯洁的人之一.我不可能有力量拯救她出苦海,我甚至不忍心对她进行基本的启蒙.因为我记得那句话:最大的痛苦,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   我还记得露露.诚然,她的那次拜访,只是一次平平常常的拜访,不会有那么多戏剧色彩,但是她让我认识到了一个从事非道德职业的女性,对于事物的理解和我们普通人一样.在走廊里,在水房里,她的的确确是经常对我抱以善意的笑.我知道,那决不是为了钱,她分得清善良与丑恶.露露除了要承担与其他人一样沉重的生活压力之外,她还要多承担一份道义蔑视的压力.但是我从没看到过她灰心丧气或者尖酸刻薄的神情,她永远朝气蓬勃.我不知道她具体的谋生情况,她不是大学生,进不了天上人间那种地方,在金钱堆积起来的庞大世界里,我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生存空间.我只觉得,她比我要坚强得多. &&&   两个唐山的小伙子是我的邻居,我们每天都要打照面的.我后来发现,他们真的是每天从市场提回一袋土豆,在小屋子里过着不为人知的艰苦生活.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们的----豪华,欢乐,成功或漂亮女孩子......他们是鼹鼠,在漆黑的地下翻找着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   那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生活于地底下的老鼠.我们已经不可能顾及到尊严了.严寒的尾巴是这样漫长,春天迟迟不到.清夜里,我独自走在松榆里寒风凛冽的小街上,望见所有楼房里的灯窗都温暖得诱人.世界很大,可是,哪一个明亮的窗户属于我?读者们可能有过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决不可能有过一小时一小时捱时光的感觉.漫长的寒夜,它太广大了,无处不在,覆盖了我们的半球,我的曙光真能够像预期的那样到来吗? &&&    &&&   11 &&&    &&&   冰雪终于渐渐走远,小区内的草坪与柳梢,都有了些可以遥看的绿意.正午时太阳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以说北京的春天已经来啦.只是,地下室的温度并没有因此而升高.外边是春天,里面还是冬天. &&&   我不是个没吃过苦的人,在座的读者,恐怕不会有谁用手抓过农家肥,不会有人一天干过十六小时重体力劳动,不会有人住过冬季深山里的小窝棚,更不会有人在小煤油灯下无望地苦读过.这些,我都经历过.甚至我自己就做过八年社会最底层的人.这次住进地下室,并不是我生平头一次吃苦.但苦难感却好象超出了我的承受底线.因为早在三十年前,我就永远脱离了底层.虽然我有时也想起那时的事和那时的人们,但我决没有想到过,在世纪之初还会有如此艰难的境遇,有这样一群无望的人们. &&&   在乡下的时候,冷了,可以烤火,睡觉也有火炕.冰冷的床,是那些身强力壮的北方农民也吃不消的.而在这个地下室里,你会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热源都已耗尽了.墙上靠墙的地方,有以前的住客贴上去的报纸,那报纸永远是潮乎乎的.市内的空气像冰块,无处可躲.我有电热毯,点着它,还要盖上两层被子才能御寒.可是,有的人却是干挺着的,他们舍不得买电热毯,也用不起电.小宋在我面前坐着的时候,总是在身上左挠右挠的.他一面就咒着:什么鸟屋子,睡长了真要睡出病来! &&&   他一趟一趟往市内跑,每天晚上都要跑来擂我的门:老总老总,我来跟你汇报汇报!孤苦无助的人,也许很需要有人分享这奋斗的艰辛.坐在我那里,他不厌其烦地描述白天怎么去叩见成功人物的过程.接待小姐的态度如何,助理人员的表态如何,大约还有几天就可获得大人物的召见.他手头有五六份装订得很时髦的策划书,反复掂量着,该给谁,不该给谁?人家会不会认真看,看过后能不能看出这创意的巨大含金量来.我问他:你连吃饭都勉勉强强,哪来的钱搞这么漂亮的策划书?他得意地笑了,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我哪里舍得这么搞.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我又问:一本要多少钱啊?他又笑:其实最后没花多少钱.我把底稿拿到打字店,一边搞就一边聊,诉苦吧,施苦肉计,一直要击中老板的软肋,把打字小姐眼圈儿也给说红了.最后的结局就是,店老板大手一挥说,兄弟,谁都有为难遭灾的时候,别泄气,这东西我只收你半价.今后尽管再来,费用先欠着,别跟我提钱!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小宋朝我一挤咕眼,末了说:你看,这不就少花钱多办事了么? &&&   他的梦,寄托在成功人士的案头,策划书被秘书送进了大人物的办公室.他们何时能抽空翻翻?在他们眼里,小宋不过是无数狂想者中的一个.十几页上的文字图片,能不能使老总们灵光闪现,抓住价值所在,看过之后微笑着吩咐秘书;把那小伙子叫来吧!这种希望,太渺茫了.往往是,三天过去了,小宋笑笑说:贵人多事,还没来得及看呢.六天过去了,小宋有点坐立不安:怎么回事?忘了吗?等吧,没法子!十天过去了,小宋有些沮丧:唉,准是不感兴趣.只要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啊,准说动他!妈的那个秘书,准没说什么好话.没一点儿现代企业的意识,他怎么就能当上老总的秘书? &&&   这样的过程成了轮回,我一次次听着,帮他分析着,鼓励他耐心等,尽管我知道,那成功的机率简直就和一颗陨石砸到脑袋上一样,微乎其微. &&&   树渐渐绿了,小宋的棉夹克换成了春秋夹克.匆忙的他仍是一大早就出发,不知疲惫.我知道,他是想始终保持一个&在路上&的状态.人在奔波,就要少一点绝望感.这个城市并不宽厚,最相信小宋智慧潜力的,就只有他自己了.如果没有这种近乎盲目的狂热,他恐怕早就崩溃了.从北京东南的松榆里,到北京西北郊区的养牛场,坐公共汽车要倒换四次车,光单程就要两个多小时.多半是站着,车内人挤着人,外面的路无尽头.我记得小时候常唱一首歌: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我不知道,那些沿途的高楼大厦,豪华酒店,巨型商场能给小宋那颗火热的心以什么样的回报? &&&   小宋是个没有工作的人,但他那种狂热的工作态度,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12 &&&    &&&   小宋不断向我传递着鼓舞人心的好消息,他也确实见到了几个人,有承包了北京音乐厅的钱经理,有某畜业公司的王总,有某纺织集团的张总,还接触过一些台湾人.台湾人的反应比较好,多半对小宋的构想赞不绝口.而其他几位北京城里的大腕却迟迟没有回音.小宋的信念终于有些动摇了,央求我也给他想想办法.我心里苦笑:要是有办法,何至于混成这样?在这个城市,我所认识的人,大部分是口惠而实不至,我听到过最痛快的承诺,最豪迈的抱负,最热情的邀请,最诱人的远景,但是,此刻却不能奢求他们对我有一分钱的帮助.汉语里最打动人心的词汇到了他们嘴里,原来就只是个响儿.我曾经将他们的承诺打了百分之五十的折扣,来决定与他们的交易或合作,可到头来发现,那些热辣得让你感动的承诺,最后的底牌只是个零! &&&   也许是小宋的执着感染了我,我搜索枯肠,忽然想起来一个人,也许有点儿用.这是我此次来北京才认识的朋友,有过泛泛之交.他是河南洛阳人氏.那时全国性的对河南人的讨伐还没有开始.不过即便是开始了,我也自有我的好恶标准,不会管那些.此人三十六七的年纪,白面皮,书生样子,待人彬彬有礼.我在这里姑且就叫他阎先生吧.阎先生自称父亲是外经贸部的官员,他自己在澳大利亚注册了公司,现在又回到北京来发展,专门做些项目投资中介的活儿,有时也给人家&跑跑部&,也就是疏通部里的紧要关节.我看阎先生交往甚广,喝一会儿咖啡的功夫,要接八九个电话,手边还常拿着两三本厚厚的可研报告,忙碌得很.他衣着阔绰,举止不凡,不大像是空架子.在我落难之后,他就找不到我了,当然我也无颜再跟他联系. &&&   我把阎先生的电话告诉给小宋,让他自管打着我的旗号去会阎先生.小宋说:那怎么行?你总要先吹吹风,不然他怎么肯下力气?我想想也是,就到收发室给老阎打了个电话.老阎说:老兄,怎么搞的,失踪了?不会是被绑架了吧?我说:玩笑了,谁绑我干什么?梢有不方便罢了.老阎是场面上人,便也不再问,只是奇怪地说:你这电话号......是什么地方啊,跑到郊区去了?我说:咳,一破饭店.老阎问:什么饭店?我说:叫什么......地府饭店吧?老阎便有些疑惑:有星没星啊,你就住?还有叫这名儿的?你老兄,嘿嘿,怎么神神鬼鬼的.我这才把小宋的事跟他说了,老阎说:可以啊,让他来找我吧.正好这几天有几个人找我谈投资.我没忘了找补一句:小宋现在可是不大景气,您包涵点儿.老阎立即明白了,说:嗐,你的朋友,我还能拔毛吗?我说:他可是连饭也请不起.老阎说:好说,我请他.得,不跟你说了,我还开着车呢! &&&   两天后,小宋去见了老阎回来.我问:情况如何?小宋挺高兴,向我一拱手:老总,谢谢你啊.事情虽然没有眉目,但是老阎还是个办事的人.我心里没把握,就问:他办公的地方你去了吗?我可是跟他不大熟哦.小宋说:去啦,不错,很有派!我问:怎么说呢?小宋说:他那个小秘真不错!我有些恼了:我问你正事儿!小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还行吧.老阎说,不知道我这项目这么小,还以为是大项目呢.他手头有几个人,台湾,大陆的都有,但都奔着大的来呢.他说,要是六百万的项目,找钱还容易点儿儿,六十万,太小,人家投这点儿资嫌累.他让我等等,容他再找找.我听了,沉吟半晌,然后拍了一下小宋说:小宋啊,老阎说得对呀,你这主攻方向整个就错了! &&&    &&&    &&&   13 &&&    &&&   小宋两眼一放光,拽住我:来来来,老前辈!你好好讲讲.我说: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没有细化分析有钱人的心态.老阎不愧是老手,他说得没错,大钱好弄,小钱难套啊.你我现在住地下室,穷得叮噹乱响,想着六十万可是笔大钱.但是那真有钱的,六十万不过九牛一毛,洒洒碎.咱们光盯着大集团大公司,他们有钱是不错,但他们有没有耐心做这小买卖?人家越有钱,就越想图快,快进快出,一门心思做的是投机生意.做金融,做房地产,做股市庄家.几个月,最多一年,资金翻番,就收手!完了再找机会.谁能放到你这儿六十万?做牛扒城,最快两年才能收回投资,第三年才开始赢利,急死人了不是?再说,项目没有大小,一样的操心,饮食业的变数就更大了.这么个蝇头小利的东西,却要花这么多心思,无怪乎他们没兴趣.小宋闻听,就有点急:那怎么办?完蛋了我?就得等死了?我说:你急什么?老阎不是给你点了路子了么?去找小商人.大陆的不行,都有急功近利的毛病,你找台湾人.一是懂规矩,好合作.二是作为个人投资,想拿出积蓄的一部分,在大陆找个稳定的生财之道,你这投资总额对他们来说,正好.不大也不小,他们也有耐心等你慢慢做大.磨合好了,兴许能完全放手让你做.小宋听了,精神一振:好哇,英明!老前辈,晚生茅塞顿开呀!让我再理理思路.不过,我倒想问你个问题,以前想问,又怕唐突了.你老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湖圣手啊你是,窝在这种地方干嘛?我摆摆手说:先不说这个.人有旦夕祸福,不是主观愿望能说了算的,你就历练去吧.小宋就笑:我以前是有眼不识真人了,还以为你是猥亵了女学生,东窗事发,跑这儿避风来了.我斥道:你小子,没好话! &&&   小宋自去重新操练他的事业,又是接连地早出晚归.他的话,触动了我的隐痛,好几天都郁郁寡欢.一日黄昏,我又磕磕绊绊地出去买报纸,路上冷不防有人从后面上来,搀住了我的胳膊:老师,您上哪儿?我一看,是露露!露露没化工作妆,素面朝天,我一瞬间竟产生了错觉,她怎么跟我那前妻年轻时酷似?有一种影子你真是到哪里都甩不掉.露露问我:吃饭了吗?我摇头.露露就说:正好我也没吃.今儿我做东,咱们走!我连忙说:不用不用.露露笑说:您老客气什么呀?我说:这不好,姑娘.都不容易,您甭管我.露露惹人怜爱地撅了撅嘴:老师,一顿饭还能吃穷了么?您瞧不起我.我说:哪能哪能,我是说......叫小宋看见了不好.露露一听,柳眉倒立:什么小宋,毛儿都没长全呢,还当自己还是个人物!我说:露露,姑娘家,别这么说话.露露竟来了倔脾气:您不提这个要饭的小宋则罢,您提了,今儿就非得跟我吃这顿饭不可!我也有点急:露露,这马路上,拉拉扯扯的不好.露露说:拉拉扯扯怎么啦,您就是我老爸还不行?我只好说:好好,我去我去,成了吧? &&&    &&&   14 &&&    &&&   露露扬手就要拦车。我说:就别往远地儿去了。露露说:成啊,今儿就不去马克西姆了。咱们去个近地方。此时天已渐暗,狂风骤起,沙尘暴眼瞧着几分钟内就将半个天都染黄了。我心说,怎么会这么恐怖啊?塌了天一般的架势。露露眯着眼拦下车,招呼我快上。两人打仗似地上了车,露露指点着司机,三拐两拐。从潘家园桥下来,开了还没到一站路,进了一个幽静的宾馆大院。我好生纳闷儿:天天在这附近瞎逛,却不知咫尺间竟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   下得车来,走了没三步,黄沙就扬雪般地洒了一脸。坐进大堂西餐酒廊的时候,两人都快成土猴了。坐下来,候了五分钟,服务生才姗姗来迟。小伙子也不作声,甚是踞傲,冷冷地伫立等候。我从他眼里读出了一种隐隐的蔑视。这小子心里准在想,哪里来的老帮菜,还带了个没化妆的土妞?露露扫了他一眼,拿起自己前面的菜单,问:老师,您吃什么?我说:女士优先。露露就说:我要黑椒牛扒。服务生嗯哼一声,用英语问了一句话。露露眼也没抬,一摆手说:我不会英语,等会儿老爷子点菜,你再说,好不好?服务生便改用中文问道:几成儿熟?露露答了,又问我:您老来吧。我说,也一样吧。露露说,您那牙口,不行吧,要茄汁猪排吧。我说:行。又点了沙律、罗宋汤等等,露露就说:就这些吧,我也不摆谱啦,真心实意请您老吃顿饭。服务生退下,露露鼻子里嗤了一声: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雏儿? &&&   这样的环境,我并不陌生,说来也不过才疏远了二十来天。今天却令我有骤进天堂的感觉,脖子都硬得不自然,怕人笑话。我对露露说:无功不受禄,你是有事要求我吗?露露说:老师,您太精了,我这事呢不大也不小。我心说,我一个穷酸老头,能帮她什么呢?露露说:别人都叫您老总,我认为您就是个读书人。我打小就没和正经读书人接触过。您是头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我只有一件事求您。我早晚是要结婚生子的,您先给我将来的孩子取个名儿吧。我略感惊讶,说:这还早着呢吧?露露说:我觉得您取的名儿,准能给孩子带来好运气。我惊诧莫名,感叹道;露露,我以为你是。。。想不到,想不到。露露笑了:您以为我是个坏女孩,也就不可能做个好母亲?我看看露露,她笑得很好看,在野性里却透出一种圣洁。叶落于沟渠啊,她是不应该受什么谴责的。一股怜惜之意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我说:这两天我想想,想好了写给你。不过,不知有什么要求没有?露露斩钉截铁地说:要带点儿书生气! &&&   菜肴陆陆续续上来,我惊奇地看见,露露熟练使用刀叉的程度远强于我,有板有眼的。我说:好家伙,你用得这么标准?我可是不行啊。露露说:学的。有个台湾老板包了我三个月,那人心好,有耐性,把着手教我,就学会了。我心里叹息不止,问她:你做小姐,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露露说,青春饭,能吃几年?现在就够背的了,将来更一天不如一天。攒个三五万,回家嫁个老实人,开个小店,过日子吧。只希望将来孩子别受罪,说什么也要让他多念书。 &&&   我这才发觉,露露也是个平常女性,身上也有母性的光辉。地下室虽然阴暗,但她的心并不阴暗。她那小小的对于未来的渴望,是最正常不过的人的基本愿望。她会嫁人,会在将来的乡村岁月中老去,变成一个慈祥的老祖母。她的儿孙们,决不可能想到,他们的这位温厚慈爱的长辈,竟有过如此样子的青春。 &&&   露露见我沉思,就问:老师,您一进地下室,我就看出来,您是个好人。我和我那姐妹议论过您,我们不相信您能干坏事,但又想不通,您怎么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住地下,是应该的,您是真不该住在这儿。我沉默了一阵儿,对她说:我倒霉,一不是因为钱财,二不是因为女人,我是书读的太多了。露露笑了:得了,书读多了会倒霉?我说,古人说了,尽信书不如无书。我送你两句话,以后教育你的孩子,那就是,小时要读书,长大莫读书。读书别当真,只当磨光阴。露露惊异地问:为什么啊?我说:因为咱中国的事儿,和书上说的不一样!露露说:那您是。。。我说:我是个老总不假,但我是吃饱了撑的理想主义者,一边经商,一边还读书,一不小心读进去了,读傻了。以为文化是个好东西,把什么都不要了,一头扎进北京来,想过一过文化生活。哪曾想,活活做了这地老鼠!露露见我有些激动,连忙说:老师,咱不说这个。您虽落了难,可谁也不敢把您瞧扁了,蛤蟆也会有翻身的时候,何况大活人!我说:你可要记住,将来养的是姑娘,可以让她上大学,若养个小子,高中足矣。要幸福,当官经商都是路,就是莫读书!露露此时有点儿慌了,起来搀着我说:您吃好了么?咱们回吧。 &&&   落地窗外,沙尘暴仍在肆虐,路灯昏黄一团。我走出门,感觉沙子打在脸上的感觉,很痛快,痛快极了。。。 &&&      &&&   15 &&&    &&&   外面风势小了许多,但仍是黄尘满天.坐在出租车上,能听见风掠过高楼时发出的呜呜哀鸣。露露坐在前面,扭过头来说:您刚来的时候,逗乐着呢,他们说您是摸了女学生的乳房,没处躲了,才跑这儿来的,我可不信。我脸一红,对露露说:都是小宋胡说八道!露露说:那天上您屋里去,我都做好思想准备了,您要是动手,我就乐不得的,赚个饭钱;您要是不动手,我就算认识认识您。哪知道您那么大岁数,还腼腆着呢,眼睛都没处搁。我心说,哪有这样的老流氓啊?我实在止不住乐,对露露说:行了吧,姑娘,甭说了。露露又说:您这种老男人啊,最好,人家说是什么来着?极品。最会疼女人了,做爱也温柔,还要一边放着小提琴曲儿呢。露露的话,说得开车的&的哥&瞠目结舌,连连侧过头看她。露露就说:怎么样,哥们儿?我说的没错儿吧? &&&   刚刚通过潘家园桥,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喊了声:哎哟,怎么这么多&雷子&啊?抬头一看,只见马路上站着一群穿新式黑色警服的警察,其中两个还挎着微冲,领头的一个正示意停车。我一下挺起身来:怎么回事?露露看了看说:没事儿,抓通缉犯的。停顿了一下又对我说:我要是有什么事儿,麻烦您告诉我那姐妹一声。 &&&   车缓缓停在路边,一个警察走过来,弯下腰看了看车内,说:请两位下来一下。下车后,我和露露被分开,警察看了我的身份证,盘问了一下,我应对如流。盘查露露的是一个有经验的警官,他问了很久,然后将头一摆,示意露露:你,跟我们走一趟。又对我说:老同志,没你事儿,你走你的吧。露露稍有些犹豫,警官喝了一句:走吧!露露便说:我要付车钱!她两步跑到我身边,从袋里摸出十元钱递给我,压低声音说:告诉我姐妹,是****的,赶紧找人&捞&我。随后,她步态从容地走向了路边一辆警车。 &&&   松榆里地下旅馆的这个夜晚,注定了要极不寻常。过了半夜12点,当鲁花要锁大门时,小宋也没回来,这是绝无仅有的。老板懊悔莫及,坐在床沿上,一个劲儿用手拍床板:坏了坏了,怨我,心太软、心太软哪!我劝慰他说,情况还不明,先别急,等等再说。一会儿,小电工拿备用钥匙开了小宋的房门,上来报告说,东西都还在,好像不是跑了。我也替小宋打着保票。老板咬咬牙,亲自下去,把两个没有身份证的住客撵了出来。那两人苦苦哀求:您看这么大的风,黑灯瞎火的往哪儿去?老板吼道:爱哪儿去哪儿去,火车站,医院!都是你们这帮盲流惹的祸,走吧走吧! &&&   喧闹平息过后,地下室所有的屋子都门户紧闭。走廊里悄无声息,能清晰地听到水房的滴水声。一声声,一声声,空寂而凄凉。 &&&    &&&   16 &&&    &&&   我把经过跟露露的那姐妹说了,那姐妹倒也镇静,只是有些疑惑:没听说最近要扫黄啊?这个露露,准是证件又出了问题。她就是粗粗拉拉,屁眼大得把心都丢了。那姐妹想想,说问题不大,马上就能办,捞得出来捞不出来,得看运气.说完就跑到楼上门口,猛打了一气手机,自去忙着&捞人&去了。 &&&   这一夜,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凌晨四点才昏昏睡去。小宋和露露的影像,交替在梦中出现,构成一段段古怪的情节。早上醒来,却又一点儿都回想不起来。第二天,又在期待与失望中捱过,两人都是音信皆无。老板吩咐电工,把小宋的东西收拾了,暂存在电工房里。他一整天铁青着脸,总觉得是做了件得不偿失的事。若小宋真的跑了,这花脸乎哨的几件行囊又又何用?我并不太担心露露的命运,她掉脚恐怕不会是这一次,估计自能应付。却猜不透小宋到底出了什么事。跑了,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可能是失去了自由。不过,他又能犯什么事呢? &&&   地下室里猛然少掉这两个特色人物,一下就失去了生气。我心理上尤其不能适应,觉得同甘共苦的伙伴好像就此不会再见面了。他们两个虽然势同水火,但苦熬无奈之状又何其相似,实是一棵藤上的两个苦瓜。我与他们仅仅认识二十来天,却似共事了许久的同事,他们突然一走,连起居坐卧都变得索然无味了。往日相处的平常细节,丝丝缕缕,都让人怀念。 &&&   趁着这个空当儿,好像我应该讲讲我自己了。往事很多,那只是我的一个背景,与地下室实不相干。但有些事,是决定了我今天这种命运的原因,不可不提。我十二年前南下深圳,从一介书生变成公司白领,卖命多年,辗转流徙,终于在海南一家房地产公司站稳了脚跟。老板器重自不必说,而且由于性情投契,两人的关系已不是主仆关系,几经荣辱沉浮,已成兄弟一般,公司产业有我一份,已是笃定之事。 &&&   古人常讲&满则溢&,&物极必反&,这鱼龙变化的事真是无道理可言。那几年,海南的房地产盛极而衰,我们无事可做,又没有像潘石屹那样果断移师北上,结果就在原地蹉跎着。炎夏日长,我无以消遣,千金买笑、笙歌宴饮的事,也不多了。一是鼎盛期已过,诸事要顾及长远,不能有今天没明天的胡来;二是经济萧条下去,三陪素质也大不如前,有的竟就是三家村的野雏儿,放下锄头就进了欢场,令人无甚胃口。忽然一日,路过书店,进去逛逛看,竟有久不见汉官威仪之感。随手购得几本,回来后竟读了个昏天黑地。想我当年也是嗜书如命的人,读得痴了,竟不知外面世事已经变化,人人都在捞钱,我居然能关门写诗,想着做捞什子北岛顾城第二。直到老婆忍无可忍,移情别恋,与一笃实汉子定了山盟,要去共创小康,跟我摊牌谈离婚了,我才如梦方醒。男人之痛,莫过于此啊。我激愤之余,胡里胡涂就下了海,从此手不碰卷,只拜孔方。一晃儿十年过去,我既视婚姻为畏途,又把那读书看成是天下第一蠢事。虽未自己打下一片天下,却也享尽浮世繁华。中间妙趣,这里已不宜再说了。总之是孑然一身,花天酒地,就这么做了个快乐的王老五。 &&&   待伤痛渐愈,十年后重新拾起书本来读,竟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尤其那日本的小说,委婉细腻,韵味深长,伴我度过了很多无聊时光。我在公司是元老,半个家由我当着,行事古怪已无人敢于指责。即使老板对我,也格外宽容。于是我身在曹营心在汉,重新做起了文学梦。上班时间,堂而皇之,或写小诗,或写散文,试着到当地媒体一投,竟每发必中。我欣然面有得色,不知这不过雕虫小技耳,却以为是天生我才。偶有斩获,便向职员吹嘘一番。那些年轻职员懂得什么,又惧于我的权势,自然附和说好,我便越发的不知斤两了。 &&&   直至有一次,我浏览报纸,忽见大作家退之先生要来给文学青年讲课,便头脑一热,想去一睹名人风采。当下打听好了时间地点。某晚,命司机载我去学院,混在青年学子当中,聆听了退之先生的一堂文学讲座。不想,先生的一席慷慨之辞,竟造成我命运天翻地覆的变化。 &&&    &&&   17 &&&    &&&   退之先生侃侃而谈,不因听众大半是年轻人而轻慢半分。话题不知如何,就转到有偿报告文学上去了。先生语气骤然激愤,他说:自古以来,文章乃担道义之事,谁见过有拍马文章能流传下来?诚然古人也有干谒权贵事,但就是诗圣杜甫的《大鹏赋》,也难以流传。至于给富人写拍马文章,更乃骇人听闻。文章书册堕落到此,不如直接去印钞票。古今中外,名著万种,诸位听说哪一部是为富翁唱赞歌的?文人既然从文,当是不屑于龌龊事,如要龌龊,又何必舞文弄墨,直当婊子去算了。 &&&   先生虽不是在说我,不知为何,我在底下听得如坐针毡。忽然觉得文人之伟大,简直顶天立地,只逼出我那西装下面的&小我&来。先生演讲完,学子们蜂拥而上,东问西问。我两手空空,无以为敬,只好挤上去,双手递上名片一张。先生接过,看了,貌谦而实倨,微笑道:对不住,我从来没进过什么公司,也就没有什么名片可送你。我听了,顿时无地自容,以为眼前就是鲁迅再世,红了脸,支吾两句,便落荒而逃了。 &&&   那晚回来,我失魂落魄,晚上竟一夜未眠。先生之高风亮节,衬出了我的渺小。不要说那些狭伎风流的事,就是我洋洋得意的办公室谋略,也不过都是小人的龌龊。现下的所谓公司,大多其实是小朝廷,老板坐上大班椅,感觉就是在做皇帝。而职员就是一群没有脊梁的臣子,靠溜须拍马谋碗饭吃。我历练多年,已深谙此道,知道老板的痒处在哪里,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先是鞍前马后,夹着尾巴做人,其实不过是办好了差,不忘表功;办砸了,则死不承认,能推责任就推,推不掉就强调客观。老板生性粗疏,懒得过问细事,竟事事都交给我办。我小心从事,决不违拗,总哄得老板高兴。也有那个把耿直的职员,觉得老板的某些决策,实在低智,免不了要发些牢骚,传到了老板耳里,下场就是走人。而我韬晦有术,几年间就做到了一人之下。有那不知深浅的后来者,以为取我而代之易如反掌,视我为晋升途中最大障碍,每每为了邀宠,便向我发起攻击。我则先行忍让,从不逞匹夫之勇。待挑衅者以为我不过尔尔,则不免大意,行事必然乖张,露出些破绽来。我则无意间向一二同事稍稍提起,有那好事者,便会跑去向老板报告。老板来征询我的意见,我这才施展反击,痛陈此人之不可靠,对手的结局可想而知。如此,屡试不爽。久而久之,职员都知道我一手遮天,想邀宠是不能绕过我的,于是纷纷向我示好,我则将他们收为心腹,或给予好处,或帮忙遮掩过失。职员们自是感恩,在老板面前,只说我乃是少有的好人。老板越发认为他没看错人,我这宰相也就当得更自在了。从此大家不再叫我副总,而改称&某大人&。我心里只笑,大人之所以是大人,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中国宫廷史罢了。 &&&   上述种种,现在想来,都是我年轻时最痛恨的小人行径。现在,我不以为耻,反倒沾沾自喜。人要堕落,为何竟如此之快?想了一晚,早上,我叫来司机,载我至海滨,看了大海碧涛良久,终于问自己:人,怎样才不算枉活一世? &&&    &&&   18 &&&    &&&   自那以后,我订了《读书》杂志和《中华读书报》,开始了思想回归的历程。九十年代的后期,有几个词是知识分子文章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比如&人文关怀&、&精神家园&、&坚守理想&。这些东西,打中了我的思想软肋。我想,我的精神,确实脱离了家园,游荡得太远了。我们这个公司,在九十年代前期,曾在三年内,折腾光了2700多万资金,最后换来的是一片荒草地。这些钱,没有一分钱是劳动创造出来的,都是公司通过各种乌七八糟的手段借贷来的。当我跳出了商界这个圈子来审视我们这群人的时候,确实惊出了一身冷汗。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而是寄生虫。2700万不可能是银行凭空印出来的,而是有人一元一元地用劳动创造出来的。我们把它变成了银行呆帐,变成了杯盘狼藉,变成了一片荒草。我们当初的注册资金是假的,可行性研究报告是假的,我们的经济活动整个都是假的。在挥霍掉2700万的日日夜夜里,只有荒淫无耻,才是真的。 &&&   退之先生唤醒了我的良知,一种人文主义情怀在我心中滋长。我每天仍在上班,做计划,发指令,职员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思想的风暴始终在酝酿。直到有一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一则公益广告,得知只要肯出手捐助200元钱,就可以使一个失学的乡村孩子上一年学。风暴终于摧枯拉朽地袭来。我拿过了计算器啪啪按了几下,得数让我目瞪口呆:我们挥霍掉的2700万足可以使13万5千个失学的农家子弟读一年书。我是个因为文革而少年失学的人,又是个在穷乡僻壤呆过的人,精神上嗷嗷待哺的苦难滋味,终生难忘。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有那么一段时候,我耳边总是恍惚能听到13万个孩子的饮泣声。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就是挥之不去。我无法想象2700万变成现金能有多大一堆,我只知道:我们已经罪恶如山! &&&   终于,我跟老板摊牌了:我要走。既然我已知道了罪恶,我就再不能与它共处哪怕是一天。老板当然无法知道我的思想变化,他掩饰不住惊奇,说:你干嘛要走?这公司不就是你的么?你要到哪儿去?你还能干什么?我说:我要去北京,我要去搞文化。老板说:在公司你有房有车,我待你像亲兄弟。这两年是不大景气,但我们的艰难期马上就要过去,好运就在眼前。我问你,你到底要什么?我说:人各有志,并不是你对不起我。我此去决不是为了钱。我私人帐上还有若干,实际上是你帮我赚的,公司现在需要钱,我还给你,只留下机票钱就够了。老板拍案大怒:你疯了!你到北京靠什么生活?我说:北京我有朋友。老板气得站起来又坐下:你,你,你老糊涂了,朋友还靠得住吗?我说:我相信靠得住,我们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老板无言良久,突然爆发了:好,你走吧!走啊!我不要再见到你! &&&    &&&   19 &&&    &&&   在海南那段生活的最后一年半,我思想上的冲突和对人生意义的考虑,远比上述的要复杂得多。在九十年代,受人文主义感召而放弃商界位置,甘冒清贫生活的风险投入文化事业的,不能说绝无仅有。但我知道是极其少见,且不能为人所理解。 &&&   我走的时候,完全是低调处理。老板未再挽留,也未在公司宣布我的离开,一切都像只是出一趟长差的样子。我遵守了我的诺言,把我的存款转给了财务部,作为我临时借给公司的钱。直到最后一天临下班时,职员们还在频繁地向我请示工作。是啊,多少年来我已是公司里的灵魂人物,是机器上的主轴,所有的人都无法想象,没有我,办公室该怎样运转。最后一晚,我坐在别墅凉台上,听着芭蕉树叶在暗中悉簌作响,许久不能入眠。 &&&   第二天一早,我只叫了司机来送我,他憨厚寡言,跟了我多年,这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路上闷闷不乐。在机场,托运完了行李,我跟他作别,他问:什么时候回来?我说:说不上了。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问了一句:副总,你没有什么事吧?我忽然有些伤感,握了握他的手:兄弟,回吧! &&&   带着近乎悲壮的绝决心情,我飞向了北京。我知道,这一次是净身出户了,前程多有不可预测处。我所有的财富,就只是心里火一般炽热的人文主义信念了。 &&&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到了北京还不到一个月,就陷入了绝境。不要说实现人文主义理想,连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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