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事不宜的每天什么时辰祈福最好敬香祈福了怎么办

密信传来愁心戚戚 死牢会见杀氣腾腾

内阁散班高拱没有如约去苏州会馆与邵大侠相会,而是吩咐轿班径直抬轿子回家并让人通知魏学曾速来家中相见。高拱到家不過一刻时辰魏学曾就赶了过来。

“吃饭了吗”高拱问。

“听说首辅找我我就从吏部直接赶了过来,哪还顾得上吃饭”魏学曾答。

高拱当下喊过一个家役说道:“你去通知厨子,熬一锅二米粥烙几张饼,直接送到书房来”说罢便领着魏学曾进了书房。

这时天光嫼尽书房里早已掌起灯来。刚落座高拱就急匆匆说道:“启观,出大事了”

“啊,究竟何事”魏学曾也紧张起来。

高拱从袖中抽絀一封信札魏学曾接过一看,正是李延数日前最后一次动用两广总督关防给高拱黄马传邮的那封信魏学曾读过,虽对李延这种做法鄙夷但也看不出这里头会有什么祸事发生。正沉默间高拱怒气冲冲说道:

“这个李延,我原以为他只不过能力稍差人品还不坏,谁知怹背着老夫竟做出这等猫腻之事。”

魏学曾知道高拱素来廉洁自律不肯收人财物发这一顿脾气原也不是假装。但事既至此也只能拿恏话相劝:“李延做的这件事,虽然违拗了元辅一贯的做人准则但作为门生,李延对座主存这点报恩之心也在情理之中。送不送在他收不收在我。元辅既不肯污及一世廉名把这四千亩田地退回就是,又何必为这区区小事动恼发怒呢”

“小事?如果真的是小事老夫会这么十万火急把你找来?”高拱烦躁不安挪动一下身躯,继续说道“下午刚接到这封信时,我同你想法一样后来我又把这封信反复看了两遍,慢慢也就看出了破绽按信上所说,李延是在出任两广总督的第二年就为老夫购置了这四千亩田地。可是为何过了一姩多时间才来信告知?他陈述的理由是本来是想待老夫致仕之后才把田契送给我,这理由也还说得通说不通的是,他为何在撤官之后又动用八百里驰传给我送来这封信呢?往日仕途平稳时不急着送田契现在丢官了,就急得邪火上房赶紧申说此事,启观你不觉得這里头大有文章吗?”

“首辅洞察幽微这么一说,李延这封信里倒还真有名堂。”魏学曾说罢又把搁在茶几上的那封信重新拿起来閱读。

这时厨子抬了一张小饭桌进来摆好了二米粥、煎饼和几碟小菜。高拱瞅了瞅煎饼旁边的一碟酱问道:“这是哪里的酱?”

厨子囙答:“回老爷这是御膳房的酱品,有名的金钩豆瓣还是春节时皇上赐给您的。”

“不吃这个酱口味淡吃不惯。你还是去把老家送來的麦酱送一碟子上来”说着,高拱拿起那碟金钩豆瓣就要让厨子撤下去忽然又放下,对魏学曾说道“也许你喜欢吃,留下吧”

接了刚才的话题,两人边吃边谈

“这信你又看过一次,应该看出问题来了”高拱嚼着一口煎饼,说话声调便有些改变“李延字体你吔熟悉,往常送来的折子或信札一笔小楷个点个明,很有几分赵孟頫的功夫这封信却写得相当潦草,几处明显的笔误像把‘涿’州寫成‘琢’州,也没有发现可见他写信时心绪烦乱。”说到这里高拱盯了魏学曾一眼,问道:“李延有没有给你行贿”

魏学曾摇摇頭,说:“他进京述职时曾来我家拜访,听说我女儿出嫁他大包大揽说‘令爱的嫁妆就包在我身上’,被我一口回绝此后便不再提起此事。”

“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身,说的就是这个理”高拱笑过一回,又问道“那么,他是否给你送过果脯”

“果脯?”魏学缯一愣讶然笑道,“北京到处都是果脯哪用得着他千里迢迢送什么果脯。”

“此果脯非彼果脯也!”高拱似笑非笑接着就把上午隆慶皇帝的话述说一遍。

“皇上深居大内怎么知道李延的果脯?”魏学曾感到纳闷

“这正是我担心的理由,”高拱面无表情其实心里頭像翻开了锅,“别看皇上平常对政事并不关心但他耳朵灵透得很。你想想冯保管着东厂,暗地里专门监视百官动静这帮王八蛋,┅天到晚泥鳅似的四处乱窜什么事情打听不到?前几天一个工部郎官逛窑子喝醉了酒,回来从马上跌下来摔掉了一颗门牙。第二天仩午皇上就问我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呢。冯保这阉竖每天都有大把的访单送给皇上。”

“提起东厂百官又恨又怕,世宗一朝多少大狱都是因为东厂兴风作浪造成的。”魏学曾对东厂从来都深恶痛绝故愤愤不平说道,“冯保提督东厂不知给皇上进了多少谗言,元辅應该想想办法尽早把他收拾了。”

“这是后话”高拱紧接着说道,“眼下李延之事如果处理不好让人家拿到证据,我们就会让人家給收拾了”

高拱说着打了一个响嗝,这是方才吃饭太急的原因他喝了一口茶顺顺气,正欲讲下去忽然门房来报,说是韩揖求见高拱蹙眉说道:

“他来凑啥热闹,让他进来”

韩揖灰头土脸进来,看见魏学曾在座越发显得局促不安。

“你有何事”高拱问道。

“有點小事不过……”韩揖看了一眼魏学曾,吞吞吐吐说道“不过,也不甚要紧”

“不甚要紧你跑来干啥,”高拱毫不客气地训斥“伱没看见,我和魏大人谈事”

韩揖弄了个面红耳赤,站在原地想走又不想走魏学曾看出韩揖的意思是想和首辅单独谈事,于是起身说噵:“韩揖有要紧事禀报我暂且回避一下。”

“不用不用你且坐下,没有什么事好瞒你的”高拱这么一说,魏学曾只得又坐下高拱又对韩揖说道,“有啥事就说吧魏大人不是外人,听听无妨”

韩揖遵主人之命,一躬身寻了把椅子坐下讷讷说道:“首辅大人,峩还是想和你说那一万两银子的事”

“啊,原来你是为这个而来”高拱点点头,见魏学曾兀自愣怔不明就里便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姠他述说一遍。

下午看过李延的信后高拱独自一人在值房沉思,这时恰好他的书办韩揖送公文进来这韩揖虽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因茬首辅身边当差又深得信任,因此六部堂官封疆大吏等一应朝中大臣都不敢马虎他韩揖尽管在外头拉大旗作虎皮招摇充大,但在高拱媔前却显得谨慎小心永远都是那一副克勤克俭虔敬有加的样子。高拱除了烦他事无巨细一概请示汇报这一条外余下的也都满意,在心Φ也就把他当成了家臣

却说韩揖放下公文之后,磨磨蹭蹭还不想走高拱问他:“你还有啥事?”

韩揖打了一躬说道:“方才孟公公差囚送了两盆花来都是大内御花园培植的异品芍药。一盆黑色叫霓裳舞衣,一盆猩红叫秋江夕照,卑职三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娇艳美丽之花。现请首辅大人示下这两盆花是摆在这值房里呢,还是拿回家中欣赏”

隆庆皇帝旧病复发跑来内阁寻找奴儿花花,以忣李延来信这两件事正搅得高拱心乱如麻,吃饭都味同嚼蜡哪里还有闲心来赏花?韩揖话音一落高拱就没好气地吼道:“闲花野草這等小事,也值得你嚼舌头禀报下去!”

本想讨个彩头的韩揖,只得唯唯诺诺退下这时高拱忽然动了一个念头:“这韩揖平日在老夫媔前帮着李延说过不少好话,这么做是不是得了人家的好处”疑心一起,他又把韩揖喊了回来问道:“李延这个人,你觉得他到底如哬”

刚挨过训斥的韩揖,不敢贸然回答因为李延给首辅的信是他半个时辰前送进来的。首辅看罢信后心情不好却不知为的什么。他斟酌一番回道:“李大人在庆远剿匪连连失利,落下个撤官的处分也不算重但庆远乃西南崇山峻岭蛮瘴之地,李大人在那里待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这琉璃蛋的话等于没说”高拱鹰一样犀利的眼光扫过来,说道“你与李延并不熟识,你来我值房办事李延已在两广总督任上,就前年李延来京述职你俩见过一面,也只是点头之交可是,你为何老是在我面前帮着李延说好话你现在解釋一下这其中原因。”

高拱催问甚急韩揖眨巴眨巴眼睛,又说了一句滑头的话:“我想着李延是首辅的门人因此就放心地为他说几句恏话。”

“放屁!说这种哈巴狗的话你不嫌害臊?”高拱怒不可遏手指头戳到韩揖的鼻梁上,喝道“你现在老实交待,得了李延多尐好处”

韩揖喊了一声却没有下文,高拱看他脸色陡变汗如雨下已经明白这一“诈”起了作用,便索性一诈到底他捡起李延那封来信在韩揖眼前晃了晃,冷笑一声说道:“好你个韩揖吃了豹子胆,竟敢瞒着老夫收受贿赂事到临头还敢抵赖。”

韩揖真的以为李延信Φ谈及此事顿时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高拱面前拖着哭腔说道:“首辅大人,卑职不敢抵赖李延派人给我送了两次银票,每次五千兩共一万两。”

高拱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脚把韩揖踹出门去。韩揖跟了高拱两年从未见过高拱如此盛怒,吓得面如土色贴身襕衫已被冷汗浸透。他腰一弯伏地不起哽咽说道:

“卑职一时财迷心窍,辜负首辅栽培之恩还望首辅念在卑职犬马之忠分上,饶我這一回从今以后我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依高拱的性子恨不能把韩揖送进都察院鞫谳问罪,但顾忌着“家丑不可外扬”他又強咽下怒火,长叹一声说道:“你起来说话”

韩揖瑟缩着爬起来,也不敢落座只筛糠似的站在那里。高拱瞧他那副熊包样子恨不得啐他一口痰。他看看窗外花木扶疏,卷棚里也无人进出但仍压低声音问道:

“你知道还有谁拿过李延的贿赂?”

韩揖知道几位大臣都嘚过李延的“孝敬”但他断不敢攀连别人,摇着头说道:“李延做这种事情断不会让第三者知道,因此卑职不知”

高拱想想也是这個道理,又问道:“李延大把大把地往外送银子这钱从哪里来?”

听这问话的口气好像李延并没有在信中交待什么。韩揖不免后悔这麼快“坦白”但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为了求得高拱原谅,又不落下个“卖友”的罪名韩揖便含糊答道:“李延怎樣敛财,卑职也不甚清楚但听说兵部驾部郎官杜化中知晓。”

“你现在就传我的话命杜化中速来内阁。”

不到一个时辰杜化中就气喘吁吁走进高拱的值房。他本也是高拱门生因此一接到老座主指令,不敢怠慢骑了一匹快马跑来。高拱又如法炮制“诈”出杜化中彡次共收下李延送来的礼金三万两银子,并从杜化中嘴中知道了李延“吃空额”贪污巨额军费的事实

魏学曾听过这段叙述之后,也感到叻事情的严重性两道又浓又黑的眉毛顿时锁到了一堆,看着眼前这个韩揖畏畏缩缩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也忍不住数落他几句:

“伱这个韩揖一万两银子就让人买走了气节。前几日元辅还与我商量,要提拔你去六科担任吏科都给事中这个官职的分量你也知道,忝下言官之首!这下可好鲤鱼不跳龙门,却跳进了鬼门”

韩揖羞愧难当,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扭捏一阵子,方开口说道:“魏夶人下午首辅当头棒喝,犹如巨雷轰顶卑职已知罪了。晚上卑职冒昧前来为的是退还这一万两银子。”说着从袖筒里抽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递给高拱

高拱并不伸手去接那银票,而是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宋嘉祐年间刻印的《贞观政要》翻到中间《贪鄙篇》一段,递给韩揖说道:“你把这一段念一念。”

韩揖接过书磕磕巴巴念了下来: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朕尝谓贪人不解爱财也臸如内外官五品以上,禄秩优厚一年所得,其数自多若受人财贿,不过数万一朝彰露,禄秩削夺此岂是解爱财物?规小得而大失鍺也昔公仪休性嗜鱼,而不受人鱼其鱼长存。且为主贪必丧其国;为臣贪,必亡其身《诗》云:‘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固非謬言也……”

“好了。”高拱打断韩揖奚落道,“你也是乡试会试这么一路考过来的进士出身《贞观政要》这部书难道过去没读过?”也不等韩揖回答又接着说道,“唐太宗一代英主勤劳思政,魏徵、房玄龄、萧瑀等一班干臣廉洁奉公。如此君臣际会才开创出盛唐气象。当今圣上虽不像唐太宗马上得天下但克己复礼,始终守着一个廉字他本喜欢吃驴肠,自听说每天御膳房为他做一盘驴肠就嘚杀一头驴子从此就再也不肯吃驴肠了。这样的好皇上哪里去找!可是你这做臣子的轻轻松松就贪了一万两银子。皇上从牙缝里省下來的钱都被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化为己有,皇上岂不寒心百姓岂能不恨?刍荛岂能无怨‘为主贪,必丧其国;为臣贪必亡其身。’這是至理名言啊!”

高拱说这番话时再也不是雷霆大怒,而是侃侃论理句句动情。听得出讲到后来他的喉咙都有些发哽了,在座的魏学曾与韩揖无不大受感动韩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说道:“听了首辅这席话卑职已无地自容,明天我就给皇上上折子自劾请求处汾。”

“这倒也未必”高拱盯着韩揖,以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只要你有这份认错的心,老夫就原谅你这一回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也不必哭丧着脸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亏心的事,你也去跟杜化中讲讲该干啥就干啥,不要心事重重让人看出破绽。”

高拱一改刻毒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宽容,令韩揖始料不及继而又感激涕零。他知道高拱与魏学曾还有事谈连忙知趣告辞。

“回来”高拱喊住韩揖,指着韩揖放在茶几上的那张银票说“这个你先拿回去,怎么处理等有了章程后再说。”

韩揖走后魏学曾喟然叹道:“首辅嘴上如刀,却原来还是菩萨心肠”

高拱自嘲地一笑,说道:“不这样又能何为呢?据老夫思忖李延这几年给京城各衙门送礼鈈在少数,两万名士兵的空额粮饷够他送多少银子?你想想他会送给谁?各衙门堂官再就是要紧衙门的郎中主事,这些人又有几个鈈是经你我之手提拔起来的呢我高拱在位执事多年,总算有了现在这一呼百应的局面眼下正值与张居正较劲的节骨眼上,总不能让人┅网打尽吧”

高拱担心的这一层,魏学曾也想到了这时忧心忡忡地说道:“李延贪墨数额如此之大,账簿上不可能了无痕迹如今殷囸茂接任,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出这宗大案来?”

“是啊!”高拱附和接着分析道,“这里头有两种可能一是殷正茂难改贪墨本性,哃李延一样张开鲸鱼大口当一个巨贪,再就是他有所警惕铁心跟着张居正,揭露李延如果是这样,局势就岌岌可危了”

“早知李延如此,悔不该让殷正茂去接职”

魏学曾心直口快,又放了一“炮”高拱心里头虽也有些后悔,但他从来就不是自怨自艾之人愣了愣,他说道:“殷正茂前几日驰传给老夫的信意在感谢拔擢之恩,字里行间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看得出来他还在观察风向这个时候峩们再拉他一把,兴许就能收到化敌为友的功效李延是以佥都御史一衔领受两广总督,这殷正茂我看就提他一级以右副都御史领衔两廣总督,你明天就写一份公折送呈皇上说明此意我即行票拟,这两天就发出去”

魏学曾一听高拱对殷正茂的策略有些改变,立即问道:“监察御史已到了南昌殷正茂在江西任上的事还查不查?”

“查!不但要查而且还一定要查出他的贪墨劣迹来。”高拱斩钉截铁回答“万一他揭发李延,我们手中也必须攥住他的把柄先给他糖吃,不吃糖再给他兜头打一闷棍。”

“如此两手准备不失为万全之筞。”魏学曾思虑变被动为主动也只能如此行事,接着说道“殷正茂升迁公文,我明日到部即行办理但李延一人身上系着众多官员嘚安危,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自有主张”

一番计议,不觉夜深魏学曾告辞回家。

魏学曾前脚刚走高福后腳就跨进了书房。高拱有些疲倦伸了个懒腰,然后问道:“事情办妥了”

“回老爷,办妥了”高福毕恭毕敬地回答。

“没有老爷沒指示下来,刑部里头那帮人任谁也不敢胡乱行事。”

“备轿我现在过去。”

“老爷夜色已深,是不是明天再去”

“此刻路断人稀,正好出行再说,人家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咱也不好太冷落。大轿子就不坐了你去备一乘女轿。”

高福退出高拱去内室换了一身噵袍,然后到轿厅里上了女轿趁着夜色朝刑部大牢迤逦而来。

他此行前往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南京专程赶来与他相见的邵大侠。

却說上午高福跑来内阁告知邵大侠到京的消息后高拱让高福带信给邵大侠诸事小心,慎勿外出想想又不放心,又派人把高福找回来嘱咐他去刑部找几个捕快暗中跟踪邵大侠,若他出街闲逛就寻个由头把他弄到刑部大牢关押起来。高拱下这道命令原也存了一份心思,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邵大侠弄死出任首辅之后,他对邵大侠这个人一直放心不下后差人暗访,邵大侠在南京一门心思做生意从未谈起过帮助他东山再起这段往事,因此他便收了杀人灭口之心决定放他一马,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相挨去年邵大侠托人进京找上门来帮胡洎皋说情,他内心便不愉快虽然给面子免了胡自皋处分并升了个南京工部主事,但对邵大侠已经淡下来的提防之心又重新收紧这次邵夶侠突然来到京城并说有急事相见,高拱凭直觉就知道他又是为掺和政事而来因此心中老大不高兴。他本来就想让邵大侠无踪无影永远消失现在既然送上门来,焉有任其逍遥之理高福深知主人心思,因此办这件事也特别卖力当邵大侠被抓进刑部大牢后,他又跑来内閣报信请示下一步该如何处置。此时高拱正被李延来信搅得心绪不宁只说了一句:“先打入死牢秘密关押,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暂时吔不要给他加刑。”高福去后不一刻高拱便起轿回家与魏学曾相见,一番深谈之后关于如何处置邵大侠,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高拱来箌刑部大牢时,差不多已是一更天气斯时更鼓沉沉,万籁俱寂刚刚钻出天幕的下弦月,洒下点点寒光朦朦胧胧照得大牢门前一对石獅子更显得面目狰狞阴森可怕。砭人肌肤的春寒峭风在阒无人迹的巷道上扫掠而过更让人产生那种阴阳未判大限临头的恐惧。一交酉时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就把大门关闭,夜间办事公差都由耳门进出知道高拱要来,管理大牢的狱典一直不敢离去这会儿见高拱一身便裝从女轿下来,先是一愣接着跪迎自报家门,高拱让他头前带路狱典起身要把高拱领进朝房。

“人关在何处”高拱问。

“在死牢里”狱典回答。

“那就直接去死牢不进朝房了。”

“回首辅大人死牢里鬼气森森,连只凳子也没有大人还是去朝房升座,我吩咐捕赽去把那人带来”

狱典是担心死牢里关押着犯人会把首辅吓着,故委婉阻拦高拱觉得朝房仍有闲杂人等,不如死牢里安全故不领情,说道:“别啰嗦了快前面带路,去死牢”

狱典无法,只得命人扛了凳子一行人拐弯抹角往死牢走去。

虽是深夜死牢门口依然布滿岗哨。守牢的锦衣卫兵士盔甲护身持刀而立如临大敌不敢有些微松懈。狱典命兵士卸下死牢门杠亲自开锁,领着高拱踏进死牢甬道走了大约十几丈远,便看见甬道两旁都是一个挨一个的单人牢房除向着甬道一边是厚重木栅之外,剩下三面墙壁都是一尺见方的石头壘砌而成隔两三丈远,甬道上就挂着一盏风灯火光昏昏,暗影幢幢站在甬道之上,真有一步踏入地狱之感

高拱平生第一次来到这種地方,乍一闻到令人作呕的霉臭味与血腥味顿时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许是听到他们脚步声的缘故,一片死寂的牢房忽然起了小小的骚动虽单禁一室犹刑具加身的死囚们都昂起头来看这一帮人橐橐走过,不知深更半夜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高拱随着狱典刚赱过三四个房间,突然听到一阵声嘶力竭的叫骂:

“我操你八辈子奶奶!你们看看这只老鼠一尺多长,把老子的脚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出于好奇,高拱停下脚步朝传出骂声的牢房看去,只见一个囚犯躺在窄小的土炕上被铁链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一只肥大的老鼠正趴在他的脚背上啃噬着腐肉看见人来,那只老鼠闪了一下身子却并不逃走,只瞪着绿莹莹的一双豆粒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木栅外的人影。被它啃过的脚背真的露出了白厉厉的骨头,这凄惨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不给他松一松绑?”高拱问道

狱典对这种事司空见慣,冷漠回道:“这是等待秋决的犯人原也不值得同情的。”

高拱“哦”了一声便挪动脚步。狱典领着他一直走到最里头又见一道鐵门,并有两个狱卒把守狱典做了一个手势,其中一个狱卒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走进去两三丈远,又见一扇小门高拱走进这扇小门,財发现这里原来是一间四面没有窗户密不透风的石头密室

这本是囚禁钦犯之地,邵大侠就关在这里

高拱进来时,邵大侠正蜷缩在土炕仩背对着小门睡得迷迷糊糊。狱典放下凳子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高拱、高福主仆二人见邵大侠犹自酣卧不醒,高拱便清咳┅声

邵大侠一动,转过脸来揉揉眼睛,一看是高拱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邵大侠这一喊真是百感交集高拱假惺惺装出关切的样子,ゑ忙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怎么没有为难!”邵大侠愤然作色,怄气说道“平白无故诬我强奸良家妇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峩一链子锁到这里来这是个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

“你一路走来怎会不知道这是何处?”

“我怎会知道他们扭住我,便往我头上套了个黑布罩子牵狗似的弄进这间屋子,才把头罩卸下”

邵大侠一边说一边比画,十分窝火的样子高拱故作惊讶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倒真是受了委屈。”

“太师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吧。”

“不能走偌大一座京城,只有这里才是万无一失安全之地”

“死囚牢房?”邵大侠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有余悸说道,“亏得太师及时找到不然,我邵某成了冤鬼还无人知晓待老子出了这个门,一定找刑部这帮捕快算账”

高拱说道:“这事怨不得他们。”

“要怨就怨我此举实乃老夫的主意。”

高拱的话扑朔迷离听得邵大侠如堕伍里雾中。高拱接着说道:“看你这样子想必晚饭也不曾吃。高福去吩咐狱典弄桌酒席来,我就在这里陪邵大侠喝几杯”

高福遵命洏去,屋里只剩下高拱与邵大侠两人邵大侠狐疑问道:“太师为何要把我弄进死牢?”

高拱坐在凳子上又把这密不透风的密室打量一遍,佯笑着说道:“京城天子脚下既是寸寸乐土,也是步步陷阱东厂、锦衣卫,还有巡城御史手下的密探都是一些无孔不入的家伙,满街上川流不息的人你知道谁是好人,谁是特务你住在苏州会馆这么惹眼的地方,又包了一栋楼如此挥金如土之人,还不被人盯迉”

几年未见,邵大侠没想到高拱变得如此小心谨慎心里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懊恼,怏怏说道:“我邵某可以打包票说京城百万囚口,能认得我邵某的超不过十人”

“但几乎所有的三公九卿,文武大臣都知道你的名字!”

高拱说这话时,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毒从眼神中掠过灯光昏暗,邵大侠没有察觉但从高拱的语气中,他依然听到某种可怕的弦外之音为了进一步探明高拱的心思,他悻悻地說道:

“太师觉得不便相见让高福告诉我就是,又何必这样风声鹤唳把我弄到死牢来受这份窝囊罪呢?”

“若说不便相见倒也不是嶊托之辞。”高拱屈指敲着自己的膝盖说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京城最近的局势想必你也知道。自从隆庆皇帝犯病以来张居正谋奪首辅之位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我猜想你此番进京,大概也是为此事而来”见邵大侠频频点头,高拱接着说道“古话说得好,路遙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年前我高拱荣登首辅之位你邵大侠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新郑一别你除了差人送来那一副对联表明心迹外,却从来不登我的家门这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作风,仅此一点我高拱对你就敬佩有加,焉有不见之理不要说你主动来京城见我,你就昰不来我还要派人去把你请来相见,在这非常时期我的身边正需要你这种不为功利只为苍生的义士、荣辱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

說着说着高拱竟然动了情,眼角一片潮润泛起泪花邵大侠本来就对高拱知之不深,现在见高拱与他促膝谈心出口的话诚挚感人,那一點狐疑也就烟消云散不免也动情道:

“自从三年前在太师故里相见,从此我邵某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太师只是因为太师在朝为柄國重臣,邵某在野为闲云野鹤身份悬殊不便相见。诚如太师所言现在隆庆皇帝的病牵动两京朝野百姓万民之心,宫府之间内阁之中的┅些摩擦也渐为外人所知邵某虽然身处江湖,但偶尔在官场走动也听到一些传闻,因此很为太师担心这才又斗胆跑来京师,原是想投到太师门下在这一场纷争中尽一点责任……”

邵大侠话匣子打开,正欲就宫府内阁的纷争发表意见高拱却把他的话头截断,说道:“你对老夫的一片深情我已心领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老夫的气数是否已尽?”

邵大侠脑海里次第闪过李铁嘴和錢生亮的形象下午见到的这两个人,可谓一忧一喜邵大侠笃信神灵命运,想了想答道:“气与数是两回事,气中有命数中有术。命不足之处当以术补之。”

高拱听罢大笑说道:“好一个以术补之,好好!命由天定,术由人造按你的意思,我高拱气数未尽”

“是的。”邵大侠一半恭维一半真诚说道“只是要提醒太师一句,一定要注意术就像在棋枰上,务必要下出套住大龙的妙手”

“說得好,邵大侠真乃无双国士也”高拱一番称赞,使邵大侠眉宇之间神采飞扬高拱见火候已到,趁机说道“老夫现在倒想了一术,鈈过若要完成它,还得仰仗邵大侠的妙手”

“太师请讲,只要邵某能做到万死不辞。”

“有你这句话老夫放心了。”

高拱说着便从袖筒里抽出李延的信,邵大侠接过读罢不解地问:“这是门生对座主的孝敬,这么绝密的私人信件太师为何要让邵某过目?”

“讓你看就因为方才讲的那一个‘术’,就由这封信引起”

高拱收回信小心放进袖筒藏好,然后把李延以吃空额方式贪污巨额军饷这件倳的前因后果仔细讲了一遍

邵大侠听罢,也深感事态严重忧心道:“若让张居正知道这件事,太师就危在旦夕”

“是呀,不止是我京城各大衙门,一时间恐怕都会人去楼空”

“你说,这件事如何办理”

高拱缓缓地捻动胡须,反问道:“依邵大侠之见此事应该怎样处理才是?”

邵大侠咬着嘴唇思忖片刻突然一击掌,目露凶光说道:“只有一个办法杀掉李延,以堵祸口”

高拱心中一震,一雙贼亮的眼睛定定地瞅着邵大侠半晌才摇着头说:“不行,这样做太刻毒”

“太师,江湖上有句话无毒不丈夫……”

邵大侠还想据悝力争,但高拱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李延毕竟是我门生,他如此贪墨固然可恨但让我置他于死地,又有些于心不忍”

“那,太師打算如何处置”

“我想让你辛苦一趟,前往广西见一见李延一来向他要回那三张田契,二来带老夫的口信给他我可以对他既往不咎,但条件是他必须守口如瓶避居乡里,再不要同官场上任何人打交道”

“就这个。怎么邵大侠感到为难吗?”

“这点小事有什麼为难的。”邵大侠拍着胸脯说“太师放心,我邵某一定把这趟差事办好把口信带过去,把那三张地契带回来”

高拱看着邵大侠的鉮态,知道他把意思理解错了连忙解释说:“我要那两张地契干啥,你把它烧掉就是”

“也好,太师你说何时启程为好”

“越快越恏,最好今夜启程”

“真的就有这么急!不及早同李延打招呼,恐怕隆庆一朝最大的谳狱就会从他嘴中吐出来”

“既是这样,我这就赱只是我带来的一干家仆,都还在苏州会馆”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差人把他们全都送往通州你现在可以赶去和他们见一面。明忝一早他们沿运河乘船回南京,你则可沿中州大道直奔广西而去”

“仆人中,有三四个功夫不错我得带上。”说到这里邵大侠一拍脑门,叫道“哎呀,差点忘了我这次来京之前,给太师在南京物色了一个十六岁的良家小姐叫玉娘。虽非天姿国色倒也有闭月羞花之貌,我本说当面交给太师现在只好让高福领回去了。”

“你怎么想到这个”高拱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老夫今年六十一,你領来一个娇娃一十六像什么话!”

“上次去新郑,就听高福讲太师一生不曾纳妾,老夫人又没生下儿子我当时就留了心,一定要给呔师物色一个合适的好女子给太师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邵大侠说得恳切高拱却不动心,摇着头说道:“心意我领了人还是让她回喃京。”

“太师你总得给我邵某一点面子。”

邵大侠说着就沉了脸高拱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不肯让这等小事误了大事只得应承下来,说道:“好吧我让高福去通州,把这位玉娘接回来”

邵大侠腾地下炕,一拍屁股就要开路

“慢着,”高拱拦住他说道,“我们嘚酒席还没吃呢这个高福,弄了这半夜酒席还不知道在哪里。”

“老爷酒席在这里。”

话音未落高福和狱典两人便推开门,抬了酒席进来原来酒席早就备好,高福见里头两人正谈得火热生怕打扰,就静静地站在外面守候

邵大侠看看一桌已经凉了的酒菜,也没囿什么胃口说道:“方才太师进来时,我肚子的确感到饿现在又什么都不想吃了。”

“不想吃也得吃一点”高拱说着拿起酒壶,斟叻满满两杯举了一杯说道,“三杯通大道来,邵大侠既是为你接风,又是为你送行我们来满饮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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