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弟19岁以前老实内向的人挣不到钱话少,在私人修理店学修车,他干了一年多,技术没学到,还天天被人欺负了一年,

  因为转起来很麻烦  而我又百年不遇的懒  所以................  http://forum.doyouhike.net/ut/topic_show.cgi?id=116067&h=1&bpg=1&age=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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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  3
  哇,懒,真懒!  偶来Ctrl+C 、 Ctrl+V  【走不到尽头】0614 新驴上路     10点多广州起飞,12:30到成都。找到川航的免费班车,黄色小面包,好象拣了一个大便宜,顿时兴奋起来。至少节省30元车费,如果能搭上今天去察隅的车,又节省30元住宿费。对于两个失业的旅游者来说,省钱无论多少总是开心。     回想上午,和暗花在白云机场会合时,两人都懵懵懂懂,迟钝,没一点踏上征途的兴奋。甚至没意识到这是我们在旧机场的最后一次起飞(三个月后当我们回到广州,白云机场已经搬迁到花都)     之前,我和她只见过两次面,彼此还很陌生。她是个白皙清秀的女孩,老老实实地靠着柱子站着,胸前挂一个背囊,腹前缠一个腰包,脚边靠一崭新的橘红色背包,70+10升,足有半人高。我脑中闪现出两个大字 “新驴”,她怎么把它弄上单薄的肩膀?她不会后仰翻倒吧?背着它在高原上能走多少步呢?     看我的包比她小一半,还没装满,她觉得不可思议,说她的实在是减无可减了。一问,果然除了必须的冲锋衣抓绒衣,还带了两件毛衣,见我瞪大眼睛,她犹犹豫豫地补充:还有一条毛裤,防潮垫也塞包里。毛裤,这个名词,听起来古老遥远,散发着樟脑味,广东人一辈子也没机会穿,这次走出箱底,到高原上晒晒太阳,让超强的紫外线杀杀菌。     暗自作好帮她分担的心理准备。回想两年前第一次进藏,自己也是个怯生生的新驴,跟着几头老驴,享受他们的照顾。看来这次该轮到自己照顾人了。     我吩咐她在原地不动,看守行李,把身份证和机票交给我,去办登机手续。目光坚定自信,语言简洁明了,行动敏捷利落, 表现的像个老驴般轻车熟路,让她觉得跟着我就不用担心,排了半天队才突然想起,两个大包应该办理托运。充老驴失败,灰头土脸跑回去找暗花,她早发现问题了,可没好意思说。     高升桥加油站下车,背着大包,在十字路口走了几个来回,问了好几个人,才搞清楚方向。 找到某招待所停车场,见一漂亮威风的吉普车正在洗澡,冲上去问是不是去察隅的,洗车人一言不发,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原来是公安局警车。     树下一帮男女在打牌,去察隅正是在这等车,他们之中应该有招待所的负责人,服务员,司机,还有乘客,可惜分不清谁是谁,都对我们爱搭不理的,所谓察隅班车,其实是私营的客货车,没有固定班次,只有价格,凑够人数就走,有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星期。     本来我们两个有无限长假期,不赶行程。但和西藏班白云老师约好,在察隅会面,走访她的藏族学生家庭。这个佛山女子曾经徒步墨脱,这次又想徒步穿越茶马古道。叫我们给她带些东西进去。她的时间紧迫。若我们在成都耽误几天就会错过了。     再次打通司机老肖的手机,三菱吉普和伊威克货车结伴走,要等货车卸下货,再装好货,保证今天能走成,肯定给我们留三菱吉普的座位,这才放心。       【走不到尽头】0614 体院看帅哥     至少还有两三个小时才能出发,打牌的男女百般说服我们,花十元钱开个房,洗刷休息一下。窄小黑暗的钟点房,不知道发生过多少肮脏的交易,我们绝不花这冤枉钱。可又怕直接拒绝得罪他们,不给我们留好座位。借口说要上街买东西。     找邮局书店买明信片和邮票,找超市买牛肉干和零食,办完事,时间没花掉多少,能消磨一个钟的活动有:网吧上网,洗头做美容,做足底按摩。 可旅程才开始,就腐败,不妥。路边一大门,成都体育学院,不如进去,看帅哥,赏心悦目,还是免费的。一展色娘本色,暗花举双手赞同,看得出她很担心我革命尚未成功就开始腐败。结伴旅行,若是消费习惯不同,一个节俭,一个奢侈,两人都会很难受。     树阴下坐着成排的男生,篮球场足球场上全是活力的身影,帅哥并不是想象的扑面而来,需要自己观察挑选。     跑道上一排学生叉开两腿,高高撅起屁股,两手触地,拉伸韧带。我举起相机,透过铁栏杆抓拍,被一男生发现高喊起来:老师,有人偷拍我屁股!!学生哄笑起来,我也笑着回应,给自己解围:没拍到呢,再做一遍。     武术馆里舞弄刀枪棍棒,翻腾击打,哈哈声不断,馆外的空地树下,有人站桩,有人太空漫步,耍太极。同属中华武术,动静快慢,相映成趣。练武术的人,个头普遍不高,李连杰是代表,追究原因,瘦弱或矮小的男人,为了不受人欺负,特别容易迷上的四两拨千斤的武术,一技防身,反弱为强。     想起自己这个武术门外汉,凭借高超的想象力,在武术网站混得风生水起,结识一帮江湖义气的兄弟,去年和两个圈中老大(小之和大雨),同游稻城,不料结下一团乱麻的恩恩怨怨,不觉已是一年,物是人非,心中仍然隐隐作痛,仍不敢相信那些戏剧化的情节。     拉回思绪,继续看帅哥,刚游完泳或洗完澡的男生,赤裸上身,大咧咧裹着毛巾,露出黑毛腿,湿漉漉的头发,红亮亮的青春豆,在校道上晃晃悠悠,空气中弥漫着雄性的味道。     想起也是体院毕业的朋友大侠,曾给我讲过一个经典段子:体院的学生普遍身体早熟,性能量过剩,男生几乎天天需要手淫。同一宿舍十个大汉,睡那种铁架的上下床,若有人手淫,摇起来响动很大,严重影响他人。所以大家很快形成默契,每天熄灯后开始干活,半小时内结束,10个人同时晃动铁架床,简直震天动地,哐铛哐铛的金属声,加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好象乘上一列呼啸的火车,。     嘀嘀嘀,短信响,“你在哪里?做什么呢?”竟然是大侠的短信,真是“想到曹操,短信就到”,这种巧合已经多次发生,莫非我功力见长,念力大增?回复:“我在成都体院看帅哥,回忆你讲的故事,怎么想起给我发短信 ?” 他回复:有心电感应吧?     和暗花讨论对各类型男生,她喜欢玉树临风,斯文白净,成熟深沉的 ,我喜欢高大健美,阳光灿烂的,简单明朗的,她讨厌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幼稚的 ,我讨厌有肚腩,有城府,阴郁沉重的。相谈甚欢,看来我俩绝不会成为情敌了。把男性作为一个观赏客体,男色时代到来,像《欲望都市》里的女人们一样谈论男人。     【走不到尽头】0614好朋友问题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据说三天才能到察隅,大行李要放到货车斗里,中途不能取下来,我们把日用洗漱品食品药品等拿出来,放进随身小包。     货车装的是水果蔬菜,察隅的蔬果店只有三家,生意非常好。我们的大包和其旅客的行李箱就镶嵌在水果箱中间。暗花很紧张的叮嘱装货工人,她的包要哪面朝下,不要搞脏刮坏了,因为是借朋友的。而我的要求比较低,包不要在颠簸中抛出车外,不要被雨水淋湿就行。提醒工人捆绑固定,雨布罩好。至于弄脏挂花压扁,几乎不可避免。     一切安置妥当后,暗花突然低声说“糟了”,她的卫生巾忘记从大包里拿出来,而好朋友很可能这两天来访。我说赶快去买吧,她出去转了一圈,空手回来,说那些牌子包装看起来都很恐怖,卫生安全很可疑,不敢买。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叫工人再把包拆卸下来。     她在包里翻了半天,还没搞好,工人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我看她脸上神色尴尬,问:找不到吗,还是忘记带了?她摇摇头,问我有没有塑料袋,我找出一个,可她说不够大,我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车顶的工人众目睽睽, 她怕他们看见。手在包里抓着一包卫生巾,僵持着就是不肯拿出来。
  【走不到尽头】0614老公,雄起     我和暗花被安排坐货车的前排,后排的三人座,竟然挤了5个人,两男三女。有人为座位吵闹起来。每人700元的车费,比我们广州到成都的机票还贵。谁不想挑个好座位。四驱越野吉普的安全系数,肯定比货车的高,又有空调。     一对高佻亮丽的姐妹吵的最凶,姐姐一身白,妹妹一身黑,衣着讲究,像一对黑白玫瑰。白玫瑰坚决不肯坐货车,说她们一星期前就订好座位,谁谁答应她们没问题,怎么临时又变了。说着娇声娇气地哭起来。似乎她们是高干或富家出来的,一身的优越感,坐货车简直是天大的委屈。     有人劝说,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互相谦让体谅一下吧。要不谁也走不了。黑玫瑰想息事宁人,白玫瑰不依不饶,那些人能坐吉普,我们为什么不行,他们给钱多吗?我们少给钱了吗?就我们好欺负。。。后来一个藏族模样的姑娘把吉普车的座位让出来,才得以解决。     哭闹了半天,白玫瑰并不去察隅,只是来送妹妹黑玫瑰的。姐妹情深吧,见不得妹妹吃亏。     我和暗花一言不发,尽管我们也是一直要求坐吉普车,可现实是6座吉普塞进9个人。拥挤不堪,相对来讲,货车前排的两人座位是最宽松的了,若错过了这车,要再等一个星期。事到如今,别无选择。司机老肖的一再保证成了放屁。我们又不会用四川话骂人,吵也吵不过,哭又不值得。出来旅行是找开心的。     两车严重超员,货物更不知超重多少,难怪天快黑才出城,走夜路,逃避检查。两个司机的老婆坐我们车里,她们占了位置,又不想少挣钱,才搞得这么拥挤。不顾客人和自己的生命安全,眼中只一个钱字。     风韵尤存的高大女人,是吉普车司机老肖的老婆。另一个年纪不大,可一开口说话, 声音嘶哑,一股风尘味道,模样身材生得娇小玲珑,却有一个硕大的屁股。我本以为她是货车司机的女朋友,但她“我老公,我老公,”地叫个不停,看来是老婆。     她说,身体不舒服,这次本不想来,但实在担心老公开车打瞌睡,出危险,她一路上要负责跟老公摆龙门阵,讲笑话逗老公开心,给老公点烟提神。晚上还要监督老公睡觉,否则他会喝酒,赌博,乱搞而误事。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她不再是占着座位不买票的闲人,而是我们车最关键的安全保险阀。全车人的身家性命不在她老公,而在她的手上。     她也确实是竭尽全力地做好本职工作,真有一套脱口秀的本事,讲故事,哼小曲,搞笑,八卦,撒娇,斗气,把气氛搞的轻松活跃。憋挤在狭小空间,彼此防卫排斥的陌生人,放松了下来。因为座位安排不公,而充满怨气的,耿耿于怀的,缓和了起来。     接近午夜,老公开始眼皮沉重,她就高声呼喊:老公,雄起!老公,雄起!不亚于一支狂热的四川球迷啦啦队。有时候觉得,她很像个孩子,是过早懂事的孩子。     她一支接一支地给老公点烟,自己也不停地抽。我发现她手臂上有一串香烟烫伤的疤痕,触目惊心。生存,对谁都不是那么容易,本来我和暗花都极度讨厌烟味,因为二手烟有害身体健康。但当烟成了全车人性命攸关的东西,它就变得有益我们,而被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到后来,我们也学会如何选择恰当的时机,给司机递烟点烟。殷勤而熟练。     娇小老婆嘴巴特别甜,从没见过哪个老婆如此当众夸赞老公,在她眼中,这个送货拉客的老公,是世界上最能干最有魅力的男人。连他的豁牙,也那么可爱。没想到,在艰险著称的318川藏线上,有这样一对恩爱夫妻,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让我由衷感动,拥挤憋闷的车厢,因为他们的爱而变得温暖舒服。( 听起来怎么像CCTV的口吻 )     我很想对“老公”说:有这样的老婆,你真有福气。但最终没说出口。人家已经是豁牙了,要是再被我酸倒了大牙。。。       吉普车上的吊带裙女孩,也要住我们房间,她披着一件男西装,拎一小手袋,脚踩超高超细的高跟凉鞋,走路摇摇欲坠。一下子倒在空床上。     小黑问她,怎么不和男朋友一起住,她说那不是她男友,只是普通朋友,约她一起到察隅玩耍,走得匆忙,行李只有这个小手袋,什么衣服也没带。吉普车上的男客,一个眉眼有点像乒乓国手刘国良,一个长一对鱼泡眼,还有一个小白脸。估计小黑指的是刘国良,因为他和吊带裙,上车前就拉拉扯扯,打情骂俏。     小黑又问,怎么不和吉普车的那些女孩一起住。吊带裙说,不喜欢她们,没一个好人,嘟嘟囔囔,最后竟然说,她们都是做“小姐”的,     我大吃一惊,本来昏昏欲睡的好奇心,抖一个激灵: 不可能吧,你怎么知道, 她们告诉你的吗?吊带裙翻了翻白眼,觉得我的问题很傻:谁会说自己是小姐呀!     我难以相信,转过来问小黑:你相信吗,觉得她们像小姐吗?   小黑一点不意外,说:她们肯定是,一看就知道。     我怎么也看不出来。那几个女子普通得没任何特点,分不清楚谁是谁,就像在商场作售货员,在饭店当服务员的的邻家女子,爱凑一堆小声嘀嘀咕咕。其中一个尖嘴小眼睛,长的像老鼠,打扮像乡下进城做保姆的。在但凡女子都有几分姿色的天府之国,她显得比较突出。她怎么会有自信出来卖?不知道什么人愿意花钱和她嘿咻,或许有些特殊爱好者,或者藏地的审美观和汉地不同。     最不能理解的是带点高贵气质的黑玫瑰,举止羞涩,在家里一定是父母宠爱的宝贝女,姐姐呵护的乖妹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而当众哭泣的姐姐,难道是送妹妹去卖淫吗?     吊带裙一撇嘴说:她呀,上车没一会儿,就坐男人大腿上了。     我看看暗花,她木无表情,好象根本没听见,或者在暗自庆幸我们没坐上吉普车。           
  【走不到尽头】0615尼姑“没钱”     午餐我们点了三个菜:蒜茸豌豆尖,苦瓜炒鸡蛋,红椒呛炒凤尾菜,就是莴笋叶。每菜5元。加两个白饭总共17元。我和暗花商量好,出于卫生营养和省钱的考虑,旅途以吃素为主,路边小店卫生没保障,肉类加工,容易腐败变质,也不好消化,容易闹肚子。蔬菜高维生素高纤维,可以避免旅途最常见的便秘问题。 省钱是肯定的,尽管有的地方蔬菜并不比肉便宜。     隔壁桌一个尼姑,戴着簸箕形状的僧侣帽。桌上摆了好多盘子,有肉有菜很丰盛。藏传佛教允许僧侣吃肉。说是佛祖释加牟尼同意的,因为藏地自然条件所限,少有蔬菜。     她身宽体胖,相貌圆润丰满,皮肤红亮,散发着慈祥的光泽,面带微笑,用纯净友好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于是我和她搭话:吃好了吗? 从哪来?到哪去?去做什么?     她简单的汉语词汇,回答着,拼凑起来可以知道大概意思。她是从四川德格来的,要去云南梅里雪山朝拜。没钱,开始是走路的,现在搭上了顺路的大货车,不过她快没钱,以后又要走路了。     饭后,尼姑坐在一间小木屋的窗下,一束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红润的脸上,和鲜艳的簸箕帽上,形成一副优美的画面。我们迅速抓拍,她从数码相机的屏幕上看到自己,很开心。和所有藏族一样,对相机表示极大的好奇。问要多少钱。     我想问她,那么多神山和寺庙,根据什么来选择朝拜方向?我去过梅里雪山脚下,滚美寺庙附近的转经路上,有相传是佛教世界里的第二大尸林,世人只要在此转经,可洗清俗世罪孽,避免来世堕落地狱。但在四川境内的亚丁卡斯地狱谷,是第一大尸林 。离她所在的寺庙更近,为什么不去那里 ? 而去云南的梅里雪山?     可惜复杂的问题她都听不懂,听懂了也表达不出来。只能简单对话,问她去过西藏没有?她说很想去,但是没钱。问她什么时候出家的?她说小时候,为什么出家?她说家里穷,没钱。     尼姑反反复复说着“没钱”,让我感觉不太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见我没有接话,以为没听懂,就用拇指和食指相捻,世界通用的钱的手势。     电影里通常是坏人做这个动作,表示要钱,拿钱来,可是尼姑笑眯眯地捻着手指,令我一时难以“与时俱进”,观念中,出家人总该比我们俗人淡薄宁静,远离铜臭一点。她是不是暗示我们,该向她布施呢?     黑玫瑰袅娜地走过来,想加入我们和尼姑的聊天,想起吊带裙说她的话,“上车没一会,就坐到男人大腿上了”。仍难以置信。我友好的跟她打招呼,问她,吉普车很拥挤吧,去察隅探望亲戚朋友吗?还是工作?做生意?很平常的问题,若联想起来也觉得别扭,担心自己流露出异样的眼光。     她说,就是去耍。     四川话里“耍”字使用率非常高,含义也非常丰富。随便联想吧。她喜欢低头含羞微笑,,从眼睛上方看人,让人想起黛安娜王妃的招牌神态。   
  【走不到尽头】0615性工作者     这天住三人房,小黑没吃饭,早早躺在床上休息。听说她呕吐并不是晕车,而是妊娠反应。难怪暗花怎么劝她也不吃药呢。     吊带裙住隔壁房间。和一帮男女放肆的嘻笑着,一浪高过一浪,吵得小黑睡不着,她敲击薄薄的木板墙表示抗议。可停了一会,笑闹声又起。昨天吊带裙说起小姐一脸鄙夷不屑,今天怎么和她们打闹的那么开心?其实,若从衣着打扮上看,倒是吊带裙最像小姐。     她的吊带裙,露着大半个后背,有时还露出文胸的花边,青春妙龄,本来身材不错,可惜仪态极差,站着佝偻背,坐着叉开腿,走路歪歪斜斜,好像随时会摔倒。两手时不时,把胸口背心向上一拉,遮住上面文胸。又露出下面。     小黑慢条斯理地说,没错,她就是小姐呀。   我奇怪:啊?既然她也是,为什么还那样说别人呀?好像自己不是似的。   小黑说:不说别人难道说自己吗?你没听她说吗,谁会说自己是小姐啊!   我说:她们为什么去察隅呢?那么偏僻的地方。印象中妓女属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   小黑:去做生意呀,那边钱好挣。     这么说吉普车整一个运“鸡”车,那么两个男的,刘国良和鱼泡眼就是“鸡头”了。     暗花不知在想什么,躲在被窝里,暗自起鸡皮疙瘩吧。昨天她才跟我说,鱼泡眼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本来带着朝拜的心情,踏上圣洁的雪域之旅,做梦也想不到, 会和鸡呀鸡头成为同路人,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属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和她无关的世界。     出发前,我在中山大学,听了性学教授潘绥明的讲座,其中有性工作者的专题。小姐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种,都是良家妇女出身,是普通人的姐妹,女儿,妈妈,老婆,也做过服务员,售货员,保姆,白领。。。     她们出卖身体,来换取金钱,和我们出卖力气,出卖时间,出卖才智,出卖灵魂,出卖自由,来换取金钱,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有人权捐赠或售卖自己体内的器官。她们售卖自己体内的空间。以自己拥有的东西,换取自己匮乏的金钱,不是抢劫,不是欺诈。     时代变革,社会高速发展,法律对卖淫的界定,仍然沿用几十年前的定义,陌生男女,提供性服务,现金交易,以至于法律如今处境尴尬,     一方面,它所能惩罚到的,往往是最底层最悲惨无助的那部分妓女,她们多数来自穷困的农村,没受过教育,没有劳动技能,除了身体别无长物,只能站在街边拉客,靠出卖打炮次数,收取微薄现金。她们其实是最需要社会帮助的弱势群体。但凡有点能力或势力的,可以做二奶情妇小妾,长包短包,一楼一凤等等变相形式,或提供一些边缘性服务,不是零售次数,而是批发,不用现金,而收财物,房子车子。     另一方面,现代文明社会,人们的人权,隐私权意识越来越强,法律条文的制定也强调以人为本。性行为,和熟人,还是和陌生人,和同性还是异性,是否带有交换条件,等等,被认为是个人隐私和自由。应当受到法律保护。而不是惩罚。     潘绥名教授主张性工作者合法化,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既然已经被证明,永远无法禁绝,那么何必回避它,假装看不见。娼妓制度是夫妻制度的必然结果和补充。使之合法化,有利于社会能量的平衡释放,缓和贫富激化的矛盾,增加就业,增加国库税收,保护良家妇女,方便治安管理,防止疾病流行,     尽管在理论上的认识不算少,甚至相当超前,但真正面对她们,近距离接触她们,还是不自然。从小的教育,留下太大阴影。     她们是性工作者,有性,有工作,那么我和暗花呢?无性,无工作者!     
  【走不到尽头】 0616 康巴汉子     凌晨两点就被叫醒,没刷牙,没洗脸。因为我们的破车跑得慢,所以笨鸟先飞。吉普那一车性工作者的命真好,可以多睡几小时懒觉。     外面彻骨寒冷,我还穿着短裤凉鞋,加件风衣也没用,早知该拿条长裤出来。好在我那个座位,发动机一响,就变得热气腾腾,白天把我烤得像鱼干,现在正好了。     车上多了个陌生人,大块头的康巴汉子,娇小老婆说是亲戚朋友,到西藏的然乌就下车,请大家帮帮忙。我顿时怒火中烧,什么患难恩爱夫妻,简直是贪得无厌的榨汁机。无良人贩子。后排坐5个人关车门都困难,怎么能再加一个大块头?     走亲戚的大叔又在说,都是出门在外,互相谦让,体谅一下吧,他是不是佛菩萨转世呀,这么宽容大量,自己的权益被剥夺被侵犯到如此地步,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怀疑他和老公老婆是同伙。     娇小老婆要挤到我们前排座,可这样把司机换档的空间也占了。根本无法开车。我真想干脆下车,给她让座算了。昨天高大老婆说没钱加油了,要我们先交了一半车费700元,没有车票,我叫她写个收据字条,还被嘲笑一番,当时又是走亲戚大叔做证明,说都是这样的,绝对没问题。     下车,损失车费不算,关键是有可能几天也等不到另一辆车。否则,康巴汉子不会这样硬挤上来。     娇小老婆无奈回到后排,站在别人的腿缝间,累了,就坐在高大老婆腿上一会儿,坚持到凌晨五六点,大家都困倦难忍进入梦乡,她也支撑不住,把腿伸在众人的脚下。头靠着车门,半躺在地上。     她不忘叮嘱:老公,我先眯一会,你要争气,不要打瞌睡哦,实在不行,就叫醒我给你点烟。。。。,老公说:看你受苦遭罪,我哪还有心情打瞌睡呢。。。。 一句话让我的心也软了下来。他们也真不容易,奔波劳苦不算,还冒着生命危险,无非想多挣几百元钱。     爬到山顶,外边下起了雨,车又熄火了。老公在雨中摸黑修车,他竟然连手电筒也没有准备,我连忙翻出自己的头灯给他,他还说:你们的装备真够齐全的,怎么什么都有啊!经常开长途夜车的人,竟然不带手电,我对他的驾车经验产生极大怀疑。旅行租车经验是,车况要选比较新的,但司机不要选年轻的。我们这回正好相反。     凌晨的山顶,漆黑寂静,温度极低,看他站在雨中修车,冻得瑟瑟发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惨状,不知道该恨他还是怜他。       【走不到尽头】0616 逃出火坑   
  到达海拔四千米的世界第一高城,理塘,天已经大亮。下车吃早餐,路边刚好一个邮政亭,暗花买了一套明信片,11张要25元钱,   我说:你真舍得,咱俩的每餐饭钱也没超过20元。   她说:没办法,有八九个死党朋友,每到一个地方就给所有人寄,少了给谁都不好。   我问:他们是不是集邮爱好者?他们叫你寄的吗?   她说:不是。   我说:那你花钱花心思写的纸片,可能会被当成累赘。不知道放哪里好,最后变成垃圾。   她说:那是他们的事了,反正我的心意到了。   我说:你就这样对朋友啊?   她无奈地点点头,   我说:那我也要做你朋友!     清晨的气温仍然很低,只有站在太阳下才感到一点温暖。路边停几辆崭新的进口吉普车,是一支北京来的自驾车队,要去稻城亚丁,再直下云南泸沽湖,香格里拉,梅里雪山。正是我去年走过的线路。他们每人都是簇新的冲锋衣登山鞋。见我穿着短裤凉鞋,站在路边晒太阳,说:哥们儿,身体够棒的,去哪儿啊?自驾车还是包车?   我指着正在维修的伊威克,说:搭货车进藏。   他们说:广州女人,够猛的!     高大老婆,娇小老婆和林场师傅还没上车,车就开了。原来前面有检查关卡,超员的三人,要走路过关。免得罚款。这些跑长途的司机似乎把检查站当傻子。这点小伎俩,谁不能识破。老公说,反正他们不可能开车追我们罚款。     天高云淡,线条柔缓的山坡,铺着绿茸茸的地毯,点缀着各色小野花。公路就像一条银白色的丝带,延伸向远方,画面简洁纯美得有点假,好像卡通片里画出来的布景。停车等待吉普车,我和暗花撒欢儿似的跑上草坡,摆各种姿势拍照,给小花小草还有牛粪拍特写。     吉普车到了,老公从车卡上卸下一个红色行李箱。绿衣女子拖着行李箱上吉普车,吉普掉头把她送回理塘。后来得知,她和鸡头闹矛盾,打道回府,不干了。。。     我想起,潘绥铭教授讲的,小姐也会反抗逃跑,但不是媒体报道的贞女烈女宁死不屈,逃出火坑,她们是跳到挣钱更多的火坑。就像我们跳槽换公司一样。     鸡头从各地搜罗女孩子,带到偏僻的地方卖淫, 叫她们什么行李也不用带,一路上,给她们好吃好住好玩,买衣服,出车费,甚至和她们谈恋爱,以赢取女孩的最大信任。以后再从她们挣的钱里抽水。     女孩大多数清楚自己将要去干什么,她们在家乡无所事事,闷极无聊,处境尴尬,迫切想改变现状。愿意远离家乡,因为不容易遇到熟人,尽快挣够一笔钱,没人知道她怎么发达的。衣锦还乡开个小店铺,嫁个老实人,生孩子过日子,是这些女孩的最高理想。     绿衣女子看来是比较有主见的一个,和鸡头的价格条件谈不拢,或者觉得鸡头的许诺货不对版,就毅然离开,另某高就。     吊带裙则没那么精明,什么行李也没带,不知道在吉普车上怎么折腾的,她的裙脚已经开线,裙边掉下来一段,鸡头还没给她买新衣服。只是把西装借她披一披。她似乎也没打算跳槽,就知道噘着嘴巴生气,或者,张着嘴巴发呆。     
  【走】0616高原反应     景色更加壮观起来,两边都是连绵的雪山,映衬着蓝天白云。可是暗花一点也不兴奋,不再举起相机拍照,她不舒服了,感到头晕眼花,可能在晃动的车上拍照过多,眼睛长时间盯着取景框所致,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表情痛苦。     正午的太阳,透过档风玻璃直射在我脸上身上,车内像烤炉,闷热透不过气,我也开始头痛,太阳穴胀痛,跳动着向外冲。车子的颠簸直接扯动大脑里的神经。还以为太早起床,休息不好所致,山坳中两个篮绿的湖泊,闯入视线,估计进入海子山范围,一查海拔4989,才意识到,高原反应来了。     高原反应就是这样悄悄而至,你做好充分准备,翘首以待,它却不见踪影,当你把它忘在脑后,正得意忘形,不亦乐乎的时候,它就来给你点颜色看看。     高原反应,症状各人不同,通常在到达三四千海拔一两天内发生,但也有例外,两年前,我和四个朋友在阿里转神山,丹丹上吐下泻,面无人色,浑身发冷,呼吸困难。当时她在海拔四五千的高度已经生活半个月,一切良好,而且这是她第四次进藏,对高原反应很有经验。所以,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恶疾。又以为自己没听师傅话,遭了报应。但后来证实那就是高原反应,因为下山后海拔一降低,她症状全部消失。     我们的车上,走亲戚大叔,最早遭遇高原反应。下车方便时候,因为太急,小跑了几步,回来就脸色苍白,呼吸困难,快休克,连忙喝两支葡萄糖,才缓解,但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劲头儿说他的经典名句“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互相体谅,迁就一下啦”。     接着就是娇小老婆,她说自己两腮发烫,认定是晚上躺地上,着凉感冒。暗花拿感冒药给她吃了,也没什么用。在察隅工作30年的林场师傅,土生土长的康巴汉子格桑,没有反应。小黑的呕吐逐渐好了,也许离西藏越近,心情越好。不过,好几顿没吃东西,呕也没什么好呕的。     我经历过,知道自己的反应主要是头痛,能挺过去,暗花第一次上到这个高度,不知道反应程度会不会很剧烈,所以我建议她吃高原康,提早避免危险。可是她坚持不吃。又是一个倔强的天蝎座女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稍微深入一点,就能感到她的强硬。     想起另一个天蝎女,虫虫,也是我的旅伴。以前去西藏,福建的几次旅行,她跟着老驴,表现得像个没主意的跟屁虫,一直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妹妹。去年和我一起去稻城,一路上,遭遇太多曲折,变故,阻碍,意外,小之,大雨和我为各自感情纠葛,和三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而心事重重,多次打算各奔东西,她奋力周旋在三人之间,始终不放弃她梦想的地方,一心一意坚持去稻城,她担负起安排吃住行的所有工作,甚至为受伤的小之背水背衣服,一夜之间,成了团队凝结剂,一个强势的领导者。     又想起暗花的半人高的橘红色大包,以天蝎女的倔强,我恐怕没机会帮她背了。(事实证明)。      走不到尽头】0616 破车大罢工     318海竹路段在大修路,烂泥水坑路,车子像一只小甲虫,爬出一个水坑,又跌进一个泥坑,档风玻璃几次被泥水蒙住,酷热,颠簸,头痛欲裂,暗花的好朋友跟着高原反应来凑热闹。早已失去说话的心情,闭着嘴,咬着牙,脑子一片空白,硬挺。     车里只有娇小老婆一个声音,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老公,雄起,不要打瞌睡。 雄起,老公!     车底一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断了。这回严重,全体下车。吉普车拉着老公,一会跑上,一会跑下,去有人的地方借修车工具,搬救兵,     318虽然是国道,可并不繁忙,偶尔才有一辆吉普,或面包,疾驰而过,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特长的大货车,摇摇晃晃,小心翼翼,擦着我们的车而过,尘土弥漫半个天空,久久看不清对面。     午后的太阳烤得人眼冒金星,我看到,汽车表面的油漆带着小泡泡融化,树叶向下流淌小泡泡,看山谷带着小泡泡向远处流走,眼前的景物都被什么力量吸走,迅速离我远去,我想这一切都是幻觉。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可靠的。     有一个喇嘛带着几个随从走过,仰头看看躲在树荫下的我和暗花,四目交会传递着疑问和信息,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在这尘土飞扬的路上,怎么跳过那么多水坑,走过泥泞,袈裟和簸箕帽怎么还那么鲜艳,恍惚是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师徒。     一个小时过去。。。。,     老公从车底下爬进爬出,满头满脸满身泥土,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娇小老婆心痛着急,帮不上忙,呜呜哭了起来,她哭诉着:从没这么倒霉,这么不顺,若按平时三天都到了,现在还没出四川,一半路都没有。这车才新买的,不到三个月,怎么就出问题。。。     我觉得她真是好可怜。看着心爱的人受苦,却束手无策,那种牵扯的痛苦,比自己受苦还要痛百倍。。。。     高大老婆说,这里正是抢劫杀人的猖狂地段,无法无天的藏族亡命徒,设置路障,让车抛锚,在司机下车检查的时候,实施抢劫。前不久,一对货车夫妇被抢劫,因为钱不多而被杀死,至今没抓到凶手。他们是有枪的,根本别想反抗。娇小老婆听后哭得更凶了。     两个小时过去,     修车还没有头绪,两个骑摩托车的藏族小伙子,绕着我们好奇地看了好久,不是来帮忙,看热闹的,也可能是来踩线的,探听明白人员财力情况,天黑就带人马好下手了。     谁最有钱,最值得抢。那一车性工作者和经纪人,照理说属于高收入群体,可她们是在奔赴工作地点的途中,没开始工作,估计还没收入。     走亲戚大叔,和探望男朋友的小黑,肯定带着榨菜牛肉干之类的四川土特产,但不值钱。沉默寡言的林场师傅,和康巴汉子格桑,都是回家的,不知道底细,有西藏背景的,说不定是地头蛇,不是那么好下手。     最惹眼就是我和暗花,别人都讲四川话,讲藏语,而我们说一口广东普通话,挂着相机东张西望到处拍,一看就是来花钱的游客,并且旅途刚开始,钱还没来得及花。     三个小时过去,     修车还没什么进展。看热闹的藏族小伙子走了,从工地请来帮忙的人束手无策,也走了,借来的钢丝被拉断了,眼看着太阳一点点下山,天色渐渐昏暗,气温迅速降低,山风嗖嗖吹起来。。。。     小黑又开始思念男朋友,想打电话,可手机没信号。如果真有什么事,120,119,110在这里都没用。。。。     我蹲在地上,两手抱膝,保持体温,面向溪谷,调整呼吸,全神贯注,开始念六字箴言,让信念从头顶升上去,传给观音菩萨,玉皇大帝,上帝,真主,总之,任何一个听到都好,快派天兵天将来帮帮我们,最好是懂机械修理的,否则,今晚被困于此,不是被强盗打劫枪杀,就是冻个半死。     半小时后,也不知道怎么,车修好了。     
  走不到尽头】0617 露水夫妻     走了三天,才到巴塘,还没出四川边境,到察隅至少还要两天。原本说要5点早起赶路的,可等到6点7点仍没人来通知出发。     我在走廊的水池刷牙洗脸,看到性工作者的房间,门开着,性工作者的经纪人刘国良躺在其中一张床上,他微笑着向我点头问好,我满口牙膏泡沫问他,有没有见到司机,知道不知道几点开车,他很热情地说,不用着急,可能改成8点了。     暗花说,鸡头鱼泡眼经常用奇怪的眼神看她,看的她毛骨悚然,以至于昨晚上厕所,也叫我在外面等她。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收到过鱼泡眼的目光。倒是经常收到刘国良关注的眼光,不知道他俩是否有分工合作。     他那种从人缝中抛过来的张望,好像很想跟我说什么,开始 还曾想给他机会,让他搭上话,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就不好意思接待他的友好目光了,对他没说出口的问题,也不再好奇,无非就是问:想不想有性又有工作呀?     我和暗花吃完早餐回到房间,重新躺到床上,和小黑聊天,     小黑抱怨娇小老婆:别看她长的,个子小小的,什么都小小的,可唯独屁股那么大,一坐下来,一个人占两个人位置,挤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起娇小老婆半躺地上,在她们的脚下,曾抱怨过小黑的脚很臭,熏的她睡不着。     我打圆场:一开始很看不惯娇小老婆的,惟利是图,挣钱不要命,可后来,夫妻俩的相互鼓励扶持,患难恩爱,实在让人感动。真令人羡慕。     没想到,小黑说,他们才不是夫妻呢。娇小老婆以前也是做小姐的,察隅街上的人都知道。一个月前,搭老公的车回成都认识了,两人才好上的。     有些吃惊,不过,印证了我的直觉,第一天见面,就感觉他们的关系怪怪的。一般老婆对老公的态度,不埋怨挑剔就算好,很少像她对老公这般,当众极尽夸赞之能,如今看来非常合理,讨客人欢心是她的职业本能。她嘶哑的嗓音,风尘味道,手臂上的烟疤, 都得到解释。     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夫妻,只看他们的恩爱和患难,也许是出于一个旅行者的心态,刻意把所见所闻的事物理想化,一厢情愿的相信美好,希望自己的旅程一路阳光灿烂。     小黑对这些人和事,为什么如此清楚呢? 想起她的故事,一个离婚女人,百无聊赖,独自从成都到察隅去“耍”,也是坐这车,在街上认识了男朋友,并且怀了孕。。。     她热衷于背后说这个是小姐,那个也是小姐,这点尤其可疑,有种极力使自己撇清的心理。正如吊带裙所说“谁会说自己是小姐呢“, 我们还机会听别人背后说她,说不定,她只是比娇小老婆早一步,走上从良之路。
  偶回了N次了,回不了贴。  能回的,接下去……
  0617 竹卡大桥     
10点多过金沙江大桥,四川和西藏的分界线,“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这些地名因为毛 泽 东 诗词,而被染上革 命的红色,并深入我们儿时的记忆,一睹真颜,不禁多看几眼,浊浪滔滔,翻着金沙,名副其实。     
刚进西藏境内,山立刻失去四川的柔和秀美,变得险恶狰狞,裸露的断层,呈现出,赭红,墨绿,金黄,酱紫等色彩,好像巨幅的抽象画。西藏著名的唐卡艺术和岩画,就是用天然的矿石颜料,带着大自然的生命力。     
芒康县,多美村,如美村一带,另一番景象,酷似天然的高尔夫球场,黑的牛,白的羊,一群群,漂浮在山坡上,藏民并非都生活在环境恶劣的缺氧地带,这几个村的藏民得天独厚,好像世外桃源。难怪村名都带着“美“字。     
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看见一个徒步者,大背包,棒球帽,黑瘦,孤独,一身尘土,想起深圳磨房(网站)的踌躇万里,发贴说他开始徒步川藏线,据说去年他从深圳徒步到了成都,遭遇非典,中断行程,今年继续从成都徒步到拉萨。算起来时间差不多,会不会是他呢?     
下午三点到达竹卡,午餐。康巴汉子格桑,碰巧和我们坐到一桌,他一人点了三个菜,见我们两人只点两个菜,很热心地请我们吃他的菜,不要客气。     
他是一支筑路工程队的头儿,他们有许多货车往返拉萨和然乌,问我们察隅之后还去哪里,说可以坐他们的车。一听到有顺风车可搭,我们都很兴奋。暗花兴致勃勃地告诉他,我们先要去然乌,波密,八一,然后拉萨,日喀则,珠峰,还要从樟木出国,去尼泊尔。等等。。。把我们的线路计划全盘托出。听得我在一旁干瞪眼。     
暗花一向小心谨慎,很少主动和人说话,尤其不跟“坏人”说话,比如那帮性工作者及其经纪人。被坏人多看两眼,浑身会起鸡皮疙瘩。我问她,是不是有洁癖呀,有洁癖怎么去西藏呀,那不是自找难受吗?她承认,可能有点精神洁癖吧。     
不幸的是,随着身份的一个个暴露,吊带裙,娇小老婆,小黑,被发现的坏人越来越多,可说话的对象越来越少,难怪对格桑格外的话多,除了异性相吸,异族相吸的成分,除了他请我们吃菜,让我们搭车,最主要的原因,他是所剩无几的“好人”。     
饭后不急着赶路,因为邦达路段在修路,晚上十点后才放行,我们有了一个小时的午休。所有的四川人立刻分成几桌打牌。我和暗花忠实地履行游客的职责,到处乱转乱瞧,一路步行到竹卡大桥。(大桥跨越的应该是澜沧江,惭愧,还不敢确定,也没人告诉我)     
当年最流行的拱桥样式,有半个世纪的历史,军事要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桥头立有好几座石碑,记录着为修建和保卫大桥而牺牲的战士,工人和群众。放光芒的五角星和红旗麦穗图案,让人联想到战火纷飞的年代,阶级斗争的年代,总之是我稀里糊涂的年代。 国民党反动派,美帝国主义,仇视社会主义的地主老财,文革中的反革命分子都曾对它搞过破坏,大桥修得漂亮,引得坏人老打主意。     
四下无人,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提醒暗花:如果别人问我们去哪里,只要告诉他最近的一个目的就行了,不要把全程线路说出来,尤其不要说尼泊尔,在一般人心目中,即使去再穷的国家,出国旅行也是奢侈的消费,那么长途的行程,身上一定带不少钱。虽然我们相信格桑不是坏人,他只是随口一问,但若被旁边的“有心人”听到, 会对我们产生不利。     
她频频点头,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感到十分沮丧,她本来就属于小心紧张型,不想吓唬她,但还是吓着她了,旅行度假应该轻松随意,太谨慎会失去许多乐趣,但若因无心之失,而招来无妄之灾。断送旅行,更无乐趣可言了。实在矛盾之极。     
既然已经吓着她了,我就一鼓作气,又说了几条: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和饮料,钱包里只放零钱。不要露财显富。并举例说明:我的朋友,台胞老金,是退伍军人,每年来大陆旅行数月,他身高马大,小心机警,又会说一口四川话,住宾馆总是顶好门窗,藏好钱。所以从没出过问题。但在新疆伊犁,他和同伴就在房间里,被人从身上搜走四千美金,而全然不知。   
因为他们的水杯里被下了迷药。     
旅行经验一多,不吐出来点就会撑得难受。   
  0617流动检查     
过了竹卡大桥没多久,转进一个山弯,发现一堆人,一排辆车,以为发生了车祸,再开前一点,只听老公说:糟了,检查的。     
把流动关卡设在山弯里,两边来的车,拐进去才发现,躲无可躲,逃无可逃,乖乖上前受罚。司机都把检查站当傻子,看来检查站并不是傻子。     
娇小老婆慌忙叫小黑趴下,拿衣服盖着她,嘱咐其他人,统一口径,都是互相认识的亲戚,不是花钱买票的乘客。我这才知道,货车从事客运是非法的。     
检查人员看也没看我们的车,问司机是不是超重,司机二话不敢说,点头称是,长途货车哪有不超重的。检查员头也不抬,开票罚款300,老公忙不迭交钱,若他们查点人数就更惨了。     
吉普车没那么幸运,超员三人,罚款一千元,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这一路逃过的关卡不计其数,有时候,走夜路逃避,有时,超员的人趴下,更多是下车走路过关,竹巴笼关卡,司机亲自下车,给人送礼拉关系。天网恢恢,终于还是被逮住,活该。这些妄顾人命的无良司机。     
出了山弯,进入另一个山弯。里面停了一排车,得知有流动检查关卡,都不敢往前开。其中有老公的熟人,开一辆小破北京吉普,从里面陆陆续续钻出来十来人,男女老幼,有藏有汉。好像变魔术似的,不知道怎么塞进去的。     
老公和北京吉普司机打招呼:狗日的,你腿都吓软了吧,掉头都不会掉。今天别想走了,罚死你。听老公说他刚买的二手车,上路没几天,就被罚款几千,现在没命的跑车拉人,挣钱还债呢。     
罚款之后,超载超员的车原封不动,上路营运,给了钱就变成合法了。司机为了把损失补回来,往往会变本加厉地超载超员,如此恶性循环。检查和罚款,除了增加检查站收入,对行车安全根本起不到阻吓作用。     
在荒郊野岭的地方,如果扣下车辆货物,就凭检查站的几个人力,恐怕没办法处理,如果将超员的人员赶下车,这些人的吃住生死都会成为问题。     
恶劣的生存环境,人命变得很贱,生死一线间,我们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非要坐超载的车呢,因为除了超载的车,没有别的车。司机为什么拼着自己的性命,超载超重,疲劳驾驶,他有其他的选择吗?     
生命就是拿来消耗的,不以这种形式,就以那种形式。   
罚款是检查站的生存方式,超载是司机的生存方式,“都是出门在外,体谅迁就一下”是乘客的生存方式。   
  0617网络信号     
在路上,大部分时间没有电话信号,我们的车犹如一粒游离子,处于相对的与世隔绝。自由自在,同时,无依无靠。     
竹卡休息时,电话有信号。收到丹丹短信,问一路有没有下雨,她暑假打算走滇藏线进藏,和我们在拉萨汇合,再一起去尼泊尔,实现我们两年前在神山路上的约定。她四次进藏,这是唯一没走过的进藏线路,前年就尝试走,最终因雨水多,冲垮道路。而失败。     
她又问暗花有没有高原反应,是丹丹介绍暗花成为我的旅伴,她担心暗花身体瘦弱,户外经验不足,怕拖累我,要我多关照她,我和丹丹都没看出来,暗花其实属于“忍者一族”。高原反应外加好朋友来访,仍然硬撑着不吃药。我说:人家小黑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吃药,你为啥不吃药?她说想考验自己的意志力。     
我向暗花转达丹丹的关心问候,她愣了一会,好像在大脑中搜索了半天,才调出丹丹的资料档案。想起她是谁。高原缺氧,头脑迟钝,整个人发木,登上高原,似乎是登上天堂,低原的人间的事情显得那么遥远。     
人在旅途,离开了以往熟悉的单一的环境,每天遇到的好人坏人好事坏事,,,变幻莫测,眼花缭乱,新鲜刺激信息扑面而来,接应不暇,出于自我保护,干脆对一切不作反应。进入“以不变应万变” 境界。     
我开玩笑回复丹丹:暗花一切都好,只是不记得你是谁,听说过高原健忘症吧。     
丹丹回复:喝红景天呀     
傍晚到达左贡,又有手机信号。白云老师来电话,她已经从八一,经波密,然乌到达察隅,把考完试的学生一个一个的送回家。她是初三毕业班老师,带这帮学生三年,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今日分别, 可以想象她一路流了多少眼泪。我叫她用小瓶子把眼泪搜集好了。见面时看有多少CC。贴上标签三个字“红烛泪”。     
前年白云,丹丹和我坐飞机进藏,在成都双流机场,巧遇她以前的学生, 高大帅气的藏族小伙子,脸颊上没完全消失的高原红,一身运动服,耐克篮球鞋,当年不懂事的小毛孩,现在已经是出息的大学生。师生之情,难以言表。向来性情豪爽,具有侠女气质的白云老师,竟独自躲在一角,不停地抹眼泪。     
察隅教育局安排了车给她,明天送上察隅和下察隅的学生回家。这些学生来自西藏最偏僻,人口最稀少的门巴族,珞巴族,僜人家庭,一般人要想进入这些地区非常困难,能和白云老师一起家访,看看他们的日常生活更是机会难得。可惜我们赶不上了。   
  0617 好幸运啊     
半夜爬东达山5008, 路边一个迷彩单人帐篷,肯定是徒步者,或骑行者搭的。一个人露宿在月黑风高的山上,安全最成问题,把帐篷扎在公路边,估计是躲避野兽袭击,但因此又面临着另外的危险:呼啸而过的车辆,疲劳驾驶的司机,杀人越货的匪徒。     
这些孤独的苦行者,都是有故事的人,很想向他们敬个礼,或者只是喊一声“加油”,可是他们在车窗前一晃而过,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祷,祝福他们平安顺利,期待有缘,在某时某地再相遇,但更可能,我们的轨迹从此再没有交集。     
夜拉山,据说是川藏线上要翻越的最高山。     
山腰下大雨,海拔上升,气温降低,逐渐转成雨夹雪,到了山顶变成漫天大雪。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了前车之辙,模糊了视线,车灯只能照两米远,不知道路在何方,哪边是悬崖,哪边是峭壁,。老公打着方向盘,忽左忽右,只凭着经验和记忆,     
下山是著名的99道弯,据老公说他曾用心数过,确实有99个弯之多,而且多是180度的急转弯,车底不时发出咔咔的响声,自从罢工修好之后,就一路响着,问题肯定没有排除,随时随地会趴下。湿滑的路面,即使踩着刹车,也不由自主往下溜,手慢一点就会冲下悬崖。     
老天怎么不开眼,明明看到,疲劳司机,驾驶破车,漆黑夜,走山路,还嫌不够难度,再给我们加雨,加雪,加路滑。六月里来,是盛夏天,漫天那个飞雪,不由得我啊,想起了窦娥,比窦娥那个冤。。。害得我杏眼圆睁,揪心揪肺的替司机使劲,恨不得喊出口令来,转左,转右,转左转右,左,右,左右。。。     
暗花突然感慨万千的说:我觉得,这次旅行真是好幸运啊,老天对我们太好了。   
啊?!我百般不解地看着暗花,什么时候学会说反话了,这不是她的风格呀。   她解释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下雪,老天好像听到她的祈求,真的下给她看,她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     
敢情这场倒霉的大雪是她千辛万苦求来的。看她一脸幸福喜悦,   
我说,这下你满意了,看够了吧?   
她说,可惜雪还不够大,要是能再大一些,一片一片像鹅毛那么大,铺天盖地就好了!   
天啊,叫我说啥好,咋比窦娥还浪漫呢。     
我凝神静气,默念六字箴言,老天爷,谢谢您满足了暗花的愿望,她现在很幸福,为了不让她乐极生悲,千万别再继续满足她了,现在该轮到满足我了,我的愿望是, 立马停雪。拜托!!   
  【走不到尽头】0618 罪孽深重     
又是半夜开车,娇小老婆怕老公打瞌睡,千方百计引导他讲小时候的故事。想起当年,老公兴致勃勃,老公一雄起,全车人都放心。     
他父亲是职业军人,对孩子简单粗暴,非打则骂,小时候成绩差,小学都读不下去,不敢回家,沦落为街头混混儿,打架斗殴,惹是生非,家人拿他毫无办法,几乎断绝关系,十六七岁,他打算自食其力,重新做人,到广州找工作,刚下火车就被偷光了钱,三天三夜没吃饭。挨饿的滋味让他刻骨铭心,终身难忘,没脸回去,他开始做坏事。     
他说:除了杀人,只要你能想出来的,最坏最坏的坏事,我都做过,你就随便想吧。。。。     
我能想到的坏事:坑蒙拐骗,偷盗抢劫,贩毒?走私?贪污受贿?流氓强奸?难道他都犯过?那他岂不是坏得流脓?我扭头看看暗花,她的坏人黑名单上,终于来了个实力派。。。。。。     
我问:做那么多坏事,没被抓到过?   
他说:如果抓到,我这辈子就完了,算我命大,想起来后怕。。。。     
这么说,我身边坐的是个逃犯,想到广州那么多无辜的民众,人身被伤害,财产被侵犯,其中可能就有我的朋友。而罪犯却人模狗样的开车挣钱。逍遥法外,天理公道何在?只能坐等着恶有恶报吗?我心口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之前,看他裂着豁牙的嘴傻笑,挤眉缩脖一副憨态,被娇小老婆的甜言蜜语哄得服服帖帖,要钱给钱,要物给物。心想,这个九寨沟里出来的傻小子,怎么敌得过专业训练的小姐手腕。被拿住了软肋。开车辛苦卖命,成了给小姐打工。     
现在看来,谁欺负谁,谁控制谁,还不一定呢,两人半斤八两。倒是绝配。     
失足青年的故事之后,是浪子回头的故事。     
他父亲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兄弟姐妹都读过书,进入公安,工商之类的职位,只有他最没出息,虽然不想靠家庭,但他说:如果没点背景,哪个敢开这条线?!     
这条路,对于寻找刺激,玩的就是心跳的游客来说,一辈子走一次恐怕就够了。,对他来说是日常生活,谋生手段。每个月跑两趟,在死神眼皮下的讨生活儿,还要走后门,有关系才行,但无论如何,他总算从事了正当行业,相对合法地,凭车技挣钱,看得出他的坦然和自豪。     
娇小老婆的生活则显得轻松许多,洗个头,做个脸,逛街买衣服,一派娱乐升平,而每天围绕的中心内容是打牌赌博,赢钱,输钱,     
她说,最多一次,半天输掉三万,那时候的三万,是很大一笔钱,不像现在随便找几个人凑一凑。不敢跟家里说,一时昏了头,竟借高利贷,只给三天期限,债主天天威胁恐吓,   实在没办法,给外地的姐姐打电话,可是说不出口,怕家人担心。又给舅舅打电话,因为舅舅早年做生意,有百万家产,可怕给父母丢脸,走投无路,想死的心都有。     
我很留意听,想找出线索,她是为了还高利贷,跑去察隅做的小姐?还是,做了小姐才有钱去打牌赌博?可惜未果。   
  0618泥石流英雄     
老公打算开个通宵,明天上午就可达到察隅。凌晨2点多,接近怒江大桥,远远看到一排车尾灯。老公猛拍方向盘,大骂起来:日你妈哦。。。格老子。。。龟儿子。。。。。一大串粗口。我心想不会那么倒霉吧,难道深更半夜还有检查罚款?     
原来是泥石流。泥石流,听起来很恐怖,其实只是一段路面,被山上冲下来的泥巴覆盖,里面夹杂着大小石头。这个泥石流规模虽然不大,但堵到什么时候却没个准儿。     
一辆性急的三菱吉普左冲右突,竟冲了过去,四驱毕竟马力大。一辆和我们一样的货车,也不自量力照冲,结果困在泥中,再也动弹不得。司机狼狈地下车,穿着皮鞋踩进半腿深的泥巴里,回来求人帮他拖车。     
拖出来一辆,又有另一辆北京吉普冲陷了进去。。。谁也不想深更半夜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只要有一丝机会都想搏一搏。     
大东风都不敢过,我们的车显然过不去。下车打着头灯看热闹。老公去帮忙拖了两辆,咧着豁牙乐呵呵地跑回来,娇小老婆问他收了多少钱,老公说帮忙收啥子钱啊, 被娇小老婆劈头盖脸臭骂一顿:傻瓜,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天下哪有白拖车不给钱的,你以为你是谁?活雷锋啊。。白痴。。你到底有脑没脑。。。。老公有点为难,但还是在娇小老婆连绵不绝的数落声中,跑去找那两个司机,要了100元钱。     
电话没有信号,如何报告泥石流呢,刚才冲过去的三菱吉普会不会为我们通风报信呢,一路上没见到道班,也不知道该向哪里报告。怒江大桥据说是军事要地,有驻军守卫,会不会是他们负责呢?可军队多数没有推土机,怎么清理泥石流呢?靠人手清理,恐怕天亮也搞不完。     
才发现自己,对于道路的意外,自然灾难,没有任何经验,毫无解决办法,除了瞎操心,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听天由命。这么多长途司机大佬,跑上跑下,也是在毫无头绪地瞎忙活。   折腾到凌晨三四点钟,老公招呼大家上车睡觉,看来今晚没指望了。     
观察了一下,我们车,左边是奔腾的怒江,右边是高大笔直的山体,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好像攀岩训练馆的壁板,在黑暗中显得狰狞可怕。砂土质地的山体,被雨水浸泡松散,很容易坍塌,石头随时可能跌落下来。有人建议老公把车向后倒,避开这个危险位置。可后面排了好多车,谁也不肯后退一点。老公也不愿意退到更远的地方。     
林场师傅曾讲过一个真实惨剧。一次小的泥石流,排在两边等候的车,一辆紧接着一辆,生怕被人抢了头位。谁也没想到更大的泥石流和塌方,铺天盖地而来,把他们统统推下江中埋葬。一辆不留。     
今夜,我们的命运将会如何?是睡梦中被塌方悄然掩埋? 还是被泥石流连车带人推入怒江?是一群小石头把车顶砸得坑坑洼洼,还是一个巨石把车顶砸穿?周围的车全部熄灭车灯,不再做任何挣扎努力。天上看不到星星,黑暗中除了怒江的涛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已安然入睡。     
唯独我焦虑万分,无法入睡,于是找暗花聊天:你看,我们没见过泥石流,老天爷就安排一个泥石流给我们看看。我们真是好幸运啊!你说是不是?   
嗯。。。。暗花嗯了半天,眨巴眨巴眼,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我接着说:还让我们省了一晚住宿费。至少又省了20元钱!高兴吧?   
暗花应和着:高兴。。。省钱怎么能不高兴呢…..       
天刚亮,一队守卫怒江大桥的解放军战士,一二一,喊着口令,整齐地跑步过来,人民子弟兵终于来排难抢险啦,大家雀跃起来,满怀希望,可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带铁锹,空手怎么运泥巴呢,他们跑到泥石流跟前,向后转,一二一,喊着口令,又跑回去了,再也没出来。他们的晨练结束了。     
人民子弟兵都袖手旁观,灾害到底该由谁来负责处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公挽起裤腿,把鞋脱在车上,光脚下车,走进泥里搬起石头来,他吃力地在泥巴中挪动,一块一块地从泥中拔起石头,,扔到远处,泥巴飞溅到衣服上,脸上,头发上,他搬不起来的大石头,就一点一点滚动,石头上沾满了泥巴,非常滑手,用不上力,他憋红了脸, 头上冒出了蒸气。。。。。     
曾经罪孽深重的老公,此刻像一个孤胆的英雄。埋头苦干,旁若无人,好像在清理着自家后院的石头和泥巴。两边那么多围观的人,竟无动于衷,没有一个去帮他。     
我很想脱了鞋下车去帮帮他,可又犹豫,女孩子最怕寒从脚底生,把脚插入刺骨寒冷的泥巴里,会落下病根。。。。,脚底皮肤太嫩,容易被砾石划破,化脓感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徒步计划呢。。。。弄一身泥巴,没有带换洗衣服。。。。力气不够大,只能搬动那些不碍事的小石头。。。一边找着各种借口理由,一边感到羞耻,无地自容。     
好在,有人开始加入进去,有司机,有乘客,还有过路人,陆陆续续十来二十人,合力搬动大型石头。还有人拿了手套,铁锹,钢丝,钢钎等工具,撬石头,铲泥巴。全部都是男性,这给我减了压力,不再如坐针毡。     
关键的几块大石头刚刚搬开,一辆黑色小轿车,赶着去投胎似的,冲了过去,溅起的泥巴打到搬石头的人们身上,对面一辆小面包,也急不可待地冲了过来。。。。总有更加无耻的人,让我感到愤怒,从而忽略和原谅了自己的无耻。   
  0618妈妈的牵挂     
在八宿吃的早午餐,手机有讯号。     
妈妈来电话,若无其事地问:你好吗?没什么事吧?   我也若无其事地回答说:很好啊!一切顺利。我感到妈妈的声音,有不安,有欣喜,又强忍着保持镇定,于是问:家里都好吗?有什么事吗?   
她说:都很好,不用担心, 你的电话几天都打不通,以前你不是一到地方就打电话吗?   
我顿时很后悔,没有主动给家里打电话,解释说:我还没到第一个目的地察隅呢,本想今晚到了再打的。路上多数地方都没信号,所以你们打不通。到达有信号的地方经常是半夜,怕打扰你们睡觉所以没打电话。   
她说: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广州天气热得很。。。     
原来,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连续几天播放,常年战斗在川藏线上的抢险兵团的英雄事迹,318国道路况的险恶,高频率的灾难事故,父母被吓着了,他们这才知道女儿要走的是条什么路。连续四天拨不通我的电话,可以想象他们是如何的度日如年。今日拨通了,却按捺着声音保持平静,不想让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不想给我压力。     
为人父母,一生为孩子担惊受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生命寄托”吧,但牵挂的沉重,实在让人难以承受,记得以前弟弟去攀登雪山,从不敢明确告诉父母,只告诉我,而我明明知道雪山没有信号,却忍不住每天拨打他的手机。十多天后终于拨通那一刻,我说不出任何话,听见他的声音已经感到无限满足,谢天谢地。     
妈妈小心地问:为什么要走这条危险的路呢,那年不是坐飞机进西藏的吗? 有飞机为什么还坐汽车呢?   
我说:坐车是为了看风景,只是,优美的风景通常在危险的地方。无限风光在险峰嘛。   
妈妈无言。   
我安慰她:电视上演的,那是几十年前的川藏线,如今路都基本修好了,不复当年险了。   
我语调轻松,轻描淡写,想起一路的惊险,惨不忍睹的国道,自己也后怕,只是更相信生命的危险无处不在,生死有命,吉人天相。     
父母年过半百后,突然失去一个孩子,连串的不幸,人生的无常,使老弱的心灵别无所求。从小,我就是他们的光荣与骄傲,因此也被寄予无限的希望。但如今,他们不再期待我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甚至不指望我结婚生子,为他们养老尽孝,对我的要求降到了最低,他们只要我“活着就好”。哪怕像棵植物一样的活着。     
年轻而苦难的孩子,选择抛弃他们,抛弃这个世界,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人生苦短”,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属于父母,陪伴一生。他们也因此给了我最大的自由,去挥洒人生。     
有时会问自己,为什么去了一次西藏,又要去第二次?去了美国,又去欧洲,去了东南亚,还想澳大利亚,还想去南极北极?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呆在一个地方?呆在父母的视线之内,不让他们担心。     
为什么上路?可以找到无数理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生活在别处,风光在险峰,不过,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为了脱离原有的轨迹,想脱离现实,想与我熟悉的那个世界隔绝,然而 也许我可以逃避人群,逃掉工作,逃避麻烦,逃掉债务,逃出情网,逃到海角天涯,但逃不了亲人的牵挂。   
  【走不到尽头】0618立正敬礼     
下了318国道,向南转上然察公路。沿着然乌湖边走,在照片上,西藏的湖总是碧蓝碧蓝,然乌湖却是灰白色调,显得朦朦胧胧,也许是阴天的关系吧,然乌到察隅只要五六个小时,胜利在望。     
老公加快速度,车猛烈颠簸着,偏偏欲速不达,吉普车暴胎,两司机合力换胎,又耽误一个多小时。吉普车一路都在迁就等待我们这辆破车,这回终于轮到一次我们等它。回想一路,超载夜行,疲劳驾驶,山顶大雪,机械故障,超员罚款,泥石流,,总算是有惊无险,暴胎这种小事,影响不到我们的心情。     
爬最后一座山,达木拉山,山顶覆盖着白雪,见到塑料布搭的简易帐篷,是挖虫草的人,   
下山后进入郁郁葱葱的世界,越来越像亚热带的广东,到处写着广东援建的字样,贴着崭新瓷砖片的建筑也像广东的乡村城镇,玉乡最大的一条街道叫英德路。     
我和暗花面面相觑,经过5天的长途跋涉,千辛万苦来看雪域高原,怎么又回到广东了呢?!     
林芝地区有一道独特的风景。上学放学的小孩,见到汽车都会敬礼,脏乎乎的小脸蛋,拖着两条鼻涕,一本正经的敬礼,真的非常可爱。上次从拉萨去阿里,路边的小孩,只是流行向汽车招手,而林芝的小孩是立正,敬少先队队礼,也有个别敬解放军军礼。若是三五个小孩,会排成一排,有一个人喊口令,敬礼,礼毕,很整齐,若只有一个小孩,也不偷懒。小小的身影,笔直地站在汽车扬起的烟尘中敬礼。     
据白云老师说,这是学校老师教的,对内地人民援建西藏表示感谢,林芝地区因为有了广东和福建的对口援助,而成为西藏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参与教育援助项目的白云老师,本来最有资格接受孩子们的敬礼感谢,但她不太赞同这种做法,援助西藏是国家的政策,省份之间的行为,虽说从小培养感恩的心,也没必要以夸张的形式主义方式。再说过往的并不都是援藏车辆。     
我想,从好意理解学校老师的用心,小孩因为带着敬礼的任务,会特别留意来往的汽车,不会在公路上乱跑打闹,侧身站在路边敬礼,也保证了自身安全。     
同车人都见惯不怪,要么聊天,要么闭目养神,懒得向车外看一眼,只有我和暗花频频挥手回礼,虽然有无功受禄的感觉。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责任感。莫名其妙,也没人让我们代表广东人民啊,忙不过来的时候,我负责挥左边,暗花负责挥右边,不愿错过一个小孩。尽量把手伸出车窗,让孩子看到我们。     
不忍心让孩子高举的小手儿落空吧。只想孩子少看到一辆趾高气扬的汽车绝尘而去。   
  【走不到尽头】0618 林场师傅     
我留意好久了,高大老婆和林场师傅的对话,频繁出现“老板儿”这个字眼,林场的行情如何,某个“老板儿”带了十多人去他们林场,因为来了多少新工人,生意还不错,一次可以挣了多少钱,等等,另一个老板儿又怎么怎么,     
我听得不明不白,还问师傅,你们林场是不是国营的?他说,林场当然都是国营的,我暗想,木材都是国家严格控制的物资。莫非国家林场允许老板带人进去私自砍伐,私自卖钱?林场除了木材还有什么生意呢?蘑菇?木耳?     
突然恍然大悟,意识到“老板儿”,不是老板,而是四川话的“老鸨儿”,带着小姐进林场做生意,上门为林场工人服务的。听懂了关键词,再听他们的对话内容,就变得非常直白赤裸了。他们一路上碍于我和暗花,说话比较谨慎注意。现在快到目的地,也不拿我们当外人了。     
我万万没想到,沉默寡言,老实巴交的林场师傅,原来还兼职皮条客,为高大老婆牵线搭桥,为林场工人谋取性福利。     
该不该把这个新发现告诉暗花?坏人又多了两个。她会不会对这个世界绝望呢?我是否该保护她,不受有害信息的侵犯呢?     
最终,我的民主自由意识占了上风,对车上正在发生着的事情,她理应拥有知情权,这个世界有美好,有肮脏,不是闭眼不看就不存在,。可我又担心一下发现两个坏人,对她打击太大,于是,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     
我先问她:你认不认识一个字,有点像乌鸦的鸦,有点像鸭子的鸭,所以好多人把它读成“老鸦,”。。。。。。。       
过了玉乡,只要一小时就可以到察隅了,原本3天,拖延到5天的长途车程,眼看着即将结束,沿着乳绿色察隅河开呀开呀,穿过满眼翠绿欲滴的松林,路向着森林深处没完没了的延伸,天色见黑,仍然没到察隅。     
暗花的神情严肃起来,她改说粤语,小声问我: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一脸茫然说:什么问题?   
她说:走了这么久还没到,你看路越走越深入丛林,会不会把我们被拉到偏僻山村卖了。   
我说: 啊?你是说,卖入火坑。逼良为娼?   
暗花点点头,神色凝重。一路上天真浪漫的暗花,开始有了担心的事情。知道了“老鸨”的正确读音和具体内涵,怎么能无动于衷,不产生联想呢。都是知情权惹的祸。     
也是的,瞧我们搭上的这两车人,不是‘鸡’就是‘从良的鸡’,有说着行话的鸡头,皮条客,老鸨儿,还有除了杀人什么坏事都做过的司机,连同总帮着他们说话的走亲戚大叔,这伙人若想对付两个懵懂的女游客,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嘛。     
我说,那怎么办啊,要不咱们跳车逃跑?   
她觉得不可行,行李还在车上呢。没有装备后面的行程怎么办。她忧心忡忡。。。我得想什么办法安慰她,我说;不用怕,我有小镜子。   
她不解   
我解释:小镜子,可以反光,天上的飞机看到了,会来救我们。   
她说:进西藏这么久了,天上好像没见有什么飞机呢,   
我看到挂在她背囊上的小哨子,是她临行前特意买的,因为《野外生存手册》上说了,遇到危险就吹哨子,一吹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说,如果没人来呢?   
我无可奈何摆弄着哨子,拧开哨子,里面竟有个纸卷,设计得多巧妙,用来写求救信的。把哨子挂在狗脖子上,让狗跑出去给我们通风报信。   
她说,如果没有狗呢?   
我说,那就绑在羊尾巴上,看过电影《鸡毛信》吧。。。   
她说,如果没有羊呢?   
我说:那只好绑在鸡翅膀下。农村不可能没有鸡,家家都养鸡,都是走地鸡,有的还会飞呢。   
她说,不要提这个‘鸡’字,好不好。越听越烦。   
  对不起,这段应该贴在“立正敬礼”之前,漏贴了。     0618 神秘电话     
康巴汉子格桑在然乌下车,货箱里有他的货,几个工程车用的巨大轮胎。老公下去和他一起卸货。     
老公的电话响了,娇小老婆接听,一个女声找老公,   娇小老婆说:他下车卸货去了,你晚点再打,你有什么急事吗?我帮你转告他。。。。,我啊。。。。。,我是他车上的一个乘客。   我心想娇小老婆真有心计,不过也有可能她确实不是他老婆,他老婆另有其人。     
老公回来,老婆开始审问他,美容店的老板娘让你给她带东西,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怎么没跟我说过?为什么找你不找别的司机带。。。。带东西为什么不直接拿过来,还要你去取?     
老公开始还解释一番,后来被问得不耐烦了,觉得老婆无理取闹,干脆不理她。   
美容店老板娘过来送东西,四十岁左右,高盘着头发,穿一身白色套装,说起话来五官很活跃。娇小老婆从车里观察老公和她说话的神情,看不出什么破绽,就不屑地说;又不是参加宴会,出来送个东西,还穿得那么隆重。     
娇小老婆,作为一个退役的性工作者,应该最了解男性的本性,或者说人的本性,人性的弱点。虽然许多男人分享过她,她对自己的男人却依然是要求独占,不能容忍别人分享,无论精神还是肉体。因为她和我们一样, 从小被教育爱是自私的,独占的,专一的,排他的。。。。     
可我总觉得,爱情世界里的痛苦根源就在于此,明明是在作茧自缚。如果改变这个观念,也许,爱有多消魂,就不会有多伤人了。比如,在阿拉伯国家,一个丈夫可以娶四个妻子,为了家庭的和谐共处,我猜想,这些女人从小都被灌输“分享的乐趣”,所以理所当然的接受分享,不觉得是痛苦。作为女性主义者,我认为,男性其实更应该接受分享的教育,以获得分享的权利和乐趣。这才显得公平合理。     
老公继续卸货,娇小老婆拿起他的手机,拨打电话,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着:升哥,你不记得我了,最近忙啥子,发大财了吧,也不给我电话,还说重情意,我才离开多久,就把我忘了。怎么样?我专程来察隅看你呀,欢迎不欢迎?。。。。,今晚就到,我去找你呀,你可别躲着不见我。。。。。     
她说这些话一套一套的,非常畅顺,嘶哑的嗓音,很自然的发着娇嗲,不知道是职业习惯呢,还是出于对老公的报复行为,一对绝配,都不是省油的灯。打完之后很久没说话,好像陷入回忆,突然想起来什么,慌忙问高大老婆,怎么删除刚才的通话号码。两人拿着手机研究了半天,乱按一通也没消除掉。   
  0618到达察隅     
一个小型货柜车,忽前忽后,我偶然发现,货箱门锁的小洞里伸出几根手指头。里面竟然装着人。我们停车方便,它也停了车。货柜门被司机打开,一下冲出来几十个年轻男子,站成长长的一排撒尿,在山坡上形成一条小瀑布,这时若有阳光照射,会出现彩虹的。我们上车,他们还没撒完,可见他们憋了很长时间。     
他们从云南来,去察隅林场打工的,说不定就是林场师傅的林场。这是最节省的进藏方式吧。估计他们的车费低于我们的三分一。滇藏线被戏称为“颠脏线”,颠覆五脏六腑的意思,这么多人挤在暗无天日的货柜里,撞来撞去,抛上抛下,至少熬三四天。不知道怎么逃过收费站的开箱检查的。     
让人联想到,在欧洲货柜车里,窒息致死的50多名中国偷渡客。联想到,从湖南送往广州屠场的路上,拥挤在铁笼车里嗷嗷直叫的猪们,流着眼泪的牛们。比起死之将至,它们更关心眼前能获取的食物和空间。文学家总赞美活着,哪怕像牲口一样活着,他们还让牲畜说出豁达乐观的话来: “你吃俺,俺不怪,俺是人间一道菜。”     
为什么?我常有猪狗不如,生不如死的感觉。表示同情,需要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我没有资格,因为他们比我强,至少在努力着挣扎求存,不像我选择逃避,放弃挣扎,老实说,我十分羡慕那些蝗虫般强烈的求生欲望,求存动力。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人们,像牲口一样活着,也许只能解释为,这是每个生物与生俱来的能力,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呢?上帝加工我的时候漏了哪道工序?     
晚上九点进入察隅,随身带的两本书《藏羚羊》和《牛皮书》,都没有介绍察隅部分。娇小老婆推荐邮政招待所,说是察隅最便宜最好的。他们两对夫妻每次都住这里。薄薄隔板墙,每床15元。暗花很不乐意和他们住一起,可是黑灯瞎火,住下再说。     
先吃饭?先洗澡?两个都是迫切的问题。     
5天没洗澡,对于广东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对于精神洁癖的暗花,更破了有生以来的记录,好在她有心里准备,其实和当地人比起来,我们的脸还是过于白,衣服还是过于干净,突出惹眼的一个游客形象。     
我试探暗花的底线:不如我们狠狠心,坚持不洗澡,省下每次5元的洗澡钱不算,等一个月后走到拉萨,就可以冒充藏人进布达拉宫。还省了一百元的门票。多划算啊!她竟然同意,看来这次旅行她豁出去要超越自己,自虐到底了。     
找到一家浴室,老板问我们要单人房还是双人房,要不要鸳鸯浴,我愣了一下,想起在狮泉河,浴室都有夫妻房,解放军战士带着探亲家属,出差的供销员带着身份不明的女子,鸳鸯戏水欢,他以为我们搞同性恋?     
我问两个人一起洗,是不是便宜一点呢?为了省钱,讨价还价成了我们的条件反射,“便宜一点”成了口头禅。他说更贵一点,那我们干吗要洗鸳鸯呢。是不是我们看起来像傻子。或者看起来需要互相捉虱子。     
满身满头泡沫之际,沉寂多日的电话大响,狼狈的翻出手机,一个陌生的男声,说找我们找得很辛苦,连打两天手机都不通。原来是白云老师的学生工布,白云去上下察隅送学生,过两天才回来,怕我们无聊,委托学生接待我们,工布问了我们的住处,明天要来看我们。   
  【察隅,察隅】0619 工布兄弟     
我们还在梦中,有人敲门,是工布,带着他的小表弟,提着一暖壶的酥油茶,一奶粉桶的糌巴。幸好我和暗花已经养成习惯,穿着衣服睡觉,把晾在屋里的内衣拔到一边,就让他们进来,我们简单洗漱一下,吃起了第一顿藏式早餐。     
小表弟是个小帅哥,深眼高鼻像维吾尔族。读小学五年级,对我们的背包水壶等装备非常感兴趣。工布穿一身兰白运动校服,崭新的红黑足球鞋,黑发卷曲。听白云老师说,他是班长,学习成绩总是第一,如无意外,高中将会去上海复旦附中读书。因为上学晚,初三毕业已经18岁了,比其他同学成熟懂事,是老师的得力助手。     
他是白云老师要送的最后一个学生,因为他家在茶马古道上的察瓦龙,没通公路,从察隅徒步进去,需要5,6天时间。他离开家到广东读书整整四年,期间和家里通电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因为从他家到有电话的乡里要走很长的路。     
在内地开办西藏班是国家的援藏项目之一。对藏族孩子实行汉化教育,使他们成为汉藏民族团结的种子。国家为此付出大量财力人力,这些孩子付出少小离家多年见不到亲人的代价,将来回去必定是西藏社会的管理精英。 能到内地读书的孩子可谓万里挑一,要么成绩特别优秀,要么有权势背景。工布属于前者。是当地孩子的偶像。     
工布带着少年的青涩,不知道该称呼我们姐姐还是阿姨,在他眼中,暗花白白净净,戴一副无边眼镜,我说话慢条斯理,诲人不倦的样子,感觉我们比他的白云老师还像老师,所以对我们比对老师还要必恭必敬。     
午饭我们回请他兄弟俩,去煨汤馆吃蹄花儿。借他们的光开斋,暗花跟着我一路吃素,没有一点怨言。若有肉吃会更开心。饭前,工布问我,不知道白云老师今天心情如何?玩的开不开心。好像我应该和白云有心灵感应似的。白云在路上没有信号。是否平安都无从知晓,更无法知道她的心情。他极力说服我们一起去察瓦龙。如果有我们陪伴,白云老师一定会很开心,     
他用富有感染力的语气,描述家乡有多美,建筑很特别,和外边的藏式民居绝对不一样,徒步的途中会经过几个开满鲜花的高山牧场,静谧的原始森林,可以看到小鹿,山鸡,野兔等可爱的小动物。没有任何污染,溪水随便可以喝。     
听得我和暗花跃跃欲试。因为机会确实难得。白云徒步经验丰富,多年前徒步过墨脱,02年我们一起转过神山,旅途只要有她在,什么也不用怕。她的学生做向导,还有自家马匹陪同,比自己找马帮节省多少麻烦和费用,安全可靠。我和暗花都是无业游民,时间充裕,没有固定计划,可以慢慢走。若这辈子想徒步一次茶马古道,眼下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唯独担心暗花从来没有徒步过,体力不知道如何,第一次就走5,6天长途,怕吃不消。   
工布指指12岁的小表弟,小学生都可以走,你们怎么不可以。一起走的还有他上5年级的妹妹,和几个中小学生,小表弟说,小时候开学或者放假回家,是爸爸背着,或者骑马,现在长大了,都是自己走。不觉得辛苦。     
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不能作为参照。我们要求工布列举途中可能遇到的困难。他承认,要翻几座海拔四五千米的山,很奇怪, 那山感觉并不高,可藏族也会有高原反应。另外现在雨季,天天下雨,道路很泥泞,免不了一身泥一身水,我们最关心的蚂蝗和蛇的问题,他不能确定,因为他有四年没走过了,     
难以定夺,还是等见了白云再商量。工布再次说,不知道白云老师现在做什么呢,今天玩的开不开心。。。。好像在问我,又好像自言自语。他的藏族口音,短促而多降调,表达方式听起来很新鲜,我说,你咋那么关心老师的心情呢?   
  0619粉红翠绿     
小表弟带我们参观他就读的察隅小学,校门刚被卡车撞断了柱子。广东援建的教学楼,学生老师宿舍已有年头,周末,察隅的同学回家了,留在学校的多是察瓦龙的同乡。一些同学和他打招呼, 从他的兴奋劲儿中可以猜到,他在向他们介绍表哥,和表哥的广东朋友。     
察瓦龙的小学生应该久闻工布的大名,只是不一定见过其人。工布作为当地状元去广东的时候,他们还很小。他们远远的围观着,“广东”这个词,代表着财富,梦想,先进,慈善,记得一个西藏班的女生说,去广东之前,想象那里, 满地都是泡泡糖。。。     
篮球场,上少年们在打篮球,穿着时髦夹克和宽大松垮的牛仔裤,好像大城市里跳街舞玩滑板的少年。有人认识工布,他们像成年人一样互相握手,工布加入打了一会球,暗花用相机录了一段影,远观的小孩终于忍不住好奇都凑上来看。     
然后,工布带我们去他阿姨家。在察隅河对岸的嘎巴村,过铁索桥,依山势而上,木栅栏围起的两层楼木房,楼上住人,楼下养牲畜,厨房搭在院子里,客厅墙壁上贴着放光芒的毛主席,邓小平和像。阿姨用奶茶,蚕豆,奶渣招待我们.     
阿姨家有一对可爱的小姐妹,姐姐上一年级,妹妹还没上学,脏乎乎的衣裙,脏兮兮的脸蛋,圆溜溜好奇的眼睛。我们举起相机想照,她们扭来扭去不肯,怕羞似的转身就跑回房里。不一会又跑出来,都换了新衣服,姐姐粉红,妹妹是翠绿,对襟镶花边,好像是过节的衣服,小脸蛋擦洗过了露出皮肤本色,但脖子耳朵原封不动。     
粉红姐姐站在水缸前照一张,翠绿妹妹站在炉煻前照一张,粉红和电视照一张,翠绿和收音机照一张。。。粉红又拉着我们要在门口照,原来墙上贴着她的三好学生奖状。招集爸爸妈妈来,在奖状下照了全家福。     
和院子里栓的狗,水桶上的鸡,厨房的猫,笼里的兔子,一一合影之后,小表弟说,后面山上景色更美,我们去那照集体相。路上,一家院里的花开得特别艳丽,房子也盖的很气派,出来一个胖嘟嘟的男孩,粉红说是他们的班长,班长爸爸开贸易公司,很有钱。于是,又和班长家的电视机,音响,炉煻,鲜花,一一合照。     
我问粉红担任什么班干部,她不说,叫我猜,我猜是文娱宣传委员。她惊讶,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以前读书的时候,同学都是选最漂亮的女生做文娱宣传委员。粉红美美的笑了。     
金黄色的麦田,青稞地,玉米地,小溪潺潺,经幡飞舞,玛尼石,背景是浮云缭绕的青山,粉红和翠绿,点缀在其间,画面极美。我们有了专职小模特,她们有了随身摄影师。她们很快厌倦了表情严肃,站的笔直的证件照法,开始想出花样。粉红举一束野花,作弓箭步姿势,阿姨,给我这样照一张,翠绿顶一片大树叶在头上,两手翘起兰花指,阿姨,给我这样照一张。     
翠绿正处在模仿的年龄,像个复制机一样,什么都跟着姐姐学。见粉红拉这我的手走路,她连跑几步拉上暗花的手,见粉红采路边的野草莓给我吃,她也采来给暗花吃。粉红告诉我,这种是可以吃的,那种不能吃,吃了嘴会肿起来。翠绿一字不差重复一遍给暗花听。     
粉红和翠绿,汉话说得很标准,被我们一夸赞,更像小鸟一样唧唧喳喳。一听说我们只会简单的藏语“扎西德乐”“亚咕嘟”,便主动教我们一句复杂的,“天是那,地是萨,驴子格日,马是大,吃饭就是洒慢洒”。     
我们还给歌谣配上动作,指天指地,作驴马奔跑状,指指嘴巴,一路唱着下山,“天是那,地是萨,驴子格日,马是大,吃饭就是洒慢洒”。这下好了,未来的一个月,就靠它横行西藏了,可工布说这是察隅话,到昌都这么说,别人听不懂,到那曲又是另一个说法,在拉萨这么说,别人可能听得懂,但会觉得你是嘎巴村出来的乡巴佬。   
  0619 弟弟的脚     
傍晚回到阿姨家,碰巧工布的亲弟弟,从山上喂马回来,见到我们和他打招呼,有些羞涩和窘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汉话懂得不多,只好点头笑笑。     
他和工布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但看起来比工布老许多,工布在城市生活四年,皮肤轮廓好像被细砂纸打磨光滑了,弟弟则像被刀斧劈凿出来,忘记了打磨工序,一脸风吹日晒的深刻痕迹。     
他在水龙头下搓洗沾满泥巴的双脚,他的脚,骨节粗大,趾甲外翻,老茧丛生,在湿漉漉的解放鞋里,被浸泡得发白。他独自一人,牵五匹马,从察瓦龙,步行5天到察隅,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离家四年的哥哥。可以想象这些天,他的脚一直浸泡在泥泞里。     
弟弟基本没有读过书,为了哥哥和妹妹在外读书,他从小成为家里的主劳力。种地,放牧,把农牧产品驮出去卖。这次,还要替乡亲采购化肥农药等生产生活物资回去。     
晚上,工布要给几个准备考试小学生补课,五天后考完试,和他们一起回家。他担忧白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不能和他一起走。我安慰他,白云说了要去,就一定会去的。分手时他再次跟我说,“不知道白云老师今天的心情怎么样?真希望她玩的开心!” 这句平常的话,在电视剧里常用软绵绵的台湾腔来说,让人觉得有点酸,但工布用他粗犷憨直的藏族口音说出来,却有那么一丝铁汉柔情的味道。     
工布回西藏考试前,我和阿闻去佛山西藏班做过幸福调查,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对理想幸福生活的描述,比其他同学详细而务实,分成三条:1。作为学生,日有所得,充实而快乐的过上日子,就是幸福的生活了。2。虽然心里渐渐有独立的感觉和愿望,但老师和父母的关心,使我感到很幸福。3。当我国有优秀的体育健将出现时,我感到光荣和幸福。     
一个初中男生的幸福观,第三点,非常可爱,让人会心一笑。 他此刻应该比那时更幸福:学成归来,即将见到久别的亲人,和他敬爱的老师一起徒步回家,奥运会也快开幕,到时会出现许多令人振奋的金牌运动员,但愿,在他家乡能找到地方看电视转播。     
晚上,暗花开着电视看欧洲杯,没想到她是个足球迷,可惜我是个伪球迷,只关心帅哥和花边新闻,没耐心看球赛,无法和她侃球。向她借了指甲钳,一个趾甲边不够圆滑,下山的时候弄到其他的趾头很痛。又想起工布弟弟洗脚的情景。工布看到弟弟的脚,是什么感受呢?会不会像我一样难受,想找个地方大哭出来。或者已经麻木,人哪有那么多眼泪可哭呢。     
趴在床上写日记,身上很痒,但没有红点,不像跳蚤,5天没洗澡都没事,洗了澡反而痒起来。只好往衣服裤子里猛撒沙姜粉,香喷喷地钻进睡袋里。在车上颠簸太久的缘故吧,躺在平稳的床上,心里无比踏实,即使不小心翻到床下,也不会粉身碎骨。今晚应该会做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道菜,或许是一条清蒸鱼。。。。   
  0620地下网吧     
昨晚临睡前,接到白云的卫星电话。她已从上察隅返回下察隅,建议我们包车去下察隅,她住在僜人学生家,非常值得一去。可是下察隅的路很烂,奔波三小时过去,只是看一眼,再颠簸三小时回来,对于坐了5天车的我们来说,不大情愿。     
林场师傅的林场,离下察隅不远,我曾问他如何坐车去。他说,老公的车会送他去。我很高兴想搭顺风车,林场师傅面露为难,说要问问司机,可第二天他悄悄走了,也没打声招呼,后来想想,他会不会是带一帮性工作者进林场,不方便让我们搭顺风车?     
我和暗花漫无目的在街上逛。双脚踩在结结实实的地上,前进停止,向左向右,身体由自己控制,感觉真好。察隅只有三横两竖一目了然的几条街。十分钟就能转完一圈。走远一点,有森严的驻军基地,养着威风凛凛的藏獒。对我们狂吠不已。乳绿色的察隅河,两边山上茂密挺拔的针叶林,恍然北疆卡纳斯。     
听说有网吧,在街上转了两个来回也没找到。原来网吧没有招牌,门面只有一台复印机,一台电脑。进到后面小黑房间,有八九台电脑,肩并肩背靠背,坐满了汉藏族的男女生。在憋闷拥挤的环境中,热火朝天地聊天和打游戏,享受虚拟的精彩,精神的满足,无视条件的恶劣。每小时5元,价格可以接受,只是没有位置。后来老板把他自用的电脑让给我上。     
在博客上留下自己的行踪,QQ上看看谁在线。收到潘绥铭教授的邮件,他已经回到北京,记得,他在讲座上称自己为一名性工作者,靠研究与性相关的所有事情,来挣饭吃。看过他的一本书《存在与荒谬》―――中国地下性产业考察。出入珠江三角洲和内地小镇的红灯区,复杂的研究和调查,充满危险和挑战的事业。需要一个学者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去中大听那个讲座,本来是冲着社会学者李银河。她刚出了新书,亡夫浪漫骑士王小波和她的书信集,公开了那些写在五线谱上的情书。可惜她在讲座前摔断了腿。只讲了半天。     
她的三部曲《中国女性的情感与性》《同性恋亚文化》《虐恋亚文化》,为中国民众蒙昧单一的感情世界,打开了一扇绚丽多彩的窗户,解开了许多人的困惑,后来翻译的《酷儿理论》,更成为城市小资的生活指南,多层次的感情需求,多元化的爱的表达,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自由选择的权利,独身,丁客,同性家庭,无性婚姻,在不伤害到其他人的前提下,没什么不可以。     
想起我和阿闻进行的幸福调查,半年来搜集了上百人对幸福生活的描述,各种年龄背景,来自不同地区,从事不同行业,但还没有性工作者,性工作经纪人等特殊的职业群体。我和性工作者同车了那么多天,精神高度紧张,只顾关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根本没想到幸福调查这回事,潘教授若是来到察隅这么偏僻的地方,遇到我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会随便错过。     
性工作者的理想幸福生活是什么样的?每个人都有一颗好奇心,但把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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