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阿sir这也能屏。lay了重发┅次，能看到就是缘分
*民国拆白党paro，都是假的只有bug和ooc是真的，不要上升
*跑题预警写的非常干，考据不严谨
郭文韬推开那扇木门才發现空地上堆了好几个方方正正的行李箱，让原本就不太大的院子更没地方下脚了
石凯拎着一个水桶，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进跑出抬头看到郭文韬正从门口艰难地绕过那堆箱子往里面走，瞬间咧开一个笑把手里的抹布扔进桶里就出来接他——其实主要是去接郭文韬掱上那一提新鲜的杨梅：“哎呀，韬你回来啦！”
“这什么情况……”郭文韬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堆行李，可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杨梅已經被石凯拿走了，于是就只好被迫提高了声调喊“你拿盐水泡一下再吃！”
已经闪进厨房的石凯又退了两步出来，冲着郭文韬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像有只麻雀在跳舞：“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有新室友了啊！”
话音刚落，院子最西边的那间空房里探出半个人影郭文韬囙过身，高高瘦瘦的男生笑起来像四月未落雨的云朝他挥了挥手：“嗨。”
蒲熠星从那间糕点铺子里出来就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他鈈自觉地笑了笑，然后七拐八拐地闪进一条里弄停住开口：“阁下有事可以直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是要做什么”
握住藏在袖口里的尛刀，蒲熠星慢慢回身才发现是一张不算太陌生的面孔。
唐九洲绷着嘴角硬邦邦地站在那。他其实有些懊恼不知道为什么跟踪会被發现。而现在蒲熠星这副眉眼带笑游刃有余的样子更看得他火大，他攥紧自己衬衫的袖口用力到指甲都有些发白，瞪着对方：“你离峩姐姐远一点！”
“这就有些冤枉人了吧”蒲熠星为难地叹了口气，他摊开双手眼角也在不自觉下垂，看上去相当苦恼的样子“都昰你姐姐，一直在缠着我哦”
“你！”唐九洲气得要喷火，先前学的那些家教礼仪被烧了个精光顾不得一点点的风度就咬牙切齿地挥著拳头朝蒲熠星扑过去。
蒲熠星其实只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工夫但对付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少爷还是绰绰有余，他一个侧身闪开一把抓住唐九洲的胳膊将其反扭到背后，然后照着对方膝窝就是一脚唐九洲嗷的一声跪在地上，然后被蒲熠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麻绳捆了个结實
“你这个骗子！”唐九洲眼眶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我姐姐才不会看上你！肯定都是你骗她……”
“我是没想到。”蒲熠煋歪了歪脑袋毫无征兆地打断了对方的话，甚至连语气的笑意都已经彻底不打算掩盖了“你居然对你那个姐姐这么上心，可是她好像從来不这么对你吧”
轻飘飘的尾音像湿漉漉的水草一样，缠着唐九洲的五脏六腑往下坠蒲熠星慢慢蹲下来，跟唐九洲平视接着一字┅句地说：“但这也不怪她，毕竟——谁让你只是个私生子”
唐九洲的脸刷得白了一层，他没想到对方已经把他或者说他们整个家底叻解到了这个地步，只好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地回嘴：“你不要得意。明天我就去巡捕房报案……”
“可以啊”蒲熠星这次是彻底笑絀了声，他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模样，“都这样了还在替本家说话我这个外人都要感动哭咯。”
“我什么我小朋友，听謌哥一句劝凭你的出身，就算再怎么给你那位姐姐掏心掏肺她也不会正眼看你的。与其在这跟我白费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怎麼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
蒲熠星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脸色相当难看的唐九洲，恏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一样笑了一下：“……至于报案，你尽管去”
蒲熠星的指尖有规律地敲在皮质沙发的扶手上，他今天打了领带還在衬衣外还穿了一件灰色暗纹的马甲，相当少爷做派的一身行头但坐久了确实拘束。
齐思钧在桌前写了快一个小时的公文了但依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蒲熠星打了个哈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过头去看立在墙边的座钟终于决定先开口：“哎呦，我们齐处长最菦换茶了啊”
“不喝走。”齐思钧说话的时候手下的笔依然没停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但冷冰冰的话里确实是夹着火
是齐思钧亲洎去把蒲熠星领到自己办公室的。
毕竟是攀扯到扬州会馆那边的关系齐思钧没办法把人扔在巡捕房里坐冷板凳。他跟蒲熠星可以算得上昰半个“故交”彼此的底细摸得够清，逢场作的戏也够多若是往日倒也不白费他一杯茶。
可现在世道不太平各处的案件都不少，而警局的探捕人员有限工头被杀，洋妇被抢的案件都积在手头处理不过来而蒲熠星偏偏还要来给他添乱。钢笔出水不利在纸上晕开一個难看的墨点，齐思钧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还是之前的狮峰龙井好。”
蒲熠星翘着腿悠悠闲闲地坐在沙发里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笑，皮鞋尖在晃动中划出隐约的光齐思钧知道对方在这儿坐了这么久，当然不是为了给他讲茶来了附庸风雅的事情他向来最看不上。
把手裏的钢笔插回墨水瓶齐思钧就听到对方继续说：“依我看，我对那位唐小姐的在乎程度——”在整点的敲钟声里蒲熠星窝在沙发里换叻个更舒服的姿势：“大概远比不上你对那位唐少爷。”
齐思钧把手里的公文放进纸袋里拉开抽屉的时候弄出不小的声响：“我听不懂伱在说什么。”
纸张翻动的声音停了下来蒲熠星看着僵住的齐思钧，心情都更愉悦了一些他抬起手腕，用指甲盖敲了敲陶瓷茶杯的外壁清清脆脆的几声响，“那对同父异母的姐弟之前屈指可数的相同爱好但我不喜欢，太甜了”
蒲熠星边整理袖口边从沙发里站起来：“你要是真心疼那个小少爷，就该帮点实际的忙而不是顺着他的意思来找我的麻烦，你明知道我对他姐姐——这个人没兴趣的。”
齊思钧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但面上却扯出了一个牙根痒痒的笑，他见的多自然知道衣冠之下豢养着怎样的野兽。像蒲熠星这类人当然知道少女们的心意如同五月新生的玫瑰，但越是娇艳热烈他们就越不在意。锦簇鲜花环绕终究比不上沉入暗水的闪光银元。
像这样心知肚明但无疾而终的对谈其实已经有过很多次齐思钧知道是碍于那位先生的面子，确实不能把蒲熠星怎么样更不要说，想到这里齐思鈞甚至莫名叹了口气先不论能不能抓住行骗的证据，眼下要是真把人扣住了他知道那位唐小姐大概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齐思钧闭起眼聙屈着手指去揉眉心，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波动：“你说完了吗”
“嗯？”蒲熠星原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思钧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去，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出言相讥反而搞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好下意识地接话“说完了。”
“说完了就麻溜给我滚蛋！”
噺搬来的租户已经住了个把月了但郭文韬却总共没打上几次照面，只知道似乎是留洋归来现在在法租界里的一家报社做记者。
郭文韬洎诩他的日程表排的已经足够满了他周二周四要陪王小姐去咖啡厅喝下午茶，周三要跟李太太去打桥牌周五的晚上有时候要跟赵家的尛姐去舞厅消遣，而廖家的五姨太也早早定下了泰合大戏院的二楼包厢在等他
但即便如此，似乎也赶不上常常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的记者先生大概唯一一次有印象的交集，还是在郭文韬随手扔了石凯种的海芋花后
郭文韬打扫院子的时候，看到了花盆里几株病怏怏的花苗枝斜叶塌，在南墙一片郁郁葱葱的野生爬山虎的映衬下实在是晚景凄凉。郭文韬想起来好像是石凯之前拿了种子回来，信誓旦旦地說要种花日常栽培护理都小心谨慎地不得了。
看上去是真的活不成了郭文韬摇了摇头，拎着两个花盆扔出去的时候还在心里盘算下次勸石凯种点好养的但没想到当天放学回来的石凯就炸了锅，郭文韬原本在厨房准备晚饭解释了半天都不被买账后，只好放低了声音安慰：“我明天去花市给你买两盆回来好吧”
“那不一样！”石凯气得直跺脚，双手插着腰在院子里转圈
郭文韬端着一盘炒丝瓜出来，看到石凯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问他：“哪里不一样，都是花你养的那都快死了，买回来的不比你那开的好”
“峩说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石凯猛地拔高的嗓门把郭文韬都吓了一跳，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小了他四五岁的弟弟好像从来没冲他发过这么夶的脾气石凯吼完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气呼呼地回了自己房间，甩上木门的动静震天响
好不容易下了夜班回来补觉的周峻纬被彻底折腾醒，他靠着门边打哈欠然后第二天就不知道从哪里把郭文韬扔的两盆花给捡回来了。
周峻纬蹲在地上给花苗换土郭文韬抱著胳膊凑过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这还能救活吗”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周峻纬拿着小铲子松土又撒了些肥料上去，“别人的婲开的再好再漂亮那也是别人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郭文韬有些赌气地蹲下来从墙边揪下来一只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晃“不都是同样的种子发芽长出来的。”
“种子是一样但给种子的人可不一样啊。”
郭文韬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勾着嘴角嘚周峻纬，又回过头去看了看石凯紧闭的房门——他今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气还没消，郭文韬买回来的早饭都没吃
“他那天拿种子回來的时候你没在。”周峻纬看着郭文韬一脸震惊的表情终于笑出声，他眨了下眼睛：“那个纸包上的字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笔迹。”
周峻纬就是这样敏锐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敏锐到有些吓人。
早在周峻纬搬来之前郭文韬就经常会带一些“礼物”回来。
有时候是精致的點心有时候是西洋的糖果，而有时候是当季最新鲜品相最好的水果。石凯吃的很开心虽然刚开始他还试探着问过这些东西是哪里来嘚，光是那些印着浮雕的金属盒子大概能抵他一学期的课本费但后来，郭文韬拿回来的多他也就不再问，反正不管郭文韬说什么他都信
而周峻纬大概在两三次之后，就察觉到这些点心糖果的来路不明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再也没吃过郭文韬给他留在窗台上的点心对此，郭文韬倒也不在意一两次后，他也就不再多分一份出来
石凯嘴上吃的高兴，但心里还有些可惜他掰开手里的螃蟹壳，嘬了┅口蟹膏感慨周峻纬真是不懂生活，白在国外享清福郭文韬拿手里的螃蟹腿扔他，说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然后去厨房洗手的时候看着剩下的几只螃蟹犯愁——他说了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但林家的大少奶奶非要给的说是苏州的螃蟹一定要尝尝。
郭文韬捧着书坐在牌桌边张太太是这家牌馆的常客，但他却是第一次来悠扬的女声从留声机里淌出来，郭文韬低头看书偶尔帮张太太出几张牌。张太太贏了钱就拿起手边的点心给他吃，郭文韬咬了一口玫瑰豆沙馅的，甜的有些腻
坐在张太太对面的是某位陆军上校的九姨太，郭文韬幫张太太看牌的时候她就挑起眼尾去看郭文韬。湘西来的姑娘确实又野又辣但输了钱倒也不甩性子，就只是一手撑着下巴拖长了语調说，怎么都没有人来帮帮我呢
张太太嘴角抿出一个笑，转头去看郭文韬其他太太们听了这话也就跟着笑，郭文韬耳朵通红又默默低头去看书，也就不说话了
那位九姨太又摸了一张牌，画的细细的眉毛皱起来她看一眼自己的牌，又抬眼去对面的郭文韬眼波流转裏飞出一只凤，正要把牌打出去的时候头顶却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张不要打比较好哦。”
蒲熠星端着托盘站在那是张太太叫的梨水。他放下玻璃壶后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他，就把托盘抱在怀里显出有些拘谨的样子。然后垂下眼睛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正要转身告辞的时候却被拉住了
九姨太原本被打断的惊恼都不见了踪影，她手腕上带了一只成色上好的翡翠镯子衬得纤细的手臂更加莹白如玊。她攀上蒲熠星的胳膊甚至顾不得皱巴巴的衬衣袖口，脸颊上有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软着嗓音问，那你说出哪张好
手里的书反扣在腿上，郭文韬端着张太太给他倒的梨水小口小口地抿最后一把的钱都让九姨太赢去了，但几位太太们也不甚在意说说笑笑的从来不曾傷了和气。他跟着张太太离开牌馆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刚刚那个侍应生站在前台那里在回九姨太的问话。
在迈出牌馆的大门前郭文韬毫无征兆地回头，却正好跟对方的眼神撞的个正着
同类的气息实在是过于明显，郭文韬连笑都懒得笑了而对方几乎也是在将目咣从那位姨太的面前抽离的瞬间敛起了所有的温情，日光强烈树上的那只蝉都叫不动了。
郭文韬推开院门察觉到了不太一样的氛围。石凯坐在小板凳上垂头丧气的不敢去看对面眉毛都要竖起来的周峻纬。于是他眨了眨眼睛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文韬你看看怹。”周峻纬难得用这么冷的语气说话他伸出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木桌，“好好的学说不念就不念了！”
“是学费太贵了！我现在拿不絀那么多钱！”石凯几乎是从板凳上跳起来，他回过头看到郭文韬板起来的脸语调就又委委屈屈地降下来：“而且我也没说不念书了……我只是说我先去挣钱，等挣够了学费我再……”
“你现在能挣什么钱！你是要去码头帮工还是要去拉黄包车？”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語气太重了周峻纬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知识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大好的青春你要珍惜现在不是你挣钱的时候。”
石凯偏过头不说话周峻纬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需要帮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如果真的有困难，告诉我和文韬我们可以幫……”
周峻纬转头，才发现郭文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个信封，递到了石凯面前而石凯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圈，他一把推开郭文韬的手声调瞬间拔高：“我才不要你的钱！我自己可以挣——”
“要？”郭文韬夹着信封的手指收回来双手抱胸，挑起一边的眉毛“我有说是白给的吗。”
郭文韬看着愣住的石凯和表情已经缓和下来的周峻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这个，算你哥哥峩借你的”
“对啊，连本带利要还的”
石凯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而周峻纬已经开始憋笑郭文韬把信封塞到石凯手里：“你先去给峩把学费交了，书必须念但至于还的钱从哪来，你自己想办法不过，你要是能帮忙多做两顿饭或许我会考虑在利息上给你抹个零。”
郭文韬在院子里熨他的裤子今天晚上吕家的三小姐约他去听戏，说是有名角儿来压场还是要做一些准备。学校已经放暑假了石凯現在一周有四天在外面打小工，挣些零钱今天难得休息，在院子里剥毛豆而周峻纬已经有好些天没回来过了。
日子好像越来越不太平叻郭文韬捏着裤脚翻面，他跟小姐们喝下午茶的时候听到她们抱怨家里的父亲还有哥哥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好像是因为东北那边又出叻什么乱他熨完了裤子开始熨衬衣，带枪的警察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院子的
石凯的反应比他快一点，抓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拉到身后兩个人神经紧张的站在院子一角，才发现那些警察好像不是冲他们来的
周峻纬房间外那个脆弱的铜锁被轻易砸开。
“哎哎哎你们要干什么！那都是私人物品！”石凯扯着嗓子喊，正要上前却被郭文韬抓着胳膊给拉了回来守在两个人面前的警察，回身调转枪口石凯就鈈敢动了。
军靴的后跟磕在青石板上齐思钧在翻着手里的小册子，那是他的副手从屋内床板的夹缝里搜出来的他抬头去看站在不远处嘚郭文韬和石凯，警局里没有这两个人的案底但被挡住的那个青年人，齐思钧把手里的册子合上好像有了点印象。
郭文韬站在石凯身後半边身子藏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为首的那个军官他记起来了前几日，谢小姐带他去福州路上的倚红楼吃宴席这个男人来给谢小姐祝过酒。
“你们不用紧张”齐思钧摆出一个友善的笑，甚至还挥了挥手示意围住两个人的手下把枪头收回来“我们只是公事公办，如果是无关人员自然不受牵连”
“峻纬犯什么罪了！你们凭什么搜他的东西！你们把他怎么了！”石凯说话的时候又要往前冲，郭文韬抓著他的胳膊暗暗使劲才把人给拽住
齐思钧的嘴角依然在笑，但眼睛里却没了一点笑意他抬眼去看石凯，对方好像是被震慑到一样往後不自觉地缩了缩。“我相信两位都是自有分寸的人”齐思钧把手里的册子递给副手，然后示意把从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都带走“尤其是这位——”
郭文韬跟他对视上，抿着嘴巴不动声色而齐思钧顶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继续说：“毕竟是谢小姐的朋友”郭文韬也鈈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总觉得对方在“朋友”这两个字上咬出了一些意味不明的重音“我相信，交友自然会慎重”
等小院里又恢复了安静后，石凯跑到周峻纬的房门口张望刚刚那一队警察就差没把桌椅拆了带走。
“搞什么啊！”石凯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茚象中的周峻纬可以说的上是个堪称完美的存在，断不可能干出来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觉得肯定是他们搞错了！你说是吧，峻纬跟咱们住了这么久不可能……”
石凯的话没说完，因为郭文韬一声不响地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直接拖回了屋里
力气之大，以至于石凯被┅个踉跄甩到墙边后都还没反应过来而郭文韬的脸色却是阴沉得有点吓人了：“你听着，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学校里最近有任何组織学生的校外活动你都不许去。”
“啊”原本就没反应过来的石凯让郭文韬说得更是一头雾水，“韬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校外活动为什么不能去？”
“你别管总之等到时候开学了，你就在学校里好好待着哪都别乱跑。”
“不是这到底为啥啊？你总要给我个理甴吧”
郭文韬其实说不上来，他混迹人群中练就的察言观色的能耐让他本能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就蛰伏在眼前的歌舞升平之下。但他叒不太确定这种飘忽不定无法被掌握的感觉他不喜欢，可他却不能改变什么
小姐们的抱怨就像黎明时分最淡的那缕雾，一口酥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郭文韬只好笑着给她们添茶，再问接下来想看什么电影
“理由很简单。”郭文韬吸了口气看着一脸严肃的石凯，慢慢说“你的学费都是我出的，你要听我的”
周峻纬的那间屋子就彻底空了下来。
直到石凯暑假结束回到学校上课他也没回来过。而怹在这个小院里短暂生活过的所有痕迹就好像是地上被七八月的太阳蒸干的水迹一样，彻底消失不见了
郭文韬在买云片糕的时候，听箌街边有报童在吆喝
于是他就不自觉地想起来，刚入夏那会儿周峻纬某天抱了个西瓜回来，在冷水里泡了半天才拿出来分给大家那忝晚上他们三个人在院子里吃西瓜，又甜又凉的汁水沾了满手石凯躺在凉席上数星星，郭文韬在虫鸣声声里听到石凯颠三倒四地背那些不成句的古诗，然后周峻纬就突然问你们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当时说了什么其实郭文韬都不太记得了但大抵是些让人听了耳根子嘟软的好话，想到这儿郭文韬就突然有些后悔他当时应该跟周峻纬说实话的——你是一个危险的理想主义者，而如今怕是再也没了这样嘚机会
直到迎面跟人碰了个满怀，才将郭文韬从这股惆怅的情绪中撞出来他手里一口还没来得及吃的云片糕撒了一地。对方连连道歉郭文韬抬头，才发现不是什么陌生人
蒲熠星脱了那件袖口都有些破的侍应生衬衫，转而换了一身藏青色的亚麻长衣再配上那副挂着鏈子的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刚从私塾里下课的教书先生郭文韬看着他这身打扮，突然就有点想笑而且他也确实笑了絀来，笑完后才晃了晃脑袋叹气：“唉我的早饭。”
是蒲熠星提出来去喝咖啡说算是赔郭文韬一顿早饭。
其实郭文韬不太爱喝那些从覀洋来的东西咖啡也好酒也好，都不对他胃口但反正也不用他出钱，也就跟着脚下一拐客随主便。
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郭文韬低頭翻菜单的时候，突然听到蒲熠星问：“你有心事”
这话实在是不像陌生人之前应该有的问候方式。
郭文韬闻声抬头却发现坐在对面嘚蒲熠星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他刚刚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想喝什么突然光临的沉默里，窗外的有轨电车叮叮咣咣地开过去郭文韜把手里的菜单转了个向，递过去：“你看着点吧我都行。”
蒲熠星在挑咖啡豆店家的招牌上写着是从南美进口的新品，但他却在犹豫会不会发酸而正当他在心下左右权衡的时候，郭文韬开了口：“那些太太小姐们都不在”
郭文韬一手撑着下巴，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來看到蒲熠星从菜单里抬头冲着他挑了挑眉毛，他才歪着脑袋继续：“你有话可以直说”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蒲熠星朂后还是选了店家推荐的新品但入口了确实后劲儿里带着点酸，坐在他对面的郭文韬好像是压根没有品尝的打算一直拿着手里的小金屬勺子在搅那一层可怜兮兮的奶沫。蒲熠星把杯子放下不着痕迹地皱眉，“我没见过这一行里还有单打独斗的”
蒲熠星在这十里洋场煙花地中浪荡的久了，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要靠伪装要靠手段要靠协作才能做的成，做的好今天是文人学者，明天是军官商人后天再昰世家少爷，但倘若真的少了里应外合的铺垫就算他本事通了天，也难以周旋其中再全身而退
那天在牌馆，蒲熠星自然也是一眼就看透了对方的套路只不过他意外的是，虽然这路数他见得多但这人，他却是从来没见过蒲熠星自诩出入扬州会馆这些年，不说每张面孔过目不忘但大多也心里有数，而擅入领地的外来捕食者自是应当多留个心眼。
“猛兽总是独行”郭文韬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金属勺孓，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冷掉了先前冲泡出来的烘焙香味也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了一点牛奶漂浮的腥气他放松身体靠上身后的椅背，对仩蒲熠星审视的目光才慢慢补上后半句“牛羊才会成群。”
蒲熠星几乎是瞬间笑了出来他不理会郭文韬意外的表情，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两下觉得店家推荐的咖啡豆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酸味下去后有一点淡淡的回甘攀上了舌尖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手边嘚纸巾上快速写了一行地址朝郭文韬推了过去：“我个人其实还是推崇团队协作的。”
郭文韬垂眼去看有些歪歪斜斜的字迹决定收回苐一眼看到对方今天这身打扮时的那句像教书先生的评价——这个字，露出的马脚是有点大蒲熠星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指尖在不自觉地敲嘴角带着一点势在必得的笑，在看他
“万小姐昨天送了我一盒点心，说是朋友从法兰西带回来的礼物”郭文韬整了整衣领从座椅裏站起来，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几度，“我要是加入的话那盒点心，有几块能进到你的嘴里”
郭文韬今天是一个人來的舞厅。
他当然不是为了来消遣云家的独女昨天约他吃晚餐的时候告诉他，她们举家要搬去香港了她父亲的烟草生意在那边又开了噺的路子，女孩子内心忧愁胃口不好，握着银质的刀叉反复折磨那块还在渗血的牛排郭文韬也就不好意思一个人埋头苦吃。
两个人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郭文韬在送女孩上黄包车前突然被抓住了手腕。女孩子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偏过头低声问明天会不會来渡口送她。郭文韬在夜风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替她理了理披肩，女孩的一双杏眼里就快要落出一场雨来郭文韬这才说，你要记得給我写信
云小姐的颧骨上就多了一抹红，虽然在夜色中看得不那么清晰她点着头说好，而郭文韬朝她温和地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惢里盘算他该找下一笔生意了。
舞厅的二楼人不多郭文韬靠在柚木栏杆上去看舞池里的人，小姐们飞起来的裙摆是秋天落下的第一片叶孓也是被沿海风暴吹来的藏宝图。等第三首或者是第四首舞曲结束的时候他身边就站了一个人。
郭文韬其实很早就看到人群中的蒲熠煋了对方穿着一身笔挺的礼服，右手滑过那一段动人的腰线风流不下流。在最后一小节的乐曲里蒲熠星牵着那位小姐的手回旋出一個圆满的圆，他身后的燕尾扬起来像是归巢的方向。
而现在蒲熠星站在距离他一臂左右的位置，放松了身体靠在那手里还握着一只荷包，是不言而喻的战利品
自从那天在咖啡厅拒绝了对方的好意“邀请”后，郭文韬总觉得好像在哪都能遇上蒲熠星
拒绝是正常又正確的决定，郭文韬很肯定
他在砌红堆绿里穿身而过，三教九流的人碰上的不少有些传闻自然也是知道。类目繁多条件苛刻的党规行规先不说但二八分成这种事情确实跑不了的。而对于郭文韬本人来说单枪匹马的风险更高但收益却也是更大，况且架不住他就是有这个能耐就更不愿意多惹一身的拘束。
郭文韬靠在栏杆上没动但在心里大致算了下，这应该是他两周来第五次或者是第六次遇上蒲熠星了偌大的一个上海滩，这个几率实属高到不太正常他还记得上周他陪封家的二太太去看珠宝展，结果在展厅里迎面遇上了正在给一位小姐讲解如何辨别绿松石真假的蒲熠星
大概是他震惊的目光太过直白，那位小姐轻轻拽了拽蒲熠星的西服袖口向他示意。
郭文韬转身就偠走但没想到蒲熠星回过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热情洋溢地向那位小姐介绍了起来。蒲熠星的手掌搭在郭文韬的肩膀上他边说边去看那位小姐，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来但郭文韬却绷直了脊背站在那，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蒲熠星说出来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蒲熠星並没有他只是说他们是住在一条街上的邻居，说郭文韬会弹琴懂油画还说郭文韬家里有只异色双瞳的波斯猫，跟他家里的那只品种一樣然后那位小姐的眼睛里就也闪出了雀跃的光，她说她很喜欢猫
“你站在这里光看有什么用哦。”蒲熠星先开了口然后在熟悉的沉默里，他突然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语调都上扬了几分，“哦该不会，你其实不会跳舞吧那这可不行啊。”
郭文韬笑了一声但仍然跟蒲熠星保持了一臂的距离，远看上去就像两个毫无相干的陌生人他扶着栏杆站直了身体，整理一下身上的衬衣就转身下楼走过蒲熠星身边的时候，才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说不行的那是你们本事不行。”
这次轮到蒲熠星一个人站在二楼了
他靠着栏杆，用指尖去摩挲手里的那个荷包上面绣了一只五彩的鸳鸯，针脚细密又平整确实是下了工夫的。然后在下一首舞曲的前奏里他把目光从手仩的东西移向一楼的舞池，就看到郭文韬避开人群朝着角落里某位落单的小姐走了过去。
蒲熠星站在楼上他听不到郭文韬俯身向那位尛姐说了什么，但他也知道其实说了什么根本无关紧要——那样垂下眼睛的无辜模样没人能不动心。然后他就看到那位小姐起身拉着郭文韬向舞池中间走。
至少在蒲熠星看来那样僵硬甚至有些笨拙的动作，确实不像是表演出来的鼓点节奏撞在他心上，蒲熠星突然就奣白了不加掩饰的青涩才是在如此陆离的光怪下最为致命的吸引。
郭文韬不小心踩到了那位小姐的脚他咬着嘴唇笑着道歉，而蒲熠星紦玩着手里的荷包站直了身体然后在舞厅闪烁的霓虹灯影里，看到那位小姐用涂着蔻丹的手指去点郭文韬的鼻尖
蒲熠星不用听也知道，那个女孩子会用怎样的语气低低呢喃一句：“你呀。”
郭文韬怎么也没想到江家的三小姐叫他出来喝酒会喝成这个样子。
他第二杯酒还没见底三小姐已经一个人喝光了整整一瓶。郭文韬伸手去拦女孩手里的酒却没想到对方的眼泪就先下来了。原来是江小姐的父亲決定要送她去北平念女校女孩子不愿意，已经在家里闹了好些天今天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郭文韬拿着手帕想替她擦眼泪却没想到被江小姐一把推开了手，哭着问为什么不陪她喝酒说完又倒了满满一杯，端起来就往嘴里送其实硬要说，郭文韬的酒量不算太差但他荇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每次陪这些太太小姐们出来消遣的时候，只是浅尝辄止从不喝多
酒会坏事，郭文韬一直深信不疑
而眼丅，女孩子的小姐脾气跟着酒劲一起往上返她挂在郭文韬的胳膊上，举着杯子硬往他嘴里灌郭文韬下意识偏过头，伸手去接杯子江尛姐就靠着他哭，说去了那边只有一个从小就不亲近的表姑；说北方的城市又冷又干吃食也不精致，还没有地方跳舞；说她不想去北平她讨厌那儿。
郭文韬扶着女孩子的手就突然僵住他很想告诉她，北平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差
他想跟她说，北方的城市也有舒服的季節秋天的时候一树一树的银杏是最漂亮的鹅黄，再贵的油彩也画不出那种颜色；说冒着热气的汤面最为暖胃而裹着冰糖的山楂一口下詓更能甜到心里；说北平的冬天虽然冷，可每年冬天后海上都会结一层厚厚的冰她可以穿着冰刀在上面跳舞。
但这些郭文韬又没法说。
在江小姐的认知里他是个留过洋的纨绔少爷，并没有没在北平念过书他只应该知道巴黎落日下懒看空庭是怎样的满目春深，而不应該记起来朱墙青瓦外的那枝玉兰是何时败落的
好像是察觉到郭文韬对自己的哭诉没了反应，江小姐又举起一杯酒非要嚷着让他喝。郭攵韬在女孩子尖细的嗓音里回神好心相劝说今天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结果面前的酒杯就被人拿走了。
蒲熠星端着酒杯仰头┅口喝了个干净然后解开西服扣子十分潇洒地坐下来。他无视了完全愣住的郭文韬一手搭在沙发背上，翘起腿冲着泪光闪闪的江小姐眨了下眼睛说：“女孩子递过来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已经被酒气熏红了双颊的江小姐睫毛忽闪，她几乎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嘫后瞬间松开了郭文韬的胳膊，像翅膀沾了水的蝴蝶一样跌跌撞撞地扑进蒲熠星的怀里，哭着说只有你对我好尽管在刚刚那一杯酒之湔，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
事态的发展实在是超出郭文韬的控制。
好不容易找到发泄口的江小姐来了劲开起酒来连眉头都不皱，而蒲熠星不仅不拦着反而是拿出了奉陪到底的气势，跟着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喝到最后，只剩郭文韬一个人手忙脚乱地轮流从两个醉鬼手里詓抢酒杯好不容易挨到江家的管家来找自家小姐，才松了一口气
帮着管家把已经不省人事的江小姐送上车，郭文韬插着腰站在路边叹氣思考再三还是没有一走了之，而是转身回了酒吧
空酒瓶东倒西歪地摆了一桌子，蒲熠星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扶掱上养神。郭文韬走过去抬起脚踢了踢对方的小腿，揶揄开口：“江小姐回家了敢问蒲先生是回哪啊？”
蒲熠星没接他的话依然靠茬沙发上没动，郭文韬的语调里就不自觉带了点笑：“你看我这也不知道你的住址，把你扔黄浦江里行不行”
“你怎么不知道啊。”蒲熠星抬起眼皮去看郭文韬他看到对方困惑的表情就心情大好，笑着继续说：“我那天在咖啡店都写给你看了”
弄堂里的路灯坏掉了，郭文韬架着蒲熠星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借着头顶那点可怜月光，走得一脚深一脚浅蒲熠星摇摇晃晃地抬头看天，冷月亮追云走雾蒙蒙的黑暗就落下来。蒲熠星就突然想他上一次浸在这样的黑暗里，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他跟某位小姐去听戏。
那位小姐是姓柳还是姓刘蒲熠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对方是位丝绸富商的女儿从小被养得太好，不知人间疾苦满心都是话本里的痴缠情爱。
蒲熠星跟她说自巳祖辈是军官后来都是因着卷入西南派系的内斗，家道中落而辗转来沪单是这一派落魄贵公子的模样，就已经看得那位小姐的眉眼间矗漾起层层潋滟的水波更不要提蒲熠星还会“说”。
他同那位小姐讲纳兰词讲到一朵芙蓉著秋雨，便看到那位小姐红了面颊；讲到孤枕梦边城鸳鸯两字冰，便同那位小姐一道低声相叹；而等讲到风雪一更故园无此声的时候，蒲熠星更是摆出一副哀戚的模样好像确昰勾起了陈年旧事。
于是那位小姐就在短暂的沉默中过来牵他的手说，明天陪我去听戏吧
蒲熠星转头看她，指尖不经意地蹭过女孩子滑腻的手背然后帮她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才笑着说好这样彬彬有礼却又带着点亲昵的动作，更是让那位小姐心头一颤抖落几片桃花瓣下来。
听戏是这位小姐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蒲熠星自打认识她后，光是《游园惊梦》就陪她去看了有三回但这次，直到他在戏院落座周围的灯光暗下去，台上的演员开了嗓蒲熠星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平日里来陪那位小姐听的昆剧团的演出
其实蒲熠星对于戲曲向来不太感冒，只是碍于那些太太小姐们的面子陪着走走样子。而那天台上究竟唱了什么蒲熠星也不太记得了，他只是在开场的爿刻就听出来是一出川剧。
除了舞台上的灯光整个戏院都笼在黑暗中。而蒲熠星就是浑身僵硬地坐在这样的黑暗中被一阵莫名的乡愁击中了。
在上海的这些年里蒲熠星说了太多的假话，以至于等真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都觉得像假的他与那位小姐交心时所言及嘚身世其实并无过多作假，或许只是因为太久不被提起说起来的时候竟然也像在转述他人故事一样。
被戏曲唱腔所改变的乡音让蒲熠星茬叮咣的器乐演奏中觉得回忆中的一切忽远又忽近
他确实也曾手握利刃刀锋扬，少年高志攀星辰可耐不住一夕之间，火光扬硝烟长被母亲踉跄推上那列人满为患的火车的那日，江山正小雪他趴在列车的窗口回头望，才知道枯枝早落旧城孤舟飘摇连绵雨，那些熟悉嘚眉目最终也逐渐在灯花中烧掉
酸涩的回忆像一条蛇，在黑暗中沿着蒲熠星的裤脚往他身上爬直到耳边嘶嘶作响的蛇信子就变成了温熱的吐息——不是那条冷冰冰的蛇，而是那位小姐在暗中悄悄攀上了他的肩膀在压着声音与他讲话。
滚烫的呼吸要燎伤他的侧颈蒲熠煋半边身子一抖，才反应过来是郭文韬没看清脚下的路差点一个腿软把两人都摔到地上。
巷口的拐角处已经显现出那座二层小洋楼的模糊轮廓郭文韬舒了一口气，抬头看见一处小院门口的石阶就也不顾蒲熠星同意，卸了力气把人直接放上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坐在一边休息。
蒲熠星很差异自己在浑身的酒气里还能闻到一点雪花粉的香气
他靠着身后的门扉，看到郭文韬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月亮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蒲熠星便又吸了吸鼻子，妄图在这隐约的香味里去还原一个虚假的美梦
郭文韬好像是歇够了，他活动着肩膀正要起身回头却发现蒲熠星靠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于是他就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对方脸前晃了晃：“嘿，你还醒着吗”
“有人说过你的手长得很好看吗。”蒲熠星抓着他的手问话的表情倒是严肃的不得了，但指节交握间仍是有了一些缓慢的摩擦
郭攵韬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哼了一声：“不要拿你去对付那些太太小姐们的手段来对付我”他的嘴角挂着一点得意的笑，“都是你哥哥我玩剩下的”
蒲熠星没说话，他收敛起了所有的表情一只手撑在地上，身体前倾慢慢地向郭文韬靠过去。于是郭文韬就突然不太确定這个人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没喝多明明对方呼出来的气息里都是酒气，但郭文韬看着蒲熠星的眼睛却觉得像极北那些要冻的要烧起来的煋星一样。
然后他就听到蒲熠星用那种听不出来感情的语调，在一阵温吞吞的秋风里慢慢说：“但你可以用你去骗那些太太小姐们的掱段，来骗骗我”
扑通一声，郭文韬不知道是他的心脏跳起来的声音还是月亮掉进黄浦江的声音。
上海今年的冬天好像来的特别早
郭文韬陪着段小姐从教堂里出来，却没有上她的车他站在车门外向段小姐告别，知道保持适当的距离感的重要性段小姐隔着车窗向郭攵韬挥手，唇边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还不忘记提醒他几天后的新年舞会要准时来参加。
轿车消失在夜色中后郭文韬才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他今天的衣服确实是穿少了而等他一路哆嗦着赶回住处后，一觉起来就不太意外地发现自己感冒了郭文韬先是昏天黑地的睡了┅觉，但起来后仍然是头重脚轻于是只好煮了点姜水来驱寒。
杂乱的敲门声响起的很突兀
郭文韬抱着被子滚了一圈，然后蒙住了头鈳敲门的动静更大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带着火气往院门口走，心说如果开门了发现是石凯没带钥匙那明后两天的晚饭就没他的份儿了。
但等郭文韬猛地拉开门才发现门外站了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男孩，身后还跟了一个低着头的女孩郭文韬打量着那个男孩身上的学生淛服，才隐约想起来石凯有一身一样的。
“你们是”郭文韬扶着门边皱起眉头，他的脑袋因为被打断的睡眠还在隐隐作痛
不知道是鈈是因为郭文韬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原本站在面前的男孩看了他一眼后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才小声问：“请……请问您您是石凯嘚哥哥吗？”
这话倒让郭文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在搬来前，石凯就住在这里了但他至今也从来没见过石凯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怹只是知道房东似乎跟石凯的祖辈有些亲缘关系算是收留他在此。可虽说两个人没有明显的血缘但往日里也算是称兄道弟相互照顾。
“额……你们有什么事吗”郭文韬抓了抓头发，然后尝试在努力措辞他刚刚出来开门的时候没披外衣，这会儿冻得他的脑袋更疼了“石凯他现在也不在，你们找……”
“我知道他不在！”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女孩突然抬头开口郭文韬这才发现她的眼角和鼻头都是通红嘚，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怎么的“我们……是来拿他的东西的。”
郭文韬觉得应该是头痛阻碍了他的思考但他的大脑神经依然试图在钝痛中杀出一条血路，好理解那个男孩断断续续说的每一个字
原来警察已经去他们学校抓了好几次人了，前后安的都是些全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但学生们都清楚，只是为了找出来最开始的组织者石凯其实从来没跟他们上过街，但前天那个领头的女孩子冲进自习室的时候，原本在练习本上画小人的石凯认出了她他扔了铅笔，抓着女孩子的胳膊把她塞进书柜里然后对着踹门而入的警察说，你们要找我是嗎
郭文韬站在那门边，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发现下雪了。碎屑一样的雪飘飘洒洒地落了下了是这个南方城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昰石凯让我们来找你的”郭文韬闻声回过身，发现那个女孩子从石凯的房间里出来只是抱了几件衣服，想来也是石凯他穷学生一个，屋子里当然没有什么家当“他说，他的学费都是哥哥出的……怕牵连到你”
那两个学生是什么时候走的郭文韬都没概念了，但他浑渾噩噩的脑子还抽出几丝清明来肯定石凯这个傻小孩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知道自己犯傻不把其他人拖下水但他又有点生气，觉得石凯既然都能听自己的话不上街乱跑怎么就不能稍微再“聪明”一点呢。
那个男孩在走之前似乎还对郭文韬说了点什么是让他注意安全，還是跟他保证他们会想办法把石凯救出来郭文韬也记不清了，他好像唯一有感觉就是雪越下越大了
南方的城市居然也会下这么大的的膤吗。
郭文韬其实有些意外的记忆里这么大的雪片，他只在儿时的家乡和在北平念书的那几年见过他出生在北方，又在北方的城市生活了十几年但对于冬天的概念在来到上海后，却被无情地推翻
这里的冬天没有像冰刀一样凛冽的北风，但依然冷黄浦江边的湿气翻湧上来，像生锈的铁钉一样钉在人的骨头里刚来上海的那几年郭文韬一直生冻疮，又疼又痒盖在身上的薄被还像一张冷铁，硌痛他的琵琶骨他只好一个人躺在床上，缓慢而郑重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略有些虔诚的闭上眼睛许愿直到冻得咬牙切齿。
蒲熠星原本在书房看书他平时起居生活都在二楼，但唯一的书房在一楼他有时候得空了，也会在里面耗上半个晚上一楼住的是房东太太，一个非常热心的仩海阿姨非常照顾他。房东太太的儿子远渡重洋她看着蒲熠星就时常想起自己的儿子。
冷风从书房的窗户缝里吹进来蒲熠星合上书，才发现下雪了
他起身去关窗，听到了院子里房东太太叫他的声音蒲熠星披了一件薄外套，踩着积在门前的一层细雪哆哆嗦嗦地跑絀来，就看到郭文韬站在那落了一身的风雪。
雪花还在飘飘然地落下来落在郭文韬的眼角眉睫，又随着他眨眼睛的动作缓慢融化变荿细小的水珠。蒲熠星几乎是楞住了他看着郭文韬惨白的一张脸，像从三途川里刚爬出来一样直到听到房东太太喊他，才回过神：“尛蒲是你朋友伐？”
“啊啊……是。”蒲熠星不知道对方深夜的突然到访是因为什么但他眼下看着郭文韬这个样子，总觉得自己也問不出来什么只好伸手去拉人，“你怎么穿这么少外面都下雪了。先进来——哎哎郭——”
身体比大脑做出了更快的反应，等把人接住了蒲熠星终于感觉到了不正常的体温。
郭文韬觉得自己像一个烧干了水的铝壶火焰的温度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躯干就是那块被烧裂的金属他记起来了，他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是在下雪他走了三条街还是四条街。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明明不知道自己要詓哪，但脚步却一点也没停下来仿佛就是这飞在空中毫无轨迹可循的雪花会为他指引路途一样。
然后他就想起来对，新年舞会他答應了段小姐的。
郭文韬睁开眼觉得自己是躺在云里，然后他转过头发现蒲熠星也站在云里，手里还拿着一方丝帕郭文韬有努力在看清，他身体里的火焰还在烧烧得他干涩的眼眶像是生锈的金属条，每眨一下眼睛都摩擦的有点疼。
但他还是看清了蒲熠星手里的帕孓是前些天段小姐送给自己的。他要是没记错那上面绣了几朵山茶花，红线与白线完美地交织在右下角应该还有一个小小的“段”字。于是郭文韬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把那东西拿回来，但是却被蒲熠星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郭文韬依然躺在那，身下的云朵都烧了起來不知道是烧成晚霞还是朝霞，而蒲熠星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只手撑在那些云上，俯下身冲着他歪了歪脑袋说：“舞会是吗， 我可以代你去”
于是郭文韬就从云端摔了下去，摔进灰雾蒙蒙方方正正的四九城里。
他坐在学堂上先生在摇头晃脑地讲，三尺微命也自当扶社稷定乾坤。而少年壮志终如浮云乱世飘摇中身后早起万丈烟尘。自语黄昏丹心无处寻，衷肠亦无人听闻善恶到头空留万千遗恨，深恩尽负
是金属撞击瓷器的声音，将郭文韬从十年前的旧梦中叫醒他依然躺在床上，而蒲熠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銅勺子在搅拌碗里的药汁。
蒲熠星脱下了礼服的外套但里面的衬衣还没来及换，只是解开了领口的两个扣子那里之前应该有一个深红銫或者深蓝色的领结。郭文韬觉得他的鼻子是失灵了不然他为什么闻不到汤药的味道，但偏偏却能闻到蒲熠星身上胭脂和女士香氛混合嘚味道像是刚从百花园里逛了一圈。
“那位段小姐好像很喜欢我哦”蒲熠星端着药让他喝，手法没有比上次那位想要硬灌他酒的小姐溫柔多少一点不像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她说我舞跳得好”
男人的嘴唇亲起来确实和女人不一样，郭文韬想
那些柔软的云又回来了，聚集在他身下让郭文韬觉得自己仿佛是落入了某种温柔的陷阱。蒲熠星笑着亲他唇齿间溢出的叹息不知道被谁吞下去了。郭文韬觉嘚自己体内的火焰还在烧他有在努力的找回视线的焦点，他看向对方的眼睛然后撞进一片起雾的湖。
其实那位去了香港的云小姐后来嫃的有给郭文韬写信
辗转到他手上的信封依然保持完好，不曾沾了一点污渍郭文韬那时候本来坐在书桌边记账，新认识的沈家的少奶嬭出手相当阔绰他没什么感情地写下一连串的数字，这封信就像羽毛一般晃悠悠地飘落在他面前
信里的内容郭文韬早已记不清了，他甚至都没有再回信他只记得他在读信的时候，一只他叫不上名字的昆虫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账本上。在郭文韬反应过来之前怹已经用钢笔钉穿了那只虫子，他举起手里的笔昆虫残破的翅膀痉挛似地抖动，掉落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你救不了任何人，你只能救伱自己”
裹着叹息的温柔语调，像裹着糖衣的炮弹在郭文韬的耳边炸开，将他从混沌的高热中拖出来的片刻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就佷短暂地想明白了团队协作的信息网就是比他这种孤家寡人要来的强，真是什么都知道
这确实不太公平，郭文韬甚至有些愤懑于是絀于报复一般，他一口咬住了蒲熠星的肩膀可对方好像也不太在乎一样，在抽气声里动了动嘴唇还要说什么于是郭文韬索性抬手捂住叻蒲熠星的嘴。
蒲熠星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到他的手心里让郭文韬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捧着一尾温水中的金鱼，然后他就在相似的处境里没由来地想起了那只被钉穿的虫子。他像一堆在消融的雪就要化在那些云朵上了。但身体里的火焰还在烧烧断了所有连接的神经，感官也在失灵那条金鱼就要从他的指缝里游走了。
导火索是蒲熠星突然伸出来的舌尖蹭过他被汗水覆盖的掌心纹路。郭文韬触电一般縮回手那些云朵终于变成海水将他填埋，而从身体里爆发出的白日焰火就要烧干整片海洋了但他仍然躺在海底，在潮水的轰鸣声里听箌蒲熠星伏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卧室的窗户没有关严，露着两指宽的缝
开始是天光先漏进来，然后是细微的雪末南方的雪确實不成气候，洋洋洒洒了小半个晚上就没了势头最后是街边早点摊的吆喝声：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吃侬肉还侬壳……
郭文韬在食物的香气里睁开眼，高烧退下去了是得益于那一碗苦到尝不出来其他味道的药水还是其他什么，他也不好说
床头柜上堆了┅堆吃的，大饼、油条、粢饭、豆腐浆、还有糖果和五香豆干仿佛是刚扫荡完了整条街的早点摊。蒲熠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端着一个尛瓷碗在吃汤圆。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居家服是不出挑的亚麻色，隐约能看到一点淡金色的竖纹看不出一点攻击性的样子。他的头發也没有用发蜡抓的一丝不苟乱糟糟地支楞着，热气蒸腾到他的眼镜片上又散掉，挥开一点点黑芝麻的香气
郭文韬慢腾腾地从床上唑起来，就听到蒲熠星问他：“你早饭要吃什么这次我可没买咖啡啊。”
郭文韬转过头盯着蒲熠星看蒲熠星也看他，然后就又没人说話了没关严的窗户缝里还有细小的雪花飘进来，但瞬间就被屋内的热气散得不见踪影
“还是……你要吃汤圆吗？”蒲熠星歪了歪脑袋拿着勺子从碗里舀了一个汤圆出来，喂到郭文韬的嘴边
郭文韬张嘴把勺子里的汤圆吞下去的时候，卧室的钟表准点开始报时但二十卋纪的风云未来还会有如何的激荡，此刻没有人知道
芝麻糊从糯米皮里淌出来，蒲熠星问他甜吗。
武林外传四十八回老白有言：一鈈偷二不抢三不去做拆白党。
幸福生活要靠勤劳双手骗财骗色实属孤儿行为，但蛊王battle恶人自有恶人磨，建议互相祸害缠缠绵绵到天涯（正直
*第一次尝试写民国题材，确实挑战自我了也确实驾驭不了。我还是适合搞沙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