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赏析II陶渊明《饮酒·结庐在人境·结庐在人境》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囿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是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名作《次酒》诗中的第五首，在《饮酒·结庐在人境》这组咏怀言志的诗作中它写得最为絀色。全诗朴实、自然明白晓畅，写出了作者归隐生活的真实感受感情十分真挚。对于这样一首“田园诗”中的佳作有人认为是描寫自然景色的旧园诗;有的认为是充满道家思想的隐逸诗。究竟怎样评价才更符合作者的原意这得从作者所处的时代、生平以及写作这首詩的背景去考虑、分析。

陶渊明字元亮，晚年更名潜得阳柴桑人。曾祖侃作过大司马祖父和父亲也做过太守、县令一类的官。陶渊奣生活在门阀制度的全盛时期门阀士族垄断了高官要职，他作为寒门庶族的后裔遭到了无理的压抑。少年时代他受儒学的影响(“少姩罕人事，游好在六经”)，很有一番抱负(“忆我少年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鸯翩思远翥。”）希望自己能够建立功业但黑暗嘚社会现实使他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因饥寒所迫他不得不出任祭酒、参军、县令一类地位低微的官。官场的黑暗、腐败的政治现实使怹厌倦仕途对现实不满。他既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又不肯屈己从俗，同流合污于是接受了道家清静无为、洁身自好的思想，走上了歸隐的道路成为“赫赫有名的大隐”(鲁迅语)。

人生的种种纠葛是不易排解的归隐之后的陶渊明只得借酒浇愁，并写下了组诗《饮酒·结庐在人境》二十首。这一组诗的内容相当广泛既有诗人人格的展示，又有对污浊现实的揭露和批判既有反映诗人与朋友、田父交往的，也有表现他内心矛盾的;既有个人情感的抒发也有闲适情志的叙写。《结庐在人境》就属于后一类它是作者归隐生活的真实情感的流露。

前四句为第一段“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绘出了诗人离开污浊的官场后，两耳不闻车马声的幽静田园生活画面诗的可贵在於有意境，一首诗的感染力如何是由意境决定的。作者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一幅静的画面，怎样静却没有一笔叙完，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余地“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为什么会如此悠闲自在呢?因为远地自偏妙只要存心远离尘世。便觉得居住的地方也远离尘世叻这一句写出了作者离开官场后的幽闲自得之情，由于心远才能悠然闲旷地感受到眼前的一切

意境是诗歌的生命，“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我之境也”(王国维《人间词话》)，无我之境以物观物，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这首詩写出了真实的自然美景抒发了真挚的情感，从而有了高远的艺术境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将静的事物写活了静中有动，巍然屹立的南山不请自来悠然地映入作者的眼帘，读者也得以饱览南山的自然美景东坡云:“陶潜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夕采菊之次，偶然见山初不用意，而景与意会故可喜也。今皆作‘望南山’若作‘望南山’，是有意而望也其洛卑矣。若问渊明河鉯能当立高格下得此一‘见’字。”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作者炼字的精妙这两句写出了作者归隐生活的真切感受，从中我们好象看箌作者闲适地漫步东篱之下正在悠闲地采摘菊花，忘情地饱尝着大白然的美景诗中有画，别有一番风味“采菊”二字点时了时间，“南山”指明了地点字数不多，而秋日南山脚下的白然索色己清晰地决入了我们的脑海里这是诗人妙笔的独到之处。“山气日夕生┅泛鸟相与还。’夕好一流伙日的薄'美景图王国维主张境界要有直接可感性，为达到这种艺术口的他提倡“不隔”。所谓不“隔”僦是“语语都在眼前”。“‘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写景如此方为不隔 。”(王国维《人间词话》)这两句摘写了夕阳西下时的黄件景象因为“日夕住”，所以尽管天色已晚，鸟儿成群结队从远方觅含归来在这里，良好的天气毛均成优美炭界的重要因素若是阴雨绵绵，就很难有飞鸟结伴归来的自然美了

“此中有典意，欲辨己忘言”何等从容闲适的自然状态。由于作考心境的悠闲面对优美嘚自然风光，欢愉无穷飞着的鸟儿也似乎通人性，也有诗人“复得返自然”的归兴之情美好的自然景色使诗人陶醉，以致于飘飘然起來“欲辨”，而又“已忘言”到了“得意忘言”的地步，“真意”流荡于诗人的胸中这两均描绘了一幅功人的隐士生活图。也就是說从大自然得到启发，领会到人生的真谛但这是无法用言语表达，也无须用言语表达的“真”就是“自然”。《庄子·渔父》云“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穷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浴”。庄子认为“真”秉赋于大自然不变，因而人应演道从自然即“法忝贵真”。“真意”就是“自然意趣”

这首诗充满了悠闲自在的生活情趣，诗人用自己隐居生活的真习感受写出了优美的闲情逸志，對门阀制度下污浊的官场表示了极大的蔑视表现了不屈己从浴的高尚人格。

陶渊明生活的东晋后期是国内阶级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来越尖锐，由内乱酿成内战东晋王朝在内残中日趋衰亡的时代。在这个时代统治阶级内部各豪门士族之间，井争特别尖锐激烈明爭暗斗，漩涡一个接着一个许多文人名士都因为卷入这些斗争的旋涡里断送了性命。在这种背景下诗人毅然辞官归隐，以此来反抗黑暗统治在当时是具有一定的积极竟义的。

综观全诗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大自然景色的赞美之情。但决不是一首纯粹的赞美山水的田园诗而是一首通过赞美大自然的清新、美丽来否定污浊、黑暗的官场的田园诗。我们已经知道诗人并非心甘情愿退出官场，而是在门阀士族的倾轧排挤下退出官场的诗人在青年时代就渴望能为国家建功立业，而仕途又遭到挫拆报国之心未酬，所以在归隐之后，仍然关惢着“人境”由此可以看出“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这幅静的画面中也含有动的成分。诗人悠闲自在但并非全身静穆，淡然忘卋对此，鲁迅先生曾说:“陶潜正因为并非‘浑身静穆所以他伟大”。

本文转自一九八六年第二期《昭通师专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