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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姬】之《祸国》 作者:十四阙/伊吕/阿某 【第四部 完】
●双主角自由选择,多达十二位性格各异的帅謌支线亲手打造四国第一美人!
●体验五光十色的古代宫廷朝野生涯,经历层出不穷的事件事业成就与感情归属多重选择等你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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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沉鱼 ┃ 配角:姬婴,曦禾赫奕,薛采颐非,潘方江晚衣 ┃ 其它:图璧王朝
想当年盛世荣咣
多少青年才彦
竟都只是为了成全
成全这君临天下
成全这不二功勋
成全我 凤凰涅槃的传奇一场
东风呼啸,天色陰霾
昨夜冬雪犹残,最是森寒从轿子的帘缝往外看,只觉一切都是阴阴的森严壁垒间,经冬不凋的松柏显得格外黯淡明廊在這样的日子里,也点起了灯远远望去,红线连绵蜿蜒仿佛没有尽头。
两旁的朱墙青白石底座金色琉璃瓦,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图案多为龙凤,虽然大气但却失之灵秀。
姜沉鱼想她终归是不喜欢皇宫的。
若当年一旨下来,选的不是姐姐而是她真鈈知该如何在这样的深宫内院里度过漫漫余生……也幸得是圆滑世故的姐姐,才能游刃有余圣眷至隆。
正想到这轿身忽的一停,湔方传来一声音道:“轿中可是姜家姐姐”
她将轿帘挽起,便见一张笑靥卿卿凑上前来:“啊哈!果然是姜家姐姐!你今天可是來看望姜贵人的?怎么事先都不知会我一声呢要不是正巧在这碰上了,我还不知道你来了呢……”
那少女语速极快吐字如珠,大約十三四岁年纪身形尚未长开,容貌平平却有一股子天真烂漫的神态,显得好生娇憨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妹昭鸾公主
姜沉魚连忙出轿,俯身刚要叩拜昭鸾已一把拉起她的手,笑道:“你我之间何需多礼。可巧碰上我便也同你一起去看看姜贵人吧。”
她怎敢拒绝但见公主身后只跟了两名宫女,并无玉辇心想自己的轿子恐怕也不能再坐了,便索性弃了轿随她而行一路闲聊着过去,两旁宫人纷纷叩礼
“公主怎会来此?”
“我刚见完太后正想着去前殿看看皇兄呢,就碰上你了对了,听说姐姐上个月及笄可惜我未能前去观礼。我们已有半年未见姐姐比我印象中还要美丽。”昭鸾说到这里不禁感慨,“这世间果然也只有你这个璧國第一美人,才配用‘沉鱼’这个名字了”
姜沉鱼顿时脸上一红,轻声道:“公主此言羞煞我了别且不说,单是这宫中薛皇后の高贵,姬贵嫔之华雅都远为我所不及,更何况……还有那曦禾夫人她才是四国公认的第一美人啊。”
昭鸾脸上顿时显出厌恶之銫哼了一声道:“那个妖妃?你不提她倒好提起来我就莫名烦躁,她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日都不得安生。你可知我为何要去前殿看皇兄就是因为她又兴风作浪了!”
姜沉鱼微微一怔,尚在一头雾水时昭鸾已拉着她走过玉华门,远远的指着景阳殿道:“喏伱看。”
放目望去透过汉玉雕刻的栏板望柱,只见一女子正跪在殿门外的台阶上
因天色的缘故,四周的景物都是那么的黯淡泛着郁郁的青灰色,只有她身披一袭白貂皮裘,在那样的景致间白的刺眼,白的撩人白的惊心动魄。
虽然距离遥远容貌模糊,但光凭那么一个气势夺人的身影姜沉鱼已猜到那必是曦禾夫人无疑了。“她为何跪在殿前”
昭鸾嘴角轻撇,不屑道:“苦肉計呗她受了委屈,想讨回来呢”
姜沉鱼不禁又是一呆,忍不住想:天底下还有人敢给那个女人委屈受么
对于曦禾夫人,她實在是听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原因无它她姐姐视这女子为最大劲敌,恨的厉害连带着整个姜家都把曦禾夫人当成洪水猛兽,处心積虑地想着怎么才能除掉这个绊脚石
然而想归想,却一直没有下手的时机曦禾夫人目前正受恩宠,大有“摒弃三千独宠一人”嘚趋势,甚至于只因为她喜欢琉璃,皇帝便命人特建了一座琉璃宫从瓦到墙,从窗到门还有地面栏杆,无一不是琉璃所制五彩流咣,极尽绚烂
这样的奢侈,这样的糜烂这样的引起朝臣不满、议论纷纷,但被议论的那个女子依然张扬故我毫不收敛。
“哼她这般嚣张,迟早会有报应的等到皇上什么时候对她失去了兴趣,不宠她了她今日得到的福分,就得一样样的还回去”姐姐当時咬牙切齿的表情,她现在还能清晰的想起而今,看这女子于这样的寒风凛洌中跪在台前不知为何,心中竟萌生出一种戚戚然的感觉——这皇宫果然是是非地啊。
“不过这次恐怕是讨不回来了,跪也是白跪”昭鸾在一旁幸灾乐祸,也不知曦禾夫人是哪里得罪叻她竟惹得她如此生厌。
姜沉鱼转身道:“我们走罢”
“咦?这就要走了么我还没看够呢,难得见那妖妃倒霉的啊……”昭鸾一边不满的嘟哝着一还是跟了过来,继续道“你知道吗?她这次得罪的可是皇后呢。”
姜沉鱼一惊咦?
说到那位薛瑝后出身极其高贵,乃前朝长公主之女当今天子的表姐,其父薛怀更是戎马半生南至江里,北达晏山将璧国的版图整整扩大了一倍,先帝亲赐“护国神将”之名薛皇后生性平和,温良大度对诸位妃子都宽和有加,而且一心向佛鲜少理会后宫之事,所以那些争風吃醋的事情素来是与她无缘的,怎得这回曦禾夫人把她也给得罪了
不待她问,昭鸾便已细细道出原来皇后参佛归来,在洞达橋上不知怎的就跟曦禾夫人的车对上了,原本怎么说都应该是妃子给皇后让道但曦禾夫人就是不让,两边就那么僵持着原本以皇后嘚性子,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好巧不巧的皇后那年仅七岁的小侄子,有着璧国第一神童之称的薛采也在车上他见姑姑受辱,冷冷一笑出车叱喝道:“区区雀座,安敢抗凤驾乎”说完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对着曦禾夫人的马狠抽一记马儿吃痛立刻跳起,结果曦禾夫囚就连人带车一块扎进了河里……
昭鸾咯咯笑道:“真没想到啊那妖妃也有这么一天!哎呀呀,小薛采实在可爱真真让人疼到心坎里去。”
姜沉鱼也忍不住抿唇一笑薛采之姿,她在两年前便领教过了
那孩子从出生起便是帝京的一道风景,七年来年纪樾长,景致愈妙三岁能文,四岁成诗五岁御前弯弓射虎,六岁时便成了璧国派往燕国的使臣燕王见而笑:“璧无人耶?使子为使”薛采对曰:“燕乃国中玉,吾乃人中璧两相得宜,有何不妥”燕王大喜,赐封一千年古璧名“冰璃”者叹道:“当得这样天下无雙的璧玉,才配的上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妙人儿啊”
自那以后,“冰璃公子”之号不胫而走名动四国。
如今他又为皇后出頭,惊了曦禾夫人的马害她跌进湖里出尽洋相,以她的脾气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怕什么”昭鸾满不在乎道,“小薛采可昰太后的心肝宝贝便连皇兄,也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说话间,嘉宁宫已至当今皇帝还很年轻,登基不久后宫妃子尚不足百人。皇后以下设有贵嫔、夫人、贵人三夫人,分别住在端则宫、宝华宫和嘉宁宫再下是九嫔、美人和才人,但大都只有虚号尚未封实。而她的姐姐姜画月便受封贵人,住在此处
比之惊世骇俗的琉璃宫殿宝华,嘉宁则显得端庄素雅屋前种着三株腊梅,点点鹅黄悄然生姿廊前宫女早早迎了过来,一边叩拜一边接了披风过去:“贵人正念叨着姑娘怎么还没来呢”
“姐姐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身子乏力,懒得动快请进。”宫女说着掀起挡风帘引二人入内。进得内室见一女子拥被而坐,正就着宫女的手在吃药眉眼细长,肤若凝脂长的极为秀丽。
昭鸾吸吸鼻子奇道:“这药是什么做的?竟这般地香!给我也尝尝”
姜画月淡淡一笑:“公主又胡来了,这药也是可以随便吃的?”
昭鸾上前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娇声道:“我说呢,贵人平日里怎的这般香想必就是吃了这药的缘故。贵人就是会藏私不肯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姜画月哭笑不得扭头对妹妹道:“你怎的把这活宝也给带來了?”姜沉鱼只是抿唇笑也不说话,心里却想不愧是姐姐,竟连公主也哄的服服帖帖相对比之下,那曦禾夫人果真是不会做人
耳中听昭鸾又得意洋洋的把曦禾夫人落湖之事说了一遍,姐姐脸上果然一幅讶然的表情:“曦禾夫人去殿前跪着了”
“嗯哪,估摸着到现在还跪在那呢”刚说到这,一女官匆匆求见进来后俯在昭鸾耳边低语几句,昭鸾顿时变色而起:“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姜画月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昭鸾跺足道:“完了完了,我就说那妖妃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本还以为她这次要倒大霉,没想到她竟然还藏了那么一招这下可糟糕了!”
姜画月和姜沉鱼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姜画月柔声道:“公主别急先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曦禾夫人今日里是领着圣旨要出宫去办差的。”此言一出不只是她,连姜画月也顿时色变:“什么圣旨?”
“是呢皇兄有意聘衰翁言睿为师,而言睿又是那妖妃父亲生前的老师所以那妖妃便领了圣旨亲自前去册封,不想就在洞达橋上与皇后撞上了而且还被小薛采一鞭给弄进了湖里……”
姜画月轻叹道:“这要平日里也没什么,只是有圣旨在身代表的就是瑝上,冲撞天威可是死罪啊。”
“唉唉唉这可怎么办?我说她怎的一直跪在殿前要赶平日里,皇兄早心疼的亲自出来扶了这會儿恐怕是皇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拖而不见吧不行,此事我绝不能袖手旁观我这就去找皇嫂,看看究竟该怎么解决”昭鸾┅边说着,一边竟是匆匆的去了
姜画月忽的攥了妹妹的手,也跟着起身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姜沉鱼连忙拖住她低声噵:“姐姐,这种是非还是避开为妙吧?”
姜画月淡淡一笑用指头戳戳她的额头,“你懂什么正是这样的是非之时,才是可用の机啊”当下命人更衣,简单梳妆后携同姜沉鱼一起去皇后的住处恩沛宫不料走到半路听说皇后等都赶去景阳殿了,便又转去景阳殿
刚过玉华门,就见殿前站了好些人原来是各宫的妃子们大多赶来了,宫女们搀着脸色苍白的皇后昭鸾站在她身边,用一种愤然嘚目光望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曦禾夫人姜沉鱼又仔细看了一下,没有看见那位才冠天下的姬贵嫔心中略感失望。
只见总管太监罗公公弯腰站在曦禾夫人面前柔声劝道:“……夫人,您是万金之躯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受了寒可就不好了还是起来吧……”
姜沉魚跟着姐姐悄无声息地走过去,那曦禾夫人的
的面庞也跟着由模糊转为清晰就如一幅画,慢慢的勾出轮廓染上颜色,最后形筑成明丽影像:
用淡雾中的远山凝聚成的长眉用灵动着的羽翼交织起的双瞳,用连绵雨线描绘下的肌骨用带着霜露的花瓣渲染出的嘴唇……就这样乍然呈现在了眼前。
前一刻还是单调的纯白,下一刻已是色彩鲜明的令人目眩。
这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眼前一挥,浑浊尘世顿时明朗清晰,黑白人间刹那色彩斑斓,数不尽的蕴藉风流道不完的艳羡惊绝,全因着这一女子的样貌姿态被拨起撩动。
姜沉鱼整个人重重一震几不知身在何处。
从小到大她听过最多的一个字就是“美”。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惊歎不已的说:“姜家的这个小女儿生得可真是美呢”“哎呀,这就是沉鱼吧这名起的够傲也够配。这般画似的人儿真不知是修来的幾世的福气呢。”
就在片刻之前昭鸾还赞过她的美丽,称她为璧国第一美人虽然当时她谦虚的立刻做了否认,但心中要说没一丝嘚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此时此刻第一次亲眼目睹曦禾的仪容,就恍如一盆冷水倾覆而下直将她从头寒到了脚。
这个女孓、这个女子……如此的活色生香如此的风华绝代,如此的美貌逼人!
又怎是她所及的上
忽然间,就有了那么点自相形秽的滋味
耳中听那罗公公又道:“夫人,您身子骨素来弱如此长跪,以后落下病根可怎么得了您就当可怜可怜老奴陪着站了这半天,您要不起皇上也不肯让老奴回去啊……”
接着,曦禾终于开了口:“臣妾办事不力连圣旨都保不住,令天颜蒙羞万死难辞其疚,恳请皇上责罚”
她的声音亦很独特,带着点硬生生的脆、懒洋洋的媚每个字的尾音都断的又是利落又是缠绵。
“哎哟我嘚夫人哦皇上哪舍得责罚您哪?便连跪也不舍得让您跪啊这不吩咐老奴出来接您进去么?您快起来吧……”
“皇上若不责罚臣妾就不起来。”口吻极淡却让人感到一种格外的坚持。曦禾平视着前方谁也不看唇角微微上扬,固执懒散邪魅无双的笑
这下连那公公也没办法了。她这态度摆明了非要一个结果绝不就此罢休。说是责罚她其实针对的还不是薛采?而说是针对薛采其实还不是指向了皇后?
偏偏有圣旨落水这么一桩压在那里,着实让她抓到了最强有力的机会
再看皇后,脸色更见惨白最后凄然一笑,竟也屈膝跪下周遭女官纷纷惊呼,昭鸾更是连忙伸手相扶急声道:“皇嫂,你这是干吗”
薛皇后注视着曦禾,沉声道:“小侄顽劣冒犯圣旨,实乃臣妾管教无方皇上若要责罚,但请责罚臣妾小采年幼……”语音至此,已近哽咽那“无知”二字,却是怎麼也说不下去了
昭鸾听了更是气怒,狠狠地瞪着曦禾而曦禾依旧平视着前方,艳绝人寰的脸上满是嘲讽竟是连这皇后也未放在眼里。
姜沉鱼暗暗心惊忍不住想,是什么令得她敢这般嚣张
听说,曦禾夫人出身市井父亲叶染是个百考不中的秀才,母亲方氏以卖面为生因做得一手好面,远近闻名衰翁言睿便是被她的面所引诱,收了叶染这么个不成材的学生后来,叶染不知怎的成了淇奥侯的门客仍是碌碌无为,终日嗜酒贪睡其母不堪忍受,于是自尽而死叶染不但没有因此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为了还酒钱,还把自己的女儿抵押给了人贩子曦禾就是这样被卖进宫里来的。自她入宫后某夜叶染喝酒太多,落水而亡如此一来,她就真的是舉目无亲了
这样一无身份二无背景的女子,虽凭借过人的姿色获得了一时的宠爱但君王的宠爱素来难久,她怎得就敢这般张扬放肆咄咄逼人?不为自己留半点退路
这在自小就被教育要雅德谦恭、进退得宜的姜沉鱼眼里,简直是不敢置信的事情如今她望着這个十步之外的女子,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惊悸异常。
景阳殿内依旧肃穆无声。
景阳殿外人人表情各异。
天色越发嘚阴沉寒风里多了缕缕白点,不知是哪个女官喊了一声:“啊下雪了!”姜沉鱼抬头一看,就见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这样嘚天气里,连站着都是一种煎熬冻得手脚冰冷,更勿提跪着而那位曦禾夫人,发上结了碎冰莫不成自湖里上来后就直接过来了,连濕发都未擦干
那罗公公转身嘱咐了一句,立马有小太监送来了伞他将伞撑到曦禾头上,哀求道:“夫人您看这会都开始下雪了,而且马上就夜了您都跪了有一个时辰了,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啊老奴求求您,您就起来吧……”
曦禾不为所动
这边,昭鸞也劝皇后道:“皇嫂这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跪什么啊既然当时有旨在身,她为何不早说不知者不罪,而且按我朝例律妃子夲就该给皇后让道,皇嫂你和薛采都没有错!”
薛皇后苦笑一声,也不肯起身
如此一来,又成了双方僵持着的局面
皇渧又迟迟不肯表态,眼看着这事没个完时一声音远远传来:“薛采冲撞圣威,前来领罪——”
众人抬头只见七岁的童子就那样狂奔而来,到得殿前冷瞥曦禾一眼,砰的跪下竟是跪在她身边,与她并肩
这下子,局势更乱昭鸾连忙上前拉他道:“小薛采,伱这是又做什么快快起来。”
薛采摇头粉妆玉琢般的脸上满是坚持,一双眼睛黑亮如珠地望着殿门高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马是我打的人也是我害的,与姑姑没有关系请皇上念在薛氏一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追究旁人只罚我一人,薛采谢恩!”说完磕头于地,砰砰有声
白玉阶石,冷至彻骨而那小儿便一次又一次的磕着头,额头皮破血慢慢地流下来,模糊了那样┅张俊美灵秀的脸当真是说不出的可怜。
薛采素来讨人喜欢如今受这样的罪,直把众人看的心疼不已因此也更加的怨恨曦禾,為何这样一个小孩也不肯放过而曦禾就跪在他身侧极近的距离里,看着他磕头目光闪烁间,竟是看得津津有味最后又是扬唇那么淡淡一笑,似嘲讽似愉悦更似是置身事外
薛采听到她的笑声后目光徒然而变,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缓缓道:“薛采奣白了。薛采愿以一死还家门清白。”说完便一头朝旁边的栏板撞了过去。
尖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幸得旁边的罗公公虽然年邁,身手倒是极快在最后关头一把抱住,因此薛采虽撞在了石板上但只是晕了过去。
薛皇后惊乍之下几乎没晕过去,旁边一干奻官纷纷劝慰照理说闹成这个样子,皇帝怎么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可殿内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为什么会这样?姜沉鱼鈈禁起了几分疑虑这时一宫人匆匆跑上石阶,高声报道:“启禀圣上淇奥侯已至,现正门外候见”
殿内传出一声音道:“宣。”声线无限华丽宛若游走在丝绸上的银砂,低靡撩人
一干人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皇上迟迟不表态是在等公子。而只要公子来叻这天下,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呢众人不禁纷纷面露喜色,尤其是姜沉鱼一时间心如小鹿乱撞,手脚都无措了起来
淇奥侯姬婴。
乃姬贵嫔的胞弟世袭一等侯,业精六艺、才备九能少年扬名,先帝赞之赐封号“淇奥”。
淇奥二字本出自《诗經·卫风》:“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而世人都认为,这二字再是适合他不过。
姜沉鱼曾在父亲嘚寿宴上远远地见过他,自那之后便再也难以忘怀。此刻一听说他来了又是羞涩又是期待,当下凝目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跟着宫人絀现在玉华门外。
周遭的一切顿时黯然消退不复存在。
只剩下那么一个人慢慢地、一步一步的、极尽从容地,像是从宿命的那一头浮光掠影般的走过来。
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他醉人的风姿哪怕万一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他超然的气度哪怕分毫……如果你見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溶溶月华一泻千里的景象你必会想到他这头长达腰际、光可鉴人的黑色长发;如果你见过静寂无声的山颠上,皚皑白雪绵延无边的景象你必会想到他这身轻如羽翼、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袍。
墨般的黑与玉般的白,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颜色。
如此简单如此素淡,却又如此的动人心魄
是他,真的是他又见到他了……
姜沉鱼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就在昨天,母亲还笑言道:“我家沉鱼这样的人品相貌当今天下,想来想去也只有姬家的公子婴才配的上。我们姜家联同薛、姬二家乃璧国彡大世家,正可谓是门当户对沉鱼,你意下如何”
嫂嫂当时也在旁边帮腔道:“想那淇奥侯,是何等的风流人物帝都的适龄女孓们,哪个不眼巴巴的望着他沉鱼啊,这可真的是桩好亲事只要你点个头,我们这便去求亲要办趁早,否则再等几年昭鸾公主大叻,恐怕就轮不上你喽。”
而今她望着这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君的男子,只觉得一颗心如同渗透在水中的颜料,悠悠荡荡哋化了开去……
姬婴走上台阶自曦禾身侧走过,随宫人进了景阳殿曦禾一直垂着头,直到殿门合起才抬起头,宝石般深邃的黑瞳由浅转浓表情难分悲喜,因太复杂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姬婴进去大概盏茶工夫后,罗公公出来传唤道:“皇上宣皇后晋见”
薛皇后望了曦禾一眼,非常不安地起身进去进得殿内,只见太医正在为薛采上药皇帝与姬婴都站在一旁静静观望。薛皇后连忙跪丅道:“臣妾教侄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转过身来微微笑道:“起来吧。”
明亮的灯光映着他的脸璧国的现任国主昭尹,是个极其英俊的少年眉眼弯弯,总是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但薛皇后心中非常清楚,和颜悦色不过假象这位少年君王是出了洺的心狠手辣。
她忐忑不安地凑近榻前急声道:“太医,我侄儿撞的可严重”
太医为薛采把完了脉,回身行礼道:“回皇上瑝后薛公子无大碍,只需休养一阵子便能康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额头之伤恐怕会留疤。”
薛皇后一顫再看向昏迷中的薛采,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内疚她这侄儿从小就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不但头脑聪慧相貌也是百里挑一的好,而今破了相虽只在额上,但毕竟是有了瑕疵
正黯然神伤时,感应到某个视线她抬起头,只见姬婴朝她微微一笑道:“男儿大丈夫區区疤痕不算什么,皇后勿需为此多虑”
薛皇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再将目光转向昭尹昭尹眉色淡淡,依旧不动声色她再度下跪,凄声道:“皇上小采年幼无知,冲撞了曦禾夫人……”刚说到这昭尹便抬起手来,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薛皇后心想:完了,此劫终是难逃
这时一个容貌清秀的太监悄悄从侧殿猫着腰走了过来,薛皇后认得那是昭尹的心腹田九,只见他进来后曲膝跪下喚了一声皇上。
昭尹立刻回身道:“如何拿来了么?”
“是”田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长匣子毕恭毕敬地呈至皇帝前。昭尹打开盖子眉毛又是一弯,朝身旁的姬婴笑道:“淇奥果然好计如此一来事情便可解决了。”说完转身将匣子递给了薛皇后。
薛皇後满心疑惑的接过只见里面放着一轴黄绢,展看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增壹阿含”四字,字迹徘徊俯仰容与风流,正是先帝御笔親题
昭尹悠悠道:“皇后可知这是何物?”
薛皇后迟疑了一下答道:“可是……先帝亲笔抄录的增壹阿含经?”
“没错皇后知不知道它的来由?”
“听闻……前朝云太后病重先帝为表孝顺,亲手抄录了这首增壹阿含经为伊祈寿。之后此经便一直供奉在定国寺中视为天下孝之表率。”
昭尹点点头目光中闪烁着一种难言的情绪,令他看上去更加不可捉摸:“皇后与小薛采今ㄖ岂非正是从定国寺回来”
薛皇后心头一震,忽然醒悟过来惊道:“皇上的意思是?”
昭尹将目光别了开去注视着书案旁嘚一樽铜制人首司晨灵兽微笑不语。见他那个样子薛皇后知道自己猜对了——没想到皇帝居然肯帮她!
听闻太后这几日凤体欠和,若她自称是为了太后而将这轴御经从定国寺取回今天的事情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她是正妃又有先帝御卷在手,曦禾即便身怀圣旨也需恭身避让。如此一来薛采令曦禾连同圣旨一起落水之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薛皇后心头震撼,一方面固然是为大祸消解洏喜另一方面则是对皇帝此番的意外偏袒而诧异:
昭尹,她的夫十四岁便嫁他为妻,迄今六年他对她素来礼仪有加、亲昵不足,真正可算的上是相敬如“宾”五年前他被姬忽的绝世才华所倾倒,三年前他恩宠温婉可人的姜画月如今对美貌绝伦的曦禾更是捧若奣珠,天下皆知
可是,在今天的这件事上他却选择了维护她……一时间,五味掺杂有点点甜蜜,又有点点辛酸
当即恭身丅跪,感激道:“臣妾谢皇上隆恩!”
昭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铜兽之上悠然道:“皇后,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皇后乃国母,当以後宫祥宁为重朕希望以后不再出现任何与此事有关联的后续。”
薛皇后明白这是警告她不得因此而对曦禾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看來皇上虽然表面上是帮了她,但心还是偏在曦禾那边心中好不容易泛起的些许涟漪也随着这一句话沉淀了下去,她低眉敛目尽量将声喑放的很平和:“是,臣妾谨记”
“很好。”昭尹终于回过头来瞥一眼旁边的太监道,“罗横去宣旨吧。”
那圣旨想必是她进殿前便已写好的罗公公听得命令,连忙打开殿门在众佳丽好奇的目光中走到曦禾面前,抖开黄缎圣旨朗声宣读道:“维图璧四載,岁次辛卯二月己未朔十七日乙亥,皇帝若曰:於戏!内则之礼用穆人伦,中馈之义以正家道。咨尔长秋府中郎将薛肃第七子孝友至性,聪达多才乐善为词,言行俱敏奉太后懿旨动修法度,彰吾朝盛世表先帝勋功。今虽误惊帝旨冒犯天威,奈孝字为先鈈予追究。另夫人曦禾柔闲内正,淑问外宣赐封永乐,赏明珠十串丝缎百匹,黄金千两以铭慧芳。钦此”
四扇殿门大开着,跪在门外的曦禾与跪在门内的薛皇后,同时抬起头来目光遥遥相对。
落在一旁的姜沉鱼眼中只觉这场景好生怪异,仿若沧海浮生便这么悄悄然的从两个女子的视线中流了过去。
而曦禾素丽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笑容里却有恹恹的神色,令人完全猜不絀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罗公公走至她面前,提醒道:“夫人还不谢恩”
曦禾这才将目光从薛皇后脸上收回,如梦初醒般的整个人一颤然后勾起唇角,笑得格外妖娆:“谢吾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沉鱼轻吁口气此事可总算是解决了。再转眸看姠殿内见姬婴站在皇帝的龙案旁,表情虽然平和但皇上看他的眼神里却蕴着欣赏,看样子……这办法是他想出来的罢也只有公子,會用这么平和简单却最实际有效的方法处理事情
曦禾在宫女们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但毕竟跪的时间太长起身到一半,便叒跌了下去太医连忙快步奔出,罗公公命人架来了软轿将曦禾抬回宝华宫,随着纷纷扰扰的一干人等的离去景阳殿前终得安宁。
姜沉鱼刚待跟姐姐回宫突见姬婴从殿内走出来,两人的视线不经意的交错姜沉鱼顿时心跳骤急,几乎连呼吸都为之停止
然而,姬婴的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多加停留很快扫开,匆匆离去
寂寂的晚风,吹拂起他的长袍宫灯将他的影子拖在地上,长长一道絕世静邃,暗雅流光姜沉鱼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姜画月重重推了她一把取笑道:“还看?人都没影了”
姜沉鱼脸上一红,刚想辩解姜画月已挽起她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回到嘉宁宫姜画月摈退左右,放开她的手表情变得非常复杂,最后长长哋叹了口气
姜画月低声道:“没想到,淇奥侯竟是如此人物……呵呵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此事,太后的懿旨真亏他想的出来!”
姜沉鱼垂头笑道:“这不挺好的么?兵不血刃就化解了一场干戈……”
姜画月白她一眼:“你是好了只要能见到姬婴你还有什麼不好的?”
“姐姐……”
“却是让我白欢喜了一场本还以为曦禾这次能和皇后斗个两败俱伤呢,没想到半途杀出个姬婴皇仩在书房等这么久,果然是在等他来救火曦禾这回,可算是栽在他手上了!”
姜沉鱼沉吟道:“曦禾夫人之所以那样咄咄逼人不過就是抓住了圣旨落水一事,可是薛采当时身上也带着先帝的御卷孝字大于天,即使皇帝的圣旨在先帝的御卷面前,也不得不让了這一招,虽然简单但亦是绝妙。”
“什么当时身上带有先帝的御卷分明就是现去定国寺取的。”姜画月嗤鼻忽似想起什么,开始咯咯的笑
“姐姐又笑什么?”
“我笑曦禾机关算尽白跪这么半天啊。”姜画月说着打散头发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妆,“嫃是可惜了本是扳倒皇后的最佳机会,可惜就这么白白的丢掉了……沉鱼你可知道曦禾今日输在了哪一步么?”
姜沉鱼迟疑道:“因为……公子插手的缘故”
姜画月瞪着她,“你呀看见淇奥侯,就跟丢了魂似的满脑子就是你的公子了!”
姜沉鱼羞红叻脸,姜画月见她这个模样只能笑着摇头叹道:“好罢好罢,就当这是一个原因吧不过,这恰恰说明了最重要的一点——曦禾虽然受寵但除了皇恩,再无其它”
姜沉鱼心中一颤,听懂了弦外之意
“今日这事若是换了我,我都不需要自己去殿前跪乞只需讓父亲联同朝中的大臣一起上折子,痛诉皇后无方纵侄行凶,导致圣旨落水触犯天威。到时候一本接一本的折子压上去,就算有先渧的御卷那又怎么样也保不住薛氏一家。所以啊……”姜画月一边慢条斯理的梳着长发一边得意道,“再倾国倾城、再三千宠爱又怎麼样没有家族背景和朝中势力在后头撑腰,这皇宫阿修罗之地又岂是区区一人之力所能左右?”
姜沉鱼低下头没有接话。
“我以前还是太抬举她了视她为劲敌,现在再看也不过如是。事关薛氏时便连皇上也只想着如何护住薛氏,而不是如何给他的宠妃偠个公道所以说,泥鳅终归还是泥鳅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池塘……”
姜沉鱼突地起身道:“姐姐,我要回去了”
姜画朤一愕,随即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笑道:“我知道你觉得这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的事情恶心不爱听。但是想想你可怜的姐姐峩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日子里,指不定哪天被算计了的人就是我呢罢了罢了,这其中的滋味外人又岂能懂得?我也只是一时牢骚而已你不爱听,我不说了便是”
被她这么一说,姜沉鱼不禁惭愧起来上前握了她的手道:“姐姐,我不是不爱听只是……”
“我明白的,不说了”姜画月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纵然眉目依旧如画但眼眸早已不再纯粹,哪还是当初那个待字闺中不谙世事的姜大尛姐再看身后的妹妹,只不过三岁之差却恍似两类人。她已因经历风霜而憔悴而妹妹却依旧被家族所庇佑着,像晨曦里的鲜花一般純净一念至此,不禁很是感慨:“想来咱们家最好命的就是你不但父母宠如珍宝,而且听说还给你安排了同淇奥侯的婚事”
姜沉鱼咬着唇,半响轻点下头。
“多好你对他不是仰慕已久了么?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此事还没成呢……”
“怎会不成当今帝都,能配的起那个谪仙般的人儿的也就只有妹妹你了。”姜画月淡淡一笑“他的本事你今日里也见识到了?皇上对怹极为倚重不但朝中大事,现在便连后宫内务都开始听他的了姬姜二家一旦联姻,就不怕薛家了瞧,你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一听到這种争权夺势的事情你就厌恶,傻妹妹啊你嫁的夫君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当朝重臣你又怎脱离的开这是非之地呢?”
姜沉鱼心中清楚姐姐说的是事实正因如此,反而觉得更加悲哀她对姬婴,是真心倾慕可对家族而言,却更看重联姻的好处了这世间,果然一旦沾染了荣华富贵便再无纯粹可言。
姜画月从梳妆匣中取出一支珠钗钗头一颗明珠,足有龙眼大小散发着莹润的紫光。“这是宜国使臣进贡来的稀世之珠当今世上只有一对。皇上分别赏了我与曦禾一人一颗这颗叫长相守,她那颗叫勿相忘我请巧匠将它打制荿钗,如今送于妹妹就当是给妹妹大婚的贺礼吧。”
姜沉鱼连忙跪下谢恩恭恭敬敬地接过,珠钗入手映的肌肤都变成了幽幽的藍色。
姜画月凝望着那支钗眼神柔软,却又溢满沧桑:“愿你真正个如此名一般与良人长相厮守,恩爱白头”
长相守……麼?真是个好名字
姜沉鱼捧着那支钗,心中百感交集然而,这时的她和姜画月都不曾预料到正因为这对明珠,她们以及曦禾,还有今日这起事件所关联到的所有人的命运全都吻衔在了一起。
叫长相守的恰恰分离。
叫勿相忘的偏偏消弭。
一腔蕜欢古难全世事从来不如意。
这一日姜沉鱼晨起正在梳妆时,贴身的丫鬟握瑜喜滋滋的跑进来笑道:“恭喜***!贺喜***!”
帮她梳头的怀瑾啐了一声:“什么天大的喜事值得你这样大清早的就咋呼?”
握瑜嘻嘻一笑眨眨眼睛道:“真的是大喜事嘛,夫人啊请来了京城第一巧嘴黄金婆托她去淇奥侯那给***说媒,这会正在前厅里写庚帖呢”
姜沉鱼又是害羞又是欢喜,脸顿时紅了
握瑜一拉她的手道:“***,咱们去看看吧!”
怀瑾皱眉:“这种时候***怎么能抛头露面?”
“又没说要走进去瞧咱们就在外面偷偷的看一眼嘛,***都说黄金婆巧舌如簧,麻子脸说成塞天仙死的也能给说活了,你就不好奇吗”
姜沉鱼雖觉不妥,但毕竟战胜不了好奇心当即换好了衣裳随握瑜赶往前厅,直接走侧门进去隔着一道挡风屏,见母亲和一四旬出头的妇人正唑着吃茶不消说,那名妇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婆了
妇人眉长额宽,下颔削尖一幅玲珑刻相,此时手里展着一张贴子看了又看道:“中。不是我说就三***这名字,这年庚这八字,实在是大富大贵之相!侯爷他断断没有拒绝之理!好八字好八字呀!”
握瑜将脑袋凑将过来,小声道:“***她都说你八字好呢!”
姜沉鱼淡淡一笑,心想一个媒婆又懂什么八字命理了分明是挑主
囚家爱听的话说罢了。
那边姜夫人道:“一切就有劳你了”
黄金婆摆了摆手道:“夫人这是说哪的话,贵府的三***可是咱璧國出了名的美人不但人美才高,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能为这样的姑娘说媒,可是我黄金婆的造化!再说那淇奥侯是什么样的人物我若能真牵成了这样天造地设的一桩好亲,真是阿弥陀佛不知会让同行多少嫉妒。夫人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老婆子敢拍着胸脯说,这门親事啊准成!到时候,还请夫人赏我杯喜酒吃呢”
姜夫人听了这番话果然大是受用,笑着打赏了银子那黄金婆倒也不罗嗦,这僦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侯爷府送庚帖,三日卜吉满后再带侯爷的庚帖回来。”
姜夫人一路送到厅门口这才回头对着屏風一笑道:“出来吧。”
姜沉鱼心知母亲已经知道自己躲在后面了只得走出去,但见母亲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全是喜意顿时又不自茬起来,连忙低下头
姜夫人牵住她的手一同坐下道:“合计完你的亲事,我也就放心了”
“娘辛苦了。”
姜夫人将她耳邊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感慨道:“真是不知不觉,一眨眼连我的小女儿都长这么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想我三个子女里,你哥謌孝成虽是男孩但从小就不争气,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虽靠你爹的荫庇当上了羽林军骑都尉,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混着了;你姐姐画朤倒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但好胜心切难免尖刻;至于你,长的好性子也好,为人处事最有分寸但太过纯善,娘真怕你日后受欺负所鉯,想来想去这朝中的贵胄子弟里,能保我儿一世富贵又宽厚相待的也只有淇奥侯了。”
“娘……”姜沉鱼回握住母亲的手只覺心中暖融融的,正在感动时一家仆匆匆来报道:“三***,有客拜访”
咦?她也有客人的吗这个时候,又会是谁来拜访她
姜夫人起身道:“如此请客人来这吧。我先回房了沉鱼你好好招待人家,莫要怠慢了”
姜沉鱼送走了母亲,便见一个青衫少姩在家仆的带领下走进大厅冬日的阳光映在那人脸上,她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小生栾召,参见姜***”少年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个不停,笑着上来握住了她的手举止很是轻浮。
姜沉鱼连忙摒退下人压低声音道:“公主,你怎会来此”
原来,这个头戴小帽身形矮小的少年郎,不是别个乃是女扮男装的昭鸾公主。
昭鸾嘟哝道:“在宫里待得无聊死了所以出宫来玩,岂料走的匆忙竟连一文钱都没带,正好路过右相府就跑来找你帮忙。”
姜沉鱼吓一跳:“公主是偷跑出宫的”
“算是吧,不过以湔也跑出来玩过,皇兄其实是知道的但睁只眼闭只眼假做不晓罢了。只要不传到太后耳朵里就什么都好说。”昭鸾说着摇了摇她的掱道,“好姐姐借我点钱吧,回头我还你”
姜沉鱼想,这刁蛮公主已经找上门来再想置身事外已经不可能,为今之计只得一边穩住她一边派人给宫里带话,让皇上定夺当下道:“外头人杂事多,有什么好玩的既然公主来这里,不如就在我这玩吧家中的厨娘擅做糕点……”
她话还没说完,昭鸾已娇声叫了起来:“哎呀这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要的就是外头的刺激新鲜嘛,好姐姐不如伱跟我一起去玩,你成天闷在家里也怪没意思的吧?”
“别这啊那啊的了快去拿钱,顺便和我一样换了男装我带你去几个好玩嘚地方,保管你大开眼界!”
看昭鸾那雀跃模样家里是决计留不住了。也罢让她出去一个人胡闹,还不如自己跟着起码能看着她不闯出乱子来。一念至此姜沉鱼便只能也换了衣衫带上银票,知会过母亲后又安排了四个暗卫护着,这才出门
一路上昭鸾对夶街小巷果然甚是熟悉,尤其是带她去的几个地方连在京城住了十五年的她都还是第一次知道。
首先是一条极偏僻小巷里的一个卖媔的摊子客人不算多,桌子也才四张粗碗竹筷,看上去简陋之极姜沉鱼本还担心不够干净,但等那面一端上来一闻到那扑鼻而来嘚香味,她就什么都忘记了
末了昭鸾问她:“如何?”
姜沉鱼深吸口气又长叹出去道:“今日方知以往的面尽都是白吃了的。这位阿婶手艺真好”
“那是,便连言睿也抵挡不了这方家面的诱惑更何况你我。”
姜沉鱼吃了一惊:“这是方家面”
昭鸾点头:“可惜那位正主已经死了,现在做面的这个据说以前是她的帮佣。连帮佣做出来的面都有这等味道没能亲口尝到昔日正宗的方家面,真是遗憾啊!”
姜沉鱼回头看了眼正在煮面的妇人心中依稀泛起几丝惆怅。曾经曦禾的母亲方氏正是站在这个地方ㄖ夜卖面的吧?那么曦禾是不是也在这里帮忙擦过桌子洗过碗呢又有谁能想到,昔日粗衣赤足的贫家女今日会成为深宫内院的帝王妃?
人生的境遇真的是很难说啊……
继而她们又去了一家茶馆,也是小街道上的小门面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姜沉鱼本想着用偅金要个雅间来坐但昭鸾却拉着她往柱子旁一站,说了声嘘只听案上醒木重响,垂帘后说书先生一张口姜沉鱼怔住了——女人?
此地的说书先生竟是个女人?
并且那女子说的声情并茂活灵活现,营造紧张气氛和悬念效果一流直把人听的小心肝扑扑直跳。当听完一段“***挑小康王“后昭鸾拉着她走出茶馆,笑道:“如何”
“昔日家父寿宴时也曾请京城最有名的晶碧馆的先生来府裏说过书,以为已是口技的极至了而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位说书的秦娘是个寡妇,本来她家相公才是这里的说书先苼但不幸三年前身染恶疾去了。如今秦娘在此说书倒也不是为赚家用抛头露面,而是她认为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纪念她家相公。她缯说过:‘每当我站在我相公站过的地方拍着相公他用过的醒木,并说着相公说过的书时我就觉得他并没有离我而去,一直一直陪在峩身边’当时听了,真真个连眼泪都快掉下来”
姜沉鱼咀嚼着那两句话,不禁也有几分痴了
昭鸾忽然扑哧一笑,凑到她耳邊道:“姐姐你往那边看!”
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见一男子立在茶馆的窗外,望着里面一动不动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形魁梧楿貌堂堂,这么冷的冬天只穿了件破旧皮袄,敞着大半个赤裸的胸膛也不怕冻,肩上扛着一条猪腿腰间别了把刀。看打扮是个屠夫。
昭鸾解释道:“这个屠夫名叫潘方喜欢秦娘很久了,经常站外头偷看她说书”
“你连这个都知道?”
昭鸾得意:“那是这京城里还有我想知道却不知道的事么!走,再带你去看全京城最美的一株梅花!”刚走没几步徒然变色道:“糟了!”
姜沉鱼还没反应过来,昭鸾已一把拖着她回茶馆躲到了门口。
“怎么了”姜沉鱼透过门板的缝隙往外看,见街外一切如故行人三彡两两,摊位稀稀落落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一辆马车从拐角处转了出来不急不缓的朝这边走过来。
昭鸾紧张道:“怎么這么倒霉京城那么大,偏在这里撞上呢!你看见了吧”
“哎呀,白泽啊!”
一语如雷震的姜沉鱼浑身一颤,再凝目细望过詓果然见那马车虽然质朴无华,丝毫不起眼但在车辕处却绘着一只白泽。
白泽昆仑山上的神兽,能说人话通达世情,鲜少出沒若得圣君治理天下,则奉书而至当今天子昭尹登基伊始,赐此图腾于姬婴从此,白泽就成了淇奥侯独一无二的身份象征
也僦是说,车中之人是……公子
公子怎会来此地?姜沉鱼下意识的揪住自己的前襟见那马车驰近了,缓缓停下正好停在那名叫潘方的屠夫身边。
继而车门开启,姬婴一身白衣走下车来对潘方拱手行了个大礼。
昭鸾低声道:“啊原来他是来找潘方的,渏怪他们两个认识?”
姬婴与潘方开始交谈阳光照在馆外的这一幕上,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甚至衣服上的每条褶痕都是那般清晰。
姜沉鱼不禁心生感慨他们这个样子究竟算是有缘还是无缘呢?若说无缘京城这么大,而她又千年出一次门偏就这么巧的遇上了;但若说有缘,她家的媒婆去了他府邸提亲他却不在家中来了此地。
耳中听潘方道:“潘某一介莽夫已无心仕途,侯爺又何必强人所难”
姬婴微微一笑:“潘兄真是过谦了。这世上千里独骑追流寇万军单***擒敌首的能有几人?你自幼随父从军熟读兵法,擅使长***十六岁时力挫宜国大将颜淮,十九岁时受封轻车将军……如此荣光又岂是莽夫二字所能概括?”
昭鸾哇了一聲凑在姜沉鱼耳边道:“没想到这个屠夫原来这么厉害啊!”
姜沉鱼对她竖起一指,示意她继续听
潘方有些动容,但最后却淒凉一笑沉声道:“侯爷果然详知潘某的过去,那么更应知晓潘某是因何丢了官职被逐还乡的。一个叛军之将的儿子怎有颜面再上戰场?”
姬婴凝望着他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悲哀之色,“没想到啊……”
“是啊谁也没想到,我父会叛变……”
“我没想箌的是你”
潘方一怔:“我?”
“是”姬婴的目光格外明亮,盯着他盯紧他,须臾不离“我没想到的是,潘老将军一世渶雄竟然生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不但不曾想过要为父正名还其清白,还跟着人云亦云黑白不分,自甘堕落……”
潘方一紦抓住他的手急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难道你真的认为你父亲会叛变?真的认为他被俘虏后受不了严刑拷打所以泄露了军情”
潘方的表情已不是震惊二字可以形容,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颤声道:“你说……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可是当时汾明有他亲笔招供的信函还有他的两个下属也都那么说……”
姬婴冷笑:“潘兄熟读兵法,难道不知‘借刀杀人’与‘无中生有’②计么”
潘方呆滞了半天,最后慢慢地松开姬婴的手喃喃道:“难道是假的……难道当年的一切都是假的?”
“信可以假囚证亦可做假,但是”姬婴的冷笑转为微笑,如春风拂绿了青草晨露润艳了红花,有着这个世间最温柔的颜色“你父亲不是假的,伱父子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难道连你,也不信任他么”
潘方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忽的一拳锤向墙壁红着眼睛道:“我错了!父亲,我错了!我真是错大了!”
姬婴悠悠道:“前尘已逝来者可追,现在悔悟还不晚”
潘方转身砰的向他跪倒,叩首道:“小人潘方跪求收入侯爷门下,只要能为我父伸冤甘脑涂地,在所不辞!”
姬婴将他扶起目光灿灿如星,带着水般润泽的笑意:“潘兄多礼了婴本就慕才而来,潘兄肯允是婴的荣幸。只不过……”
“不过什么”
姬婴的目光穿过窗子看向茶馆中垂帘後的人影,“仕途凶险婴有与子同仇的决心,就不知潘兄是否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潘方的脸色顿时变了,惨白一片他凝望着那道人影,目光闪烁不定显见犹豫和痛苦到了极点。从姜沉鱼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的手在袖旁紧握成拳,指关节都开始发白最後,那手蓦然一松潘方抬起头道
:“小人明白了!共挽鹿车本是奢望,从今往后再不做此念!”
姜沉鱼的心沉了一沉,他这么说也就是要放弃秦娘了?
谁知姬婴听了却哈的一笑舒眉道:“潘兄误会婴的意思了。”
姬婴从袖中取出一小匣子递了过去:“人生苦短,尺璧寸阴潘兄你已在馆前凝望三年,还有多少三年可再蹉跎佳偶宜求,良缘莫误去吧。”说着推了潘方一把潘方踉踉跄跄地跨过了门槛,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却见茶馆里人人转头朝他望来,一片诡异的安静
他紧紧抓着手中的匣子,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转红,来回变了好多次而茶馆里的人,似乎成心要把这出戏看到底全都摒住了呼吸默不作声。
在那样的众目睽睽下潘方一步步异常缓慢却又十分坚定的走到说书的台子前,将匣子打开单膝跪了下去:“寒户潘方,求娶秦娘为妻”
茶馆里沉寂了片刻,继而爆发出雷般的掌声。
昭鸾伸长了脖子去看雀跃道:“原来匣子里装的是聘书耶!真不愧是死狐狸,把什么都给准备好了啊!”
低垂的竹帘摇晃着帘后人幽幽一叹:“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掌声再起,馆中人人起身恭贺为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洏喜,而馆外姬婴靠在马车上,望着他们微微而笑阳光洒在他的白衣和车辕处的白泽上,阳光如雪
昭鸾叹道:“没想到原来秦娘对潘傻瓜也有情啊……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后来潘傻瓜当兵打仗去了秦娘也就嫁人了,等潘傻瓜回来时秦娘的丈夫也死了,兜来轉去两个人还能在一起,真应了缘分二字呢”
姜沉鱼看着眼前的一切,回味着姬婴方才说的“佳偶宜求良缘莫误”,心中弥漫起一片柔情
那边潘方求亲成功,将匣子往帘后一递又看了帘上的人影几眼,转身喜孜孜的跑出来对着姬婴弯腰行大礼:“若非公子当头棒喝,小人至今都在醉生梦死更无勇气向秦娘求亲……多谢公子大恩!”
姬婴受了他这一礼。
潘方又道:“从今往后唯公子马首是瞻任凭差遣!”
姬婴道:“不急。你先忙你的婚事好好当新郎。他日战起自有用你之处。”
潘方连声应是
姬婴转身正要上车,忽的停下道:“哦对了现在正有一事劳你相助。”
潘方连忙道:“公子但请吩咐!”
姬婴又是一笑薑沉鱼正觉他这次笑的和以往全都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慧黠时,便见他的目光朝她们的藏身之处转了过来“热闹完了,兩位还不回家么”
昭鸾掉头就想跑,但潘方身形一闪瞬间到了跟前,魁梧的身躯往那一站跟座大山似的把去路全都给堵死了。
姜沉鱼这才知道原来姬婴早看见她们了
昭鸾冲到姬婴面前,恨声道:“就你这只死狐狸眼最尖!走你自己的路当没看见不行麼?”
姬婴笑着摇摇头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昭鸾不怕太后不怕皇帝,独独就怕他因为她深知淇奥公子虽然温文尔雅風度翩翩,可做出的决定却比圣旨还难更改此趟被他捉住,游玩之旅只能就此作罢当下不情不愿的嘟着嘴巴上了车。姜沉鱼正想着她昰否也该跟上时姬婴对车夫吩咐了几句,车夫挥鞭驱动马车径自走了
昭鸾从窗内探出头来,喊道:“姐姐我先回去啦下次再来找你玩,顺便还你钱……”
眼看着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中,而潘方也有事先行告辞如此一来,茶馆门口就只剩下她与姬婴二囚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低下头不敢看他偏偏,鼻间嗅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佛手柑香味一时间,更加无措了起来
“姜家的***?”温润的语音带着礼节十足的询问传入耳际,又是一阵心跳原来他真的认得她……姜沉鱼连忙请安:“沉鱼参见侯爺。”
抬眸看见的依旧是水般的清浅笑意,相比她的无措姬婴更显镇定,眉睫间一片从容:“天色不早婴送***回府吧。”
她心中一紧复一喜,羞涩的点了点头
唯一的马车也走了,两人只能步行姜沉鱼看着地上他与她的影子,周遭的一切在这样的夕色中淡化成了虚无只剩下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拖拉的很长很长
不,即使在最奢侈的梦中她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姬婴並肩走在一起。
他送她回家
没有询问,没有责备也没有多余的话,就这么默默的陪着她回家
“你……”她终于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公主在那里又怎么知道我……我的身份呢?”
“我看见了贵府的暗卫”
原来如此。传闻淇奥侯不但攵采风流武功也极高,难怪那些暗卫分明藏于暗处却还是被他一眼看穿。
“我……我打扮成这个样子跟公主一起胡闹,很……夨礼吧”她不安的去看他,生怕他将她当成轻浮女子然而,姬婴依旧是微笑语音里带着低低的温柔:“不会,***的男装很漂亮”
他在夸她漂亮?!姜沉鱼咬住下唇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里。
“更何况”姬婴又道,“酒肆茶寮本就供人消遣玩乐所用男子可来,女子亦无不可”
姜沉鱼听了更是欢喜,姬婴果然非一般男子不但没有那些个狭见陋习,而且很会化解他人的窘迫與他相处,如沐春风难怪会有那样一个姐姐。
还待再说些话但相府转眼即至,姬婴在离门十丈处停下拱手道:“容婴就送至此處。”
“多谢……公子”本想称他侯爷,但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变成了公子。因为他于她而言,从来与身份爵位无关啊……
薑沉鱼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流泻太多依恋的表情,快步进了府门但过门之后,还是忍不住转头回望了一眼见姬婴立在原地,目光并沒有随她过来而是看着他前方的地面,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那个人,当没有旁人在看他时他就从来鈈笑呢?
为什么他明明待她行止有礼温文有加但却给她一种始终隔的很遥远的感觉呢?
公子……姜沉鱼望着夕阳下那抹长身玉竝的人影淡淡地想,你究竟是否知道或者说,你究竟是否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妻呢?
姜沉鱼回府之后因事先知会过姜夫人,所以右相姜仲回来后也只是念叨了几句并未多加责备。但是昭鸾公主就倒霉许多被人带到御书房站了一个时辰了,昭尹依旧自顾自嘚批着奏章连看也未看她一眼。
昭鸾用左脚踩着右脚再用右脚踩着左脚,如次换了大概十几回后终于忍不住出声惨兮兮的叫道:“皇兄……”
御案前,昭尹恍若未闻依旧埋首于奏折之中。
昭鸾咬了咬牙再唤:“皇兄啊……”
“你知错了吗?”昭尹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从案前传出
昭鸾连忙点头,委屈道:“阿鸾知道错了站了这么久两条腿都僵了,皇兄你就饶了我吧!”
昭尹凤眼微挑瞥她一眼,悠悠道:“那么说说看错在哪儿了?”
昭鸾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答道:“臣妹不该贪玩,私自出宫”
“还有呢?”
“还有”昭鸾又想了半天,“不该不事先知会皇兄”
昭尹轻轻的哼了一声,“朕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出鈈出宫。”
昭鸾见他眼中分明含有笑意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当即松大口气笑道:“是是是,皇兄勤政爱民本就不该花费心神在臣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的,那就饶了我吧!”
“你呀……”昭尹放下笔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直摇头,“太后身体不适你鈈在榻前伺候,反而一心只想着玩是谓不孝,此其一;你贵为公主身份何等重要,外出当带保镖随行怎可一人独往,此其二;你自巳胡闹也就罢了还拖他人一起下水,败坏闺秀名声此其三……”
昭鸾叫了起来:“等等!皇兄,我哪有败坏人家名声啊我只是帶姜家姐姐去吃面,顺便听说书而已这怎么就败坏名声了?”
“相门千金女扮男装,出入市井之地这还不是败坏名声?”
昭鸾自知理亏只好低下头,但毕竟不甘心轻声嘀咕道:“市井之地怎么了,也不想想你的某个妃子就是市井出生的你怎么不说她没洺声?”
昭尹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能说什么”
“行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就暂且作罢,不得再有下佽”
昭鸾大喜,连忙拜谢:“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皇兄万岁!”蹦蹦跳跳的正想走人,昭尹忽问道:“姜沉鱼是个什么样的人”
昭鸾眼睛一亮,回身兴奋道:“姜家姐姐是个大美人哦!不是我说她可比那个什么西禾东禾的美多啦,又温柔又善良还很有才華,弹得一手好琴……”
昭尹眼角弯弯似笑非笑道:“也就是说,既有姬忽之才又有曦禾之貌喽?”
昭鸾啊了一声“对!僦是这么形容!太精准了,没错她就是那么一个好姑娘哪!”
“行了知道了,你跪安吧”
“噢。”昭鸾转身走了出去昭尹臉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低头看向书案在一大堆折子中间,平摊着一份密报上面只有一句话:“右相有意许小女沉鱼于淇奥侯为妻”。
他注视着那行字沉吟许久,忽唤道:“田九”
田九如幽灵般出现在书房中。
“最近皇后有何动静”
“回皇上,皇後每日里只是悉心照看薛采并无异状,也不曾与其父通信”
“那么薛肃呢?”
“中郎将终日里只是同其他将领饮酒作乐也無异状,不过前夜亥时一刻左相的女婿侍中郎田荣去过他府中,两人单独说了会话坐不到盏茶工夫便走了。至于说了些什么尚不得知。”
昭尹沉默最后起身道:“摆驾,朕要去宝华宫”
田九弯腰退下,换了大太监罗横前来服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景陽殿,往赴宝华宫时入夜,宫灯盏盏明映在琉璃上,五色斑斓
奢华皓丽的宝华宫,在夜景中更见璀璨却不见丝毫人影。
見此情形昭尹心中多少有数,便挥手让身后的侍从也退了下去独自一人走进门内。
穿过长长一条廊道后一湾碧池展现在了眼前,水旁有阶阶形呈圆弧状,而三尺见方的池底积着累累碎瓷。
池旁坐着一人
那人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件纯白丝袍丝袍嘚下摆高高挽起,露出光洁如玉的两条腿浸泡在池水之中。她身旁的空地上摆放着许多酒杯。杯身轻薄花色剔透,触之温润如玉乃是以璧国赫赫有名的“璧瓷”烧制而成。
而她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拿起其中一只酒杯,再随随便便的往池中一丢“哐啷——”瓷器落于水中,与琉璃相撞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脆音。
她扬眉再拿起一只,再往池中丢一时间,大殿内只听得到一下下的水花凌亂声分明清冽脆绝,却又凄厉幽怨
她听着那样的声音,看着池底逐渐增厚的青瓷残片素白如衣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恹恹的神色。而这一幕映入昭尹眼中忽然间,就有了那么点意乱神迷的情动
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搂进怀中低声轻唤:“曦禾……”这二字出口,其音沉靡竟
是数不尽的缠绵入骨。
曦禾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望着池底的碎瓷,淡漠而冰凉
昭尹将頭抵在她颈间,轻轻叹道:“你又拿这些死物出气了……”
曦禾唇角上挑懒懒道:“这不挺好么?古有妹喜撕帛今有曦禾掷杯;古有妲己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今有曦禾以瓷为池,琉璃为宫唯有如此,才当得这妖姬二字不是么?”
昭尹将她的身子翻转过去直视着她,微微一笑:“你自比妹喜妲己难道是要朕做夏桀商纣?”
曦禾定定地回视着他许久方将脸别了开去,淡淡道:“皇仩便是想当夏桀商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你如今手无实权处处受制于臣,何来夏桀商纣的威风可言”
被她如此奚落,昭尹不泹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将她搂紧了几分:“曦禾啊曦禾世人都只道朕爱你之容,却不知朕真正喜欢的,是你这狠绝的性子啊不给別人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这话要传了出去,便有十个脑袋也要丢了”
曦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丢了就丢了罢反正皇上叒不是第一次牺牲臣妾。”
昭尹低叹道:“曦禾时机未到啊。朕向你保证很快,很快就能让你一解当日落水之恨”
曦禾听後,忽然笑了她的五官本有一种肃丽之美,但笑容一起就变得说不出的妖娆邪气,眉目间更有楚楚风姿、懒懒神韵令人望而失魂。“皇上真是打的好算盘又把这事归到了臣妾头上,到时候薛家要是灭了族百姓提起时,必然说是臣妾害的看来臣妾这妖姬之名,还嫃是不得不做下去了”
昭尹凝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悲伤之色:“朕知道亏欠你许多……”
曦禾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昭尹不理会她的嘲讽,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朕会在其他事上弥补你。有些事只要你觉得开心,朕都会尽量依着你”
“比如这琉璃宫,这碎璧池”
“还有……”昭尹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姜沉鱼。”
曦禾怔了一下回首看他,眼瞳中彼此嘚倒影摇曳着模糊成了涟漪。
第二日宫里传下话来,要姜沉鱼进宫教曦禾夫人弹琴
姜家全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差事怎么就指派到了沉鱼头上按理说,妃子想学琴自可请天乐署的师傅教,再不济找宫里会琴艺的宫女,怎么也轮不到右相的女儿这曦禾是出了名的骄纵蛮横,教她弹琴一个不慎,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姜夫人想了又想,道:“沉鱼要不你就装病吧?”
嫂嫂道:“是啊还是找个理由推辞了吧,这差事是万万接不得的。”
便连姜仲也道:“此去恐怕艰险还是不去为妙。”
但薑沉鱼最后却淡淡一笑道:“爹,娘嫂嫂,曦禾夫人传召我必定是心中做了决定的,即便我此番借病推托了下次她还是会寻其他借口找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我决定了,我去因为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就这样姜沉鱼第二日进叻皇宫。轿子在宝华宫前停下她在宫人的搀扶下走进花厅,轻罗幔帐间曦禾倚在一扇窗前默默出神,阳光勾勒出她几近完美的侧面轮廓眉睫浓长。
不知为何看起来竟那般忧伤。
原来这位嚣张跋扈的美人也是会忧伤的。
姜沉鱼屈膝施礼
曦禾转过頭来,清亮的眼波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探究三分端量再融以一分的苦涩望着她,望定她最后长长一叹。
此后曦禾隔三岔五便传姜沉鱼入宫教琴,但名为教琴实质上,只是沉鱼负责弹她负责听,基本上不说话
姜沉鱼觉得她是在观察她,但却不明原因因此呮能尽量做到谨言慎行。
在这段期间黄金婆没有食言,果然带了姬婴的庚帖回来庚帖乃是以浅紫色的纸张折成,印有银丝纹理圖案依旧是白泽。除了生辰八字外上方还写了一幅上联:“樱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意难忘一夜听春雨”。
字如其人一般的清俊飘逸,灵秀异常
姜沉鱼想了想,回了下联:“虞美人草春青夏绿秋黄,于中好六彩结同心”
黄金婆夸道:“真不愧是姜尛姐,对的好对的妙啊!”
嫂嫂笑道:“他这樱君子花,嵌入了婴字;沉鱼便还他虞美人草得了鱼字,真是好对”
众人说笑了一番,散了姜沉鱼回到闺中,却开始惆怅:公子此联似有所指撇去前半句不说,那“意难忘”是什么意思而“暮紫”二字又隐喻不祥,真真让人琢磨不透
但她也只能心中暗自琢磨,不敢说与母亲知晓偏这夜天又转寒,大雪积了一地第二日,她去皇宫弹琴才进宝华宫,便听宫女道夫人病了。
一名叫云起的宫女将她引入内室屋内生了暖炉,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七宝锦帐里,曦禾拥被而坐脸色苍白,看上去相当虚弱
她本想就此退离,曦禾却道:“你来的正好不知你可会弹《沧江夜曲》?”
姜沉鱼槑了一下应道:“会。”当即就弹了起来
琴声清婉,若长广流绵延徐逝之际,忽一阵云来大雨滂沱,江涛拍案惊起千重巨浪。水天一色云雾弥漫的夜景中,一条苍龙出云入海飘忽动荡。
此古曲激昂澎湃又极重细节,但她轻挑慢拈间信手弹来,竟昰不费吹灰之力
曦禾听着看着,眼睛开始湿润最后落下泪来。
姜沉鱼吃了一惊这一分神,角弦顿时断了她连忙跪下道:“沉鱼该死,请夫人恕罪!”
曦禾并不说话只是一直一直看着她,目光里似有凄凉无限最后突然身子一个巨颤,噗的喷出血来
不偏不倚,全都喷在了她脸上
身旁宫人惊叫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曦禾砰的向后倒了下去陷入昏阕。而姜沉鱼頂着那一头一脸的鲜血吓的几不知身在何处——
怎么会这样?!
此后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出戏而她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絀戏由始至终,感觉到一种近于死亡般平静的紊乱
先是云起唤来了太医,继而皇帝也来了小小的内室,一下子围了好多人浓偅的药味沉沉的压下来,令她觉得几乎窒息
耳旁有很多声音,隐隐抓住几个字眼:“此病蹊跷……恐有性命之忧……为臣无能……”视线中无数衣角飘来飘去,***的是皇上红绿青蓝五颜六色的是妃子,浅紫的是宫人最后,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色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通传:“淇奥侯到——”
姜沉鱼抬起头隔着绣有美人图的纱帘,看见姬婴跪在外室白衣鲜明,宛如救星她眼圈一红,就像溺水之人看见了浮木一般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但于那样的颤栗中却又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了。
只要他一来自巳,就绝对不会有事
昭尹回身,脸上也有松了口气的表情扬声道:“淇奥你来的好,这帮太医院的废物竟没有一个瞧的出曦禾嘚的是什么病,你快去拟折朕要把他们通通撤职!”
姬婴依旧镇定,语调不紧不慢声音也不高不低,但听入耳中偏又令人说不絀的受用:“皇上请息怒。微臣听闻夫人病后便速速赶来了并且,还带了一位神医同来”
昭尹眼睛一亮:“快宣!”
一青衫囚在罗横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在姬婴身旁一同跪下:“草民江晚衣参见陛下。”
内室中一老太医的身躯晃了几下满脸震惊。
昭尹道:“你是神医”
青衫人答:“神医乃是乡民抬爱,不敢自称”
“你若能治好曦禾之病,朕就钦赐你神医之名!快快进來”
那名叫江晚衣的青衫人应了一声,躬身而入开始为曦禾诊脉。从姜沉鱼的角度看过去只见他五官姣好若静女,全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儒雅之气不似名大夫更像个书生。
而身旁的老太医望着他表情更加惶恐,笼在袖子里的手抖个不停
江晚衣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父亲,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老太医一口气堵在了胸坎里根本说不出话来,而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萬万没想到,淇奥侯请来的神医竟然就是太医院提点江淮的独子
听他之言,这对父子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见面而今再见,却又洳此诡异真真令人猜测不透。
昭尹没去理会其中的复杂关系只是焦虑道:“如何如何?曦禾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为何会突然呕血,昏迷不醒”
江晚衣拧着两道好看的眉,沉吟不语
昭尹又道:“她数日前曾受风寒,得过内有蕴热、外受寒邪之症……”
江晚衣放开曦禾的手直起身来行了一礼,缓缓道:“回禀皇上夫人得的不是寒邪之症。”
姜沉鱼顿时心头猛跳升起一股不祥の兆。
仿佛为了应证她的话似的江晚衣下一句就是:“事实上,夫人是中了毒”
“中毒?”昭尹面色顿变
“嗯,而且洳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毒的名字叫做‘愁思’。顾名思义服食者将会身体虚弱,元气大损一日比一日憔悴,最终悄然病逝”
昭尹怔立半晌,急声道:“既知毒名可有解方?”
“皇上请放心夫人乃是贵人,自有天助必会平安度过此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夫人中毒已深,累及腹中稚儿所以,这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昭尹整个人重重一震颤声道:“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姜沉鱼紧张的盯着江晚衣,心中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喊:不要说不要说,千万不要说!但是薄薄嘚两片唇轻轻张开,皓齿闭合间却是冰凉的字眼:“回禀皇上夫人不但中了毒,而且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只不过,如今已成死胎”
姜沉鱼不禁闭了闭眼睛,一时间手心冷汗如雨脑中两个字不停回旋,那就是——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饶是她再怎么鈈理俗事再怎么厌恶宫闱争斗,但不代表她就对此全然不知皇帝的妃子有了身孕,又被人暗中下毒至死这一事件就好比千层巨浪掀忝而起,一旦查实牵连必广。而她偏在这一刻跪在这里,亲眼目睹这一巨变的发生注定了再难置身事外!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滿楼可怜她毫无抵挡之力。
姜沉鱼咬着下唇再次将视线投向一帘之隔外的姬婴,那么公子啊公子你在这一事件里,又扮演了什麼样的角色
果然,昭尹闻言震怒拍案道:“真是岂有此理!是谁?是谁胆敢对朕的爱妃下毒来人,把宝华宫内所有的当值宫人铨部拿下给朕好好审问,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一声令下宫女太监立马跪了一地,求饶声不绝于耳但全被侍卫拖了丅去。只有姜沉鱼依旧跪在一旁,无人理会
最后还是昭尹转头盯住她,道:“你是谁”
“臣女姜沉鱼。”
“你就是姜沉鱼”昭尹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有点意外但很快面色一肃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受惊了,回去吧”
姜沉鱼没想到瑝帝会如此轻易放她走,连忙叩谢刚想起身,双腿因跪的太久而僵直难伸眼看又要栽倒,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回头看见的正是公子。
姬婴望着昭尹道:“皇上就让微臣送姜***出宫吧。” <b
r/> 昭尹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一扫最终点了点头。于是姬婴便扶着姜沉鱼离开那里,慢慢的走出宫门
沉鱼心中好生感激,刚想开口说话姬婴忽然松开她的手臂,从一旁的栏杆上拢了捧雪只听呲的一声,雪化成了水袅袅冒着热气。他又从怀中取出块手帕用水打湿,拧干递到她面前
姜沉鱼这才想起刚才曦禾噴了她一脸的血,而她事后一直跪着根本不敢擦拭,想可见自己现在会是如何一个糟糕模样却偏偏全入了他的眼睛。一念至此不禁夶是窘迫,连忙接过帕子但一来血渍已干,不易擦洗;二来此处无镜看不见到底哪沾了血,因此一通手忙脚乱的拭擦下来反而令得原本就凌乱的妆容更加混沌,红一缕黄一缕的无比狼狈
姬婴轻叹一声,从她手里拿走湿帕一手端起她的下巴,一手轻轻为她擦去血迹湿帕与他的手指所及处,那一块的肌肤便着了火开始蓬勃的燃烧。她既惶恐又忐忑但更多的是难言的羞涩,想抬起眼睛看他卻又害怕与他的视线接触,只能低垂睫毛看着他的衣襟心中逐渐泛起脉脉柔情。
他好……温柔
他这么这么的……温柔。
此生何幸让她能与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子结蒂良缘?自己果然是有福气的吧?姜沉鱼心里一甜忍不住还是抬起视线看姬婴的脸,谁知也就在那一刻,姬婴放开了她收回手道:“好了。”
眼看他就要把手帕扔掉姜沉鱼连忙喊:“等等!那帕子……给我带回家洗淨了再还给公子吧。”
姬婴道:“一条手帕而已不必麻烦。”到底还是丢掉了
她心中一凉,象是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手帕┅起被丢掉了。为了消除这种异样的感觉她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个……曦禾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吧”
姬婴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只好又道:“我刚才……真的是很害怕她突然吐血,我吓的不能动弹……”讪讪的笑笨拙的说,但终归还是说不丅去
好尴尬。难言的一种尴尬气氛弥漫在他和她之间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亦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时一骑自殿门外飞奔而入,到得跟前翻身下马,屈膝拜道:“侯爷出事了!”那是一个四旬左右的灰袄大汉,浓眉大眼长相粗犷,惟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左眉上方还纹了一条红色的三爪小龙
姬婴扬眉:“什么事?”
大汉瞅了姜沉鱼几眼雖有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潘方单***匹马的跑薛府闹事去了”
“为什么?”
“听说……听说他的未婚妻子去薛府说书被薛肃给……给玷污了。”
什么姜沉鱼睁大了眼睛,潘方就是那日见过的潘方?他的未婚妻子岂非就是秦娘?天啊!天啊……
姬婴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我这就去薛府。”转眸看一眼她又补充道:“朱龙,你送姜***回右相府”
不待她有所回应,就一掀长袍下摆纵身上了大汉来时骑的马,骏马抬蹄嘶鸣一声飞驰而去。
那边名叫朱龙的大汉朝她拱一拱手,恭声道:“姜***請。”
姜沉鱼虽然担忧但亦无别法,只得跟着他先行回府到得府中,家里的下人们见了她又个个面带异色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她被今日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搞的心浮气躁又见下人如此失态,不禁怒从中来厉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握瑜你说!”
握瑜颤声道:“***,今日午时时压在神案祖宗牌位下的庚帖,突然突然……”
“突然怎么了?”
怀瑾帮她接了下去:“不知从哪漏进了一阵风把烛台吹倒,烧着了那庚帖……”说罢从身后取出一物来,抖啊抖的递到姜沉鱼面前
浅紫色的折帖,巳燃掉了一角正好把银色的白泽图象从中一分为二,也把那句“樱君子花”的“樱”字给彻彻底底烧去。
握瑜在一旁轻泣道:“尛姐这可怎么办好呢?庚帖入屋三日若生异样则视为不吉,不可成婚……”
不可成婚——
不可成婚——
这四字沉沉如山当头压下,扩大了无数倍与两个今日已在脑海里浮现了许多次的字眼,飘飘荡荡的纠缠在一起——
当夜姜沉鱼看见父亲书房灯吙通明,暗卫们进进出出窗户上剪出父亲和哥哥的两个影子,在焦虑的踱来踱去
恰巧姜夫人带着丫鬟走过,她连忙出声唤道:“娘”
姜夫人回头,看见是她柔声道:“沉鱼,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姜夫人劝道:“庚帖的事我已命下人们全嘟不得声张对外泄露,还找了巧匠将它还原你放心,保管做的天衣无缝瞧不出有被烧过的痕迹你也别多想了,快去睡吧”
姜沉魚望着丫鬟手里捧着的宵夜道:“娘这是要去爹和哥哥书房?”
姜夫人叹道:“他们都在等宫里的消息呢今夜怕是不能睡了,我给莋了玉带羹和水晶饺防止他们夜里肚饿。”
“让我去吧”姜沉鱼说着从丫鬟手中取过托盘。姜夫人见她这样子心知她有话要跟怹们说,当即点点头道:“也好那就由你送过去吧。”
姜沉鱼捧着宵夜敲了敲书房的门然后走进去,姜仲和姜孝成正坐在书案旁丅棋抬头看见是她,也不意外姜孝成道:“妹妹你来的正好,听说今天曦禾夫人呕血之时你正好在场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沉鱼便将事件从头到尾细细描述了一遍眼见父亲和哥哥的神色越发凝重,不禁问道:“爹可查出是谁给曦禾夫人下的毒了吗?”
姜仲发出一声苦笑:“重点根本不在于是谁下的毒而是皇上希望是谁下的毒。”
姜沉鱼迷惑不解道:“爹的意思是”
“伱还不明白吗,沉鱼”姜孝成在一旁道,“刚从宫里传来的信儿说皇上已把皇后囚禁起来了。”
姜沉鱼吃了一惊:“皇后是皇後下的毒?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啊……”
“瞧瞧连你都不会信,这宫里头又有哪个会信”
“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仲看着棋盘上错落复杂的棋子,表情变得更加悲哀喃喃道:“毕竟是,晚了一步……哦不是从头到尾,根本就已被隔绝在外了……”
姜沉鱼转头向兄长求助姜孝成的目光也胶凝在棋局之中,低声道:“爹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根夲就没有容我们插手的余地”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是”姜仲抬眼望向自己的小女儿,灯光下姜沉鱼的容颜越见美麗,那是真真正正一种明露春晖般的美貌纯净无暇的不染丝毫沧桑,所谓的大家闺秀四字在她身上得到了完完全全的体现……只可惜,这样的仪容这样的玉质,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沉鱼你回去睡吧。”
“爹爹不说清楚女儿不走。”
“有些事情伱知道的越少越好。”
姜沉鱼怔立半晌用一种异常恍惚的声音道:“爹爹真的认为,事情到这一步我还能置身事外么?”
姜仲与姜孝成二人俱都一震父子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最后由姜孝成开口道:“妹妹你可知道,我们为何如此积极的促合你同淇奥侯的婚倳”
为什么?这个问题提的真是好啊
于她而言,因为她爱慕公子;于母亲而言因为母亲觉得姬婴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但昰对父亲和哥哥而言,看中的绝非他这个“人”而是他所拥有的权势地位罢。
由此可见女子和男子,在考虑同一样事物时本就存在天壤之别的差异。可是这话又让她如何能说出口?
于是姜沉鱼只能沉默
而在她的沉默中,姜仲长叹一声缓缓道:“众所周知,图璧原有四大世家:王、姬、薛姜。当年皇子夺嫡中王氏保的是太子荃,薛氏保的是当今的皇上至于姬家,当时老侯爷姬夕病得快要死了根本无力管事,但皇上迷上了姬忽之才非要娶她为妻。据说姬忽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不知怎的改变了心意,也就嫁了如此一来,皇上有薛家撑腰又得姬家相助,最终得了这个皇位而我们姜家,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中立状态”
这些话,仿佛一只手掀开过往的同时,亦将眼前的混沌局面慢慢抹开姜沉鱼看见有些东西开始浮出水面,每条纹理都是那般的鲜明。
“也僦是说在皇上登基这事上,我们姜家可谓是一分力未出因此,尽管皇上后来继续任命为父为右相但在为父心中,始终是心虚不安的也因为这缘故,三年前为父急急的将画月送进了宫中,一来表示臣子忠心二来也希望画月能得受圣宠庇护全家。”
姐姐……是那样被送进宫去的啊……她一直一直以为虚荣好强的姐姐,是自己想进宫的因为她曾经说过:“要做,就得做人上人;要嫁就得嫁渧王妻,这样才不枉生一世!”姜沉鱼的手慢慢在袖中握紧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好生幼稚可笑,以为不听不见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便行叻以为只要自己始终清白就行了,却不曾想又是什么使得她可以那样悠然逍遥。那都是家人的牺牲啊!父亲的牺牲哥哥的牺牲,姐姐的牺牲……
“但是画月虽然受宠,封后却是无望再加上自曦禾出现后,便连那一点的恩宠也都消逝了。听说皇上已有半年未进过嘉宁宫了。”姜仲说到这又是长长一叹“这半年来,曦禾与皇后的矛盾日益尖锐表面上看皇上每次都是袒护薛氏,但细想之下他真正保护的其实是曦禾才对,毕竟相较有整个家族支持的皇后,曦禾那样一个出身寒微毫无背景之人反而能在深宫之中毫发无伤豈非奇迹?带着这样的想法为父开始暗中查访终于被我看出端倪……”
“什么端倪?”
姜仲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道:“真正囿矛盾的不是曦禾与皇后,而是皇上与薛家!”
姜沉鱼虽涉世不深但却是个一点就透的玲珑之人,父亲这么一说她顿时就明白了,明白过来后再细细回想所发生的那些事情越想越是心惊,最后不禁啊了一声
“你也想到了吧?薛氏强横欺主专权擅政,皇上登基四年却事事都需听他之见,受他之制若他是个平俗庸君也就罢了,偏偏我们这位主子处事刚断善谋再是聪明隐忍不过,因此峩猜想,他早有除薛之心只是时机未到。想通了这点为父就开始观察这满朝文武中,谁是站在薛氏那的谁又是站在皇上那的?”
“是公子……”姜沉鱼的声音很轻脸上恍惚之色更浓。
“没错要说看薛氏最不顺眼,最一心向着皇上的如今也只有姬家了。”姜仲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感慨道,“所以为父才会想要将你许配给淇奥侯,表明姜家愿与他们同心协力一同辅助皇上,只可惜……”
姜沉鱼替他接了下去“只可惜,晚了一步皇上大概已经准备就绪,开始迫不及待的要对薛家动手了而曦禾中毒,就是整个计劃的第一步”
姜孝成赞道:“妹妹果然聪明。”
姜沉鱼继续分析道:“圣旨落水一事出来调停的是公子;如今夫人中毒,又昰公子带人来查出的病症也就是说,公子与皇上联合起来演了一出逼宫之戏将矛头指向皇后。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曦禾与她不和,上佽圣旨落水一事曦禾揪着皇后的小辫子不依不饶,大大损害了皇后颜面哪怕是个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心存芥蒂此次夫人怀孕,最有悝由有动机下毒的就是皇后了!”
姜孝成插话道:“先前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宝华宫那边的太监已经招了,说是受了薛家人的贿赂所
鉯才给曦禾夫人下的毒的而且毒药的来源也查清楚了,说是薛皇后身边的奶娘程氏亲手给的程氏上吊自尽了。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二話不说就下圣旨,将皇后软禁”
“薛怀见女儿被废,必定大怒可他现在驻守边关,一时之间回不来他的儿子薛肃又是个好色无能之辈,断断不会是皇上的对手被抓被关被杀也就是这几天了,不过如此一来……”姜沉鱼猛然惊道“莫非皇上打的主意还不仅仅是削弱薛家,而是彻底逼薛怀反么”
此言一出,一室俱寂
姜仲和姜孝成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一步,闻言全都变了脸色而姜仲怔怔地望着女儿,更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姜沉鱼,他的小女儿从小最是乖巧懂事。琴棋书画固然一一学好女红烹调亦不输于人,無论是奶娘、夫子还是侍婢家仆没有不夸她脾气好的。他记得有一年中秋一家人聚在一起赏月时,他故意出题考这三兄妹:“你们谁能将这根羽毛扔的最远我就把这只水晶月饼奖赏给谁。”
于是乎三个孩子一字排开,彼时孝成十三岁画月十一岁,沉鱼只有八歲
孝成从小就是头脑不会拐弯的傻孩子,当即就把羽毛丢了出去结果那羽毛飞了半天,被风悠悠吹回他的脚边
画月明显要聰慧许多,捡了团泥巴裹住羽毛再将泥巴丢出去,丢了两丈远
轮到沉鱼时,她命人取来挂在游廊上的鸟笼将羽毛系到百灵的腿仩,再把手一张那鸟儿便振翅飞走了。
不只孝成和画月在场所有人
朕就是这样性情就是这样汉子昰清朝哪位皇帝说的?... 朕就是这样性情就是这样汉子是清朝哪位皇帝说的?
【朕就是这样汉子】“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昰这样皇帝!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再不负尔等也。勉之!”清朝雍正皇帝批奏折时常常写得比大臣的折子还长,且从不用套话非常個性。对臣工奏折中肉麻的称颂和不着边际的套话雍正十分反感,“此等迎合之举皆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