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看过的小说,男主和拯救魔物娘的我真不是渣男不知道怎么样就可以用她的能力之后可以随便用?

假酒误事。我摇着将手腕和床柱拷在一起的手铐,金属材质哗啦啦地响,对着一边傻眼看我的中年妇女拼命嚎啕:「我要钱没钱,要色没色!就是一个穷大学生!大学三年连个奖学金都没拿!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要不我让我爸筹钱也行!你先放了我吧!」中年妇女面色复杂:「……」我:「那你把手铐解开也行,我害怕……」没错,昨天我跟朋友胡乱喝酒,睡得不省人事,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窗帘紧紧拉着,屋里一应陈设都相当奢侈,可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小姐……你忍耐些,快别哭了,待会儿周先生回来了又要生气……」我只好忍住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生?」中年妇女:「先生刚刚打电话说要回老宅呢,你不哭,待会儿吃点东西,换身衣服……」我:「老宅?」「是啊,这是周家老宅啊。」她说着,疑惑地把手贴我额头上量了一下温度,「没发烧啊……」我:「周家?」一股「蜜汁」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偏偏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那中年妇女看傻子一样看我,叹了口气:「我看着你们从小一块长大,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也算是报应了,唉……」我:「从小?」怎么回事……等等……周家……从小……还有这手铐……怎么和我之前看的一本狗血虐心言情文这么像?莫非我,穿越了?我颤着声音求证:「难不成我是……周允?」她果然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末了掩门出去,丢下一个怜悯的眼神。我靠在窗边,用冒烟的脑袋拼命地思考现下的处境。首先,这副身体显然不是我的——我穿越了。其次,我极有可能穿越到了前两天刚看完的一本小说里,还是一本极其狗血虐心,让人忍不住痛骂男主的 BE 言情。最后,这副身体现在的处境,显然是想和真爱私奔,却被男主囚禁并被变着法折腾的节点。所以,我为什么这么惨!按照小说的设定,刚刚的中年妇女应该是家里的佣人张妈,将要回来的则是男主周陵,一个有着心理问题、极度缺乏安全感、通过折磨女主表达爱意的男人……忘了说了,这本书是姐弟恋,男主是女主家的养子,小时候遭过难,所以对女主格外偏执,最后男主为了保护女主不幸死掉,虽然这可能是他最好的结局,可这也是几年后的事情啊!回不回得去先另外,我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如今只有两个办法能保住小命,一是逃到安全的地方,二是安抚男主的脾气。说实话,男主总是这么暴躁,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女主总和他硬刚。现在手还被拷着,前一种方法只能徐徐图之,后一种……当我没说吧……之后张妈解开了我的手铐,让我换了身衣服,吃了点饭,我这才发现,外面雨声哗啦作响,伴随着电闪雷鸣。虽然对男主充满恐惧感,可我还是努力平稳心神,请求张妈让自己上床躺着。接着,在等男主的过程中,受前二十年心宽体胖的人生经验的影响,我居然睡过去了。睡过去了?!你也太不谨慎了吧!虽然你有上帝视角!我猛地坐了起来,手腕已经自由,却仍感觉有哪儿不对……哪儿不对……哪儿不对,有人躺在我旁边!我死死捂住嘴没叫出来,看着身旁男人的脸,确定他就是作者花了近五百字从头描述到尾的男主——周陵!惊恐过后就是文盲式哀叹,想我三次元颜控追星少女,第一次和这么好看的男人挨得那么近,几乎要忘记这人是个小变态了。他睡得很舒适,蜷成一个虾米的形状,眉头舒展,毫无防备,我居然看愣了,一时没法接受小说里那个冷漠凌厉、充满攻击性的小变态设定,但手腕此刻空落落,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于是我悄悄掀起被子,脚还没挨地,手腕突然被大力箍住,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对方以霸道总裁式的手法压在身下,毫无反抗之力。我皱眉尖叫了一声,发觉周陵的眼中满是紧张。我与他四目相对,斟酌着该如何和这位异世界的男主打第一声招呼。「早……上好?」他眉头攒紧,声线紧紧的,手下力气丝毫没少,却十分温柔地亲了亲我的嘴角。「你别再想逃走。」我脑中烟花炸开,嘴边软软的触感还在,只好十分怂包地说:「我渴了。」二周陵最后还是端了杯水过来,按照小说情节,我此刻应该抿紧嘴,以壮士就义的气势把杯子掀翻——可我好渴,怂包体质让我不敢惹小变态。于是我就势喝了一大杯,周陵一直保持沉默。喝完水,张妈又送来早餐,看到我俩和谐共处的样子,她明显很惊讶,按理说此刻的我应该坚决不吃饭,可我太饿了哇!在周陵一勺一勺的喂食下,我喝了整整一碗粥,肚子饱了,心也慢慢落了下来,没那么害怕了。周陵去洗澡了,我则坐在床上捋时间线:现在的女主身上有许多惨不忍睹的痕迹,大概我穿来之前被折腾得很惨,这也证明我穿过来的时间和推测的无异,那么按小说发展,女主为了逃跑,会再次偷偷联系男二,可惜半路又被截,男主想杀男二,女主为救男二,不得不答应男主的一切要求。何苦来。我苦思冥想该如何避开这悲惨的命运,最后一拍脑壳——那就是不搭理男二,顺着男主,然后找机会逃之夭夭,最好能够找到回现实世界的机会!Over!周陵从浴室里走出,头发湿漉漉的,面色有些苍白,满身少年气。他斜睨我,我立马移开目光,低头看着手臂,这上头有好多青紫色痕迹,我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他坐到我身旁,机械地重复擦头发的动作,突然没头没尾地低声问了句:「要叫医生过来吗?」我:「啊?」他扳过我的肩,扯开我的领子。我几乎下意识一激灵,刚要推开他,就觉得肩膀痛感更甚,抬眼看去,是个已经结痂的牙印。原来周陵刚刚压了一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咬的。「对不起。」他突然撒开手。我被他这一顿操作搞得发晕,可是看着他湿漉漉的脑袋,居然只觉得他可怜。这该死的上帝视角!我已经决定不学女主和他硬刚,先做小伏低顺着他。我「嗯」了声,表示接受这声对不起,试探着问:「那我给你擦头发?」如果我没记错,小说里有擦头发这个梗,小时候女主也给男主擦过。我看他脊背僵直,于是轻轻拿过毛巾,坐到他身后,替他慢慢擦拭头发。我觉得讨好他挺有用的,起码今天没再铐着我。在允许的范围内,我在周家老宅里转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地形。几个佣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也难怪,在外人看来,男女主仍是姐弟,搞成这样确实有点丢人。我在院子里转了转,转身往二楼看的时候,却发现阳台上站着个人。是周陵。他端着杯子,眼神深沉地看着我。我判断了一下方位,生怕他发神经把杯子丢下来。时间一长,我主动移开目光,继续在院子里转了起来。虽然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关键时候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的,我还去厨房看了看中午吃什么。晚上,周陵照例和我睡在一个房间。躺下时,他抱着我,我感觉他的手掌要比常人冷许多。我刚开始不适应,但很奇怪地,他并没有动手动脚,大概是对之前的事怀有愧疚。只是他睡觉很浅,警惕性很强,我去个洗手间他都能醒过来。在他的注视下,我经常头皮发麻。 有一次,他突然用清醒冰冷的眼睛看着我:「你又在想怎么逃走,对吗?」「你在讨好我,想求我放过你。你说过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你要逃出去和顾壹结婚,对吗?」我:「……」小混蛋!我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丰富的内心活动,只好顺着他道:「我在这儿,我哪也不去。」他松开抱我的手,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我看着猩红的光点。他弓着背,背上的脊骨凸起一清二楚。他有双向情感障碍,时而躁狂,时而抑郁,拥有上帝视角的我知道这一切,可女主却并不知道。我看过他吃药,是一把全塞嘴里的疯狂。他这个人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看到他发颤的手掌,你会以为他真的只是寻常状态。我当时只把这本小说当狗血文看,可真正身处其中,清楚地碰到男主脆弱又坚硬的外壳时,却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但我不想把自己和这个无厘头的故事牵扯到一起,只能继续装作视而不见。说到底他只是个纸片人,而已。没过几天,周陵突然要带我去酒会,我都没问清楚,就被他带去换衣服化妆。我心如擂鼓,按照小说情节,在接下来的酒会上,我会遇到男二,并且和他密谋逃跑,然后被很惨地捉了回来。透过镜子,我看到远处背对着我的周陵,他在和别人交谈,穿着裁剪合适的黑色西装,身材颀长,很打眼。替我化妆的小姐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允姐你也别怪他。」我苦笑了一下,我哪想怪他,我只想回现实世界好吧。在去酒会的路上,我在车上心满意足地吃完了一整个小蛋糕。车停下,我刚准备下车,就被周陵拉住了。我愣了愣,却看到他的脸突然凑近,先于思绪的是嘴唇上的触感。我呼吸急促,只觉得地转天旋,等到推开他,才发觉口红掉了大半。我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嘟囔了他一句,接着开始匆忙地补口红。他却斯条慢理地拿出块手帕,擦了擦嘴角沾上的嫣红。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居然笑了一声。救命!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该死的甜美!三整场酒会我都粘着周陵,用行动向他表示我不会暗地里搞小九九。周陵站在那儿,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谈笑风生,如鱼得水。反倒不断有人打量我,被问及在国外养病的父母时,我回答得磕磕绊绊。「你别噎着了。」周陵适时地递过来一杯香槟。这时,远处走来一位女郎,身着枚色小礼裙,带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白莲花的气味来了……她张口叫「阿陵哥」时,我就已经猜出这位是小说中存在感不低的女二,绿茶又白莲,相当了得。而男主这个缺心眼,总是拿她来气女主,导致我看小说的时候气得肺炸!我背过身,无奈扶额。我不是特别待见她,而且不知道周陵会和她说什么故意气我的话,于是果断提出要去卫生间。临去前,我被周陵拉了一下手腕。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却抬手,十分做作地替我掖了掖散乱的鬓发。「去吧。」我:「……」从洗手间出来,我看到一旁有楼梯往上通去,像是个露台,便想上去透透气。天空中还能看到星星,月亮缺了一块,我忍不住有点想家,正矫情着,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抱着裸露的双臂回头看,一个身影张开双臂竟要把我抱到怀里。打打打打住!你谁啊?我果断推开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张陌生英俊的脸。他脱下外套披到我身上。我咬着牙问:「你干什么?」「阿允你别害怕,别害怕,我这就带你走,这次酒会人很多,政商都有,他不敢动你……」所以这是男二??我才离开周陵几分钟,男二就上来了,是剧情需要吗?我打断他纷乱的叙述:「你不用再说了。」「对不起,但这次——」他又紧紧抱住我。我皱了皱眉,心想:在小说里,男二就十分弱鸡,不仅护不住女主,还得女主救他,所以能不能成功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这时,我突然感到有刀子似的目光向我投来。我看向通道口,站了个人影。果然啊!天雷滚滚啊!狗血直泼啊!我顿时吓得没声了,下意识和顾壹拉开距离,急匆匆地朝那个人影走去,任顾壹在身后肝肠寸断地喊我,也不回头。别叫我啊,我小命也难保啊!周陵眼中果然压着山雨欲来的阴沉。我看了他一眼,努力笑了一下,拉着他的胳膊就要下楼。他却停下来,摁了下我的肩膀,我穿着高跟鞋的脚不出意外地一歪,然后他皱着眉,把我身上披的衣服直接扯了下来,一把扔到地上。霸总一怒啊……周陵把车开得风驰电掣,我紧紧靠着椅背,苍白无力地解释了两句:「我从洗手间回来……觉得闷就去了露台,没想到有人会来,我们什么也没说……真的什么也没说……」他估计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手都在发颤。他很生气,他不安,他焦虑,他——从车上下来,我还没缓过劲儿,就被他提着手臂往前拽。这里应该是周陵另外的住所,一座独栋别墅,没有灯影。我喊了几声疼,他压根不理我。我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万一周陵发疯把我掐死估计都没人知道,到时候我连家都回不了,岂不是很亏……他摔门声特别大,屋子里的智能感应灯全都刷地全亮了起来。看清他的脸色后,我吓得发抖,但还是努力平静地说:「阿陵,你得先听我说……唔——」四我第一次体会到小说里所谓的令人窒息的吻是什么样子,虽然我竭力想和他说话,但半句都说不上来。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极暗极沉,有两簇暗火似的。我们之间的呼吸炙热到烫人。为免自己缴械投降,趁着他短暂的冷静时间,我酝酿了一下情绪,冲他眨了眨眼,没有演技的我果然一滴眼泪也没落下,但也达到挺可怜的效果了:「我错了,真的。」我已经放弃和一个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辩解,因为他本来就不相信女主,我能做的只有抢先认错。周陵:「……」我:「……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可是当时你正和齐小姐聊天,我看你们聊得开心,不忍心打扰你们,想去透透气却……只是偶遇!但还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推开他,立刻去找你的,都是我的错……」节操碎了满地,看这话里千回百转的,看似自责,其实在暗酸——男主不是总想让女主吃醋吗?我就吃醋到把你吃穷!他的指尖有薄茧,搁在下巴上有一种奇怪的触感。这会儿挨得过分近,竟比亲吻更让人难熬。他勾了勾唇,充分诠释了霸总就应该邪魅狂狷这一定律。他凑得更近了些,贴着我脆弱敏感的耳廓,语速算得上斯条慢理——「你在怪我?」我一时竟分辨不出他语气中的情绪,只好偏了偏头,拿捏着说道:「我没怪你,你当然没错,你是风流贵公子,身边自然要莺莺燕燕,我当然没法管你。」他哼了一声,突然弯腰把我给抱了起来。陡然间腾空让我尖叫了一声,我只好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而这厮,居然又笑了一下。按我看小说的经验,接下来肯定是干柴烈火。我虽然谈过恋爱,但最多也就小树林接个吻,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我脑内转得飞快,在他将我放到床上时,突然拉过他的领带,将他扯到面前,自暴自弃地问了句:「周陵你做这些,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占有欲作祟,你自己清楚吗?」我在掐他七寸,触他逆鳞。他用黑沉的眼睛看着我,表情瞬间凝固,短暂地沉默了会儿,开口时语调冷涩得不成样子:「你觉得呢?」我:「……」我当然觉得你是小变态。他却突然欺身,我来不及推开,就觉得领子被一下扯开,正想大叫,这个属狗的人就在那圈已经愈合的牙印上又咬了一下——我没忍住骂了句:「好疼!你个小混蛋!你属狗的吗!」周陵亲了亲我的下巴:「你不喜欢没关系,你厌恶也没关系,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留在这儿,还有一百零一种法子叫顾壹不好过,没事儿,慢慢耗,姐。」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尤其最后一个「姐」。我这才清晰地认识到,周陵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变态。拼着自救的心,我颤抖着紧紧摁住他的手,牢牢看着他:「可是你后悔过吗?你这样对……」他皱了皱眉。原著里男主就是个永远不吐真话的小变态,到最后也没完整说过他喜欢女主。「你特别后悔对吧?从你第一次对……我做这种事就后悔,但你觉得没退路,只有这一种办法,其实你后悔得要命。」「没有——」「你超级无敌巨喜欢我对吗?」「……」他的脸色让我觉得,下一瞬间他没准就会一巴掌糊我脸上,但他只是皱着眉看我,像在看一个怪物。他盯着我,突然坐了起来。我赶紧扯了扯领子,蹭到他身边坐着,默不吭声地找到他的手,握住。奇怪,我感到他很难过,可为什么我也觉得难过。我咳了声,清清嗓子道:「周陵同学,你能正式地再喜欢我一次吗?喜欢不是一见面就发生关系,也不是拿手铐把人铐着,喜欢是要一块看电影、一起吃饭,是要一起逛街、一起散步,然后开心地接吻。所以你愿意正儿八经地再喜欢我一次吗?」你不是没有退路的。他没挣开我的手,只是看着我,于是我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不是想好不跟他牵扯更深的吗?他不过是狗血言情小说里的一个纸片人,我在干什么啊……他长时间的沉默让我觉得自己溃不成军,勇气碎了一地,只好默默撒开手,往床那边蹭了蹭。周陵收回目光,嘴唇绷得紧紧的,然后出去了。第一次发出好友申请,失败。我郁闷地蜷进被窝,又心大地睡着了。醒来时天光大亮,等我趿拉拖鞋出去,就看到周陵蜷在沙发里睡着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我心想:年轻就是好啊,能这么糟践自己。又想到昨天自己好不容易发出好友申请还被拒绝,于是十分郁闷地蹲在他面前,托腮看了他好久。谁知这厮居然闭着眼来了句:「你还要看多久?」我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我干笑两声,周陵却慢慢坐了起来,一把捞住我的手腕,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尝试一下。」等我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竟有种种快乐得冒泡的感觉,只好结结巴巴充愣:「什么……尝试?」他舔了舔后槽牙:「你说呢?」眼神很是犀利,这很周陵。五立下豪言壮志的我,第一天就成功地和周陵大眼瞪小眼发起了呆——从何开始?我不会做饭,从小就是被妈妈拿着锅铲往外赶的料,周陵……就更算了。在他的目光下,我在冰箱柜橱里翻找余粮,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居然满是食材。我皱着眉翻了翻,扬声冲那边坐着的周陵问了句:「你想吃什么不?」周陵慢吞吞地走过来,对我生疏的手法相当怀疑,问了句:「出去吃?要不外卖?」我一把按下他要拿手机的手,义正辞严道:「不行!」「……」「新的开始,从一顿饭……面开始。」在周陵的协作下,我们吃了一顿相当简易的早饭:水放少了,面放多了,坨成一块。端饭的时候,我还不慎烫到了手,被周陵硬拉着抹了烫伤药后才吃上饭。今天是我来到这个异世界后第一次这么开心,说来太荒唐,我居然要教一个纸片人谈恋爱。正在思考吃完饭该怎么打发时光,周陵就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说了一个地名,见我没反应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这才想起来,在原著里,周陵虽然是个小变态,看起来冷面冷心,却资助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女孩,后来还领养了一个孩子。那个小孩叫小宝,是小说后半段男女主之间的润滑剂。可是按理说,这个孩子应该在几年后才会被领养,没想到现在就出场了。他说小宝在福利院出现了一些状况,现在得去看一下,然后看了我一眼。我正好想出去转转,立马就欣然同意了。福利院远离闹市,像缩小版的中世纪教堂。我和周陵肩并肩踩着枯叶走进去。周陵偏过头低声对我说:「这里看着是福利院,其实收容了不少权贵的私生子。」这个我是知道的,周陵就是私生子,母亲去世得早,最后被周家父母领养了。我按了按他的手,表示安慰。小宝正坐在庭院的秋千上,穿着漂亮的小洋裙,头发在脑后扎了个揪揪,背影看着娇小可爱。周陵叫了她一声,估计是我在异世界里看到的最温柔的一面。小宝立马跳下来,叫了好几声「周叔叔」,亲切地投到周陵怀里。小宝脸上贴着个创可贴,原来是和几个男孩子打架了,不过几个男孩子脸上不比小宝好多少。院长委婉地表示,几个男孩家长不是特别满意处理结果,想让我们把小宝带走。周陵轻轻摸了摸小宝的头,居然好脾气地答应了。我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小说里有提到,最后周陵让那几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总要秀一波霸总操作的。唔……我很喜欢小宝,但是时间线前移让我产生了些许不安,因为这意味着,我没法掌控剧情发展,没法掌控就很容易失控……小宝缠着我问了好多问题,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周陵看了我几眼,我连忙辩解我只是困了而已,如果不辩解,这厮铁定以为我后悔了,在想办法逃跑。有了小孩,吃饭就不能再将就。回到周家老宅,周陵打电话叫人办小宝的领养手续,我和小宝在客厅里翻花绳。等张妈把饭端出来时,我才发现周陵站在我身后。他看着我。我的心跳平白错了好几个拍子。小宝是软化剂,软乎乎的她三言两语就让我和周陵没那么尴尬了。张妈劝我安心一段时间,先别想着逃跑。看来以前周允为了逃跑也故意做小伏低过。我尴尬地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小宝很适应新环境,指着墙上挂着的照片,询问哪一个是周陵,哪一个是我,找到后就会兴奋大叫。我突然想到,那是周允,不是我。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很难消除,但很快就被我丢到一边去了。毕竟我的目的不是鸠占鹊巢,我还想回到现实生活中呢。对。吃完晚饭,周陵说要去散步,大概是还想着我那天说的一长串话。这样一连平静地过了几天,周陵都没有什么越轨举动,我居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直到有一天在外面散步,小宝照例在前面一蹦一跳,周陵突然拉住我的手腕,让我转身背靠着墙。我吓了一跳,谁知道他还很有礼貌地问了句:「我能吻你吗?」我还没回应,一个攻城掠地的吻就落了下来。我从头到尾一脸蒙圈。等到小宝叫我们,他才一脸从容地踱步出去。好演技。夜晚,周陵声音沉沉:「如果,我们之前能这样相处就好了。」我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道:「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浪费了这么多年。」我一梗,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如果你俩早这样相处,也许这就是一篇甜文了。「没关系。」「顾壹出国了。」「没关……嗯?」我反应了一下,立刻来了精神。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一下贴我更近了:「你很难过?」我就势揪他耳朵:「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哦,周先生。」他突然泄了气,声音有些委屈,有些干涩,贴着我的耳廓说了句:「我想要你。」「啊?」「现在,要你。」我又被纸片人撩到了!「可我现在不行。」周陵软乎乎的样子果然是错觉。他恢复本相,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十分不满意地咬了我一下,然后才躺下。我却在黑暗中陷入沉思。时间线在往前推移了,小说里,顾壹出国前和女主来回揪扯了很久,出国是在他彻底死心之后。这意味着什么,是因为我这个侵入者而改变了剧情吗?那后果到底是什么——是异世界完全崩塌?还是我永远没法回去,只能以周允的身份活着?六秋色渐深,小宝该上幼儿园了。别看她小小年纪,却颇有女侠风范,跑起来像风一样,每天上学前都要我们亲一下脸颊才好。周陵却和我说,小宝爸妈刚去世时,她天天躲在暗处哭。他这样说,我就好心疼,心疼小宝,还心疼他。周陵有一层又一层坚硬的外壳,把自己紧紧包裹住。一晚醒来,床边空无一人,门缝里透出些光亮,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到穿着睡衣的周陵正弓腰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药瓶。我没法形容那时的感受。我看过很多小说,很多人都很惨,周陵也很惨,但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心疼。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此刻再不脱身,我可能就完了。可我还是走到他身边。我抿着嘴严肃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的脸色并不好,额头上都是细汗,面无表情地把药收了起来,继续皱眉弓着腰坐在那儿。我倒了杯热水,放到他面前,没去问他刚刚吃了什么药。周陵最讨厌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我蹲在他面前,他不做声。周陵很善于用沉默包裹自己的情绪,开心时沉默,愤怒时沉默,焦虑时沉默,脆弱时也沉默。我揉了把他的头发,手感意外地好,周陵也没什么反应,估计真的疼得厉害。「胃疼?」他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要去医院吗,或者把林医生叫过来?」他声音沙哑:「别。」我只好坐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把手伸到他怀里,扒开他的手,替他揉起了胃。他默不作声,但也没抗拒。我抬眼看他,发现他虽然脸色苍白,但耳尖粉红,蜜汁可爱。这个男人身上真的到处都是反差萌。「少喝酒,伤胃。」他看了我一眼,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过了会儿才听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看小说知道的,周陵疲于应酬,为了揭去自己是私生子的印象,他比谁都努力拼命。我顿了一下,对啊,周允自决裂后和周陵就没什么联系,自然什么也不知道。我故作轻松:「猜的。」他闷声笑了笑。刚刚那堆药,有一些是精神方面的药物。小说里,男主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但他总是拒绝谈及,把自己包在一层一层的壳里,一是因为他的家庭和猝然去世的母亲,二是因为周允。他宁愿硬撑着,也决不去看医生,更不让别人知道。他吃的那些抗抑郁、抗躁狂的药,都是通过非正规手段从家庭医生那儿拿的。小说里,男主一口气吞了很多药,为的是一了百了,最后送到医院洗了胃才救回来,那时,女主才知道周陵一直满心绝望。我和周允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我知道的比她多。周陵不想让周允知道自己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我则不想让他难堪,就没直接说出来。等他舒服些了,我才回去睡觉。值得欣慰的是,周陵最近的情绪一直处于较为平稳的状态,我寻思着什么时候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认真看一次心理医生。小宝的作业总是由我协作完成,她自然把我当成最亲密的伙伴,偶尔会和我讲悄悄话,她总爱说周叔叔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当然姐姐是第二。」她会接着补充。她继续动手画着贺卡,我捧着脸颊看她涂涂画画,偶尔递根蜡笔。是三个……形状奇特的人,小宝一边解释,一边画,这个是周叔叔,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小宝……我捂着嘴不叫自己乐出来,看她又画了个蛋糕在一边,我反应过来了,问她,她瞪着眼,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周叔叔的生日是下个月十二日呀,怪不得周叔叔说他特别喜欢的一个人不是很关心他呢。」我僵硬了一下,打哈哈:「你周叔叔还和你说这么有深度的话题呀。」小宝看了我一眼,抽了抽鼻子,继续画着手里的画:「我问的,然后周叔叔告诉我了。姐姐你既然知道了,一定要给周叔叔一个惊喜,他肯定会很开心的。」我点了点头,心下琢磨。小说里压根没提生日的事,就算提了,我也不可能把日期记着。刚刚小宝说的话又戳到我心窝里去了,没想到周陵还和小宝说过这样的话。我觉得有点儿闷,好像周允让他难过的地方都是我欠他的似的。纸片人渐渐脱离单薄的人设,变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我算了算日子,十二月十二日是他的生日,送什么成了一个问题。我每日琢磨这些事,没事儿就教教周陵怎么体察人情世味(实际是谈恋爱),和张妈学做饭,和小宝玩游戏做作业,每天乐不思蜀。 好日子没享受几天,就有人来找茬了。当然是言情小说中必不可少的女二了,齐悦,就是酒会上遇到的那位。她是周陵的高中兼大学同学,比周允小一级,以前一块上过学。值得一提的是,男主疯狂想让女主吃醋,而吃醋对象就是这位齐悦。齐悦相当礼貌,还鞠躬叫了声「姐姐」。我笑了笑,告诉她叫我阿允就行,她倒诚惶诚恐地说道:「你是周陵的姐姐,我怎么能直接叫你呢。」「姐姐」两个字咬得很重,这是存心找茬呢,换作是周允可能会生气,我倒无所谓,毕竟我不是周陵他姐。我不咸不淡地「噢」了声,让她进门。她是来送周陵的一件外套的。她亲手交给我,我闻到上面的香气和她身上的差不多,正在琢磨什么鬼时,齐悦又道:「前些日子阿陵落在我那儿的,我给他送回来。」「噢,谢谢你了。」齐悦长得很好看,但是满心扑在如何斗倒女主上,三句里有两句在说周陵。我听得哈欠连天,挨到日暮她才打算走,我照例客气地留饭,谁知道齐悦居然答应了。张妈张罗着做饭,小宝先放学回来,见到生人也不怕,趴在客厅看图画书,齐悦就在一边和她唠嗑。过了一会儿周陵也回来了,小宝叫了声,我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齐悦已经和他自然地搭话了,我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周陵分神朝我这儿看了一眼。我冲他皱了皱鼻子,头也不回地去找张妈了。齐悦相当会说话,我则一直低眉吃饭。等她走了,我才长舒一口气,心想:齐悦也没做过什么,我怎么这么烦她。周陵把齐悦送出门之后,我只和小宝说话,故意不搭理他,他问什么我都只「嗯」一声。其实我不想这么矫情,但是……我可能是病了。我还没高冷多久呢,周陵突然走到我面前,不顾小宝张妈都在跟前,钳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走,把我带到一个玻璃花房里才停下来。我刚站定,就被周陵摁着后脑勺不分青红皂白地吻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放开。借着夕阳的余晖,我看着他。他突然声音很低地说了句:「你又讨厌我了对吗?」说完紧紧攒住眉,呼吸急促了些。我正欲说什么,他又俯首亲了一下,这下很温柔。周遭都是草木香气,这个男人身上也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他又低声说:「你不用说,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立马就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怕不是因为刚刚我没搭理他,就以为我厌烦他了。奇怪的是,我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我托住他的脸,让他看着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刚刚没搭理你呢,是因为我生气了,我为什么生气了呢,因为你的外套在她那儿,你还和她说了很多话,我只是生气,我没讨厌你,也没觉得后悔——」他牢牢地盯着我。「我只是被你宠坏了,觉得你只能对我这么温柔——当然,还有小宝。我不理你,是想让你意识到你错了,意识到我酸了,懂不懂?」他愣了愣,突然笑了,拿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绷着声音道:「我错了,真的。」我哼了声,拿手指扣了扣他胸膛:「就五个字吗?我觉得你有必要写份检讨。」七到底要送周陵什么生日礼物,这个问题让我万分头疼。后来某天刷手机,看到一个针织的小挎包,小宝眼巴巴地说想要。看她渴望的眼神,又翻了下步骤感觉大致能掌握,我心想不如就送周陵一条围巾,一块织了得了,反正天气也开始变冷了,还应景。这么一想,我真是聪明!囤了线,又不能让周陵发觉,每次他回来之后,我和小宝都要赶紧把东西藏起来,最后连张妈都知道了,还告诉我怎么勾花样,我心想:就一条围巾,实在不需要这么多花样,到时候周陵不乐意戴——打住!我为什么会觉得周陵愿意戴……生日前夕我还在计划,是一早就对他说生日快乐呢,还是先装作不知道,然后给他一个惊喜呢。谁知道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反倒是他,在我的强迫下喝完一杯热牛奶,居然睡得很踏实。我心想管他什么惊喜不惊喜的呢,我要第一个和他说生日快乐,在他新的一岁。我撑着脸看他的侧脸,睫毛很长,鼻梁挺拔,五官俊逸,好看得很。作为一个颜学家兼外貌协会主席,我承认,在我自己都还没察觉之前,我就已经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了。我太没出息了。我掐了下自己,觉得有点儿不真实。确实很疼,我没在做梦。我算了算日子,来这儿已经两个多月了,温柔乡是英雄冢,我军心疲惫,居然有些安于这样的生活,只有一点让我有些不安……不想了!我闷头睡去。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周陵惯常早起,我睡眼惺忪地对着镜子刷牙时,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过了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今儿是周陵生日,我又迟了小宝一步。噔噔噔飞快跑下楼,果然看见他们俩人在楼下玩得正开心。我在楼梯上目瞪口呆,最后捂住嘴,蹲在那儿毫无形象地大笑出声。周陵正穿着家居服,驮着小宝满屋子乱转,脸颊上还被小宝画上了几道彩色水笔印,和平日里严肃的样子大相径庭,看起来滑稽又可爱。估计是我的笑声太张狂了,周陵不自然地瞪了我一眼,转身把小宝放下,朝我走了过来。我见状飞快站起,两步并做三步跳下台阶,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周陵没想到我来这出,往后退了退。我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那么兴奋快活,简直想要唱歌。周陵揽住我的腰,紧绷的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个笑弧。我笑道:「我也要背!」他依言抱了一下,我的脚尖离开了地。「你幼稚不幼稚?」「一点儿也不。」我没撒手,他就抱着我也转了转,小宝和张妈在旁边笑。我的心乱跳。男欢女爱,本就寻常。再说周陵这么好看,不心动我才不正常吧,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过了会儿,我拿热毛巾把他脸上的印记擦掉,他对着镜子也闷笑了声,任我几下给擦干净了。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忍了会儿,没忍住,把毛巾往池子里一甩,拉下周陵的脑门就是响亮的一声「啵唧」,他有些愣住了,我又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好可爱啊!你知道吗?」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嗯?」我立马正经起来,还没正经三秒又想笑:「生日快乐,阿陵。」从洗手间出来时,我的嘴唇都破皮了,偏偏周陵还装得正经万分,惹得我在桌子下蹬了他好几脚。天气晴朗,流云悠闲,阳光让人觉得暖融融的,我们正商量怎么度过今天,周陵就说他有一个朋友的农家乐刚刚开业。我:「那就去呗。」小宝学我说话:「那就去呗。」我和周陵都笑了起来。农家乐是在半山上,到那时刚刚下午。我看着眼前雅致秀丽的日式建筑,问周陵:「你管这叫农家乐?」周陵很认真地说:「那人说他开的是农家乐。」「行吧。」据说这里以温泉闻名,一应设备齐全,就像一个小型社区。周陵的朋友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人,看起来格外不正经,见到周陵这种活阎王似的人,居然也可以含笑打趣。那人本来还想和我说话,被周陵刷刷几眼戳得不敢说话了。住的地方是一个日式庭院,院子里有一棵合抱粗的树,应该是樱花,不过没开花,看着有些萧瑟,廊下风铃叮铃作响,听起来很是清越。我在那里收拾东西,周陵就和小宝坐在旁边说悄悄话。小宝身上的草莓小挎包是我织的,我看她眉飞色舞地在周陵面前晃了晃,把她画的贺卡拿出来给周陵看。周陵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立马不知道该如何把那条勾得乱七八糟、拆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围巾拿出来给他了。我太难了。下午泡了温泉,全身松乏。周陵带着小宝去见朋友了,我独自一人睡得昏天黑地。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梦到庭院里的樱花树忽然迎风而长,一树嫣红,四周雾霭沉沉,才走两步,就觉得腿上没了力气,猛然间,我不知坠到何处,只看到自己被装到铁盒子里,推入火炉,爸妈还有朋友哭得声嘶力竭。我是死了吗?我想往爸妈那儿去,却怎么也走不过去,倒是身后有人拉了我一把。我回头,看到的正是最近日日在镜子里见到的那张脸。是周允。她美好,她恣意,她有主见、有勇气又善良,我看小说时就被她圈粉,可她此刻只是掩着脸哭,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还问顾壹怎么样了。我哑口无言,于是她就抬起泪眼愤怒地看着我,嘶吼着她回不去了,她要回去。我觉得浑身沉重,被推倒在地上,四周景象迅速消失,又是庭院里那棵樱花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喃喃自语:「那你回来吧。」我抢夺了她的一切,她的家庭,她的容貌,她应得的爱,我还让她爱的人伤心远走。醒过来时屋里漆黑一片,我动了动手臂,觉得身上酸软没力气,倒是旁边有个人影动了一下。我感觉到是周陵,就放松下来了。他问了句:「你梦见什么了?」我一愣,梦里痛苦的记忆又席卷上来,只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了?你都管到我梦里了啊?」他打开晕黄的壁灯,递过来两张纸巾:「你哭了。」「啊?」我摸了摸脸颊,果然有湿意,立马胡乱擦干净了。我很想解释些什么,他却挨我更近,温热的呼吸扑洒过来,叫我的大脑一瞬空白。他道:「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我愣了愣,抬眼看他。他眼仁漆黑,晕黄的灯光投过来,浮开的光又很温柔。我又想起梦里周允哭着说要回来的场景,立马站直了,离他远了些。我摸着手指,顾左右而言他:「小宝呢?」「在前面和他们玩呢。」我「哦」了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他却一下摁住了我的肩。我避无可避,只好看着他。「你还没说你做了什么梦呢?」我不想深究这事:「没有什么。」周陵这次居然好脾气地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郑重地说道:「阿允。」我怔了怔,看着他。他的述说如同沉静地、缓慢地剖开自己的胸腔,好叫我看到他鲜活滚烫的心:「我最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我以前总想,如果你看我的时候少些恨意就好了,如果你能和我多说说话就好了,如果你能让我叫你阿允就好了……」我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周陵自省。这些话本该说给周允听,她听到了兴许就不会这么怪他了,现在却是我听见的。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笑了笑,哑着声音:「对不起。」我抽了抽鼻子,眼泪大颗砸到周陵的手背上,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给我擦眼泪。所以,对不起,周允。我语无伦次地说:「你有一天肯定会讨厌死我的。」「嗯?」他愣了愣。我跪坐直起身,扣着周陵的脑袋,不管不顾地亲吻起来,带着自暴自弃的绝望,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像周陵那样生猛。算了。我一直担忧的、害怕的、刻意压抑在心底的,就是周陵他喜欢的可能不是我,而是那个周允,那个作者笔下他苦恋近十载的女孩。我一直想要守住界限,却又忍不住贪恋。仿佛阴差阳错,必须借你人生一程。是这个世界的 bug,是它让我莫名其妙碰见你的。周陵很快反应过来,化被动为主动。我的手被他箍住,整个人陷到榻榻米里。周陵欺身下来时居然还保持一丝理智,礼貌地问了句:「可以吗?」我担忧地看着他:「小宝……」他笑了笑:「那就是可以了。」我:「……」敢情是有策划的啊!八周陵抱着我去洗澡时,我顺着他的发梢卷了卷,他的头发很柔软,很好玩。他垂眼看着我笑了笑,我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等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再来这儿一次吧,到时候院子里的花就开了。」他点了点头。总算还有明年可以期盼。周陵的几个朋友在会客厅办了个派对,说是为他庆祝生日,被周陵毫不留情地推了。我臭不要脸地折回会客厅拿了个小蛋糕,周陵的好友就把我给叫住了。我疑惑地看着他,谁知道他结巴了一下,说道:「嫂子,你可别再折腾周陵了。」我笑了笑:「我可不敢折腾他。」回到房间,我把蛋糕藏了起来,小宝正缠着周陵问刚才怎么把她丢下了。我听周陵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立马想起方才种种,脸颊发热。我咳了两声,讨论入迷的两个人这才注意到我。小宝扑到我怀里,很期待地问我:「你刚刚是和周叔叔去后山屠龙了吗?还碰到个精灵?」我:「……」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瞪了他一眼,什么屠龙、精灵啊……可我还得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帮周陵圆话,小宝兴奋地拍手,说她明天也要去。我:「……」我蹲下身附在小宝耳边说了两句话,意思是要给周叔叔送蛋糕,让她配合我一些。她立马冲我眨了眨眼,好像等会儿要进行什么机密任务似的。周陵起身,我立马喝了声:「别动!」他顿住,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要干什么?」我只好又说:「你先把眼睛给闭上。」周陵和我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像是在无声抗议,最后还是乖乖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我飞快地把能找到开关的灯全关了,屋子里陷入黑暗,只有壁灯微亮。我小心地捧着蛋糕,把蜡烛插上点着。小宝开始笑着拍手,我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周陵面前站定。他这个人有时候可真乖,让他闭上眼睛别动,他就真的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你可以睁眼了。」我看着烛火小小的光影投在他的脸上,轻声说道。周陵这才睁开眼睛,小宝得到我的指示,在他睁眼那会儿,可劲儿鼓掌,唱生日快乐歌,她的声音稚嫩,即使调跑到八百里外,依旧好听。我也笑着唱着,周陵便愣愣地看着我们,最后看了眼蛋糕。蛋糕是他朋友订做的,小小的,上头写着「祝周公子新的一岁生猛如旧」,让人失笑。除此之外,气氛还是很催人泪下的。等我们唱完了,周陵才低着声音问:「你怎么这么多点子?」我笑了笑,拖长声音道:「那许个愿望吧,周公子——」周陵这会儿呆呆的,小宝也在一边催促他,他却看着我说道:「那就希望……」我慌忙打断:「心里默默说啊大哥!」小宝也跟着说:「心里默默说啊大叔!」周陵只好笑了笑,没说话,我估计他在心里许好愿望了,就试探着问:「那咱吹蜡烛吧?」周陵点头,小宝便愉快地吹了蜡烛。我还没反应过来,周陵突然一只手捏住我的耳朵,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擦着我的唇畔而过。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这个吻好像揉进了奶油水果的香气,像个肥皂泡沫,一戳就破。小宝喊道:「周叔叔你干吗捂我的眼!」我这才借着微弱的光看到,这厮居然还把小宝的眼捂住了。我脸颊发热,继续诓小宝:「吹生日蜡烛的时候就是要把小孩的眼睛捂住的哦。」小宝将信将疑:「真的吗?」周陵不太自然地帮衬了一句:「真的。」我终于和周陵狼狈为奸,走上诓小孩的道路了。我太难了。吃完蛋糕,小宝就困得不行了,我把她抱到榻榻米上,脱了鞋子和外套,又擦了一遍她的手、脸和脚。做完这些,我反思了一下,我怎么带孩子带得这么顺手?周陵却很兴奋,不知道是喝了点酒还是怎么着,他兴奋的样子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喝高了是唱歌或者狂吐,周陵却拉着我在屋子里转圈圈,吓得我把隔门给拉上了,省得惊醒小宝,然后发现英雄似的周叔叔喝醉酒是这个鬼样子。敢情周陵是在跳舞。转了一会儿,他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怎么着了,蔫吧起来,把下巴搁在我肩上,蹭了蹭我的颈窝。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想睡觉了。周陵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很开心。」「我希望你天天都能觉得开心。」「我觉得像做梦一样。」「我也是。」周陵喝醉后话变得格外多:「我十五岁时你也给我过生日了,我说我好开心,你也说希望我天天开心,可是后来……」我顺了顺他的背:「以后不会了。」「这都是真的吧?」我的手顿了顿,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都是真的」这句话。我能告诉你,你现在拥抱的这个女人,其实是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吗?我能告诉你,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吗?我能告诉你,这些都是假的吗?我不能,我也不想,我害怕,我承认自己卑鄙。我只能紧紧抱住他。在山上小住了数日,我发觉周陵的手机总响,多数时候是工作,他总是拧着眉不耐烦地交代接下来该怎么做,有时也会在接完一通电话后阴沉着脸。有一次,我听到他说「爸爸」,就明白催他的人里,应该有周陵那个关系极其恶劣的亲生父亲。我怕出什么问题,只好催着周陵回去。收拾东西时,他认认真真地把我送的围巾叠好,然后说:「明年春天的时候,带你来看樱花。」我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回去几天后,周陵都没有回老宅,小宝每天缠着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是我发消息他不回,打电话也没人接。直到有一天,张妈拿了份报纸给我看,我才明白过来——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狗血来了!九报纸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标题,「华语电影小皇后深夜密会陌生男子」,配图是一张糊到不能再糊的照片。前头,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姑娘大晚上戴着副墨镜;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个身着长风衣的男人,侧脸线条很硬朗,一看便知道是周陵。我一时脸色变幻莫测。张妈估计被我吓着了,摇了下我的肩膀。我把报纸丢到一旁,继续喝粥。作为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人,我居然连醋都吃不上。我回想了一下剧情,没猜错的话,这个姑娘应该是周陵生父世交的女儿,秦羽,一个十分泼辣胆大的姑娘,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周陵的生父这次叫他回去,估计就是想让周陵和那个姑娘处处。也就是小说里常见的剧情:商业联姻。我看过小说,所以可以肯定,周陵此次只是着道了。秦羽安排了职业狗仔抓拍,意欲赚一波热度,一来算官宣,二来如果周陵不同意,她还可以装作受害者,赚一波好感度。不得不说,这姑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公关团队。一种隐秘的恐惧在我心底蔓延。太快了。秦羽出现的时间节点不对,如果是按照周陵……按照小说男主生命结束的时间往前推的话,秦羽应该是在男主死去前两年才出现,也就是说,应该是现在往后推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那时男女主的关系已经缓和,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横插一脚的秦羽无疑激怒了周陵,也让男女主之间又生隔阂。我突然开始疑惑,这到底是已经开始脱离小说剧情了,还是因为我的到来,小说剧情的时间轴被缩短了?如果是后一种那就太可怕了。这部小说并不是 Happy Ending,结局是男主死了,故事彻底结束。我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几乎不敢再往下想。照小说发展,周陵现在是被他的生父给关起来了,根本无法联系。我只能在心底盘算怎么做。过了几日,来了个陌生来电。我当时正在庭院里晒太阳,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阴冷,我本来迷迷糊糊的,听清楚后便骤然清醒了过来,觉得有些发冷。「周小姐你好,陈其陈先生想与你见上一面。」我沉默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陈其就是周陵生父的名字,他此时约我出来,说不好就是要来刺激我,好叫我和周陵分开的。我并不想被 NPC 牵着鼻子走,但是去见他,就意味着我有机会把周陵给捞出来。来到这里之后,我的演技真的是暴涨。周陵生父的长相是很典型的凶,即便坐在那里不吭声,存在感依然强大得要命。这时我就无比庆幸,我家周陵虽然有点凶,但总体还是很可爱的。渣爹试图在言语上压制我,我忍着逃跑的冲动,一直暗示自己这位只是个 NPC,我只要配合他表演就行了。等他终于说到关键处,也就是周陵要和更合适的人结婚,希望我能正视自己和周陵的关系时,我手直打颤,做出一副「我巨生气但我要忍住」的表情。我眼含热泪,咬牙切齿:「我要和周陵当面说。」陈其咳了咳:「周小姐,我劝你不要再纠缠了,你想要什么,房子?钱?」我低垂着头:「一直以来,都是您的儿子纠缠我……我不会纠缠他的,我本来就知道我们不会长久的。」讲了半天,渣爹终于松了口。原来周陵被关到了另一处别墅,还被没收了手机。 我来到房间门口时,身后还跟着保镖。我粗略算了一下,整座别墅里大概有十几个保镖,跟着我的有三个,俩个留在外间,一个一直跟着我。卧室里,厚重的灰色窗帘紧紧拉着,屋里很昏暗,有股沉香木的香气。周陵坐在床边,面朝窗帘,语调冷的仿佛结了冰:「滚。」保镖小心谄媚地说:「先生……是……」我紧紧攥着手,想一把扑到他身上将他紧紧抱住。可我没有,我打断保镖:「是我。」周陵闻言豁然站起,转过身看我。他的感情反应总是很慢,以至于现在看起来也很淡漠。我一点点走近他,一边打量周围有没有趁手的东西,一边和周陵打太极:「我看到新闻了。」他嘴唇动了动:「你信了?」咦——这个陶制小像不错。「你父亲说你要和那个女生结婚,就算新闻上不是真的,他的话总该是真的吧?」他渐渐皱起眉头。因为是背对那个保镖,我冲着周陵眨了眨眼,然后飞快拿起一旁的小像,转身朝身后的保镖砸去。没砸到头,砸到了脖子,我怕他大叫,便想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却发觉周陵的动作更快,几下就把那人敲晕了。这些动作虽然很快,但守在客厅里的两个保镖可能听到动静。我紧紧握住陶制小像,抓起被单想往外冲,周陵一把把我拉在身后,低吼了句:「你疯了!」我终于没忍住,拉下周陵脑袋飞快地亲了下,然后言简意赅地说:「现在外间还有两个,更外面守着一二十个,得先把这两个撂趴下——」周陵瞪了我一眼,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紧紧握在手里:「那外面一二十人怎么办?」「冲出去后我就把门给锁上。」我俩正大眼瞪小眼时,就听外面有人问了句:「周小姐?」周陵的动作很快,几下就把人给撂趴下了,我当然在那一瞬间就冲出去把门给反锁住,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我正拍手感叹一个能打的对手都没有时,周陵一把抱住了我。这个拥抱太紧了,我觉得周陵是想勒死我,可我没敢推开他。他在发颤,我感觉到了他层层包裹下的脆弱恐惧。等了会儿周陵才松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疯了。」我飞快地向他解释:「我身上带有定位器,你那个渣爹小瞧了我,没有搜身,待会儿你那个开农家乐的朋友权元会带人赶过来,没问题的。」他慢慢放下握着我的手,沉默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急了些。小说里,女主见了渣爹之后并没有别的动作,联系权元和制服保镖等一系列动作,都是周陵一个人做的。我只不过因为看过小说,才敢孤注一掷地这样做。可这也无疑引起了周陵的怀疑。毕竟女主不会在刚开始就知道渣爹把周陵关起来了,而且她与权元并不熟,按照人设,她压根不知道权元其实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唯有他才能暂时治住周陵的渣爹。我着急了。我只好紧紧地拉住周陵的手,转移话题,尽量将我的担忧传递给他:「这两天我吓坏了,你的手机一直接不通……」他放松了些,没有继续追问,转而把窗帘拉开一个小口。只见窗户被铁栅栏围了个严实。我小声和他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外面的保镖还没发现异常,但过一会儿就不好说了。小说里,权元是在渣爹赶来之前及时赶到的,希望这次也是。周陵左边的脸颊高高肿起,估计是渣爹打的。我一边心疼一边在心里痛骂渣爹,周陵却摸了摸我的脸颊,很温柔地问:「你为什么不害怕?」我沉默了会儿,上帝视角让我觉这件事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我不想让周陵怀疑,就轻轻点了点头。「陈其手上不干净,他就是个疯子。」我握紧他的手,轻声道:「这不还有你吗?」他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厚重的窗帘,轻声道:「我也是个疯子,我现在才发现,我多像他啊。我才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就是在这里,在这个房间,他把她抓起来关在这里,他恨她,折磨她,他不要她了,却不让她自由,妈妈是死了,是被他逼死了——」他的眼睛失去焦点,整个人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我突然觉得害怕,直觉周陵有些不正常。可他自顾自地说着,然后看向我。这一刻,我觉得他陌生得像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说杀死一个自己爱的人的感觉很美妙,他说只有这样她才会永远忠诚——」我的脊背发冷,颤抖着紧紧抱住他,不停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在骗你……阿陵乖,不要想这些了,待会儿就能出去了……」陈其这个死变态!之后的走向就如小说里那样,权元过来后,渣爹就把人放了。权元把我们送了回去,临下车时笑着对我说:「嫂子有点儿未卜先知的本领啊,能提前想到带定位器还叫上我,像早知道周陵会被他老子绑起来似的,你可比周陵聪明多了,真的是……」周陵看了他一眼,权元缩了缩脖子,有点儿害怕的意思:「看什么看?我只是单纯夸夸嫂子。」我愣了愣,琢磨了一下,权元这番话说得别有深意,估计是想提醒周陵注意点我。我有点儿担心周陵会怀疑,可他只是和权元说了句「谢了」,然后拉着我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张妈和小宝看到我和周陵一块回来时吓了一大跳,小宝还想缠上来说什么,周陵只是疲惫地让她先去睡觉,我只好陪着周陵一块上楼。周陵现在的样子,叫我有点害怕。除了刚来到这里时,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周陵了,浑身支棱着刺,拒绝别人的靠近。我放好了热水,打算叫周陵去洗澡,就见他轻轻拍了拍身侧:「坐下聊聊。」我依言坐下,谁知周陵一下箍住我的手腕,整个身体压了过来,一只手捏着我的下颌。我疼得抽气,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蹬了两下腿:「你干吗?!」十他一声不吭地看着我,我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急躁。我率先投降,调整呼吸,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先洗澡吧,睡一觉就好了。」他却不为所动。虽说他不是全部压在我身上,但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仍旧让人难以忍受。我和周陵之间的空间突然被压缩得十分逼仄,连空气都开始稀薄。我推了推他,再一次尽量温和地说道:「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行吗?」他声音发沉,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怎么认识权元的?」我愣了一会儿,本能地以为他对我产生了怀疑。我确实没怎么接触过权元,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联系权元,这一行为本身就有问题。我只能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掩饰:「就上次去的那个农家乐,我和他打过照面……你知道的……」周陵重重地啃了我一下,我组织的语言宣告破裂。我叹了口气,捧着他的脸颊:「你到底怎么了?」周陵坐了起来,不说话,他的手神经质般轻微发颤。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打了几次火都没成功。他似乎已经被焦虑和愤怒点燃,狠狠地将打火机往地上一掷,发出的声响叫我眼皮一跳。周陵转身,满脸淬了冰的戾气,他胡乱地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看来你与他私下交流甚密。」我怔了下,看着周陵滚动的喉结,默默咽了咽口水:「你在说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目瞪口呆,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提一口气,敢情周陵以为我和权元有什么小九九,所以这会儿焦虑 MAX。照常理来看,周陵这纯属没事儿找茬,但我能明显感到周陵的焦虑与愤怒。再者,那个变态渣爹把他关进他母亲死去的房间里这么多天,还对他进行洗脑,周陵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坚强了。一切都是因为,周允对他很重要。对于周陵,我已经拥有了随机应变的能力。他还想说什么,我就已经跳下床紧紧地抱住了他。周陵的身体僵直得像块木头,呼吸散乱到急促,我连忙揉了揉他的脊背,语无伦次地开始扯谎:「不是你想的那样,周陵,他见这些天都没有你的消息,所以才问我……我才……」周陵狠狠地呼出一口气,看起来想要推开我。我紧紧抱住他的腰,他动了几下也摆脱不掉,声音又低又哑:「我现在可能不太好……」我搓了搓他的后背:「没关系。」「我是个怪物,我和他同样卑劣——」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个「他」是陈其,只好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和他不一样!」他还在发颤,仿佛没听到我在说什么:「我知道我在犯蠢。」「没关系。」「你害怕我、厌恶我、躲避我、逃离我,你是对的,我也会逼疯你,我会把你拉到暗无天日的沼泽里——」对周陵而言,母亲的自杀原因一直是他心里难以迈过的一道坎,现在,谜底揭开,真相却丑恶得让人战栗。他的母亲,被永远定格在了最年轻的时候,像风干的标本,永远有着最青春明丽的笑容,是陈其将其定格、将其残酷地留下。他在害怕,害怕他有一天也会失控,我也会像他妈妈一样。我鼻子发酸,眼前模糊。我紧紧抱住他,房间里寂静极了,一时只能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贴近周陵的痛苦,我仿佛触碰到了他体内那只可怕的怪物,这个怪物有着坚硬的外壳,却伤痕累累,有着锋利的爪牙,却会在回身时伤到自己。「你不要告诉我,你如果想,就偷偷逃走,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偷——」「不要!」我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仿佛跋涉了很远的路:「我呢,我赖上你了,你和他不一样,你不是怪物,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所以我不会离开,除非有一天你拉过哪个姑娘,说你喜欢别的人了,要结婚了,让我赶紧走,那时我立马就走,但我还是会很难过……很难过,因为我很喜欢你。」周陵呼吸又急了些,我一边哭一边说:「除此之外,我绝对不会离开。」说罢痛哭出声,我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哭得也太豪放了,鼻涕眼泪甩了周陵一身。周陵终于紧紧揽住我,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和周陵的贴在一起,在我耳边吵得发疼。我感觉到脖子上湿湿的,周陵埋首在我脖颈。「周陵。」「嗯。」「你不要害怕了。」「嗯。」「我们去见一下心理医生,好吗?」他又僵了一下,我顺着他的背,努力安抚他,他却一动不动,乖得有点叫人心疼。「你有时候很难过对吗?这都不是大问题,就像是感冒发烧,只是生病了而已,我不想让你难受,这样你会伤害到自己。」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柔软:「好吗?」我听了会儿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周陵才闷闷地点了点头。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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