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霍林河露天煤矿矿的职工以前起早趟黑工作也没有任何休息现在想通过法律来找回以前我们失去的休息时间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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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战胜贫困的经历一(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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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我34岁。
  34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你可以没钱,你可以没权力,你可以没朋友,但你得在某一个行业站稳脚跟。否则,这辈子你基本就与你的理想绝缘了。
  而我,就处于这样一个现状。
  我没房子,和老丈人他们住在一起。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然后煮一大碗面条(有时候是老丈妈顺便帮我煮好),狠狠的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我上班的内容估计和现在天涯的有些筒子类似,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论坛,大游戏。而打游戏我只打小游戏,对什么传奇等网络游戏不是没兴趣,而是没心情。
  如果实在是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的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3年,即从2002年开始,一直到2005年。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老婆在一家国企上班,每个月有1000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用各种理由找老婆骗个三伍佰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骗百十元。
  弟弟开一间“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这间“公司”我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的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月我在弟弟那里可以还是可以拿个两三百元。
  这样,我每月的总“收入”也有个七八百元。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钱,每周固定32元的足球彩票。
  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2000多元的赌债,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管得少,基本上是外公外婆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以上就是我2002年到2005年的生活状况。我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特恶心,特垃圾。
  我为什么从2005年开始写呢?那是05年以前基本没什么可说的,整天昏昏耗耗,行尸走肉。别说自以为的辉煌了,就连说得出口的挫折也没有。
  人都到那份上了,还会有挫折吗?
  但是02年以前还是可以说一下的。
  我71年生人,农村人---也就是现在网上那些前卫女性普遍叫嚣千万别嫁的那种人。
  读了个破中专,纯粹浪费我三年光阴。
  中专毕业即开始到处打工,自认为是个有文化有身份的人了(现在想来好笑),差的工作不愿做,好的工作没人要,就这样一天天耗日子。
  穷,但是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那种大器晚成的人。
  毕业两年后,日子开始慢慢好转,有了点积蓄,便开始自己创业。那是95年,挂靠在一个政府机关下面开了个公司,纯粹一皮包公司,表面风光,内心彷徨。支撑两年后关门。
  98年来到现在所在的城市,先是在一电子企业打工,经过几次过渡,两年后成功的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做分公司总经理----这也是我打工生涯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当然收入也还可以,号称年薪8万,实际上一年下来,只存了2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城市人,在一国企上班。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稍微交待一下我老婆。比我小4岁,城市独女,父亲是某国企中干,母亲是某国企职工,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也让她显得娇生惯养兼颐指气使,稍不如意便暴跳如雷。刚和我认识时,因我处境尚可,对我颇为依顺,及至我失业,慢慢的脾气就变了,开始我还反抗,后来处境不断的糟糕,便失去了反抗的底气。最恼火的一次,是我在一次生病期间,她竟然叫我滚,当时那个气啊。后来想想算了,她这人吧,心眼不坏,只是不太懂事而已。
  好了,以上算一点背景交待吧。我的故事要从05年开始,因为05年是我最垃圾的一年,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我准备象一个男人一样活着。
  2005年8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我自认为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我无聊,我参与。渐渐的,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无私的在贴吧顶帖,并大方的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十五次短信。
  十五次短信就是十五块钱,这差不多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十五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表达是一种快感,但我常常为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02年以前,我还有一批清谈的朋友,常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后来处境差了,朋友们就渐渐的离我远了,或者说我离朋友们就渐渐的远了。象我这样的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的絮絮叨叨?
  所以,超女那一段时间我是快乐的。
  李宇春夺冠让我有些躁动。
  从沧海一粟到万众瞩目,只有几个月时间,这引发了我一些思考。
  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遥远,也许只要几个月时间。
  我行吗?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为自己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打工仔我是不再当的了,我做不到吴士宏那样,也做不到唐骏那样。
  我决定好好利用我和弟弟的“公司”,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平台,至少它有一间十平米的办公室,一部电话。
  前面说了,“公司”主要业务就是靠弟弟帮别人维修电脑,间或帮人装一台电脑,赚个一二百的差价。
  这类业务我帮不上忙,我不懂技术,也不会拉客。(“公司”开业的时候,我曾经到街上去拉人来修电脑,可能是长得蹉跎的缘故,一个都没拉来。我也上街发过小广告,也基本没有效果,这也是后来我为什么不到“公司”而天天逛网吧的缘故)
  我的长处是“点子”多,我想靠“点子”找快钱。
  05年正是房地产最火的时候,所做工作凡是与房地产沾边的,基本都混的不差。我希望在这方面寻找突破口。
  其时我老婆的一个亲戚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饱和。
  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老婆的亲戚运输,中间吃点差价。
  有了这个思路,我就天天到“公司”上班了。
  每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电话过去咨询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是一掮客,买空卖空。土建得找建筑公司,建筑公司又承包给了包工头。
  一通通电话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打。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7岁的弟弟生活。
  但我又觉得这是个好路子,也许是我改写人生的一条路。
  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那时我包里常常拿不出10块钱,到工地要坐车,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经常找弟弟拿钱,实在是羞于开口。
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弟弟支持我,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两百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苍天不负有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时候,我真的就接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我老婆的亲戚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婆的亲戚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块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要赚一万多块钱。
  一万多,在05年,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龙凤呈祥,以资祝贺。
  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单笔超过万元的钱。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酌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我在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它工地,滚动发展。
  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我老婆的亲戚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要么我们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的办个招待。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过了几天,工地如期开工,但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我老婆亲戚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10天或半月结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第二个问题是内讧。我老婆的亲戚知道我接成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给包工头说好,把每个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本来我给我老婆的亲戚都说好了(为方便称呼,以后就叫他老L),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我白捡一万多块钱。
  亲戚,在金钱面前啥也不是。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
  再让步,5块,还是不干。
  在老L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最后他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面对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三千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二千五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对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这是我02年到05年间,挣到的第一笔钱。
  事后我想,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着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
  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打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那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钱给儿子买了几包奶粉,剩下的自己作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通过这次和老L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身上有没有车费了,也不再象以往那样精心的计算着公车的线路。
  渣土运输业务并不象想像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
  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最终泡汤。
  看来,我能联系上之前的那笔业务,实在是运气好。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上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一天早上,我做出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湾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里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我向一个开挖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看一眼。
  我就坐在工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挖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始的时候,一般有挖机先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
  午后,有一辆白色丰田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进来,车上下来两个人,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我连忙小跑着走进办公室,恭敬的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的看着我,不耐烦的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我失望的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激灵:渣场都没落实好,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通过这段时间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是我一个人才想得到。
  偶尔也和同行在工地上碰面,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吹牛皮,有一次在一个工地遇见一个同行在给包工头吹嘘他家里一共有十二辆车,全款买的。乖乖,十二辆车价值近400万,看他那身行头,跟我差不多,我看不出他的身家有400万。
  但这个同行让我尤其厌恶,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
  我决心和他斗一斗。
  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心里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发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象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正想间,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里面那两人正在象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对包工头介绍另一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包工头客气的请二人坐,以为我也是和他们一起的,请我也坐。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我连忙站起来也想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欢: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一等,回头和我谈。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比后谈的未必就有优势。
  除了挖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几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越不是滋味。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如果读过本贴的人中有搞渣土运输业务的,那你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的勾当的。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的了。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尽管每个工地都会向这类部门交一笔“保护费”,但并不妨碍这些人帮朋友介绍业务啊。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望尘莫及了。
  原来我还想和这两人斗一斗,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下来休息。
  手机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我立即挂断,再回拨回去。
  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现在没事。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打1000回来。母亲高兴的说哪用这么多,500就够了。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打1000元钱回去。弟弟说“公司”总共只有300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元都亏进去了。
  我想了想,给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元吧。
  记忆中这是母亲第一次问我要钱,她很要强,从来不向儿女们伸手。
  我们兄妹共5人,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弟弟是超生的,还没结婚。
  在母亲的心里,姐姐是“外人”(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泼出去的水),弟弟还小,无形中,我是她心目中的顶梁柱。
  而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要打折扣。
  在她的记忆中,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就有钱,所以她常给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
  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的坐到了天黑。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Y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我得说一下为什么我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到这个家庭。
  老婆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这些尚可以磨合,只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里优势会起作用。但我混得不好。
  老婆嫁给我的时候,除了没房,其它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他们轻看。
  有很多个夜晚,在老婆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火诉说着我的无眠。
  岳父岳母的肾大概不太好,很多次我都看见他们凌晨两三点钟起来上厕所,自然他们也看见了我抽烟。
  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睡不着觉,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前途和事业。我是空气。
  所以我说我从来没有融入到这个家,至少没有“团队”的感觉。
  但我每天晚上都得回到这里,感谢他们,让我的身体没有露宿街头,尽管我的心在露宿。
  姓Y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平安保险的业务员。从谈话得知,岳母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两份保险,一份1800多,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
  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只是叫我拿钱。
  接过Y女人递过来的发票(Y女人说她已将保费垫付给了公司),我彻底无语。
  我对Y女人说身上没钱,过两天再将钱给她,她说我和你妈都是老朋友了,没啥。
  寒暄几句,Y女人告辞离去。
  是夜,彻夜无眠。
  过了两天,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Y女人来拿保费来了。
  我确实拿不出来钱,我也知道弟弟那里没有钱了,我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回头我再给她。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已被无声的挂断。
  我很后悔向岳母开这个口,我发誓,这是我唯一一次请她帮忙。
  我想岳母应该知道我的处境,尽管他们从来没问过。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买自作主张给儿子买保险。
  她疼爱孙儿没错,但她可知道近2000元对我意味着什么?
  也许她抹不开老朋友的情面,难道要我来为她的情面买单?
  不管怎么说,这无端欠下的债是要还的,我只得给老婆说好话。
  我老婆是这种人,不论什么事情,说得好,全副身家性命都可以交给你,说得不好,芝麻大的事情可以扯出天大的窟窿。
  还有,老婆因为从小家庭条件不错,做什么事情都不量力而行,只要她觉得好,她就去做。儿子的保险她是参与了的,她说,这是为儿子好。
  但老婆也确实没钱,每月千把块钱,有时我还得从她那里编个三两百来花。
  让她找她父母帮忙垫付一下,老婆却不干了,数落我对儿子不管不顾,给儿子买个保险还要她父母给钱,要我这个当父亲的做什么?
  我无奈,真的无奈。
  临近春节,我病倒了。
  贫病交融,自古如是。
  医生命令我必须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借的,他给人修电脑结交了一些朋友,他的朋友比我多。
  我已经近一月没有回“家”了。
  老婆偶尔也打电话问我在哪,我总说在外面有事。
  不想回“家”,也是躲债。那三千多块钱的保费,我一直还没给。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的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的轻松。
  白天弟弟要回“公司”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对付一个晚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医院让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我老婆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我知道我老婆没钱,难道要我老丈人拿钱我医病。
  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的忙碌着,日渐消瘦。
  弟弟小我七岁,是超生的。原本应该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有时候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过去没珍惜机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我理解他的心情。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其实我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弟弟要求分家。与我猜到的一样。
  分家就是分“公司”,但“公司”又有啥分的呢,办公室内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我理解弟弟,他真的撑不住了,我也不再想拖累弟弟。我同意了。
  弟弟说我们还是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本来我要那办公室没有任何用处,我又不懂电脑,但想到可以给弟弟分担一部分房租,我便说我也在里面办公。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像的复杂。
  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6000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分家结束,我的心蛮复杂。
  我和弟弟相依为命5年(他99年被我带到C市),从今天起放单飞了。
春节到了。
  我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回到了“家”。
  尽管我不想回去,但没办法逃避。我没有正当理由不回去,特别是春节。
  老婆询问了我这段时间的去向,想不出撒什么谎合适,索性告诉了她。
  又是一顿数落,说什么只把弟弟当亲人,没把她那一家人当自己人,生病了都不给她们家说一声。
  我的确没有道理,只能沉默。
  老婆没有把我生病的事告诉岳父岳母,她是个孝顺女,她不想让她父母担心。
  岳母也没有向我提保费的事情,我也不问。
  问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按照计划,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到“家”里来。其中有我老婆的两个表姐夫,两个表妹夫。我岳父兄妹5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嫁得都不错,当然除我之外。其中一个是刚从国外回来,在美国读博士后。
  这个博士后让我岳父全家都感到荣光,我以前不止一次听我岳母和邻居介绍:她有一个侄女婿是博士后,在美国。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岳母突然提议让老婆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这么旧。
  老婆给了我三百块钱,让我各自去买。
  我接过老婆递给我的钱,想像着明天“家”里热闹的情景。我穿的这一身的确太煞风景,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怎么回答?
  我带着儿子在街上溜达,一派节日的气氛,但我看起来是一片萧瑟。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一百二十块钱的烟花。
  我没有买衣服,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家”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的通着电话。
  我把剩下的钱还给老婆,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作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都是聪明人,又何必捅破那一层纸。
  老婆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儿子的哭闹从门逢里传出来,我轻轻的嘘了口气。
论坛徽章:54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自然,他不会将我们的窘境告诉我们的父母。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的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看电视。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踟躇在街上,看着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像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老婆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这样过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
  闲下来的时候,我不得不思考我的未来。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只是在想怎么生存。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我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或者,是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那个破中专,这玩意儿让我无法回头。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
  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在我们村子里的乡邻们的羡慕的眼光中读了三年书,毕业后分到一个工厂,第二年就发不出工资,事实上破产了。我和同事们都成了游民。
  大家开始纷纷寻找出路,我开玩笑说,大不了我回去种田。
  但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有人读中专不算新闻,如果有人读了中专又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得必须混好,这是世俗。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日期: 18:47:15
   因为读了一点书,便很容易把自己太当回事。
   有时候也没办法,你可以不把自己当回事,但别人不这么想,久而久之,就只能按别人的想法去活了。
   我说过,我98年到的C市。刚到C市,没有熟人,没有朋友,自然周围也没有关注的目光。
   这其实是一种很好的氛围,让人活得很真实。
   后来到了上市公司,似乎混得不错,便多了些轻狂,以至于败走麦城。
   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处境便一天不比一天。也尝试着想找一份工作,但总没有如意的。
   不如意,是因为老想着找一份和原来差不多甚至比原来更好的工作。
   现在的工作应该比前一份更好,否则便是掉价。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我也不例外。
   所以尽管我和弟弟合开了一个“公司”,实际上心里还在期望着能有一个更好的职场。
   这样的机会始终没有出现,日子便不可收拾的糟糕。
   现在想来,我的潦倒,缘自我的期望太高。
   也就是说,我太把自己当回事。
   春节一天一天的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的增加。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平等的感觉很舒服。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尽管我跑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再说,我没有把握撑到下一个工地的来临。
   我得先想办法活下去,这是当务之急。
   如果说以前我还可以勉强依靠弟弟的话,现在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能做什么呢?也许只有当建筑工人。
   我不止一次想过到建筑工地去当一名民工,只是下不了决心。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现在不了。
  民工有的我有吗?没有。
  你可以把自己很当回事,但你却连民工都不如。这就是现实。
   所以,我决定去建筑工地干活,我得活下去。
日期: 20:18:07
   春节过完,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来几块腊肉。
   想想,竟然好几天没有吃肉了。真的没想起过要买点肉吃。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我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我急不可耐的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我想找偏远一点的工地,为的是避免有熟人看见我。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活干。
   我仍然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弟兄挤在一个铺上。
   曾经,我在弟弟眼里是个能人,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
   这天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的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活干。
   我被他当着骗子,他说我不象民工。
   我诚实的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他又回来对我说是否真的想找钱。
   得到我的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我在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都还没来,所以才让我帮忙。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材料室,让我把一个纸箱转运到另外一栋楼的房间。
   第一下我差点闪了腰,我没想到如此的沉重。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只有百十米的距离,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他只会给五块钱。
   我退给他五块。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挣一份普通的价钱。
   被人为的拔高,后果很严重。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交谈中,得知他叫老C,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老C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象干活的料。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他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只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龙凤,就没有递。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日期: 22:01:57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身的工作。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第二天就接到了老C的电话。
   老C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去帮他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我说我没钱垫,老C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的都有。
   我打电话问老C到底要哪一种,老C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C通了电话,确认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镀锌管买成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C说只买成14块一根,我的力钱他看着办。
   老C给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默契好,找老C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C。
   通过这件事,我获得了老C的信任,在他面前说话便放得开些了。
   正月十六到了,在老C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
   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象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这么算来一个人一个月可以挣3000多块?不是,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老刘和小张跟我一个组,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配对,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他们才愿意。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电锤拿在手里就象一把冲锋枪一样,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的响。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象不是自己的了。
   还有灰尘也不断的往眼里钻。
   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把最累的活给我。
   我打一眼,然后狠狠的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在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日期: 22:40:32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给弟弟说。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老C摆龙门阵。老C说我现在真的象个民工了。
   有时,老C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很杂。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给老C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帐,挣个顺手钱。
   帮忙帮多了,我发觉老C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
   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这么多,老C也不是电脑。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现在我和老C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问老C要烟抽,老C总是连烟盒都扔给我,让我自取。
   从来我都只取一只,剩下的扔回去。
   有一次我对老C开玩笑说,不如我来给他供材料,他仍然按以前的价格和我结账。
   老C竟然爽快的答应了,还说免得他一天往市场上跑。
   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得先老老实实的做我的安装工。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1600多块钱的工钱。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我和老刘小张都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接钱时,他们豪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凑足了四千块钱,我想回趟“家”。
   我要把这四千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这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非议过她。
   我得看看老婆,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更重要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儿子,你会想我吗?
日期: 18:08:20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
   在工地外边的一个小卖部,我给儿子买了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没啥变化,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的。
  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机械的问我吃饭没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肆意的吃着优酸乳。
  老婆默默的看着我,无言以对。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补我,我没干。
  我们尴尬的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内退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我和老婆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腔,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
  看起来很和谐。
  说实话,我不想和老婆离婚,不是老婆好得不得了,自己的老婆,我知道她有哪些毛病,也知道她有哪些优点。
  但主动权不在我这一边,象我这样的男人,也许根本就不配有老婆。
  老婆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我说什么呢?我应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呵。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终于,我努力的对老婆说,希望她能给我半年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还是沉默。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日期: 18:20:03
  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着我的安装工生活。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只是偶尔,我会向往一下有房有车的生活。
  这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生活,让人心悸。
  于是闷头干活。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C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的大家都混熟了。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很懂,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一块工作。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我有些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缝隙。
  我说了我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了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心思。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当我以各种理由向老婆和弟弟伸手的时候,冠冕的理由下包含着一颗屈辱的心。
  (以上是上来之前刚写好,还有一点还在写,请稍等。)
日期: 18:57:17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的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让我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似乎有一个机会来了。
  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C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我却打起了主意。
  我对老C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有不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我现在都佩服我的厚颜无耻。
  老C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D总定。
  D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
  我把对老C说的话对D总说了一遍后,D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叫我赶快联系。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我离开D总的办公室,一路小跑着离开工地,打了一个车(我都记不起有好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我在谷歌上疯狂的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的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也不知打了多少电话,“表哥”找到了。
日期: 19:16:41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绝迹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我和“表哥”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定,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我曾设想过表哥要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第二天上午“表哥”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表哥总的供货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表哥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表哥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20天后,表哥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通过这次合作,我和表哥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我开玩笑说我来给你跑业务啊,表哥说好啊。看得出,表哥业务不太好。
  表哥姓赵,不是本地人,很耿直一个人,说啥是啥。
  我发现真正做生意的都比较爽直,只有那些掌控不了局面又想沾点荤的人才不好对付,其实想想,大家都不容易,都想多挣俩钱,我又何尝不如此。
  5000块钱拿到手后,我准备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先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找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过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们。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扑哧扑哧的往嘴里送,看见我,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沿。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三千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
  我把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要领工钱了,老刘的钱领了工钱再还他。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弟弟的维修生意并不好,每天这么不死不活的耗着,我给他说坚持一下,也许幸运离我们不太遥远。
 同“表哥”的这次合作让我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也因为这次合作,表哥初步认可了我的业务能力。我让表哥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候,我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并且不象做其它买卖,不需要运作太复杂的关系,只要价格合适,和老板的交流对胃口,还是很好做的。
  那段时间,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趟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上的客户信息。
  当一个人的面临困难的时候,迸发的能量是惊人的,老刘和小张见我一天鬼鬼祟祟的,取笑过我很多次。我也不解释,仍由他们取笑。
  我需要钱,我还欠着债,我不能想像弟弟被人追债时的尴尬。
  我需要钱来挽回我的婚姻,尽管我老婆从来没对我说过离婚,但因为我的处境,我们已处于事实上的分居状态。
  她从来不过问我的事情,是因为她失去了过问的必要。
  我需要钱来为我的父母安排一个好的晚年,他们把我抚养成人,送我读书,从来没期望过回报,但作为他们视为顶梁柱的儿子,我得还给他们欣慰的笑容。
  如果说我在工地当民工是为了解决我的个人生存的话,那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兄长应尽的责任。
  当然还有面子。
  我不可能长期做一个民工,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当民工,连我弟弟都不知道。
  我知道民工这两个字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们,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们,我需要给他们一个交待,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所以,那段时间,我没有任何杂念,当民工满足生存,当推销员挣钱。
  为了钱,费尽心机。
  我有收获。
  两个月过去,我给表哥的厂签回来二十几万的桥架的桥架合同。
  我是业余的,没有人知道这过程的艰辛。
  我向表哥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AT工地,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接纳了我,现在我准备走了。
  老C,是你给了我生存的机会,我不会对你说谢谢,我只会在心底祝福你。
  还有老刘、小张,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总是那么踏实,谢谢你们无私的借钱给我。
  如果说过去三年我一直没找到方向的话,在AT工地,让我看到了未来的天空。
  我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日期: 12:58:26
  我拿着在表哥那里预支的钱,我得先搞定我的婚姻。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我得让老婆看到希望。
  在一个晚上,我把老婆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的和她谈一谈。
  在茶楼同老婆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份奢侈。
  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奢侈有算得了什么呢。
  我仍然向老婆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会预知下一个婚姻就比现在的好。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老婆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她的一切,都是我那不言不语的岳父做主,所以,我只是想让她把话带给岳父。
  老婆明显的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看得出她还是有些欢喜。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的揣在兜里。
  过了两天,她给我打电话说,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冷战结束。
  我没有到表哥的厂里做专职的业务员。所以,现在,我相当于还是一个游民。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一个中介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正儿八经的阵地。
  弟弟仍然修着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我对桥架厂老赵(表哥)说我自己开了一个皮包公司,希望他以后给我更大的支持,老赵说没问题,都老朋友了,绝对支持。
   我和老赵吹了一阵牛,我听得出老赵的意思是希望我到他们厂去上班,许诺给我更丰厚的提成,我没干。我想过,如果我到了老赵的厂,虽然有底薪,但提成政策他都制定好了,大头始终是他的,并且只能卖他的产品。如果我自己干,我手上有了单子,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讨价还价,还可以拿其它厂的价来杀他的价。再说了,假如我进了老赵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老赵也不会无限期的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说之前我做的是为了生存的话,现在,我已经不满足于生存。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又忘了昨天的伤。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不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生意,对任何人都陪着笑脸。
   我对客户说,您就把我当成一个跑腿的,您在办公室歇着,我来给您跑腿,我只需挣点跑腿费就行了。
   我说得很诚恳,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我缺少上游资源,建筑工地大家都明白,很多材料是需要垫款的,我垫不起。建材市场的门市遍地都是,但没有一个门店愿意赊货给我。
   我对很多建材的价格都不是太熟悉,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所以我只能在跑腿中寻找机会,在跑腿中发展。
   因为诚恳,也获得了不多的几个客户的信任。偶尔,也叫我送点小材料。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一分钱都没赚到。
  不过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没准第三次就是大点的生意。
  我一边在工地穿梭,一边往建材市场跑。
  在建材市场,我极力套建材老板的近乎,希望混个脸熟,让他们信任我,好让我在他们那里拿材料时能给我账期。
  这并不容易,且不说我和他们没有打过交道,其次,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的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没几个人相信。
  所以我艰难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三年的时光,有几天,我甚至动了又回AT工地当民工的念头。
  但我不能回去,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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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是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企业,我曾经到他们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M。
  去找M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差不多他们都已经谈好了,我听M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我象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M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象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腥味,然后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哪怕是油锅。
  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很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橇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M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的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M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做过桥架的都明白,很多桥架看起来很厚,那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M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M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M对他们的怀疑。
  M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里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M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接着我和M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要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
  我和M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从M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人,他们一直等待着我。
  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的踹在了地上。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趴着。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需要发泄。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远。
  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的时候,我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在M的办公室,M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行,稍微降了点,基本上谈好了。但M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是经营部,M不愿意签,我只得又去找老赵,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定合同。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M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照例,我是在老赵他们厂拿的货,眼下,也只有老赵相信我。
要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我还是03年春节的时候回去过的,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虽然落泊,但在父母面前还得努力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你们见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口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们面前表演。
  但我想他们。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却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彻骨。
  久了,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这次到F县,是我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门不入,我做不到。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这条熟悉的小路,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一阵阵触及我的灵魂。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象一张弓。
  这就是她的人生。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喉咙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花。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愧对母亲的内疚,再多的泪水也洗涤不尽。
  … …..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着话。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我苦笑了一下。
  我宁愿母亲骂,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象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心。
  你本来是个混子,就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而我就象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只是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却看起来很美。
  回家当晚午夜后才睡,可仍彻夜无眠,父母真是老了,听见老人夜里起了两次,但两次都没有拉灯。
  心灵负疚的煎熬是令人很不自在的,
  一早我就借故有客户在等,就又回到C市了,
  可我何尝又不想在老家多陪陪老人呢。
  … … …
  这趟回家没留下什么,确实是因为没什么可以留下,让家里老人见着人了,临走时母亲还在叮嘱:千万别太累了,有空带孙子回来。我的心一阵阵绞痛,不敢回头看。
  这次让我觉得,我必须复苏了。
  M还算个耿直的人,在付款的问题上,也没有让我跑很多趟。
  有时羞惭是可以变为动力的,
  我整天奔走于各工地之间,向包头工做尽所有阿谀之事。
日期: 19:35:45
  要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我还是03年春节的时候回去过的,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虽然落泊,但在父母面前还得努力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你们见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口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们面前表演。
  但我想他们。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却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彻骨。
  久了,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这次到F县,是我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门不入,我做不到。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这条熟悉的小路,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一阵阵触及我的灵魂。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象一张弓。
  这就是她的人生。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喉咙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花。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愧对母亲的内疚,再多的泪水也洗涤不尽。
  ……..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着话。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我苦笑了一下。
  我宁愿母亲骂,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象一把利刃,穿透了我的心。
  你本来是个混子,就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而我就象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只是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却看起来很美。
日期: 17:56:46
  二十三、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了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我也一样,所以第二天我就决定回到C市。
  但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就在我回家的第二天。
  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谁也不想死,哪怕生活有多么的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七嘴八舌,开始商量后事。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的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一点最后的安慰。
  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动力都没有。
  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它人全部打工去了。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只有象我父母以及堂伯父这样年龄大了的,才不得不留在农村。当然,还有那些孩子们。
  牛二叔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请他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家里需要他们。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陆陆续续的都有人回来,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不可避免的夹杂着一些热闹。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都认为我有钱。
  总是有人问我一年能找多少钱。而我,也总是给他们一个模糊的答复。
  不是我爱面子,而是,母亲就在我旁边自豪的笑着。
  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
  最亲的人马上就被泥土掩埋,从此天地两绝,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那一刻肆意爆发。
  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仿佛苍老了很多。
  父亲老了,快七十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我害怕那一天过早的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天福。
  我不能留下这个遗憾。
  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潦倒的生活。
  现在,我又回到岳母的家里,那其实就象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因为和M有了这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介。这个社会聪明人很多,但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基于这种评价,所以以后我见到他时,我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M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他之所以问我,无非是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我想他不是一个自信的人。
  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
  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有决定权的人了。
  我报了很多价,但真正到我这里购买的却很少,我只是他一个核算价格的工具。
  没有办法,我不能有半点松懈,我期待着他能遗漏一点给我。
  如果说我和他做桥架生意时我是勇猛出击的话,现在我得稍微收敛一些。
  上次对他,我面对的是一个单一的机会,而现在,我面对的是长远的机会,欲速而不达,我得由着他来。
  象这样已经信任了我的客户,能给我做的,他肯定会给我,不用我去争取。他不给我做,一定有他的考虑。
  我就这样守着,那段时间,我全靠预支我在老赵那里的提成生活。
  老赵对我,真的很够哥们。
  和他们厂的业务员相比,我的提成要高得多,更重要的是,总是提前兑付我的提成。
  我和他已经建立了一种非常好的信任关系。
  在桥架方面,我可以随口向客户承诺任何问题,凡是我承诺的,老赵都会答应。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并不一定要经过长时间的了解。
  但我却有些对不住老赵,总是喜欢占他的小便宜。
  有一次我以老赵厂里面的名义去谈一个客户,谈完已经很晚了,我提议请客户吃个便饭,客户答应了。
  我急忙给老赵打了个电话,说客户对他们厂的桥架很感兴趣,晚上要请个客,请他来陪一下。
  实际上就是让他过来掏钱。
  老赵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饭桌上大家谈得非常愉快,客户Z已经同意用我们的桥架了,Z是框架承包商的兄弟,他同意了,基本也就没多大问题了。
  吃完饭还有一件搞笑的事情,老赵提议找个茶楼去打牌,Z一口就答应了。我知道老赵喜欢打牌,没想到Z也是个赌棍。不过话说回来,搞工程的有几个不赌?
  我身上没啥钱,老赵悄悄塞给我1000块钱。
  斗地主,20的底钱。我手气出奇的好。
  有一把Z当地主,炸弹成堆,在Z只剩一张牌的时候,我手里还有两炸,并且没有一张单牌。而先前已经炸了三炸了。
  如果我炸下去,这把牌Z要输1280块钱,我和老赵一人赢640元。如果不炸,我和老赵一人输160块钱。
  那一刻我真的犹豫过,640元对我来说不少了,要是放在前两年,那不用说,恨不得再多几个炸弹,但是Z是客户,我没有炸。
  Z赢了,却骂了我一顿,说我有意放水,牌品看人品,连生意都不想和我做了。
  这是气话,我知道他心理并不这么想。
  那晚打牌,我输了200多块,但我给老赵说我输了600多块,剩下的300多块我还给了老赵。
  我就这样又占了老赵的便宜,但我心里其实蛮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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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紧巴巴的过着,找我询价的客户也越来越多。虽然成交少,但毕竟充实了些。
  有几天,居然还感觉自己很忙。
  忙是一种幸福,那种空虚无聊的日子,连神仙都会犯困。
  偶尔也会想起朋友,便是一种淡淡的心酸。
  我和我以前那些朋友们好几年都没见过面了。要么是不见我,要么是我不想见。
  但这一次却要见了,一个朋友结婚。
  这个朋友比我小两岁,他和他女朋友结婚证都拿了好几年,突然想到要办一次酒席,其实谁都明白,这种事情不亏本。
  在我们这个社会,如果你想要有点成绩,你就得交朋友,各种各样的朋友。
  如果在前两年,我可能会拒绝出席这样的盛宴,与送礼无关,与面子有关。
  谁都希望光鲜的活着,都希望迎接羡慕的目光。我无法享受这些,我就只有逃避。
  但现在,我得去,我想清楚了,你混得好与不好,不是你逃避就能改变,如果这样,这个社会就会有很多个快乐的隐者。
  而恰恰,隐者多半是因为首先不快乐,而后才成为隐者的。
  其实我们都明白,有的人成功一帆风顺,生来就被人仰视;有的人却在耻辱中潜行。
  我做不到前者,如果你还想有个未来,你就得选择后者。
  所以我去了。
婚礼很隆重,那不是我关心的内容,我只是和过去那些朋友又碰面了。
  大家寒暄着,有些生疏,几杯酒下肚后,才又热络起来。
  谁混得好,谁就是中心,酒桌上也是如此。
  中心是张鹏,一个公务员,现在是个副处长。
  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便经常在一起,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很好的朋友。
  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后来,有几个老乡也都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张鹏的宿舍,也都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都是年轻人,话题无所不包,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
  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说,今天老农请客。
  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众星捧月是一中虚荣,和明星一样。
  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的排着队,耐心的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它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都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的便少了些。
  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的进步,不断的拔高,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朋友吗?
  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你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在我原来的那几个朋友中,只有吴前还和我一样。
  吴前是我老乡,夜大毕业。顶着一个大学生的光环,被不知情的人仰视,被知情人歧视。
  我不明白教育单位为什么要搞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活生生的把人打入一个永远也洗不干净的圈子。
  这是逼人自卑。
  我很多次看见吴前对人介绍说,他是某某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我从来没听见他补充一句他是夜大毕业。
  我认为这不是他虚荣,反而我认为是尊严。
  这不是他的错,是有人对他的尊严不负责任。
  在婚宴的酒桌上,许多人都高谈阔论,只有我和吴前很沉默。
  轮不到我们唱主角,我们被迫低调。
  宴后,照例是打牌,大家都很自觉的寻找自己适合的牌局。人以群分,连牌局都是。
  只有我和吴前没有打牌,其实我们都好这一口。
  原本晚上还有一顿饭,但我提前告辞了,主人家没有挽留。
  张鹏过来了,握着我的手用立摇了摇,似乎想传递给我某种力量,但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
  吴前也告辞了。
  两个都混得不好的人,结伴而退,颇有些同病相怜。
  突然很想和他谈谈,谈点掏心窝子的话。
  我很久都没有和人掏过心窝子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难受。
  吴前大约也是这样的,于是在路边找了个露天茶座,5块钱一杯的茶,喝了整整一个下午。
  和朋友聊天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和他争相的讲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甚至不惜打断对方的话。
  不是为了获得同情,更不是炫耀,我们只为对方是听众而滔滔不绝。
  这样热烈交谈的情形,让我们勾起了许多过去美好的回忆。
  不可避免会谈到张鹏,尽管我们曾试图小心翼翼的回避他。回避,是不想凸显出我们的差距。
  我们不想凸显这个差距,是因为我们很在意,希望和张鹏的差距小一些,希望我们之间还是平等的朋友。
  曾经,我们和张鹏很平等。
  吴前、张鹏和我是初中时候的校友,一个学校的,家境差不多,不存在谁也看不起谁,处起来很随意。
  衡量朋友之间的关系好不好,随意是一把标尺,你拘谨了,你客气了,你们之间用朋友相称,只是一种客气。
  所以我们和张鹏是真正意义的朋友。
  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
  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
  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
  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的当起了副校长,隔年当起了校长,再隔两年,又调到中心校当副校长。
  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是当这个中心校的副校长。
  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
  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有一年吴前、张鹏和我一起喝酒,我和吴前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不会醉。
  这样张鹏就调到县教委去了,做了一名办事员。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
  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
  但他就是混得好,现在当上了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原本几个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的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它的,大都进入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你指明方向,得全靠自己去闯。
  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那不是真的,就象现在的高校扩招。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我在说这些的时候,好像我已经有了一些抱怨的情绪,这只能证明我还活着,不想坠入深渊。
  直到深夜,我和吴前才分手,各自回家吃饭。他在一个郊县安了家,在C市,他住在他姐姐家----一个在菜市场卖菜的女人家里。
  分手的时候,吴前对我说,希望我们都混得好一些,过上好日子,和家里人想像的一样。又说,咱们来个比赛,看谁先混出来。
  我说,怎样才算混出来,标准呢?
  谁有了小轿车,就证明谁混出来了。
  吴前笑,我也笑,我们在愉快的笑声中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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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种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的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我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留到我这里。
  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
  M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
  M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拿到清单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从来没听说过。
  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我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求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M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M。我只是象M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都能搞定。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价格报给M后我没有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过了几天,M打电话给我,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再一次傻眼。
  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觉得我不至于太外行。
  M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尽管我不懂。
  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于是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看现场,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不得已,只能当小人,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并在去之前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我只有给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陈大明也在旁边帮着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
  合同签成八万七,陈大明核算了一下成本,只要四万多,我操,装修公司真黑啊。
  事后,我问陈大明,他举的那些例子是不是真的,陈大明说,有一个例子是真的,其它都是假的。
  我说你不怕老刘打电话去问吗?
  陈大明说,你没发觉我举的很多例子都很远吗,近的那一个和我关系好,我可以给他打招呼配合一下。
  我晕,这社会,没几个老实人,特别是在钱面前。
  我越来越发现,挣钱是没有理论的,电视里有很多专家,指导着我们未来的方向,那纯属扯淡。
  牛有牛道,猫有猫路,找钱的路其实有千万条,象我这样的掮客,什么都没有,靠着一不怕苦二不要脸的精神,每个月居然还有点盈余。有时看似生意不好,但冷不丁一个电话来,又能给你带来一点收益。
  所以,你得出去,让别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假如别人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钱也不会主动跑到你面前来。
  现在的通讯很发达,好多人都坐在家里,以为凭一台电脑一根网线可以搞掂天下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在走这条捷径,挣钱的却是走在路上最笨最累的那个人。
  我基本上都不呆在办公室里,每天夹个包在外面转悠,寻找着一切机会。我知道绝大部分机会都不属于我,我只捡那些掉在地上的芝麻。
  还是积累了一些客户,并且我的客户群很广泛,做什么的都有,有的甚至找我买优盘。你们那的建材经营部卖优盘吗?反正我卖过。
  这一切,都是为了钱。
  钱是什么呢,钱就是屎,很不幸,我就是苍蝇,只要闻到了味道,就会嗡嗡的扑过去。
  我们很多人都是苍蝇。
  从06年春节开始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想办法生存下去,弟弟和我分家那几天,我都怀疑我能不能生存下去。因为我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钱,我只能去当民工。
  现在,我知道,只要你肯放下身段,肯吃苦,还是可以挣钱的。
  重要的,你得行动起来,不要整天沉迷在挣钱难的哀叹当中。
  到06年9月,我已经能每月按时拿钱回家了,每月500块,虽然不多,但至少已经告别了我的寄生生活。
  要知道,我曾经寄生在老婆和我弟弟身上。
  弟弟的维修业务还是不大好,搞电脑维修的太多了,虽然说这是个技术活,但似乎遍地都是技术工。
  虽然我和他经济上分开了,但我们的钱仍然在一起用,我的钱,也是弟弟保管,帐也由弟弟帮我做,他每月月末的时候都会告诉我这个月赚了多少钱,或者是亏了多少钱。
  我已经能向市场上的一些门店赊货了,所以,如果有客户向我提出晚几天付款,我也同意。
  每月的10号和25号,是我对外结账的日子。
  每到这两天,我的日子就非常难过。
  我到市场上拿的,都是一些小货,金额虽然不多,但毕竟欠人家的钱。而我常常又收不回来钱。
  这是一对矛盾。
  大多数时候,我是每家都付一点,不让别人白跑一趟,尽量保证信誉。
  但有一天实在是没有钱,大家都挤在我们那间小办公室,唧唧喳喳的向我要钱。我低声下气的给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我的钱回来,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条子(我们打给他的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让我付给他,免得他下次再来。
  我说下次一起来接,今天确实没钱。
  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其它人也都附和起来,有人开始说我是个骗子。
  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他的威力。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它人就努力的想我以前不规矩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哄起来。
  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的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
  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
  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纠缠住我不放。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就走了。
  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拿过去。
  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钱把我扁一顿吧?那样他们还是拿不到钱。
  最终他们还是走了,那一次,我又明白了一个词的威力,那就是挤兑。
  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相信这个社会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当然,如果他们不还的话,我怎么办?
  管不了这么多,先把钱凑齐了再说。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要三万多块钱,给客户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两万多。
  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都没有。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我岳母的朋友Y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想到高利贷,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我给Y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带利息的钱。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五。
  Y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钱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想借两万多,谁会相信?
  我想请岳母给Y女人说说,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我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假如有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影响,弟弟吃不消。
  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人家,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我一家一家的走访,说明情况,请他们宽恕几天。
  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大部分人都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给他们。
  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其实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伤筋动骨,只是怕被骗。
  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和他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我给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钱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我。
  他说电脑拿回去他也抵了帐,现在在别人手上。
  我操,我只欠他900多块钱的货款,这电脑至少也值个两千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上,我真是无语了,好赖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了呢。
  无论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我看出来了,这明着是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屋里就出来两个人,说威胁谁呢,上来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作倒在地上。
  我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
  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嚎叫着蹲了下去。
  这几年来,因为穷,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
  弟弟身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真是打架亲兄弟啊,两弟兄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弟弟也到医院去了,混乱中他被人一拳头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派出所其实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们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心里很痛,但却有一点做男人的自信。
  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的费用都挣不回来,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到了06年10月份,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弟弟有些犹豫。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在我因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我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有负疚感,他总觉得,他不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抛弃我。
  分家以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一样。
  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我们合伙的想法,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他说,不是他想和我合伙,是我硬拉着他合伙的。
  我懂他的意思,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和我分家了,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又说,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们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私心杂念。
  我仍然分给他一半的股份,让他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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