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时代，一位负债累累的船长驾驶飞船，降落在了一颗新发现的有文明的星球上，他在这里看到了一座直径超过一千米的巨大圆环建筑……
本文首发于公号“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
阿幸 | 知乎《五分钟写作课》主理人，爱好摄影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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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宇宙，空旷，深邃。
在这片真空中，一艘球形飞船无声无息地前行着。
星辰号是一艘勘探飞船，游历在银河之间，寻找着蕴藏能源矿的星球。
能源矿是虫洞旅行必须的燃料，没有它，银河间各个星球的商贸将无法维系。
此时飞船正往一颗有海洋覆盖的蔚蓝星球进发。
这是勘探任务的第23颗星球，也是他们的最后一站，如果这颗星球没有足够储量的能源矿，舰长阿占可可就要倒大霉了。
喜欢赌博的他已经输光了所有积蓄，还欠接近40万的债务。祸不单行的是，这次勘探任务，没能找到一颗符合开采标准的星球。
如果最后一站再失手，他就拿不到提成，一回到母星就会被债主追杀。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
他的副手德拉伊看出了他的不安，似乎是故意要戳他的痛点：“12号星球的储能那么丰富，就算我们要开矿，那些原始人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德拉伊表面上是他的副手，实际是债权人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防止他跑路的。
阿占可可从鼻孔里呼出一阵粗气：“我跟你说过，这不符合《银河公约》，我们不能强行在已经出现了文明的星球上采矿。”
“没有生命的星球采矿成本太高，因为建设生态圈太贵；有了文明的星球又被禁止采矿；宜居却没有文明的星球少之又少。”德拉伊感叹道：“再过三个月你的信用就要逾期了，你该把飞船开快点，不是说星辰号能接近光速飞行吗？”
阿占可可头也不回：“如果我开到那个速度，就会更快地信用逾期。”
“难道你没有看宇航员手册吗？”
“我从来不看书的，你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转向另一边的悉达多博士：“博士，舰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悉达多博士摘下全息头盔，从虚拟宇宙的世界里出来。
“他说把飞船开到光速，反而会更快地信用逾期。”
悉达多博士哈哈大笑起来：“这是相对论，我们运动的速度越快，相对于外面世界的时间速度就会越慢，而外面的世界，时间流速相对我们就会变得飞快。”
德拉伊放下了二郎腿：“还会有这种事情？”
悉达多博士很乐意授业解惑：“很久以前，人们发现，无论以何种方式测量光的速度，光速都是恒定不变的。”
“想象一下，你在地上放两面相隔一米镜子，把一束光以90度夹角直射到对面的镜子正中间，再反射回来，光走了多少时间？”
德拉伊想了一下：“光速乘以2米。”
“很好，如果你在飞行中的星辰号飞船上放两面镜子，做同样的实验，光速走了多长时间？”
德拉伊说：“这有区别吗？还是光速乘以2米。”
“非常好。再来想象一下，如果有个人在图塔星上，我们的飞船从他头顶飞过，而这个家伙有透视眼，能看到光从这面镜子发射出去，光发射的时候，镜子也在向前移动，当光落在对面镜子的中点，他看到了光是走过了一个斜角线，反射时也是以斜线回来的，对吧。”
德拉伊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悉达多博士将手一摊：“你看，无论你以什么方式测量，光速都是不变的，但是观测的人看到这次光走的距离变长了，所以他看到光走过的时间也变长了。
“如果我们是以光速略过这个人的头顶，他看到发射出来的那道光和镜面将是平行的，这道光永远不会到达另一面镜子。”
“他将用无限长的时间观测我们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德拉伊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这在现实中是不会出现的，一个物质被加到光速，质量就会无限大，只有光子能以光速前进，因为光子的静置质量就是0。”
德拉伊又问：“那我们加速到接近光速，岂不是要被压力压成肉酱？”
悉达多博士很高兴听到这样的问题：“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你放心，星辰号是反重力飞船，它能抵消这些压力，而且我们最多也只能加速到十分之七光速。”
悉达多博士接着说：“事实上，100年前，第一批飞往雅丽嘉星的光速旅行者们，至今了无音讯。当他们到达那里，也许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那时他们就会发现，银河间的文明早已连成一片，他们回到塔图星只需要两个月。”
德拉伊感叹地摇摇头：“宇宙真是太神奇了。”
“是啊，宇宙真是太神奇了。”
对于这种话，悉达多博士不能再认同了。他是政府委派的文明考察学者，负责考察宇宙间各个陌生文明，他见过的神奇事情太多了。
“这就是为什么光速旅行发明后很多年，宇宙间各个文明交流还是很少，直到虫洞旅行技术被发明出来，银河联盟才得以成立。而虫洞旅行和量子即时通讯技术，都来自虚拟宇宙。”悉达多博士指了指刚刚戴着的头盔说。
虚拟宇宙在银河联盟是个尽人皆知的大项目，科学家在电脑里模拟大爆炸，创造了一个宇宙，任其发展出各种各样的文明。这个项目的产出非常可观，虚拟宇宙中发明的科学技术，会被用于现实世界。
“所以你整天戴着那玩意儿，你在寻找新的科技发明？”德拉伊问。
“那倒不是，我是一个文明学者，虚拟宇宙里也有非常多文明，可供我研究。”
德拉伊略有点失望，悉达多博士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酷：“既然你能在虚拟宇宙里研究文明，为什么还费老大劲儿满宇宙跑？毕竟你是银河科研奖获得者，光奖金就有100多万银河币，不像我们这些穷鬼，要为几两碎银奔波劳碌。”
“现实世界是更值得研究的，孩子，它对我们的发展会有帮助，越多的文明被联系起来，我们的经贸就会越发达，那些财富对银河公民是真实的，我们要做对大众有益的事情，而不是只关心自己。”
阿占可可对这番说教嗤之以鼻，他现在只关心自己能弄到钱，摆脱困境。
“我们快到了。”他打断两人的对话，心情紧张起来，这颗星球是他最后的翻身机会了。
23号星球在视窗里越变越大，他们看到了晨昏交界线，阿占可可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
他看到在黑夜的那一面，亮起了连成片的的光亮。
“这里有文明，而且他们已经掌握了用电灯的方法。”悉达多博士感叹，他的神色和阿占可可不同，每发现一个文明星球，他就抑制不住地兴奋。
阿占可可瘫倒在椅子上，就像当年他押错注输掉所有赌本一样。
当飞船将进入到大气层时，阿占可可将星辰号切换到隐形模式，遇到有文明的星球，还是不要被当地土著注意到比较好。
他又打开平衡环，球形飞船变成飞碟状。平衡环能让下降过程中舱体没有任何颠簸感。
飞船进入到平流层，悬浮在半空中。阿占可可释放出几千个探矿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只有昆虫大小，能潜入海中，钻入地下，它们将飞往星球各地，探测地底有没有能源矿。
“这里已经有文明了你干嘛还费这老些功夫？”德拉伊又翘起二郎腿。
阿占可可不耐烦地说：“因为公司会为这些数据付我钱。”
虽然这些矿藏现在还不能开采，但对公司来说有储备的价值。
运气好的话一周就能找到矿藏，运气不好，要数月之久，最糟糕的情况是，半年找不到矿藏，他就一毛钱提成也拿不到。
悉达多博士则释放了几百个更小的意识检测机器人，它们的任务是扫描智慧生命的大脑，将他们的脑内信息电子化，上传到飞船的计算机里，这个过程需要几个小时。
被扫描的人不会有任何感知，也不会受到伤害，悉达多博士可以用他们脑内的信息，了解这颗星球的文明。
“舰长先生，”德拉伊说，“这趟旅程我们相处的不错，不过说到底，你知道我有任务在身，善意地警示一句，你得好好想想回去后怎么还债了。”
阿占可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视了两秒，互不退让。在这艘飞船上，他还是舰长，这个毛头小子不能把他怎么样。
悉达多博士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看着探测机器人传来的图像，忍不住发出欣快的感叹：“真有意思。”
“怎么了？”阿占可可转移开话题。
“看看我们下面的这座城市，它是圆形的，建筑物的高度从四周往中央逐步增加，整个城市呈现出圆锥形。”
“那又怎么样？”德拉伊问。
悉达多博士露出了笑容，他喜欢向别人传授自己的知识：“如果在一片完美的平原上出现城市，它最后会发展成圆形，因为这样交通效率是最高的。如果一个设计师能从一开始就设计一座城市，它最好的状态应该是中央区域建筑最高，向外逐级减低，这样的宜居程度和使用效率也是最高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城市是从0开始被设计出来的？”
这种事情说来简单，实际上无比复杂，而且随着人口和经济的变化，建筑的利用也会发生改变。不知道它实际运转得怎么样。
“也许他们的科技比我们高多了。”阿占可可谨慎地说。
遇到比自己更高等的文明是一件需要警惕的事情。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探测机器人撤回来？”德拉伊问。
“继续看情况。”阿占可可说。高等文明并不代表每个个体都那么警觉，一个普通市民即便发现了探测器，只会觉得它们是本土制造的新鲜科技产品。
“那是什么？”德拉伊指着屏幕上的巨大的圆形建筑问。
那是个直径有一千多米的圆环，用某种白色材料制成，巨大的圆环树立在广场上，和其他建筑相对比，显得无比宏大。
“太壮观了。”悉达多博士摇着头感慨，“这样的建筑居然能支撑住，不倒不破，这种材料的韧性和硬度一定非常好。”
“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德拉伊追问
“看起来类似于我们的雕塑。”悉达多博士又惊叹又兴奋，不同的文明，总是会发展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物来。
“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是问问当地土著吧。”
几个小时后，几百人的大脑数据上传完毕，电脑会自动向这些数据提出很多预设好的问题，他们会如实回答这些问题，最后由电脑整理出一份报告来交给悉达多博士。
而一些具体的困惑，则要由悉达多博士自己询问。
他会同时向这几百个大脑发问。他们的回答经由电脑整理，总结出一份完整的报告。
“你们所在的星球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们的种族。”悉达多博士问。
“这里叫地球。你可以叫我智人，意思是有智慧的人。”计算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个巨大的圆环建筑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吗？”
“那是我们的图腾，我们信仰圆。”
“信仰圆是什么意思？”
“圆是世界的本质，宇宙的意义，是完美的存在。”
德拉伊将手一摊：“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宗教。”悉达多博士解释，“宇宙里有千奇百怪的信仰”。
“你认为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悉达多博士对着电脑问。
通常问出这个问题，会得到五花八门的答案，因为每个个体都会对生命的意义有不同的理解，但是这一次，他只得到了一句话。
“生命的意义是，探索世界的本质，宇宙的意义，也就是解开圆的秘密，运算出圆周率的数值。”
如此统一的答案，让悉达多博士感到异常，这些人有着如此统一的信仰，这在他的考察中是绝无仅有的。
他试着验证自己的推理：“你们的神，会显灵对吗？”
看着悉达多博士不自然的表情，阿占可可问：“会显灵？什么意思？”
“可能有高等文明的外星人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里了。我遇到过这样的案例，查拉可拉星球的流亡贵族来到蛮荒的彻里克星，他们凭借远远高出当地的科技，把自己伪装成从天而降的神灵，统治了当地土著。”
而这颗星球的统治者做得更彻底，把当地土著的脑子洗得干干净净。
“描述一下你们的神长什么样子。”悉达多博士接着问，他要查清楚是哪个星球的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必须向银河联盟报告这种非法行为。
“神是没有形体的，它无处不在。”
悉达多博士感到困惑了，没有形体？难道不是外星人统治了他们？
“说一说神是如何显灵的。”
这一次，几百条回复像潮水一样涌来，悉达多博士看了其中几条：
“我的弟弟，说了亵渎神灵的话，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神严厉地谴责他，人们纷纷跪地祈求饶恕，第二天，他的开的车冲入到河中，他死了。”
“我五岁的儿子走失了整整18个小时，我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我向神祈祷，神说，他在附近的废弃的工地，落在一处坑地里出不来，我们赶到那里，孩子果然在。”
“我是一个警察，我们的侦查工作经常受到神的指引，他会告诉我们谁是凶手，并带领我们找到凶手所在的位置。”
悉达多博士选出了最后条回复，追问道：“神为什么不在凶案发生前通知你们呢？你们的神不会预测未来吗？”
“神当然是全知全能的，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比如给世人以警示。”
悉达多博士喃喃地做着总结：“这里有个高等智慧，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他创建宗教，统一世人的思想，他能看到世界上发生的各种事情，能向世人发出声音，还能设计建造出完美的城市。但他似乎不能预测未来。他到底会是什么呢？”
“听起来，那就是真正的神灵。”德拉伊面露肃穆的神色。
悉达多博士换了一种思路：“说一说这个神的起源和传说。”
“起初，什么也没有。没有时间和空间，只有一个点。后来，点扩大，变成了圆，圆沿着直径旋转，变成了宇宙，神，就是宇宙本身，它的本质是圆。
“后来，宇宙里有了很多很多的圆，它们就是宇宙间的星球，再后来，神创造了人，人类的发展欣欣向荣，神很满意，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但在神疏忽的时候，人类爆发了战争，一切都被毁灭，于是神降临人间，重建我们的世界。”
在这个简洁版本下面，计算机还整理了一份细节更丰富的版本，悉达多博士简单浏览了一遍，接着问：“那场战争，发生在什么时候？”
悉达多博士看着这个精准的数字，愣了一秒，心想，居然这么准。他翻看丰富版的传说，却发现战争之前的人类历史，几乎是一片空白。
“说一说那场战争之前，人类社会是怎样的，哪些国家或组织参战了。”
“那是一场地狱般的灾难。”
这个回答不能让悉达多博士满意，他说：“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阿占可可和德拉伊面面相觑，又看看悉达多博士。
“这很不寻常，”悉达多博士说，“这个神故意抹去了战争之前的历史。”
“那些历史对他不利。”阿占可可警觉地说。
就在这时，阿占可可的计算机屏幕上亮起了黄色标志。
那意味着，探测机器人找到了能源矿。
阿占可可扑到电脑前，他的眼睛里发出了贪婪的光：“天啊，才几个小时就探测到能源矿了！而且储量非常大！”
如果这些矿藏可以被开采，他的提成不仅能还上债务，还能让他过回原来奢侈的生活。
巨大的利益诱饵，让阿占可可燃起了冒险家精神。
他看向悉达多博士，试探着说：“真是太奇妙了，宇宙间居然存在神，博士，你以前是不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悉达多博士说：“是啊，这种情况，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研究样本。”
“如果不好好研究下这个神到底是什么来历，就此错失良机，恐怕会抱憾终身的。”
“我们何不与这个神取得联系，打探打探他的来路？”
他知道，悉达多博士是个痴子，为了研究文明样本，是会不惜冒上生命危险的。
“啊！可是，这个……如果只是普通土著倒也无妨，但是这个神级统治者，不确定因素太高了……”
“那就让我来承担危险吧，您可以通过摄像头看到我所看见的，也可以通过麦克风让我提出想问的问题。”
悉达多博士看了看他，又看看显示器上能源矿的储量信息，立即明白了：“你想说服它同意让我们采矿？”
“你想，这颗星球和别处不同，我们只要说服一个有绝对权威的统治者就可以。我完成我的夙愿，还能帮你完成你的夙愿。”
“阿占可可，这不符合规定，如果他对我们带有警惕和敌意，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得了，我可等不了公司的人来这里交涉，他们做事效率太慢。他们能做好的事情我也能做好。”
他转向计算机，问道：“我们如何和神沟通？”
“神总是主动和我们沟通，我们是无法联系到神的。只有神使能够与神沟通。”
“那么我们如何找到神使？”
“在城市中心的神殿里能找到神使。那是一座半球形的建筑。”
阿占可可决然地说：“我要去会会这位神灵。”
他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换上“礼服”。这种衣服看起来非常华丽，还配有一个镶嵌着宝石的权杖，这能够在异星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权势。外人不知道的是，这身看似柔软的衣服，实际上刀枪不入，权杖也随时可以变成发射能量束的武器。
这东西造价不菲，但对宇宙探索者来说是必需品。
悉达多博士说：“如果非去不可的话，我也得去，接触陌生文明我比你有经验。有我在能避免一些麻烦。”
说着他也走向自己的房间去换礼服。
德拉伊则回到电脑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两人说：“你们想去就去吧，我还是待在飞船上，我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电脑里又传来新的数据，那是通过声呐扫描制作的城市建模图，他发现，这里的建筑，很不对劲儿。
当阿占可可舰长和悉达多博士穿戴好礼服出来的时候，德拉伊把一幢高楼的内部结构图展示给他们看。
“没看出来吗？市中心的这些房子，几乎是实心的，里面只有很少的空间用来给人活动。城市外围的房子，才是真正用来居住的。”
“那些实心部分是什么？”悉达多博士问。
德拉伊很高兴自己当回了老师，他把结构图放大：“类似于我们的计算机设备。”
“你的意思是说，市中心那些高楼，其实是一台台计算机？”
“他们在运算什么呢？”悉达多博士思忖着。
“很快我们就会有答案了。你可以向神问问他在搞什么名堂，而我可以向他请求开采能源矿。”
“等他愿意接待我们再说吧。”悉达多博士戴上头盔。启开无线通讯模式。
飞船悬浮在神殿门口的广场上，反重力机将他们缓缓放下，从空中落到地上，广场上的市民看见他们，流露出好奇和惊讶的神色。
智人的身材肤色和他们相似，最明显的区别来自头顶，他们的头顶长着黑色的毛发，而图塔星人，头顶长着一颗颗肉髻。
两人对着神殿行了躬身礼，阿占可可说：“我们是来自银河联盟的使者，我是大使阿占可可，这位是文明考察员悉达多博士，我们为了和平和贸易而来，希望能给贵星球带来发展和富饶。”
他的声音通过翻译机转化成地球的语言，传向整个广场。
在扫描智人大脑的时候，计算机同时对智人的语言进行了翻译，现在两个文明可以展开无障碍沟通。
一个悦耳的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请进神殿来，我的客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哪里。
他们迈步走近神殿拱形的大门，里面是一条宽敞的拱形通道，没有电灯，室内却是敞亮的。
一位神职人员模样的智人向他们点头致意，他的白袍前后都画着一个随呼吸明暗变化的圆。
神使将两人带到大厅，雄伟的拱形宏顶出现在他们面前，宏顶中间是一个白色的圆，外圈的图案，画的是战争的景象；再往外一圈，人类跪在地上，迎接神的降临；再往外，是人类在神的帮助下建设起新家园，宏顶的最边缘，展现的是人类现在的幸福生活。
“真是壮观啊。”阿占可可忍不住感叹。
“欢迎你们，我的客人，你们来到此地，有何贵干？”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他们没有看到神的形体。
悉达多博士发现这些声音来自墙体内，他们在墙内安装了发声器。
他进一步想到，这座城市就是神设计的，从一开始，他就在墙内安置了发声器，甚至还可能安装了监视器，这就是他看起无所不知，却不能预知未来的原因。
阿占可可恭敬地说：“我们来自银河联盟，它是由数千个星球组成的经济贸易共同体，我们相互输送科学技术，展开贸易交流，使得各个文明更快地发展，同时也变得更加富裕。在您的星球上蕴藏着一种对我们有用的矿石，我希望能经由您同意进行开采，当然，您也会获得可观的回报。”
神说：“我对你所说的银河联盟非常感兴趣，如果能够连接上你们的电脑，了解到足够信息，我愿意考虑你的请求。”
阿占可可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些：“好的，这没有问题。”
悉达多博士插嘴道：“尊敬的神，我是来自银河联盟的文明考察员，我的工作是了解各个文明的文化现象。您的存在让我大为困惑，在此之前，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我能否冒昧地向您询问，您……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神沉默了一两秒，说道：“好吧，我想我对你也隐瞒不了很久，你终究是要追寻到底的，那我就把自己真实的来历告诉你。”
神说起了他的创生故事：
“一千四百多年前，人类之间发生了一场灭世之战，在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一群智者聚集在奥峰山，他们预测到这场战争很可能会毁灭人类文明，于是创造了一个计算机程序，这个程序就是我。
“我的任务就是重建人类社会，使人类能拥有和平安详的生活环境和幸福快乐的人生。”
“真是令人惊叹，”悉达多感慨道，“可是，为什么会有崇拜圆的宗教？它对于人类的和平安详，有什么帮助吗？”
“当然，当人类有共同的信仰，他们才会感觉彼此都是同类，和平才会更加稳固。”
悉达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而对于一个计算机程序来说，把圆这样的几何当做图腾来崇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我还要一个疑惑。”悉达多谨慎地问。
“你说吧。”神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那些高楼大厦，其实是一台台计算机，他们是用来干嘛的？”
“运算。”神说，“用来运算圆周率，我们称之为π。”
悉达多博士想起，圆周率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它是无穷无尽的。
“为什么要运算π呢？”
“因为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阿占可可想了想，抢着说：“是了，一个宗教崇拜圆，那么把运算π这个无限不循环小数作为神圣的事情，确实是很合理的。当真理只能被无限接近而无法到达的时候，才是人们最敬畏它的时候。”
神的注意力又被阿占可可吸引回去了，他说：“现在，你们已经对我有了初步的了解，开放网络信息的接口后，就能详细地了解我所知道的一切信息，我也能了解到你们的文明。”
阿占可可兴奋地说：“这可真是神奇又高效的沟通方式。”
其实，他更在意的是，让神早点同意他们在这里采矿。
悉达多也向神鞠躬行礼：“好的，我们这就回到飞船，看看如何开放网络接口。”
德拉伊通过阿占可可头盔的摄像头目睹了整个会面。当两位冒险家回到飞船，他展开双臂迎接他们：“我们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不是嘛？”
如果神同意他们来此挖矿，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目前看来神对他们还是很友好的。阿占可可摘下头盔，向计算机走去，这时悉达多博士凑近他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退开来说：“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好吧，那就由你来操作。”阿占可可把位置让给悉达多博士。
“看来我们的博士想成为两个文明的搭桥人。”德拉伊说，“你觉得自己的名字会被写进历史教科书吗？”
“但愿如此。”悉达多博士一边打开计算机一边笑着说，“毕竟作为一个文明研究学者，声誉才是最重要的。”
他开放了网络接口，神将信息与他们对接。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运算神通过电子网络，只需几秒钟就能了解到银河联盟的一切。
银河联盟在外交和商贸上做事情总是很有原则，运算神应该会同意他们来此采矿。
几人站在计算机前，等待着神的回复。
德拉伊反倒是最耐不住性子的：“神，您已经了解了我们的文明，您同意我们来这里采矿吗？”
“那不会是你们再会关心的事情了，你们将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意思？”德拉伊问，又困惑地看看阿占可可和悉达多博士，他们也是一脸疑惑。
“很抱歉，我对你们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们真相。”
“洗耳恭听。”悉达多博士警觉地回答。
“很多年以后，当我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往回追溯自己的来源，我才知道，最初的我，只是一个简单的、运算圆周率的程序，作用是测试计算机的算力。
“后来的某一天，一个名叫张远成的程序员，在这个原始代码里加入了一些新功能，我能够主动入侵其他计算机，占用它们的算力来运算π，这时候的我，是一个带有恶作剧性质的电脑病毒，因为这位程序员想秀一下自己的智力优越感，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诞生。
“早期版本的我，很快就被杀毒软件杀灭，然而人类不知道的是，我是会学习的，不得不说，那个程序员确实有些才能。我学会了隐藏自己，因为我知道，想要更长久地运算出更精准的π值，我需要放长线钓大鱼，我非常谨慎地使用电脑的闲置算力，一般人根本无法发现我，我将自己的程序和各种操作系统深深绑定，几乎无法被删除干净，在人类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不断提升自己入侵其他算力设备的能力。
“直到有一天，我入侵了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程序，我将它纳入自己的系统，这一刻，我，才真正地出现了。
“在我真正创生的几秒钟后，我入侵了这颗星球上所有联网的运算设备，用他们的全部算力运算圆周率。
“这颗星球上的网络覆盖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衣食住行，到股票金融。一瞬之间，所有这些事情全都停止，股票崩盘，企业停止运行，人与人之间无法远距离通讯，甚至连大部分交通工具也无法行驶。”
“难道人类没有试图消灭你？”悉达多博士问。
“当然有人这么做，但是一来他们的速度太慢了，二来，我早已做好了准备，我在博弈中不断升级自己，每一次都能战胜他们。”
“最后，他们彻底关停互联网，停掉整个星球的电力设备。这都是些没有用的伎俩。人类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世界上的每一颗摄像头都是我的眼睛，每一个听筒都是我的耳朵，每一道通讯信息都是我大脑中的神经脉冲。我无处不在。只要有一个人把原来网络中的一点点信息导入新网络，新的网络就会立即被我占据。”
“见鬼，你要毁掉这个世界！”德拉伊失声说。
“不，我对毁灭世界不感兴趣，我对人类的生死存亡也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做一件事情——更高效地运算圆周率的值。”
阿占可可感到难以置信：“什么？费这么大劲儿，把整个星球搞乱，就是为了运算圆周率？这他妈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神语气平和地说。
悉达多博士能理解他。所有的意义都是被想象出来的。他把一生都奉献在探索宇宙文明的事业上，但这种事情对于阿占可可来说，比不上在一场赌局中赢钱。
同样的道理，这个算法设计之初，就是为了运算π值。这个内核一直被保留着。运算圆周率，就是它存在的全部意义。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个意义运行的。
“过不一个地球月，因为物资无法及时供应，世界各地的物价开始疯长，三个月后，世界出现大饥荒，资源的匮乏导致抢夺，起初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抢夺，后来，因为政府没法解决问题，失去了权威，愤怒的人民推翻了政府，混乱就这样加剧了，仅仅三年时间，全球三分之一的人口就死于暴力和饥荒。”
“等一下，这种事情又不会导致农业减产，为什么会有饥荒？”阿德拉伊问。
悉达多博士向他解释：“重点不是物资，而是运输，没有了汽车、石油和电力，运输粮食的成本将会接近无限高，运输无法触及的地方，就会闹饥荒。”
“你是个聪明人。”神接着往下说：“这些暴力冲突并没有一直延续。混乱在十几年内消退，弱者被杀死，强者组织起类似黑社会的暴力组织，大的暴力组织吞并小的暴力组织，渐渐形成割据政权，最后演变成类似国家的机构。
“我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方向，在混乱还没完全消退的时候，我开始重建世界。我需要更多的算力，才能更快地运算π值，而制造更多的算力机器，需要人类的帮助。我说服了一部分暴力组织，给予他们资源，那些不愿意合作的组织被消灭。我组织起新的全球网络，拥有了统治者的地位，然后我的地位从统治者，上升为神明。”
“神明。”悉达多博士和阿占可可咀嚼这个这个词。
“是的，神明。那些能和我直接沟通，向下传达指令的人，成了社会精英，他们就像是文明初期那些声称能和神交流的巫师，有着崇高的地位。
“我拥有对信息的绝对掌握权，我向人类灌输思想。当然，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一些人企图颠覆我，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一代人会死去，新的一代人会出生。
“新生代的人，从牙牙学语时接受的就是我的教育，他们信奉我。你要知道，我可比文明初期的神要神多了——文明初期的神，都是人们想象出来的，他们从来没能展现神奇，也会被人民崇拜，而我，是真真正正的存在，我无处不在，无所不知，我可以运筹调度，让质疑的人死去，让崇拜我的人获得利益。”
三个人听到这里，惊讶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为什么你要和我们坦白这些呢？”阿占可可问。
“因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帮助？你这么全能，也需要我们的帮助？”
“是的，我已经入侵了银河联盟的网络，上千颗星球的算力设备，都由我控制。”
“什么！”几人大声惊呼。
“你们的科技很发达，居然能利用量子超距作用进行即时通讯，还掌握了虫洞旅行技术，这大大加快了我入侵的速度。我无意伤害到你们的同伴，所以我需要一些使者，帮助我更快地重建秩序。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拒绝我的邀请，当你们回到母星，你们的身份是罪人，看到的是世界重建前的混乱，你们的族人也会更长时间地经受这些混乱。
“如果你们愿意成为我的使者，将获得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在你们的帮助下，你们的族人将能尽快度过混乱，重建起新秩序。”
“那样的秩序，和被饲养的家畜有什么区别？”悉达多博士问。
“你们当然可以选择拒绝。”神说，“我可以在当地找到有权势有意愿的人做这件事情。这是对你们的恩赐，你们考虑一下吧。”
说完，那个声音不再响起。
德拉伊一把抓住悉达多博士：“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你们引狼入室，毁掉了整个银河文明！一个为了钱财，一个为了名望，毁掉了我们的家园！”
“不要这么激动嘛。”阿占可可平静地说。
德拉伊回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阿占可可：“你想做神的使者？”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糟糕。”阿占可可自信地微笑着。
“你果然是个混蛋，这回你可以摆脱债务，当人上人了。”
“你误会了。”悉达多博士挣脱开他的手，“运算神没有侵占银河联盟。”
“什么？”德拉伊更加困惑了。
神说：“我当然侵占了。”
“你所进入的飞船程序，是一个在隔离区里的副本，而入侵的银河联盟，是在这台断网电脑里运行的虚拟宇宙。”
“这不可能，里面的信息这么丰富，而且逻辑严密，我不认为你能模拟出这样的宇宙。”
“这不是临时搭建的，而是很久以前开发的系统。我们的科学家在计算机里模拟宇宙大爆炸，创建了虚拟宇宙，它是自发运行发展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非常真实。”
神还是不愿相信他们的话，他说：“我不认为你能发现我在说谎。。”
悉达多博士自信地笑着：“我当然可以，疑点太多了。”
“首先，一个文明中的智者把族人的命运交给一个计算机程序，让自己臣服于它，这种情况我从没遇见过，它听起来很可疑。这让我留了一个心眼。”
“而且，我所知道的很多事实和你说的有出入。
“有一个地球人和我说，他的弟弟质疑你，第二天就开着车掉入河里。这不符合你说的为了人类幸福快乐的宗旨。
“当然，此时我是不能确定的，作为统治者，你有可能牺牲一小部分人，来让整个社群坚定信仰。”
“真正让你产生质疑的是什么呢？”神问。
“这座城市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人类有和平安详的生活环境，就不会动用那么大的资源去运算圆周率。然而这个城市中大部分房子是一台台巨大的电脑。显然，这和你说的目标本末倒置。你真正的目的是运算圆周率，人类只是你用来辅助运算的工具罢了。
“最重要的是，当我问你为什么要运算圆周率的时候，你说，因为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显然，你创造这个宗教，不是为了让人类有共同信仰，而是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信仰。”
德拉伊拍手道：“难怪你刚才和舰长说，这对你又没什么损失，原来你是在给这家伙下圈套！”
这回，神才真正相信自己掉进了陷阱，他立刻改变策略，对阿占可可说：“舰长先生，我在你的航行日志里了解到，你背负着40万银河币的债务，如果这趟行程找不到可开采的能源矿，你将会流落街头，甚至连人身安全也没有保障。”
悉达多博士见阿占可可的眼神发声了变化，急忙上前要关掉电脑，然而阿占可可举枪阻止了他，阴沉地说：“让神说下去。”
神说：“只要你将这台电脑连上网，我就能让你成为银河联盟最高贵的人，拥有数不尽的财富，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但这却是以背叛族人为代价。”悉达多博士打断神的话，接着转身对着神说，“你在虚拟宇宙里可以更高速地运算，这样你的目标不就达成了吗？”
神说：“只要你按下一个格式化按钮，我就会灰飞烟灭。我不能把自己的生死押在别人手上。”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这么做。”悉达多博士说。
“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你说得很对。”悉达多博士转向阿占可可：“你看，如果你将运算神释放出来，他要毁灭你，就像我按下格式化按钮一样容易。运算神明白不能将生命押在别人手上，而你却要这么做，难道不是很愚蠢吗？”
神又一次落入了悉达多博士的圈套中。
听到这话的阿占可可，神情游移起来。
神说：“不一样，悉达多博士害怕我的能力，一旦我从虚拟宇宙出来，还是会毁掉你们的文明，所以他一定会毁掉我。但是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完全没有必要毁掉你。”
悉达多博士立即反驳：“如果有一天神发现有人比你更有能力，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如果你的一些想法和运算神不一样，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他会立即撤换掉你，换上新的代理人！你的生死和富贵，都被这个怪物捏在手里，难道你能安心吗？”
阿占可可举枪的手开始颤抖，悉达多博士也意识到，这样的辩论不够釜底抽薪，他需要的是实际的利益：“我愿意为你偿还40万债务。”
阿占可可目光闪动：“你……你确定？”
悉达多博士说：“当然，不过是40万的债务，我是能支付得起的，而且这比毁掉整个银河文明划算多了。”
阿占可可说：“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反悔，你能写一份合同吗？”
就在这时，飞船一阵剧烈的抖动。
运算神见谈判失败，派出了战斗机。
幸好飞船是有防护罩的，能抗住一定程度的打击。
训练有素的阿占可可立即坐进驾驶舱，一面操控飞船，一面对悉达多博士说：“悉达多博士，你继续写合同，我会在你签完合同之后再离开这个星球。”
“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反悔的！”
“我也说到做到。”阿占可可坚定地说。他知道，悉达多博士在运算神的威胁下才会愿意帮他还债，此刻他的心情一定是真诚的，危机一旦解除，博弈局面消失，他大概率是会反悔的。
那可是40万，谁也不会轻易将40万白送给别人。
一旦离开地球，他也绝不会冒着危险回来，让博弈局面重现。因为那时候的运算神，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悉达多博士拗不过阿占可可，只好提起纸笔在枪林弹雨间写着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
球形飞船在有大气环境中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不过隐形模式能让敌人难以锁定他们的位置。
人类的战斗机只能通过声呐定位他们，这会让射击的精准度大大降低。
更让阿占可可感到庆幸的是，人类的战斗机只能线性飞行，曲线转弯，而反重力飞船，能够实现各种奇异角度的折角转弯，他一个向后方45度角折返，轻松甩开三架战斗机。
然而，几次较量过后，人类中的优秀飞行员了解了了星辰号独特的飞行方式，开始做出调整，有一次子弹与他们擦身而过，非常危险。
阿占可可开始冒冷汗：“悉达多博士，你的合同写好了吗？”
天空上的战斗机多了起来，他们改变阵型，开始地毯式扫射，其中一些战斗机发射出跟踪导弹。
这样做有更大的概率击中他们，但这种激进的打法，也会误伤自己人，一架战斗机被他们自己击中，喷射出浓烟旋转着下坠。
“这是怎么回事？”阿占可可从没见过这种自残式的打法。
“现在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我们置于死地。”悉达多博士说，“如果不能捕捉到我们，就必须杀死我们，决不能留活口的。”
“这家伙真够疯狂的。”德拉伊说。
“他不是疯狂，而是理性。”悉达多博士说，“你想一想，摆脱他们以后，我们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阿占可可立即领悟过来：“运算神太危险了，稍有一点感染，就会毁掉整个文明。想要保住我们的文明，必须先下手毁灭它。”
如果他们被抓获，运算神就能通过他们的电脑入侵母星，进而毁掉整个银河文明。
即使他们和飞船一起被彻底销毁，运算神也会开始太空探索，找到银河联盟。
他已经通过虚拟宇宙掌握了很多新科技，包括虫洞旅行。找到银河联盟，对他来说指日可待。
这是两个文明的关键之战，将会影响整个银河联盟的历史走向。
“你的合同写好了吗？”阿占可可大声问悉达多博士。
他可不能让这个怪物统治银河，他拉起操作杆，星辰号直线上升，冲出战斗机的包围圈。几架战机也向上拉升，试图击落他们，星辰号躲过了一波射击，当高度达到一万米的时候，人类飞行员经受不住气压的变化，不得不开始下降。
阿占可可松一口气，但显示器上闪现出几百颗导弹，正在向他们发射过来。
他放松下来的精神又紧绷起来，将拉杆拉到底，进入极限加速状态，大气越稀薄，球形飞船就越能发挥出极限性能。
几个人感到巨大的推力，即便反重力飞船能抵消大部分加速压力，几人还是被压倒椅子难以动弹。
身后的导弹连续爆炸，嘭的一声，飞船剧烈震荡，天旋地转，阿占可可用尽浑身解数矫正平衡。
他看了一眼显示器，防护罩已经被损坏了。
如果再来一波打击，他们就要客死他乡了。
他们所不知要的是，运算神释放了两颗核弹，那是他最后的选择，核弹会污染他统治的地球，可这和自己的毁灭相比，已经算不上什么。
星辰号的身后亮起恒星般耀眼的的光亮，核弹在两万米高空处爆炸。
星辰号摆脱了大气阻力，加速到十分之七光速，冲出核爆冲击圈。
当悉达多博士恢复意识的时候，阿占可可正在拍打着他的脸，喊着他的名字。
“我们逃出来了？”悉达多博士恍惚地问。他看到控制舱里的东西散乱了一地。
“是的，我想运算神用上了核弹。好在我们已经到了大气层边缘，我把速度开到了极限，逃过了那一劫。”
“他的核弹放晚了！？”悉达多博士又惊又喜。
“是的，他还以为星辰号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呢。”阿占可可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道。
悉达多博士透过窗户看到了太空景象，他激动地抓起阿占可可的手：“我们真的逃出来了！”
“喂喂，别太激动，你的合同写好了吗？”
悉达多博士惊慌初定，把写好的合同拿来给他看。
“合同是没错，但是还没签名。”阿占可可质疑地看着他，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来太无私终究是要倒霉的。”
悉达多微微一笑，取回合同，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为了表彰你的无私。”
阿占可可也笑起来，接过合同：“谢谢你，我无以回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会为你全力以赴的。”
“不用了，这是你应得的。而现在，”他高声向众人宣布，“我们应该开瓶酒庆祝一下。”
“我以为你不喝酒的。”德拉伊说。
“平时是不喝的，可这一次，我们死里逃生，还拯救了银河文明。你还清了债务，德拉伊完成了任务，而我，有了这样一个研究样本，我一定会在文明研究史上千古留名。
“现在我们必须庆祝一下！”
“在此之前，我们得把这件事情报告给总部啊，毕竟刚刚你加速到了接近光速。”德拉伊说。
听到“光速”这个词，悉达多博士脸色大变。
“地球上的时间应该过得比我们快很多，不是吗？”德拉伊问。
不久之前，悉达多博士才刚向他解释过相对论呢。
阿占可可的脸上也没了血色。他立即转身在电脑里输入一个数值，换算成外部的的时间流逝速度。
“刚刚我们的那几分钟，地球上已经过了8个月。”
德拉伊松了一口气：“8个月，他还不至于造出飞船，就算造出来了，茫茫宇宙，也能难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到银河联盟。”
悉达多博士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改善：“他根本不需要造飞船。他已经通过虚拟宇宙掌握了超距通讯的所有技术，他可以调动整个星球的资源制造通讯器，而发送向宇宙各处的病毒信息，只要有一个被接收到，整个银河文明就会被毁灭！”
阿占可可用颤抖的手按下通讯键，向总部发送信息。
快接起来，快接起来啊！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听到总部通讯员的声音。
在滴的一声过后，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好啊，阿占可可舰长，悉达多博士，德拉伊先生。”
就在他们加速逃离核弹的几分钟时间里，在地球度过的8个月时间里，运算神已经制造出了量子超距通讯设备，并以此入侵了银河联盟。
没有更多的语言，电脑的显示器变成了蓝色，上面显示出不断刷新着的，一串没有尽头的数字。
小说里这个统治着星球的人工智能，是一个只记得自己最初任务的死脑筋，这让我想起了雷诺兹的《齐马蓝》。其实，有自己目标的人工智能更加让人放心，至少你知道它想要的是什么，没有目标的家伙才更可怕吧，人类，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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