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请问下给老板干活,算账时只有证人没录音,怎么办!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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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年:2016年5月

深夜的樟树林发生┅起强奸案……

被害者李一凡原本平静美满的生活轰然崩塌——丈夫离家出走“说客”铺天盖地,谣言肆意而起证物一度消失……

一件平常的案件背后似乎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一股股势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她的头上

面对威胁和压力,她该如何选择她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在《人民日报》《报告文学》《文汇月刊》等报刊上發表文学作品,并出版报告文学、小说等计800多万字其中《未婚同居咏叹调》《麻将声声》《土地的呻吟》《TAXI:万花筒》《中国保姆市场》等开了同类题材的先河,被收入 “二十世纪文学争议代表作品丛书”作品多次获省部级以上文学奖和重庆市人民政府哲学社会科学奖,《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人物大辞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当代名人大典》《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等多部工具書列有其词条

第一章 深夜香樟林里的呼救声

粉红色的蜡烛静静地立着。

阳昆等妻子回来点燃它等得心乱如麻,等得毛焦火辣

此时,怹拿着调台板不停地按着上面的“+”键,寻找好看的节目可是,他从“1”找到“0”整整三十二个频道,不是广告就是剑仙侠客偠不就是软绵绵的谈情说爱,大江南北这么多个上星的电视台怎么就这么“播出一律”?新闻就不必说了其他的为什么就没有一点自巳的与别人不同的东西?难道这个时候播剑仙侠客、播谈情说爱也是有人打了招呼?他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调台板丢到沙发上朝后一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起神来。

电视屏幕上几个江南民女正在和装作民间才子的乾隆皇帝嬉闹、调情,那放荡的笑声使人心里发毛阳昆抓过调台板,索性将电视关了

“爸爸,我要……”坐在一边侍弄洋娃娃的梅子突然抬起头望着阳昆指着电视机说。

“我要看”她又指了一下电视机。

小家伙她一直在和洋娃娃交流,哪里在看也许,她是在听阳昆又将乾隆他们放了出来,不过他把声音调尛了。梅子又专心地和洋娃娃耍了起来

桌上那几样做好的菜已经凉了,还有三样菜要等一凡回来才炒。梅子插在奶油蛋糕上的两根蜡燭孤零零地立着她好几次吵着要点。今天是她的两岁生日妈妈答应了会早早回家点蜡烛的,可这个时候一凡偏偏要加班整什么材料!怹在电话里告诉妻子整完材料后就打电话回来,他好去接她香樟林那段路有点僻静,深更半夜的不安全。李一凡说:“不要紧你絀来了,梅子一个人在家”阳昆一再坚持,她同意了可是,后来就再也打不进去了可能是她把电话线拔掉了,好专心写文章

阳昆昰在毕业前夕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李一凡的。一天晚饭后他和往常一样,在阶梯教室看书就要离开学校,结束大学生活大好的学习機会今后不会再有了,他要抓紧时间看书学习明年,他要报考研究生班上有的同学今年就考了,他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太充分就没有報名。他要扎扎实实地再准备一年来个“一抓准”。系学生会文体部长、班上的小方走到旁边说:“阳昆,你还在刻苦呀找你帮个忙嘛。”

“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我们要走了下周系上要开欢送会,一年级的李一凡同学写了一首欢送我们的诗要你给她修改一丅。”

“她叫我改你知道的,我有那个水平吗就当是我求你了,作家!”

“我改欢送我们的诗真有意思。”

“你就当自己是一年级嘚小同学嘛”小方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叠纸,递给阳昆“你尽量改,下晚自习以前我来取。”说完就走了

这是一首朗颂诗,写得激凊满怀、声情并茂只有个别词句搭配不当,还有的段落应该调整阳昆从文具盒里取出一支红色圆珠笔,字斟句酌地修改后又进入了毛姆的世界。

“请问你是不是阳昆阳老师?”

阳昆抬头一看他的左前方站着一个高挑的姑娘,好像是才洗过的头发半干半湿地披在后褙上缠绞着花布的塑料发卡别有风情地压在头发上,些许的短发流布在额际亮亮的前额,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红潤的嘴唇,一件短袖鹅黄色T恤、一条浅蓝色长裤将她应有的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不知是洗发香波残留在发梢上的香味儿,还是她身上特囿的味道使得阳昆的嗅觉贪恋起来。他打量着她这么个美人儿,平时自己怎么没有看见也许是校外的,也许是音乐系的也可能是外语系的,只有这两个系在招生时才会刻意选拔漂亮的女学生住不在一处,吃不在一处加上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像班上有些同学那样到处出访一年下来,就和外系的学生混得“你大哥我小弟姐儿妹儿三杯不会醉”。四年转眼就要过完了除了班上的同学他能叫嘚出名字,同年级另外三个班的同学他就不甚了解

望着这个靓丽的姑娘,他问道:“你是”

“我是李一凡,方部长叫我来找你”她看见他脸上有疑惑之色,急忙解释道“他到校学生会开紧急会去了,就叫我自己过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阳昆好奇起来

“我怎麼没有见过你?”

“我是才进校的小人物你当然看不到。不像你是系上的才子我们一进校就很快认识了。”李一凡调笑了一句

这一調笑弄得阳昆不知说什么是好,一时语塞李一凡见他这个样子,索性大大方方地拉过一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一本翻开的书,問道:“都要毕业了你还在用功呀?”

“不在看小说,毛姆的”阳昆将食指放在翻开的书缝里,用大拇指翻过书的封面让李一凡看。

“《天作之合》”她念道,“我认为这是毛姆的得意之作我最喜欢的是塔西堤岛上的风光,还有那里的人们天然成趣的生活”

“高考后看的。当时想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去打工挣钱然后参加一个旅行团,到那里去一趟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

“假期去呀!阳光、海水、沙滩、棕榈金色的、蓝色的、白色的、绿色的,斑驳陆离五颜六色,什么都有可以尽情享受。”

“现在可不行”李一凡摇了摇头,“呃阳老师,那东西你看了没有”

阳昆突然蒙了:“什么东西?”

“方部长请你改的——”她不愿将“诗”说出口临时换了一个词儿,“稿子”

“啊,改了”阳昆从课桌盒中拿出诗稿,更正道:“写得不错我基本上没有改。”

“不行这是我學写的,求你帮我改好一点要不然在台上一朗诵,你们大家都笑我”李一凡诚恳地说。

“真的写得很好有激情,很感人我就写不絀来。”

“你太谦虚了大报大刊都在登,还写不出这种小儿科你是瞧不起。”

“真的我说的是大实话。快要离开母校了可我就是沒有那种激情。”阳昆将诗稿递给李一凡“你请方部长再看看,我改得不对的地方还可以改过来。你说得对在那种场合朗诵,一定偠打磨得精一些到时,我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坐在下面听得也舒服。”

“好到时,我向大家宣布这首诗是我和你一块儿创作的。”她扬了扬手中的诗稿说。

这可急坏了阳昆赶紧挥手制止:“要不得,千万要不得”

“怎么要不得?”她翻着稿件放连珠炮般地說,“你改了这么多花了心血。有些论文全是学生写的,老师只改了几个字发表时,老师的名字还署在前面哩有些导演,根本没囿写过剧本拍成电影后,编剧的名单上他们还在前面哩”

“那是他们,我又不是老师更不是导演。何况人家是借老师、导演提高知洺度”

“你就是老师嘛。”她翘起了嘴唇“不是老师,怎么给我改”

“嘿,你这是什么逻辑”阳昆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那我改过来好了。”

“不!”李一凡攥紧了稿件生怕阳昆拿过去,“到时我这样说,这首诗是李一凡创作阳昆修改。我也要借你的洺字提高点知名度”

阳昆急得不行:“这像话吗?我自己欢送自己”

李一凡已经不听他的,站起来用腿将凳子推回原处,转过身轻盈地走了那披在背上的头发随着她的脚步摇动,像是有一丝儿微风在吹拂阳昆木木地看着她的背影,魂儿好像被那发丝勾住了似的

鈈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那以后阳昆就经常会碰见李一凡,不是在教室里就是在图书馆;不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就是在食堂里有时互相点点头,有时交谈几句但都没有那天无遮无拦。开欢送会那天阳昆一反不爱看师生自编自演的节目(他常常称之为“那是鬼打架”)的旧习,早早地来到大礼堂的前排坐着手中拿一本书装门面,双眼不时地在台上台下左右搜寻心中就是想见一个人。终于他看見那个人的身影在台上一晃就钻进了旁边的小门,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阳……”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扭头一看是李一凡。這家伙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又说话了:“阳老师趁还没有开始,你再看看不妥的地方再改一下。好吗”

陽昆看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书没有开腔。

李一凡两颊突然飞起了红云:“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在看书。我看见你坐在下面就跑下来叻。求你看看嘛!”

阳昆拿过诗稿手指微微发抖。这是重新誊写过的有些地方还标上了声调。此时他哪里看得进去装模作样地从头看到尾,还给李一凡说:“很好,没有改的了”

“再一次谢谢你。”她扫了他一眼慢步走了。

“李、小李”他叫住她,“你千万鈈要说是我修改的”

“我以前说过,还给你们方部长说过不好!”

“你呀,像个学究文章却写得潇洒。”李一凡笑嘻嘻地说“我昰故意逗你的。哪个会这样现宝嘛!”

“丁零零……”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屋里炸响阳昆急忙抓过耳机,看着那即将被点燃的蜡烛一脸粲然,对着话筒一股脑儿地说:“你在哪里我打了两三个电话给你,都占线我和梅梅等你好久了啊!你弄完了吗?我来接你……”

这還不是让“北京”闹的

为了召开这次各省市级公司的负责人会议,早在一个月前中国寰宇总公司就发了红头文件要大家做好准备。又發通知又打电话的都没有说要带什么材料。事到临头了才打电话来说“务必带材料”。说是卫总裁从欧洲、美国考察回来有新的思考要各地的头儿们带上中长期发展规划和用人打算,而且特别强调材料要有理论,要有新观点、新思路还要有指导思想。拿着秘书送來的电话记录总经理刘枚扫了一眼,就搁在一边:瞎折腾!

“刘总王秘打电话来,一再强调你后天去北京,务必要带上这个材料”秘书唐倩见刘枚没当回事,收回已迈出的右脚特意强调了一句。

刘枚得罪不起卫总裁是因为那不可一世的女人有后台有指标。据说衛璧辉本来是地处边远山区的一家国防企业的理论教员特会来事,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老同志马旗她认为马旗是一座富矿,就认他做幹爹经常走动。在干爹的帮助下她走到了京城,步步升迁如今的卫璧辉在她掌管的部门和这个系统内,可是财大气粗、说一不二呀!垄断高、效益好进了她的公司,就等于进了银行、进了钱罐;和她搞好关系就等于是和金钱搞好了关系。要唯命是从她说啥你就幹啥。她喜欢长文章你就弄长文章;她喜欢花架子,你就搞花架子只要你能从她那里获得好处,获得多的份额其他的就别管了。因為一份材料不如她的意被骂得狗血淋头、被削减份额的老总和公司不是一个两个。

刘枚是“文革”后的第一批中专毕业生因为能写会說,会唱能跳加之又漂亮如模特儿,分到电机厂后没有去车间,就留在厂部做了文秘室打字员以后当广播站播音员、宣传干事,等等七变八变,最后坐到了金石公司老总的位置上

尽管取得了一些成绩,尽管有市里、特别是丁副书记的支持但是,刘枚也不敢得罪總公司不敢得罪卫璧辉,即使她是瞎指挥是胡乱说,刘枚在心里反对也决不会在脸上、嘴里流露出来。多年的经验和教训教会了她在我们这个有着引以为豪的古老文明的中国,因袭的重担大山一样的沉重凡是你的领导,不管是哪种类型的你都得顺着,否则到頭来随便拿双小鞋给你穿上,弄得你双脚疼得钻心除非你敢于炒他的鱿鱼,就可以和他理论;除非你敢于藐视规矩或者以身试法就可鉯找他算账、出一口恶气。现在市场经济了,金石公司又是独立的有限责任公司业务做得好,钱赚得多就是大哥大姐。但是这市場经济是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有些公司既有市场行为又有政府行为,垄断了某些产品的经营权在这种特定的环境里,只要得到这种經营权的一点点生意就比别的公司好做得多,效益就好得多员工的收入就高得多。谁和卫璧辉铁一点谁就会从她掌握的垄断经营的份额中多分一点。说直白了金石和总公司的关系,就是靠这一点垄断经营的好处维系着刘枚要想把金石做大,就要得到卫总裁的支持

她拿起那份电话记录,凝视良久然后打电话叫来了唐倩:“你把年终总结找出来,叫赵平在那基础上按北京的要求整我明天好带走。”

“赵平还在医院输液拉肚子,肠炎”

“啊?”刘枚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叫陈向东来”

唐倩去了不多时,回来说道:“他开精神文明达标升级会去了”

“啊!再多的人也不够用。”刘枚叹了一口气“那好,你去叫李一凡来只有让她弄了,她来得快”

不┅会儿,穿一身银灰色套裙的李一凡走进了办公室轻声问道:“刘总,你找我”

她软软的声音,使刘枚心里很舒服她打量着李一凡,没有吭声李一凡齐耳的短发显得精神、干练,瓜子脸上有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窝凹陷,两颗瞳仁黑中带蓝眼睫毛又长又密,高洏直的鼻子下面是圆润的嘴唇,和当今好莱坞的大明星泽塔?琼斯那性感的嘴唇不相伯仲且皮肤白皙、细而嫩,皮肤下的根根毛细血管好像都能看见刘枚越看越觉得对方不是地道的汉人。当李一凡第一次出现在刘枚亲自主持的公司人才招聘现场时刘枚就觉得李一凡囿外族血统,她身上有一种高雅的气质经过简短的对话交谈,刘枚就当场拍板录用了这个中文系的研究生。她要把李一凡培养成公司嘚尖子、台柱有人说,同性相斥可是刘枚太喜欢李一凡了,工作上能干人又漂亮,再加上那种内在的吸引人的气质刘枚觉得录用叻她就是录用了一个宝。刘枚自己就算漂亮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而且也像自己一样有工作能力要是一般人,就要嫉妒并由此而生恨,就要找你的这不是那不是甚至当初就不会录用她,可是刘枚不是这种小鸡肚肠的女人

此时,她又一次像情人般看着李一凡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报上看见的一篇文章:罗马帝国时代,为了进一步扩张、拓宽疆土一支劲旅渡过地中海、穿过土耳其,长驅直入经阿富汗,从帕米尔高原进入中国我国军民奋勇抵抗,最后将这支远离罗马的军队围困于祁连山下这些由意大利人、法兰西囚、拉丁人组成的败军将士就在那里开荒种地、休养生息,与当地中国人通婚娶妻生子,一年又一年繁衍至今。也许李一凡就是他們的后代。你看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还有她的不同寻常的气质,都有欧洲人的影子可是,李一凡是地道的南方人不要说祁连山,就连大西北甚至整个北方,好像都和她没有关系也许,她的上几代人就是从北方、从大西北、从祁连山迁徙到南方去的

刘枚收回遐想,像大姐姐又像慈母般地问李一凡:“一凡好几天没有见你了,在忙些啥”

“给几个重点单位打了几个电话。今年过去两個月了销售还不如去年同期。问他们好像统一了口径一样,都说还没有销完暂时不要我们的货。”

“今年都说是效益最好的一年,应该说市场上比去年这个时候要走得好呀”刘枚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呀!市场上,产品比去年走得好我怀疑要么他们私自进了其他省市的货,要么他们也在卖假货再有就是一些不法分子唯利是图,大肆卖假货否则,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摸一下,搞个詳细的东西我去向市里反映,争取市里再下一个文件并组织执法队,专门检查、打击一次”刘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枸杞人参茶水身子靠在椅背上,提高了声调“不像话!这是挖国有企业墙脚、挖社会主义墙脚;这是损人利己、损公肥私。这是让我们市里的资金外流减少市里的税收!等我从北京回来,我专门去找丁书记”

“好吧,”李一凡话题一转“刚才,我和江红、许万芬一块儿在商量過‘三八节’的事情原来想出去过,大家事情多有的愿出去,有的又不愿锣齐鼓不齐的。最后决定开一个座谈会,还一致推你做Φ心发言人哩”

“我就不说了,平时都讲得差不多了该你们讲,特别是你这个女工委员更应该发言。”

“我主持会她们两个负责買点糖果,开一个简朴的有意义的座谈会”

“太简单了。这样你们去商量一下,给每个女职工买一样东西在一百元左右。公司又不昰没钱”

“你们开就是了,我回不来”刘枚看着李一凡说,“我要带一个材料到北京是总公司要的。时间很紧明天就要。赵平和陳向东一个病了一个开会去了,只有找你来搞了”

“我?”李一凡显得有点吃惊

“对。未必你还搞不下来”

“我没写过这种文章。”

“这有什么难的比你写那些论文呀什么的好弄。”刘枚又喝了一口水说,“叫唐倩把那篇总结给你你在那基础上加些东西就行叻。”

李一凡将身子坐直了一些不解地看着刘枚问:“加什么东西?”

刘枚笑了笑伸出右手食指,远远地点了李一凡一下说:“你吖,像个小学生这些东西,就是思想、观点就是在那总结里加上思想观点、加上理论。比如说在那里面要写上‘在什么什么的领导丅、支持下,我们公司以什么什么为指导以什么什么为动力,认真学习什么什么狠抓精神文明建设’,等等反正就是那些话。”说著她取出一叠资料,递给李一凡“你看看这些,将那里面的一些话抄下来装进文章里。”

“你呀如今不是‘天下文章一大抄’吗?过去说‘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现在还不是一样只要有名人写了篇有分量的文章,在里面提出了新的东西马上就有不少囚跟着学。大报大刊发表了社论文章小报小刊就把那社论取下来,砍头去尾加上一些自己的语言和当地领导的话,就又是一篇社论┅句有名的话、一个新的观点,人们要翻来覆去地用很久要在此基础上弄出很多很多不同的文章来,就像小孩子搭积木说实在的,你們这些做学问的我看有些也差不多。过去有不少人反对这种穿靴戴帽,反对这种八股文章反对搞这种花架子,但是现在反对的人吔用起来了。这种文章有市场、有土壤”她像讲课般地看着李一凡,静了会儿场然后继续说,“我们不是说让市场决定产品吗现在市场需要这种东西,那就得生产一凡,说心里话我也讨厌这种文章,但是现在不讨厌了因为,它可以给公司带来好处既是这样,伱硬着头皮也要干”

“这……”李一凡没想到刘总给她上了一堂关于作文的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刚要再说下去,又被刘枚打断叻

“我知道,你心里不愿写但这是工作,你就抓紧弄出来我也不愿叫你写,让你的思维变得枯燥、干巴不过,好歹就这一次要辛苦你了。”

“没啥我今晚加班搞出来。明天上班后就交给你审查不行我再修改。”

“来不及了你只要把那些套话、空话加进去就荇了。”

“刘总”一凡担心地说,“我怕这样写出来你到总公司去过不了关。”

“你以为他们是你的硕士导师那些人,自己水平不怎么样但又要显示水平高,就喜欢这种又臭又长——王大娘的裹脚布样的八股文章这么多公司,拿去了还不是堆起来也许看都不看。你就像我说的那样写就行了”

“好吧。”李一凡站了起来

“给你同学带东西吗?”刘枚指的是总公司办公室田主任的妹妹她是一凣的大学同学。

“啊”李一凡顿了一下,“明天再说”

恺撒厅里,一个硕大的圆桌居于中央桌前已经坐了几个人。鲲鹏公司的老总龐赀在这里请客除仲秋外,客人都到齐了

他和仲秋是“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而且是同学加室友他睡上铺,常使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下铺的仲秋怕他把床压坏了,就和他对调庞赀个子大且胖,且音同字不同于是,大家就叫他胖子他也习以为瑺。除了在重要的场合或者填档案、登记表之类,他才写上自己的大名其余都以胖子自居。他俩都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學生毕业分配时,仲秋因在不少报刊上发表了作品被报社点名要了去。胖子被分到一个大学生成群的国防厂当了车间考勤员兼宣传员在仲秋的帮助下,他写的稿件上了党报惊动了厂领导,才上调到了宣传部做专职通讯员一篇《对资产经营责任制的思考》在《企业妀革》杂志发表,又被当时的市计委主任佟福喜看中把庞赀调到了计委研究室重点培养。但班子换届后新来的主任把他晾到了一边,龐赀不得已下了海搞了个鲲鹏公司。在佟福喜的顾问下“鲲鹏”展翅飞翔,红红火火当初庞赀曾说过见好就收,现在干到这个份儿仩却欲罢不能,上了瘾一天不弄钱、不谈生意就不舒服,就睡不着觉

仲秋一进来,胖子急忙介绍:“这是晚报社会生活部的仲主任我的大学同学。这位是”他指着仲秋右边的一个老同志,“原市计委主任、我的老领导、老上级佟老新任经委主任是他的外甥,是許书记从北京要来的中科院的博士。”

他指着仲秋左边的一个年轻人:“这是市委组织部宣教处的贺处长是不久前我市在全国‘公选’中从外地选来的。他们那个县还不放他北京一个国家机关也要他,最后他选择了我们这里,是个大才子最后这一位,”他拍着右邊那位四十多岁的男子的肩“是我的好朋友、中山区工商银行钟行长。这些年来我的公司全靠他的鼎力支持。可以这样说没有他做堅强后盾,就没有公司的今天”

一时间觥筹交错、酒话连绵,可仲秋的心思还没回来只是机械地喝着吃着应付着。

贺逸平搁下酒杯搛了一个才上桌的青口,将里面的肉、豆豉和汁水吮吃完后用餐巾纸抹了抹嘴唇,说:“我给你们说个顺口溜说是北京那边流行过来嘚。”他故意停住了见几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就一字一句地念:“省部级喝洋酒得洋钞,抱洋妞;厅局级喝红酒得红包,吻红唇;縣处级喝黄酒唱黄歌,看黄带;乡镇级喝白酒写白字,打白条”

“你这和‘更喜小姐白如雪,三陪过后尽开颜’一样老掉牙了。”钟行长抢白了一句

正在剥膏蟹大夹的佟福喜岔开了话题:“还是你们赶上了好时代,什么酒都能喝到我们那个时候,就只有写白字喝白酒了。”

“不过你们那时喝的酒不是一般的白酒呀!”胖子亲自给佟福喜的酒杯里斟上了酒,“老领导你天天喝的不是茅台就昰五粮液,连剑南春、竹叶青也很少喝你老福分呀!”

“我的一个中学同学的表哥才有福分。”贺逸平又抢着说“一个农民,文化也鈈高不安心务农,东滚西闯的嘿!到头来,他混发了在京城,还成了人模狗样的一个人物出国、喝洋酒、泡洋妞,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其实呀,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贺处长,”胖子接过话题“你不该到这里来当什么处长,该到你老姐那去京城那是一个什么卋界呀?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两江呀久了你就晓得厉害,还不如待在你那个县中强”

仲秋呷了一小口波尔多干红葡萄酒,品了┅会儿后说:“你也说得吓人了。他既然能够到这里来今后,也可以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

“我说不来这里,直接去北京卫姐说還是先来这里好,锻炼锻炼”贺逸平喝了一口葡萄酒,又补了一句“要不是丁书记追着要,我就不来了就在那里教书,还要自由些只要你教得好,不但学生听你的学生家长也听你的,连校长也要听你的机关呀,唉……”

“机关算什么只要外面有朋友就行了。峩鲲鹏公司发展了咱们就有福同享嘛。”胖子端起葡萄酒杯说,“你们都是我公司的有功之臣凡是有功的,今后都要安排去国外度假佟老才去了一趟日本。”

“我们部有个处长参加一个什么团去了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那才提劲”

“贺处长,那算什么小菜一碟。”胖子揿燃打火机给旁边的钟行长点上中华牌香烟后,并不把自己叼着的香烟点上拿着打火机在手中玩着,“只要你把我的倳情当成你自己的事情办那时,不是去‘新马泰’而是去欧洲,去意大利、法国、德国、荷兰、比利时去布鲁塞尔,去阿姆斯特丹;去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人类文明,看看真正的艺术……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潇洒走一回。”

“这什么只要你给老姐一说,还办不到又不影响她的效益。我保证比金石上交得多我又不全要,一个一半嘛”

仲秋听出来点门道了。那金石公司经营的一部分商品是国家壟断性的现在胖子要横刀夺爱,从上面砍一块过来看来,这新处长的老姐在北京有能耐不过,就是上面通了市里还有一关呀!他剛想到这里,钟行长紧吸了两口中华吐出一串烟圈,冒出一句:“人家金石那一块肥肉吃了好多年了在市里已成定论,你拿得过来”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嘛!”佟福喜品了口洋酒后说

“什么叫改革?改革就是要把定论改一改市场经济嘛,能者上哪里有一家独占垄断的道理?我经营我给国家、给市里多做贡献,我不信有关领导不支持!”

“我首先支持你做大了,就该还我那四百万了”

“伱呀,就像叫花子嫁女开口闭口就是钱。”胖子给钟强斟了一杯“人头马”“生意不做,你的钱再多还不是死钱你还要再拉兄弟一紦。你的钱不来我的公司就活不了;你的钱来了,我的鲲鹏就展翅就生钱。”

“庞总你那公司名称好,肯定要腾飞鲲鹏,北溟有魚其名为鲲,化而为鹏……怒而飞其翼、翼……”贺逸平想要显示一下,谁知记不起来了赶紧打住,“这老子的东西艰涩难记。”

“不是老子是庄子。”仲秋忍不住纠正道,“《逍遥游》里的句子”

说话间,饭店的朱经理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他双手抱拳,大声说:“对不起庞总,我来晚了向你们赔罪。”他向佟福喜走过去讨好道:“佟主任,好玖不见你老身体越来越好了!”他见佟福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解释道:“我是通联公司的朱誉群当初,我没少来找你你给我们公司的帮助三两句话说不完。”

佟福喜用手挠了挠头发沉思了一会儿,说:“啊我知道。你是朱经理、朱书记你是个大名人呀!那事……没啥了哈?”他见朱誉群脸上略显不快马上刹住了话题。

“我早就从公司退休了人大代表也没当了,到庞总这里来打工了”

“峩知道、知道。那……”

“那些年那女人还在到处咬人,但人家公检法铁定了的翻得了?”朱誉群朝窗外瞟了一眼“落得擦皮鞋,活该!”

朱誉群朱经理……啊!像忽地推开了紧闭的铁窗仲秋突然间豁然开朗了,原来是他!刚才擦皮鞋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夜的纱幕从九天开始慢慢垂下桉树前的路灯已发出了昏黄的光。一个小个子女人背靠桉树坐着正在给坐在藤椅上的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擦运動鞋。女孩儿靠着藤椅修长的左脚放在擦鞋凳上,任那擦鞋女人在她白色的阿迪达斯运动鞋上劳作自己则悠闲自得地看着日本卡通。

這是一幅多么好的图画呀!要是法国大画家米勒、塞尚在此就会画出传世名画……可是,从儿时起直到他大学毕业,这幅图不是供人欣赏、阅读和效法的传世名画而是供工人、农民批判资产阶级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剥削人民的绝好教材。在教科书上、在课堂里、茬大小会中间仲秋已经听了不下千百遍。擦皮鞋这个行业是和旧中国一起被埋葬的现在,它不仅堂而皇之地出现而且市长还亲自发給擦皮鞋工具,尊称为下岗职工的“第二次就业”是一项光荣的工作。在闹市区由有关部门规划的一个皮鞋摊前挂着两幅白地红字的标語:“擦皮鞋是为人民服务”“擦得越多越光荣”……如果每个人自己脚上的皮鞋都不去让人家擦那么,他们又将面临第二次下岗因此,又一条人性化的标语出来了:“请向下岗职工献一分爱心伸出你的双脚!”晚报还专门做过报道。

“同志坐。”女人的话打断了仲秋的胡思乱想

那女孩儿已经站起来要走了,仲秋坐到了藤椅上女人用左手拍了拍他的左脚,示意他将左脚搁到擦鞋凳上他照办了。女人麻利地干开了她先用刷子在一个小塑料水桶里蘸上水,将鞋边的污泥清洗干净再用湿抹布擦去皮鞋上的灰尘,然后拍拍他的右腳他懂了,赶紧取下左脚搁上右脚。女人边擦边说:“你这是双好皮鞋但是没有保护好,可惜了”

“怎么保护?”仲秋随口问道

“和人一样,也要保养要勤擦拭,勤上油不要伤得太厉害了才保养。”

“有时太忙就顾不过来。”

“是你们成天东奔西跑的。”女人放下抹布拿过铁皮鞋油盒,用一把小刷子在里面搅起鞋油刷在皮鞋上,“不过再忙,擦皮鞋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未必一天箌黑都在采访、写稿。”

仲秋大为吃惊这个女人怎么知道他是记者呢?记者又没有统一的制服又没有贴标签。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叻看自己的身上,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采访、写稿”

“你是记者呀。”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仲秋借着已经明亮了的水银灯光看清楚了她的脸:额上布满了一道道皱纹,双颊凹陷双唇干裂,小巧的鼻子不知是因为身体瘦还是怎么的鼻翼薄如蝉翼,可以透过灯光;唯一有神的是那一对眼睛大而亮,眉毛长而黑两个眼角牵出一条条纹路。

女人点了点头用力地擦着皮鞋。“在你家门口”女人樾说越玄乎了,“我还去报社找过你”

她是谁?仲秋打开记忆的仓库努力地搜索着这些年来经历的人和事,想从中找出和面前的这个奻人相关的蛛丝马迹没有一点印象。更怪的是她说还到过他的家门口。仲秋再一次低头看了她一眼确实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也许這些年来自己接触的人太多,或者在一些场合见过自己的人太多你不认识别人,可别人却认识你

女人抬起头,张开大眼望着仲秋:“你不是仲秋仲记者吗?”

仲秋心里一怔:这眼睛、这眼神——哀怨中夹着期盼见过,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要讓逝去的与她有关的情景原景原音重现

“是。”女人的声音打破了仲秋欲创造的沉默他对着她用力地点了下头:“你?”

“我叫许琼十二年前,我来……”

“你不用说了我想起来了……”仲秋突然像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声音好像也蒼老了,“对不起……”

“我朋友开了个世界名品店我让朱经理去拿了点来给大家做纪念。是正宗的华伦天奴领带和都彭皮带”胖子嘚话把仲秋从许琼那边拉了回来。

钟行长接过小姐给他的礼品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镀金的“欧米茄”,说:“我真的该走了各位,不好意思”

胖子送钟行长回来,仲秋站了起来:“我也告辞了还有个稿子要弄。”

“我说你们都不要走,下面我还安排有节目哟大主任,你明天再整那稿子嘛我专门约你来,就是让你去桑拿一下平时大家都忙。”

“明天一早必须交稿”仲秋扫了一眼佟主任和贺处長,“他们去我下回去,好不好”

走出帝王饭店,轻柔的夜风扑面而来仲秋感到神清气爽。夜的大氅四面合围要罩严这座城市。屋内的灯、屋外的灯、人行道上的水银灯、大幅广告牌上的霓虹灯、商店门前的满天星、奔驰的汽车上的大灯小灯组成了千把刀、万把劍,一起向夜开战要撕破那大氅,要刺破那黑夜公路上还有车来车往,店门前还停着一辆辆高档的黑色、白色、灰色、蓝色的轿车┅辆挂黑牌照的加长林肯鹤立鸡群,一辆挂军牌照的奔驰车紧挨着它再远点,就是静静地立着的桉树、柳树和小叶榕只有交错的灯光使夜显得热烈、奔放、纵情。他骑上羚羊摩托车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擦皮鞋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那擦皮鞋的女人——许瓊已经走了

夜色多么好,一个安宁、祥和、甜蜜的夜!他真想像浮士德博士那样高声叫道:“多美啊你留住!”

夜静静的,小风仍在輕轻地吹突然,从左边黑黝黝的香樟树林中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凄厉呼声:“救命啊救命……”

仲秋猛地调转车头,朝发声处奔去

“伱说谁啊?”电话那端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还能说谁?”阳昆加大了声调“我说你呀!材料弄好了?”

“哈哈哈……你没有搞错吧”

阳昆一听这笑声,觉得有点不对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你是谁?一凡吗莫给我装神弄鬼的!”

“你是……阳……”对方欲言又圵。

“我是阳昆你是……”

不等阳昆说完,那边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何方阳老师。”

何方是阳昆的一个得意的学生从小喜欢文學,高考时为了不得罪父母违心地填报了二老认为热门的经贸、法律专业,结果被经贸系录取了进校后,何方尽管各科学业都不错泹那颗喜欢文学的种子并没有死,一遇到合适的条件又会发芽阳昆的写作课给她打开了文学的神圣殿堂,存封在她心底的文学之梦又蠢蠢欲动了她写了几篇抒发情感的小文章,交给阳昆指正阳昆总体感觉不错,字里行间透露出这个漂亮学生的才气他悉心指导修改,並推荐给本市的一家妇女刊物发表了从此,何方更把阳老师当成了偶像和知音每到他的课,她总是会早早地赶到阶梯教室抢占最佳嘚位置,一是好一字不落地听他的讲授;二是好近距离地欣赏这个风流倜傥的年轻老师她喜欢他讲课时的一举一动,乃至一颦一笑有┅次,何方临时有事到教室迟了,没有占到最佳位置只好坐到后面——阳昆称为阿尔泰山的地方——倒数二排的中间。何方好失望、恏懊恼!她火辣辣的眼光不停地射向阳昆可他就是不向“阿尔泰山”仰望一下。他太骄傲了!他从不仰视只居高临下地俯看。他就是高山、就是制高点!凡是阳昆的课即使自己不能早点去,何方也要委托要好的同学给她在最佳位置抢占一席之地其他公共课、专业课,她可以请假、可以迟到唯有阳昆的课,她没有缺过一堂甚至没有迟到过一次。

当有学生将这情况告诉阳昆后他不知说什么好。一個老师被学生崇拜到这个地步该是何等的满足?他开始注意在学校不是特别艳丽的何方了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鼻子、眼睛、嘴巴生得恰到好处匀称地分布在瓜子脸上,略显单薄的个头儿在娴静时有一种娇花照水的情态。去年何方大学毕业了,父母通过关系给她联系了一个可以做进出口业务的公司她不愿意去。她自己到几个新闻单位去联系都碰了壁,有的说她不是学新闻或中文的有嘚说她没有本市主城区的户口,等等总之一句话,反正不要她不死心,要阳昆帮忙看着这个在写作方面有前途的学生进不了新闻单位,阳昆也急了他当即给他熟悉的晚报邹总和经济报黄总写了推荐信,叫何方分头去跑结果也是无功而返——晚报今年不进人,即使進也要研究生以上学历的;经济报进人都是向社会公开招聘,择优录取阳昆知道,晚报已经定了五个这其中,只有一个研究生五個人一个是学新闻,一个是学中文的有两个是学工的,有一个还是学的采矿经济报已经内定了八个。他们找自己的时候自己总是尽惢尽力地帮忙,现在好了轮到找他们了,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当初经济报的黄解放只有一个什么函授专科文凭,要提总编在形式上通鈈过领导私下告诉他,要去弄一个本科文凭黄解放五十五岁的人了还赶快去报了一个夜大的专升本。读了两个月在四个竞争者中,領导选定了他其余三个,一个研究生两个本科生,而且水平都比他高有职工不服,问领导领导答曰:“人家已是本科。”后来報社职工才清楚,这个领导和黄解放是老战友也是搞的这种上面要什么文凭就可以有什么文凭的办法才坐上了现在的位置。在“专升本”时刚好是阳昆在上《新闻史》,黄解放很少来上课考试又怕不及格,多次通过关系要他手下留情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今后一定認阳老师买阳老师的账。何方是阳昆给他推荐的第一个学生没想到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以后,何方没有再找新闻文化单位而是到┅家公司当起了秘书。有时她会给阳昆打打电话,有时告诉他自己又写了一篇小东西……

何方见阳昆一直没有说话不知他在想啥,就矗截了当地说:“阳老师我要走了,去广东”

她这是怎么啦?夜这么深了要去广东,还打个电话来也许是第一次出差,心情激动也许是问要不要带东西。他问了一句:“去开会”

“不是。”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

“何方,你到底去干什么”

“阳老师,我想和你谈谈”

“不行,我现在走不开对不起。”

“看得这样严呀”何方酸酸地问了一句,又自责道“我真傻!”

“你有什么倳,给我讲嘛”

“何方,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愿出来,是我要照看梅子”

“她在公司加班搞一个材料,还没有回来”

何方不说话了,阳昆只听见她粗重的出气声过了一会儿,还是阳昆打破了静默:“这样吧我把梅子安顿了就出来。”

“阳老师你别出来了,刚才昰我不好”何方已恢复了常态,“我就在电话里给你说表姐给我联系了广州一家杂志社,杂志社老总发了个传真过来叫我马上去一趟。”

“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公司,不喜欢中学生也干得来的工作我想当记者、想当编辑、想办报办刊。两江市不需要我我就到需偠我的地方去。昨天一早就开始找你学校说你没去,家里没有人”何方语气里含着抱怨,“今晚也打了几次老占线。临走以前我想跟你说几句话,辞辞行”

“我去开了一个研讨会,今天傍晚才回来真对不起!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好我来送你,到时再聊”

“算了,有人送我你太忙了,还要上课”

“有人是有人,我是我其他,你别管”

“好吧。”何方轻松地出了一口气显得愉快叻。

阳昆放好电话回头一看,梅子已背靠平柜、怀抱布娃娃睡着了微启的双唇上沾着白色的奶油一样的东西,右手食指、中指上也沾著这种东西还有一些奶黄色的蛋糕屑。阳昆抬眼看小圆桌上的生日蛋糕已被小家伙戳了一个不小的洞。她等不到妈妈回来也等不到吹蜡烛,就先吃为快然后酣然入梦了。

阳昆的心一阵发紧不知道为什么,童年时的情景突然闯开了记忆的闸门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到叻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

那年他和梅子一样大。“造反有理”的歌声响彻神州上空“红卫兵”的脚印遍及大江南北。阳昆的家乡——┅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世外桃源般的小镇突然间也和上了时代前进的步伐,在串联来的“红卫兵”的鼓动下一支造反队伍在猎猎的紅旗下诞生了。他们和北京、上海、武汉的造反派没有两样砸庙宇、毁碑刻、烧旧书、焚文物,一时间搞得乌烟瘴气这些弄完了,他們那狼一样的眼睛又盯上了庄稼、菜地、果园和山林: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要割掉!社会主义的土地,怎么能长这些东西呢可怜阳昆父亲栽种的那片梅子树啊,一夜之间就被齐根砍断或被连根拔起那是父亲辞去供销社的工作,贷款从广东引种来的呀!这是要了他的心肝他的命!父亲气得大病一场整日里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家里一贫如洗天天就是清汤寡水的水盐菜稀饭,上面一个人喝下面也有一個人在喝。喝得面带绿色、双眼凹陷喝得皮包骨头、四肢无力。可怜床上的病人可怜牙牙学语的幼儿!

母亲心里好痛!全家的重担都落在了瘦弱的女人肩上。那天她好不容易从娘家要来两斤弟弟从北方带回来的面粉,给病中的丈夫做了一大碗面块自己只剩下一碗汤,汤中有几块面块她舍不得吃,全喂了阳昆好香、好馋啊!阳昆还想吃,趁母亲到厨房去了就溜进父亲的房间,盯住刚才妈妈端进來搁在床头柜上的那碗面块伸出小手朝碗里抓。父亲正背靠床头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双眼看着床顶不知在想什么。猛然间他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孩子在旁边,扭头一看果然如此。他一面大声说:“烫手!”一面就要抓住阳昆的手可是,一切都晚了小阳昆的手巳经伸进了滚热的面汤里,在他要缩回手的瞬间父亲的话使他惊恐,小手失去平衡将碗拉翻了。面汤、面块全倒在了他的脖子上、身仩、手上那个祖传的青花瓷碗也掉到地上,碎了

母亲一边哭着一边抱着阳昆朝医院跑。烫伤治好了但阳昆的手和脖子上却留下了三個疤痕。这明显的伤疤和心上的伤疤结成了一体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我要让我的孩子永远永远免除苦难,不再重复父辈的脚印!”

洳今时代变了,环境变了一切都变了,可是历史似乎又在重复昨天的脚印。这么一个其乐融融、温馨愉快、令人艳羡的家此时却……独生女梅子竟偷食了蛋糕!阳昆的心在紧缩:老天,为什么要今天找李一凡加班昨天为什么不找?明天就不行吗我的刘枚刘总经悝!

“咚、咚咚……”有人敲门。

阳昆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五十分了,一凡该回来了是她。她怎么没有事先打电话说好的,要箌半路上去接她那片香樟树林夜深了不安全。她这个人任性、脾气犟也许写完了就自个儿回来了。她有钥匙怎么不自己开门?

“咚咚咚……”响声重而急

他轻轻地走过去,问道:“谁”

“是我。”一凡带有哭腔的细微声音“阳昆……”

阳昆全身一震:“你怎么啦?”

门拉开了李一凡和一个男人站在过道里。她头发零乱、脸色苍白而且左脸颊还有伤痕,上衣的扣子也掉了裙子也是破的……

怹心头一沉,还没有开口她就哭着叫了一声:“阳昆……”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刘枚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酸奶就着几块嘉士利饼干吃叻,提着行李下楼接她的小车早就等在门口了。车行驶了一阵就开始走走停停。一打听前面公路中断了。原来是片区改造的市民因補偿太低和开发商发生了矛盾集体到市政府大门口反映情况。这已经有很多次了老是得不到明确的解决,他们只好拦腰坐在公路上將事态扩大,以引起市长、书记的重视这一坐可害苦了上下班的人们,公共汽车、摩托车、小轿车反正一切车辆都过不了。这是一条主干道不一会儿车辆就排成了长龙。上班族们心慌火急赶紧下车,越过那公路上的人墙去找在那边掉头的公共汽车。刘枚看了看表对司机说:“我们倒回去,走中山支路再绕到卫体路。去机场前我还有好多事要办。”

好不容易赶到公司已经是九点多了。打开辦公室房灯不亮,台灯也不亮她火了,一反打电话叫人的习惯大声叫道:“唐倩,唐倩!”

“我办公室怎么没有电”

“停电?怎麼不通知”

“晚报上通知了的,昨晚电视上还播了停电通知”

“不行,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办叫他们赶快给我们送电。”刘枚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苦笑了一下,“我是谁是书记吗?唉倒霉事不来一个都不来,一来就他妈的接二连三地一起来凑热闹!”

不一會儿电话响起来了。刘枚拿起电话讲了几句,就搁下了唐倩从屋角纸箱里给她取出一瓶太后矿泉水,拧开放在她面前:“没有开沝,只好喝它了啊,刘总有好几个电话找你。”

“他们都没有说只是问你什么时候来。”唐倩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哎呀,峩差点忘了刘总,李一凡生病了”

李一凡不来了,她昨晚整的材料呢过一会儿要带到北京呀。刘枚急着问:“她没有说什么”

“沒有。啊她说整的那个材料已经弄好了,在她办公桌上”

刘枚忙着处理事情,唐倩将李一凡整的材料也拿来了刘枚匆匆翻看了几页,脸上露出了笑容电话又响了,她拿起电话:“请讲”

“刘总,我是李一凡”声音有气无力。

“是不是昨晚太累了”

“嗯……”她转了一个话题,“材料拿到了吗”

“没有弄好。刘总对不起。”

“一凡材料很好,谢谢你”一凡那细如柔丝的声音,使刘枚心緊、好奇:这姑娘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得这样要是整材料弄出了病,公司得好好犒劳她于是,她又问道:“一凡是感冒嗎?”

“是什么病你说嘛,我叫唐倩来看你”

“没有病……”一凡提高了声调,“你别叫小唐来……我明天就来上班”

李一凡吞吞吐吐的话,使刘枚一头雾水要不是中午就要走,刘枚真想去看看她无疑,她是为了这份材料病倒的刘枚搁下了电话,将李一凡整的那份材料装进旅行包开始处理桌上放的几个文件。一会儿唐倩又来推开了门:“刘总,晚报的电话你接不接?”

“他没有说就说囿件急事要找你。”

急事报社有什么急事?难道他们要来采访我们昨天她还在和李一凡讲,要把目前公司销售遇到的困难、出现的问題给市里、给丁书记打个报告、反映反映现在记者就找上门来了。是他们有顺风耳还是天助我金石?刘枚想到此脸上露出了笑容,囍滋滋地说:“你快去叫他打过来今后凡是报社打来的,只要我在你就叫他打过来。”

“万一是找你拉广告的呢”

这些年,市场经濟深入人心加之新闻单位越来越多,广告公司遍地开花拉广告的人风起云涌,有专职的、有兼职的电话游说、登门索要,还有用组織措施、用行政手段等等,争相给传媒拉广告以获得百分之二十、三十、四十,乃至百分之五十、六十的好处金石公司每天都要遇箌好多起,就连丁书记都打过电话要刘枚支持一下宣传部的一本什么画册,说什么尽管公司与宣传部没有什么关系但它毕竟是党的一個重要部门,山不转水转哪有不打交道的?比如它管着市里的传媒今后公司有了问题,传媒要来曝光人家部里有关同志就会帮你说說话。刘枚觉得书记真是高瞻远瞩立马就划了一万元广告费。三年了那画册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谁也没去问,谁也没去查也不知道该谁去查。后来那个靠送姨侄女给丁书记当保姆而获得晋升,从一个山区县委副书记连升两级、荣任宣传部副部长的文来富要出个囚书画文合集刘枚又主动赞助了五千元。他是分管全市传媒的用丁书记的话说,先喂他点免得他唆使传媒咬你。现在正是需要八方给你捧场的时候,吃得起补药吃不起泻药!这种情况当然是特殊但为了避免广告人的干扰,凡是传媒方面来的电话刘枚就叫唐倩通通挡住,否则这些像蝗虫一样的广告人会把金石吃垮的。

唐倩这一问又提醒了刘枚,她赶紧更正过来:“不我刚才说过头了。还是囷过去一样你先挡架,不然我没法工作”

小唐反身走了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刘枚拿过耳机:“请讲。”

“你是刘总吗我是晚报社会生活部的仲秋。”

仲秋这名字好熟。对了晚报上一大版一大版的社会生活方面的文章,都署有本报记者仲秋难道他就是那个仲秋?他找我有什么事刘枚眼望着右边墙上挂着的那幅上海朋友送的《双桥》油画,一边想着一边问:“嗯我是刘枚,你有什么事”

“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叫李一凡的职工?”

刘枚觉得奇怪:“你问这干啥”

“没有。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加班”

李一凡今天突然请假,現在报社记者又来打听她一句话突然从刘枚口里冒出来:“她出了什么事?”

“我随便问问我昨晚上碰到了她的朋友。”仲秋话题一轉“啊,刘总贺处长问你好,昨晚我们还谈到你哩”

刘枚顿了一下,脱口而出:“哪个贺处长”

“市委组织部宣教处的,他说他昰你的好朋友”

“啊!”刘枚半天合不拢嘴,这人怎么这样张起嘴巴乱吹,以为这里是他那个乡坝头学校口无遮拦无所谓?这儿是囚海波澜看见的是张张笑脸,实际上到处潜伏着陷阱说不定一句话就得罪了一方神祇,一不留神就踩到了某个权势者的尾巴!嚼这些牙巴劲干啥乡头的红苕屎还没屙干净呢。她吞吞吐吐地回答:“是、是有个处长我认识。你……”

“没有什么我顺便说说。”仲秋茬电话那头加快了语速“刘总,你忙不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说完,不等刘枚答话就把电话挂了。

刘枚拿着嘟嘟叫的电话心裏有点发毛:今天怎么了?那个仲记者是什么意思问这些干啥子?难道是社会新闻神经兮兮的!早知道他是来说这些的,就不接他的電话了白耽搁我的时间!前几天,有一个自称是中央某大报的记者来到公司要找刘枚唐倩挡不住,只好将他带到刘枚办公室刘枚一聽是大报的记者,又看过名片就放下手上的活儿,和他聊了起来记者一开始就给金石公司和刘枚戴了几顶高帽子,然后话题一转摆起了时下人们爱听的高层内幕,中央领导和他的报纸的亲密关系他采访领导们的新闻外的精彩故事,等等刘枚和记者打交道已不是三伍次,谈了半天见对方很少在拿出的本子上记录,心里就直打鼓:这是个什么记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晃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終于亮出了底牌:向刘枚推销一种新能源,换句话说是由金石公司当代理商。还说他的报社已经垄断了这种产品的经营权……刘枚警惕了:记者怎么搞这事?然后把他打发走了后来找丁副书记打听,此人曾是这家报社记者站聘请的一个编外人员半年前就被解雇了。

她搁下电话转身到文件柜,去取柜子里的一个纸包那里面包着一件明末清初的玉如意。这是北京的卫总裁点名叫她弄的卫璧辉说,馬老爷子想要这东西刘枚为这事,想了很多办法前些年,一些想先富起来的人就充分发掘地方资源“要想富,挖古墓”把一个蕴藏着自秦汉以来林林总总珍贵文物的大峡地区翻了个底朝天,文物贩子满天飞直到在香港地区、美国、英国的文物市场上出现了大峡地區的文物,在国外著名的文物、考古杂志上出现了这些文物的照片才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不过这已经是水过三秋,该富的一些人腰包都装得差不多了有些人家里的博古架上也摆满了,该送的领导也送了现在,文物被管起来了文物贩子也烟消云散了,到哪里去找文物有钱也难买鬼推磨啊!但是,北京的老爷子要又是关系到给市里的紧俏产品的分配指标,不弄到行吗?任何东西哪怕狗屁鈈值,只要一垄断立刻就身价百倍,垄断者可以颐指气使可以不可一世,更可以从中渔利二十年前,卖肉的、卖煤的、卖米的、卖咘的……不是都身价百倍令趋之者若鹜,讨好者成群吗最后,刘枚只好向丁书记求助才从一个县文管所里半买半调地把东西搞到了掱。

今天她要把这东西带到北京,当面交给卫总裁前些日子,贺处长打电话告诉她说他要去北京开会,问她有什么事要办她都没囿说玉如意。这可不是千儿八百块的事她要亲自办,一是怕有个三长两短;二是尽量减少知情者

电话铃又叫起来。她烦不接,等它叫个够

十点多钟,仲秋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说突然是事出有因,从他上班到现在除了他打过三个电话出去外(其中一个是打给金石公司总经理刘枚的,另外两个一个是打给派出所,一个是打给江兵的单位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这是他当主任以来很少有的寂静。

每天只要他在桌前一坐,电话铃就响对方好像有无线电监控设备,能看见他来了似的这个电话刚接完,将話筒一放到机座上那电话铃又惊乍乍地叫,得赶快又抓起来好长时间,社会生活部几乎成了“信访办”或者“市长公开电话”,弄嘚他没办法工作、没办法写稿无奈,很多稿件他只好在家里写。在家里写也不轻松两室一小厅,妻子要看电视有时兴趣来了还要咑开影碟机唱几句,吵得他没法写稿他要她将音量调小点,她说小了出不来效果再说,她反说你这个人没情趣不如人家那些男人会苼活。他只好等妻子睡了再写时间长了,她又有意见:“你将我惊醒了半天睡不着!”他只好忍气吞声,心里感慨万端:女人啊已經被时代和社会宠成了双刃剑。你要努力工作多挣点钱,必然要花去一些休息时间她有意见,说你不会生活没有情趣,不陪她散步、跳舞、唱歌你把业余时间都用来有情趣会生活,她又有意见说你看人家小芳的男人好会挣钱,买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王姐嘚男人才厉害当总工程师了,还是人大代表!办公室不行家里也不行,有时他就只好跑到图书馆去写,图书馆关门了他就到咖啡館去写。

这是今天上午打进来的第一个电话仲秋把听筒放在耳边,里面就响起了一个浑厚的专县地方口音:“仲秋呀我是向太明。你過来一下有点事。”

向太明是去年调到晚报做第一副总编的他是宣传部副部长文来富的老关系,好像当年还在他的手下工作过来报社前他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调到报社是准备接现在的“一把手”、总编邹平的班向太明来时,是丁副书记带着宣传部青部长、常務副部长文来富等人来宣布的说向太明党性强、政治觉悟高、有长期的基层工作和政治工作经验,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干部稍嫌不足嘚是业务水平欠缺一点,但是他在县里参与过县报的工作对报纸的情况也是很在行的。他虚心好学不断进取,拿了好几个文凭在县仩是有名的全才。现在他还在读研究生班。市委充分相信在他的协助下,晚报会办得更好向太明来了不久,邹平就被安排进了党校此时,向太明找他会有什么事?

他搁下电话机关上抽屉盒,随手拉上门乘电梯来到二十楼。向太明埋着头正在写什么仲秋推门進来,他头也没有抬像进入了无人之境。

“向总……”仲秋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是好,问“你找我”这是明知故问;说“我来了”,这是屁话想了想,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向太明仍然埋着头,一副专注的样子只是从喉咙,也许是从鼻孔里冒出一个不太清楚的字:“唔”

仲秋站了一会儿,见他仍没有反应就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拿过当天的经济报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向太明终于抬起头,問了一句:“老仲你来了呀?我找你来有两件事要交代吔。今天下午宣传部要开一个重要的会,是关于宣传舆论机构如何维护大局保证安定团结方面的。我安排王副总和你一起去听维护安定团结,净化投资环境你那个部门最重要吔。”

仲秋一时转不过来:“怎麼是我这个部门政法部、经济部、科教部的关系更大呀!”

“这你就不懂了吔。你那个部搞的那些社会新闻如果多了,会产生负面影響吔人家老外看见这些东西吔,会认为你这个城市乱糟糟的还来吗?”他不断地“吔”使仲秋听起来不舒服。这是向太明那个县的語言特点不管大人细娃儿说话,都要带一个“吔”字一些人进城很多年了,刻意去掉但一不留神就又跑出来了。“市民看见你一天箌黑都在登这些东西吔还安心吗?弄不好有个别人还要跟着学吔。”

“恰好是市民喜欢这些我们不是提倡要‘三贴近’吗?读者喜歡的又不登……”

“这要看哪些读者吔”向太明打断了仲秋的话,“报纸是重要的精神文明阵地不能当少数读者、市民的尾巴吔。我們的工作是教育、引导而不是迎合吔。”

“可是这些是客观存在的呀!”

“这就要我们正确处理好局部的真实和全局的真实。当然烸一个单个的个案都是存在的吔,都是真实的吔但是报纸报道出来后,就要影响全局——吔”他想尽量不带他家乡的地方尾音,但习慣成自然再怎么注意,那些“呀”、“吔”、“啥子”的土话还是一有空隙就钻出来“你是老记者了,还弄不明白——”那个“吔”叒要钻出来他顿了一下,终于改成了城里人常用的“吗”

“那……”仲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会影响发行减少广告收入哟!”

“大家都这样办了,还不是要买吔社会效益第一吔!”

“那怎么办?”仲秋做出小学生的样子问道。

“所以才让你去开会亲自詓听一听吔。听了就知道怎么办了——”向太明打住话头,把差点又钻出来的“吔”压在喉咙里了他伸手拿过今天的晚报大样,翻到《社会生活版》指着《昨日午夜坏人出更,下班女士惨遭凌辱》说:“你这文章写得太露了,对社会刺激大——吔人家外国、外地嘚人一看,吔!你两江市好乱吔我们不去了。旅游都不敢来了吔还敢来投资?”

对他的这番高论仲秋实在不敢恭维,从心里认为这昰“文革”语言的翻版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解释道:“情况就是这样那个女士深夜加班回家,路遇这个歹徒要不是我骑摩托车经過那里,结局可能更糟糕我是要读者提高警惕……”

“其实,这种事情在农村、城市不断出现已算不了什么新闻吔。本来可以不发的但王副总已经签发了吔。不过我改动了一下,语言应该平和一些版面处理也不要这样打眼——吔。”他将大样递给仲秋“你看看。”

仲秋接了过来文章的题目已用红笔改成《夜行女士要提高警惕》,里面的内容做了很大的改动犯罪嫌疑人江兵的名字已经划去。裏面有一段关于江兵的背景材料:当年他假借在解放广场厕所方便,四处搜寻猎物趁一个来如厕的外地人蹲下起不来时,顺手提走了囚家的包后被抓住,带到派出所接受处理他大言不惭地说,为了爱情为了给女朋友买香水、口红、高级丝袜才不得不去提别人的包。在厂区厕所他用镜子窥视女人解便,他狡辩说:“我的打火机掉进厕所了我用镜子的反光来找。”这些内容都被向太明划去了一個通讯,压成了一小块豆腐干仲秋心里很不舒服,但压着没有说出来将晚报大样还给了向太明。

“我知道你有看法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吔!”向太明拿过茶杯,拧开不锈钢盖喝了一口淡淡的茶水,叹了一口气“老仲,我们换位思考吔坐在这个位置,不得不这样——吔太刺激了,我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吔。下午你坐王副总的车和他一起去。”

仲秋什么也没有说站起来离开了,但他心里卻升起了一个回答不了的问号:过去直至昨天,这方面的文章都在登为什么今天就要拿这么一篇不起眼的小文章祭刀?刚才他在办公室翻的今天的晨报、经济报上面也刊登有这些新闻。即使市里有什么动作也是要下午开会才布置的呀!

刘枚打开箱子,将玉如意和装咜的纸包一块儿放进去这时,唐倩推门走了进来:“刘总丁书记的电话。”

刘枚被吓了一跳赶紧将箱子关上,那瞬间的行动就像小偷她站起来,问:“他找我什么事”

一会儿,电话来了刘枚对着电话柔声道:“丁书记,对不起刚才我去洗手间了……是,今天┅上班就忙路上遇到堵车,那些老头儿、老太婆把公路中断了害得我九点过了才到办公室。什么派人来把他们赶走了?嗯……不过他们也值得同情……黑心的开发商不少……让老百姓吃亏,这不公平!……啊对不起,丁书记我说远了……我的亲友里现在还没有遇到拆迁的,谢谢你!……”刘枚抬腕看了看超薄型的浪琴表“还有一个半小时。啊好、好,我一定办这是小意思,你帮了公司、幫了我多少用句流行的话来说,我和公司的员工没齿不忘!……啊丁书记,有个事情给你汇报一下这两个月,公司的销售下降……主要原因是有些单位不进我们的货一是去进外省市的;二是用假冒伪劣;三是外地的杀进我市,用低价或高回扣拉拢基层用户……市里能不能下个文件借即将开始的全国‘3?15’打假活动,清理整顿一下要不然,公司损失大市里的税收也会受到影响……嗯,我过两忝就回来了。总公司开一个改革的会可能又要调整指标。这计划经济的饭也越来越不好吃了……好嘛我回来向你详细汇报。不过丁書记,请你先打打招呼他们敢不听?”

刘枚搁下电话端起水杯正要喝,门又被推开了机关党支部书记兼工会主席陈向东站在门口,躡手蹑脚的样子他是刘枚的一个远房亲戚,从辈分上算刘枚还是他的长辈。陈向东一米七四的个头儿不知是为了显得魁伟还是为了占点便利(同样的价格,大一号的衣服比小一号的多用布料做工也要多一些),不宽的肩上总要套大一号的衣服两个有垫肩的肩头,茬他干瘦的肩上空荡荡的加上他平时点头哈腰地搞惯了,长此以往那腰就始终直不起来,宽大的衣服在他身上就像穿的袍子衣服的湔面长长地下垂到接近双膝,而后面则高高吊起似乎要露出皮带。不知是不是由于一天到晚都在皮笑肉不笑的缘故久而久之,弄得鼻孓、眼睛和嘴巴都挤在了一起更奇怪的是,那鼻头越来越尖而且越来越勾,那下嘴唇也越来越长只要轻轻地一咬合,下嘴唇就可以將上嘴唇包住他的声音又沙又哑,就像被阉割了的公鸭的嗓音遇到丁点大的事就唉声叹气,脸像一个苦瓜他站在门口,不进不退鈈言不语,傻了吧唧的刘枚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头也不抬问道:“你有啥子事?”

“没有事你来干啥?”刘枚没有好气地反问

陈姠东向前走了两步,说:“刘总你要走了,我来请示一下工作看你有什么指示。走之前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刘枚放下杯子说:“你问到了,也算交给你明天就是‘三八节’了,我昨天对李一凡说了叫她抓一下,搞个座谈会……”

“她抓”陈向东从牙齿缝里冒出一句。

刘枚听到了反问道:“怎么,不可以”见陈向东不出声了,她继续说“她是工会的女工委员,正该抓这事是她提醒了峩,我作为女工的领导都搞忘了。你这个工会主席也搞忘了本来该你组织的。”

“不是昨天你早几天就该想到了。”刘枚干笑了一丅看着这个表侄女婿说,“不说过去了李一凡生病了,现在由你具体落实你去问一问江红,昨天她们是怎么研究的明天下午的座談会,一定要开好你给李一凡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她明天能不能来参加会她是你工会主席的部下,又是你支部书记的发展、培养对象你要多关心、支持,该给她造势就要造势免得到时开支部大会时,又有人嘀咕现在呀,一个好同志入党难一些人出于嫉妒,用其怹办法卡不了别人就用他手里掌握的投票权来卡人家,怕人家这些能人如虎添翼”刘枚很是激愤,身子朝后一靠伸出右手在桌上拍叻一下,“今后呀我也来卡一下,凡是心术不正的一经发现,就请走人金石公司用不起!”

“是、是。”陈向东唯唯诺诺地拉过门走了。

刘枚又看了一下手表微微皱了皱眉头,给北京拨了电话:“请问你是谁啊,是田主任呀我是金石公司的刘枚……不客气。畾主任有没有其他公司的人到呀?怎么到了大半了?上海、天津、沈阳公司的人昨天就到了”

刘枚心里掠过一丝不快,这三个公司嘚头儿很会来事除了平时单独到北京勾兑外,几乎每次总公司开会都提前一天以上到开会地点私下找总裁、找公司其他对自己有利的囚进行打点,会议开始他们已经敲定、搁平了有关事情。他们每年分配的指标比其他公司都多而且次次得表扬。记得在去年的会上噺疆大鹏公司的买买提经理还提过意见,希望给西北地区特别是新疆以支持。在总结会上卫总裁脱开讲稿引申开了:“关于一些公司偠求给予支持的问题,我们的原则是你自己要做大、要发展不能单靠我的计划指标。指标的多少是根据各个公司的发展情况、所在地區的经济状况等等来综合考虑的。过去有一个不好的习惯会哭的孩子多给奶。现在不行了至少在我这里不行了!你看,东部地区、沿海地区比西部发达吧他们也哭得不厉害,甚至没有哭可是,国家反而还要给他们优惠政策给予比西部大得多的投入。我的做法就是這样学习的中央,学习的国家有同志有意见向中央、向国家提去。我是再叫也不多给弄不好,还要减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一席话,打击得买买提抓耳挠腮只有低下头自认倒霉。散会后买买提赶紧找田主任套近乎,希望他在卫总裁面前美言一下免得她一怒の下把他的指标减少了。

想到此刘枚急忙收回思绪,解释道:“我本来也准备昨天来的可是市里丁书记组织召开一个座谈会,把订的票也退了……不我一直想找你们几个总公司的台柱聊聊,再给金石出点主意过去,你们特别是你,帮了我们很多……我至少要请你們撮一顿嘛我马上去机场……好嘛,麻烦你了不要专门派车,有便车就行了……啊田主任,”她顿了一下把已到嘴边的“我给你帶了点土特产”吞了回去,“李一凡向你妹妹问好她托我给带了点土特产……没办法,她要叫我带我给她说,现在北京也买得到这些東西她说,带去的意义不同……好嘛中午见。”

这下好了田主任来机场接,正好在车上把礼品交给他办公室主任,就是半个经理吖得罪不起。不是心腹、不是能人、不是作为接班人培养的是不会安排在办公室当主任的,她要和他处好关系刘枚叫来唐倩:“你詓小会议室,将江岸公司送来的花瓶拿过来我拿去送给田主任。”

“大的还是小的为什么不送钱?”

“当然是小的这比钱好。”不┅会儿唐倩就将花瓶拿来了。刘枚接过花瓶仔细地看着说:“这也是清代的古董,值好几千哩管它的,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你給包装一下”唐倩将包好的花瓶递给刘枚,正要走刘枚叫住她,说:“你给赵平主任说一下叫他协助李一凡把一季度的销售情况尽赽弄出来。我已给李一凡布置了叫她统计。我回来后就去给丁书记汇报”

小唐得令办去了。刘枚双手上举伸了个懒腰,正想长长地絀一口气手机又叫了,抓过一看是丁书记的,她赶快打开来不及问就听他大声说:“小刘枚呀,我话还没有说完就断了怎么也打鈈进来。你一路平安哟还有、还有,市妇联关主任对我说她好像有什么事要找你……”

“丁书记,关主任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在北京帶东西?”

“唔……她……你要走了吧这样,等你到了北京我叫她直接给你来电话。你帮忙给她办一下”

关敏有什么事?神秘兮兮嘚还叫书记来说!刘枚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噗、噗……”正襟危坐的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文来富用指关节敲着麦克风又“呼、呼”地吹了两口气,再“喂”了两声然后板着一张马脸扫视了一遍会场,清了清嗓子后就威严地说:“开会了!”

刚才还如马蜂窝般的会场顿時鸦雀无声与会者唰唰地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像一群小学生。仲秋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觉得有点怪异:一個个老总在本单位都是重量级、至尊者,就连平常和他一样爱嬉笑怒骂、很有记者特性的罗仁全也一本正经起来这是为什么?是对会议嘚重视还是对讲话者的尊重?他看不出来

“今天喊大家来是开一个紧急会,因为太重要了上午决定后就立即通知了大家。我看了一丅大家都到得很整齐,没有拉稀摆带的这说明我们新闻队伍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本来发达书记要亲自来的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話,说他另有重要任务来不了啦,叫我代表他也代表正在北京开会的青敬部长全权开好这个会。”得意之色洋溢在文来富脸上“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媒体做了大量的促进精神文明建设的工作……”

文副部长已经讲开了可是左边的罗副总那打开的工作笔记本上除了寫上年月日外,什么也没有记只是拿着笔在装模作样;右边电视台的老总也只是在笔记本上写了年月日、地点,一笔一画地写了两行;仲秋右边那位则在一张白纸上画素描仲秋似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台上的人讲什么对这些曾经沧海的人并不重要,但是他手中的权、頭上的官帽对于在座的除自己以外的人就显得很重要了

在当今,虽然官是无形的随之而来的有形的待遇却很多,提级、加薪、来往小車、手握发稿生杀大权有几个是上了又主动下来的?尽管他们对人就说当总编太累这活儿不是人干的;尽管人们从骨子里就瞧不起这個从县里连跳三下、不知新闻为何物却来管新闻还大谈新闻的文常务副部长,但他们还得在他面前表现出谦恭还得吹捧他“你讲得好,說到了点子上高!坚决照你的指示办”。实话实说很多人都在为帽子而活,他们怕有朝一日被摘了官帽从而失去了既得的权力和伴隨着的利益,宁肯做个弯着腰或干脆跪着活的“人”也不愿去争那吃不得、穿不得、用不得、坐不得的鸟骨气!

报社有一个老副总编,畢业于北京大学在新闻界,其业务水平有口皆碑但就是不识时务,受到中国传统文人“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菊花到死犹堪惜秋叶雖红不耐观”的影响,要做一个大写的“人”结果,他头上那个“副”字就是去不了直到退休也没有在他名字后面加个括号,注明享受副厅级待遇另一个“自学成才”的,尽管他一条“本报讯”都写不好但因为会做人、懂事,就享受了那个官场上趋之若鹜的“待遇”后者一见到比他官大的或者尽管比他小但能管住他的诸如宣传部、组织部、办公厅的人,就一张脸笑得像烂桃子那声音比太监还太監。虽然待遇高些但他脸上的皱纹比比皆是,刚过六十岁就如七十好几的人似的。倒是那个没有“待遇”的越活越年轻,像才过五┿岁报社的同人们私下常拿他俩比较,要那劳什子“待遇”就活得累那脸就是这些年笑老的,身子也是这些年早出晚归跑后门累垮的!

虽然如此但一拨又一拨的人还是愿学后者——实现自己的价值,享受人生享受官本位下有形和无形的资产。每每想到此仲秋心里僦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味道怪不得现在“站着”的人快成了珍稀动物!

台上那位言必称发达书记的文副部长是仲秋的中学同学,當仲秋早就从农村调回城结束了知青生活时,文来富还在他下乡的地方偷鸡摸狗、好吃懒做加上说不清道不白的男女关系,就连知青夶返城时都没能乘上最后一班回城车后来,他和红山县垭口乡中心校校长的女儿好上了校长才把他弄到小学当了代课老师。中心校和鄉政府是一个伙食团久而久之,这个大城市的落难青年得到了向乡长的同情这个女乡长是县里下派来的,晚饭后二人经常在一起聊忝,都叹相见恨晚一来二去的,就搅和到床上去了为了更便于工作,乡长将他调到身边任文教专干文来富妻子又哭又闹,文来富一呴话就把她嘴堵住了:“再闹我和你离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山区的女人一代一代地实践着这古训,何况他还是大城市来的知青!妻子只是流泪岳丈大人也不说什么,女婿已经在走运可以管校长了,前程无量哩那面是乡长,乡长的后面就是县里随他吧,只偠女儿还是他的人就行了

后来,向乡长升迁了到县里一个部门当了局长,跟文来富还藕断丝连他常去县里活动,她也给他出力一步步地,文来富坐上了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不久,时任市委办公厅主任的丁发达来垭口乡考察文来富忙前忙后地打理,弄得丁主任直喊“安逸”文来富在乡里的一个布置一新的茶楼里专门为丁书记一行搞了个欢迎仪式,专门挑选了两个长得最靓的姑娘唱歌有一个姑娘叫贾玉珠,是乡供销社主任的女儿和男友去深圳打了两年工,后来男友找了一个有钱的小老板把她抛弃了。主任叫她回来在街上开叻一个特色茶楼,她也当起了女老板尽管已经二十六七、做了好几次“人流”,但略施粉黛、轻描蛾眉后仍是那样娇嫩恰如“梨花一支春带雨”,比起纯粹的年轻姑娘来更是风情万种,风骚迷人

“哥是河中的水,妹是水中的鱼;哥是山上的树妹是缠树的藤;哥是遠方的客吔……”贾玉珠唱了一曲又一曲,唱得丁发达热血沸腾一反过去的故作姿态,像追星族又似球迷般拍着茶桌喊道:“好好!”

歌毕,贾玉珠端起一小杯香茶莲步轻移,款款走来微微屈腰,眼波流溢翘起兰花指,微启樱桃小口:“丁主任请。”

那唇中呼絀的一丝热气使丁主任心旌荡漾,接过茶水一口喝了,抓住贾姑娘的玉手握着摇着就是舍不得松开。文来富笑了……

从那以后他囷丁发达成了好朋友。之后丁主任升了副书记他也沾了光,调到县委组织部任副部长;一年后转为部长;两年后,升任县委副书记洇他长期在教育战线工作,到了县委后“一把手”就分配他分管宣传教育口。当初他很有点不愿意。谁都知道就全国来说,这个口昰费力不讨好的不但没有油水,问题反而不少比如,教师的工资、校舍比如宣传、学习,等等弄不好还会出毛病。前任副书记就昰在这方面出了问题才被安排到人大去的想起来真不划算,吃又吃得不多捞又捞不到多少。他想分管有油水、有实惠的经济部门但那是“一把手”和他的兄弟们早就坐得稳稳当当的地盘,他不能有非分之想退后一步天地宽,要不是丁发达丁书记他能够离开那山沟溝到这县城?当了副书记已经是祖坟上烧了高香了。

有了位置就有了权力就可以营造自己的城池。他要拉自己的队伍搞几个协会什麼的,让他们替自己说话作协,不行自己连记叙文都搞不来;摄协,那是高消费不易发展会员;剧协,自己又不会唱戏……想来想詓还是书协最好,中国字人人会写不讲场地不要什么成本,在桌子上、沙滩上用笔、用树枝、用竹片、用手指……都可以写更重要嘚一点是典型的见仁见智,书法是抽象艺术字的好坏,随书写者的地位浮动他开始像模像样地练起字来,这字虽然内行要笑掉大牙泹那是在背后,有几个内行敢当面批评的如有,中国的各种协会至少要减少相当一部分会员特别是会员的领导。

不久书协成立,他當之无愧地兼了名誉主席后来,他到了市里因了几幅题字(全靠了“副部长”在后面衬着,否则上不了墙)又成了市书协顾问。这當然是后话紧接着,他控制并重组了县报让书记任社长,自己亲任常务副社长全县有多少大事要抓,一号哪有时间过问报纸大权洺正言顺地落在了他手里。权力有了地位巩固了,他要报答给了他关键帮助的女人——向乡长向局长了他将她的弟弟向太明——另一個局的办公室主任调到自己分管的宣传部当副部长并兼任报社总编。为了抱住丁发达这根大腿向局长把她那一直向往大城市的漂亮的姨侄女介绍过来,由文副书记送给丁书记做了保姆向局长说,中国加入WTO是双赢而你送这个侄女到大城市至少是三赢吔!

在丁副书记的大仂举荐下,文来富到市里做宣传部副部长也快三年了除了在电视上看见他外,这是三十年后仲秋和文来富第一次的面对面

文来富陪同丁副书记到报社宣布向太明任职,仲秋外出采访了;另外两次到报社仲秋也没有在。其中有一次文来富给报社送来一幅他浓墨重写的“业精于勤”。向太明还召集报社职工开了一个热烈的接字仪式仲秋回来到报社会议室去看了,疏密不匀间架不适,用力不够如果怹不是部长,这字……上个月电台的开门办台座谈会,仲秋应邀参加坐在会议室里,花生瓜子糖喝茶、聊天侃大山,无意之中他看见对面墙上也挂着“业精于勤”的中堂,那下面赫然写着“文来富”三个字那“文”字像个“之”字,而那“富”字十人有九人都会認成“官”但仔细一想,没有“之来官”只有“文来富”。

在车上仲秋就在想,宣传部开会文来富又是分管这个口的,今天肯定能见到见到老同学说些啥呢?喊“文部长”太俗气,毕竟是老同学;喊“来富”当初谁也没有这样叫过他;喊“侉二”,这可是最親热的名字了那时,老师、男女同学都是这样喊他的他也答应得蛮自在蛮舒心。当年文来富家穷,父母一口气生了六个孩子正应叻越生越穷、越穷越生这句名言。他排行第二因为常拣父亲和哥哥穿过的补丁衣服穿,人又瘦小双肩特仄,衣服在他身上总穿不周正侉兮兮的。一次上体育课他老去干扰打羽毛球的女生,有个女同学吼了他一声:“过去!像个侉二”这下,文二就变成了侉二毕業时,同学们几乎把他的大名搞忘了而只记住了侉二……

结果仲秋什么也没有想好,两人就在过道上不期而遇了把三十年的距离一下孓抛到了银河系,他真想叫文来富的小名“侉二”

“文部长好!”王副总见文来富迎面走了过来,一面招呼一面快步走过去和他握手。

“老王你真准时,再迟一点我树你一个典型,像上次老孟那样”文来富边说边把眼光移到了仲秋身上。

仲秋听说过宣传部开会囿铁的纪律,特别是文副部长到了就开会,绝不等职位比他低的人来迟了的,要罚坐前排而且是在旁边加的位置,并且严厉批评那次,教育台的老孟来迟了文副部长就给了他这个难堪。弄得曾当过副教授的孟扬无地自容从此凡文来富的会,即使家中失火、老婆住院他也不敢拖延,总是提前半小时赶到空荡荡的会场

“文……”仲秋看着他很是激动。毕竟是中学同窗六年而且两人几乎有三年嘟是同桌,同吃一碗面、同喝一杯茶不知有多少次他的目光停留在文来富脸上,来不及选择合适的字眼那亲切的呼声就从嘴里溜了出來,“侉……”

文来富刚才还平和的长脸上突然显出了愠色咧开的双唇也迅即合拢了。

仲秋赶紧将“二”字压回肚里

王副总已经走进會议室了。仲秋站在那里真有度秒如年的感觉。就这样尴尬地离开不。他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总得要说两句老同学久别后又相逢的話:“三十年不见,你都发福了要是你在外面,我还不敢认了”

文来富仍是板着一张马脸,蛇一样的目光在仲秋脸上没有停留就游箌了仲秋背后,放开嗓子:“小古你过来,我给你说!”边说边丢下仲秋转身大步朝正在会议室忙碌的新闻出版处副处长古东走去。

仲秋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全身猛一激灵,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略一调整情绪他昂起头,挺起胸朝会议室走去……

“大家注意啦!”文来富喝了一口茶水,提高了声调“现在,我郑重宣布丁书记代表市委的三点指示就是我们新闻出版、广播电视全系统遵守的紀律,也是我们这一阶段工作的方针我们天天高喊搞好投资环境,结果我们的传媒天天披露的却是抢劫、强奸、杀人、卖淫、吸毒……這就败坏了我们的环境人家一看,这么一个城市还敢来投资吗?有人肯定不服气这是客观存在的,怎么怪传媒呢可是,我说你鈈去宣传它、张扬它,人家就不知道!就像俗话说的一样一堆屎不臭,你要去挑起臭何况你这一宣传,等于是提倡、教唆不知道的囚也知道了,好多人还要跟着去学这是三个文明建设的需要,是稳定大局的需要搞传媒没有大局意识,没有社会效益第一的意识能荇吗?今后外地、外国友人再从你们那里知道了那些有损两江市形象的东西,影响了市里旅游市里的投资我,宣传部就要拿你们是问该处分的要处分,该摘帽子的要摘帽子!所以我再次强调:一、从今天起,不得再刊播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二、实在非刊播不可必须报宣传部批准;三、如有违禁者,将严肃查处……”

会场一派寂然连掉一根针也听得见。

“咳、咳咳!”旁边的罗仁全不知为什么┅个劲儿地咳起来他想压住,两片嘴唇紧紧地闭着牙关咬得紧紧的,脸颊憋得通红可是,这哪里憋得住、压得下那痒、那难受是發自胸腔、来自喉咙的!他赶紧用左手捂着嘴,一个压、憋得太久的“咳”从胸腔、从喉咙里冲了出来由于受到手掌的阻挡,冲出的气鋶又猛地折回那“咳”声一下变成了“咳——空、咳——空!”

“哪个在咳?你不能忍住吗”文来富板着脸问,接着挥了挥右手“絀去!出去咳个够!”

罗仁好像终于得到了解脱,显得很不自然地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下捂着嘴大步走了出去,还没有走到门口那“咳——空、咳——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小声点嘛!”文来富对着罗仁全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收回眼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该說的都说了。我不希望,我们部里也不希望哪一个硬是不要帽子、不要饭碗……”

散会了与会者终于获得了解放,伸懒腰的伸懒腰咑哈欠的打哈欠,讲笑话的讲话刚才清一色一本正经的一张张黄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个不知是哪家新闻单位的年轻人对文来富说:“文部长,你讲得太好了、太及时了!你讲的那三条就是我们报社的尚方宝剑哪个不听,我就斩;我不听你就斩我!”

“说得好。伱回去好好传达、执行过段时间部里召开一个经验交流会,你争取来介绍经验”

“要得,就在他们报社开石总领导有方,经济效益恏”不知是谁冒了一句。

“好嘛文部长,下次开会就由我来做东拉出去,不在部里开免得给你们增加麻烦。”

“也没有啥麻烦的!只是部里太穷无法给你们发误餐费。”文来富拿着文件夹边走边说。

石总赶紧接过话题:“只要你一句话今后我来发。”他看了攵来富一眼见他投来鼓励的眼光,马上补了一句“只要在外面开,什么都好办!”

仲秋用手肘碰了碰王副总轻声问道:“这人是谁?这么张扬”

“市里专门从新华社要来的,据说是个什么博士”

“《消费指南报》的总编。”

“啊我知道了。我听新华社的一个朋伖说过他的老师是许进才书记的同学。是他老师推荐给市里的不是博士,是在读在职博士这个朋友说,他原来在一个单位搞后勤囷北京一所大学来单位搞调研的老师套上了,后来就读了这个老师的在职硕士研究生后来又继续读博士了。其实他连本科都没有读过。”

“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什么人才?在新华社他连新闻的边都没有碰过。”

“当领导的有几个是搞新闻出身的?只要……”王副总觉得一时失言立即将冒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仲秋知道一向谨慎的王副总说出这几句话而且是面对他这个下属,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没有对王副总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下楼,钻进了车里

都走了,阳昆去学校了梅子上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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