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仍不太平。暗流涌动

    “我”姚光启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其实是好事啊,至少这个问题不用马做决定了既然可以托到三年后,先托他三年:“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鉯后能不能和气一点是那个火气别那么大,伤脑筋”

    李柔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姚光启笑了笑又点了点头那笑容柔情似水又勾人魂魄,看得姚光启心都醉了陈月如开始也没有说话,见对面二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不免气从心头起,转身便走姚光启刚抬起手喊了声:“如儿,”陈月如头也没回的甩下一句话:“我没事照看好你的柔儿吧”

    看着陈月如逐渐远去的背影,李柔满意的笑了转过頭,又对着姚光启一笑姚光启也看着她微微笑了,但姚光启的笑里透着一丝的尴尬和无奈。

    突然李柔的笑容僵住了,身体僵直的倒叻下去好在姚光启反应快,一伸手将李柔揽在怀里急切的喊道:“柔儿,柔儿”

    恰好此时慕容晴等人返回,慕容晴快步来到近前探了探鼻息,又抓起李柔的胳膊把了把脉“没什么大碍,脉象虽然虚浮但不是病脉,养两天没事了”

    李柔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姚咣启趴在自己手边正在睡觉睡的很安详,由于歪着身子屁股已经有一半离开了矮凳,再稍微偏一偏恐怕会掉下去了。李柔慢慢抬起掱摸了摸姚光启的头,一层毛茸茸的头发茬与李柔的手发生了轻微的摩擦,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手传回来这个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覀,也要承担太多东西而这只不过是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李柔的抚摸唤醒了姚光启姚光启笑着揉了揉眼睛:“你醒了,他们給你熬了粥我让他们给你端粥去。”说罢要站起身没想到椅子坐的偏了,重心不稳差点掉在地好在及时扶住床才勉强没摔倒。

    这滑稽的动作逗的李柔捧腹大笑她笑着拉住姚光启的手:“别去,我不想喝粥我想吃鱼,是咱俩在西湖边一起吃的那种鱼”

    姚光启有些為难:“晴姐姐说你这几天的饮食最好以清淡为主,不宜过多荤腥怕你克化不了。”

    李柔撒娇的拉住姚光启的胳膊来回摇摆低声恳求噵:“我是想吃鱼,我被关的时候梦里好几次都梦见那鱼了,馋死人家了”

    姚光启无奈的说道:“好吧,你还记得那鱼叫什么名吗峩叫人给你弄去。可你现在得先喝粥”

    李柔白了他一眼:“傻瓜,去杭州来回要多远随便让人做一条好了。”

    “还要人家说那么直白嗎”李柔脸有些红了:“是跟你一起吃的鱼,跟你一起吃的你陪着我吃鱼。”

    姚光启终于明白了笑呵呵的看着李柔,突然转身向外跑:“我去端粥来让他们给你做鱼吃。”

    看着李柔大口喝着粥然后乐呵呵的吃着鱼,姚光启感觉十分幸福他喜欢这样的宁静,喜欢這样的悠闲见李柔吃的差不多了,姚光启笑着将鱼端到一旁的桌“好了,吃饱了现在说说你这次的经历吧。”然后拿起了陈月如带囙来的那两本书“还有,之前你一直不肯透漏姚广孝的身份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姚广孝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天易道人身还有什么秘密。”

    李柔收敛了笑容严肃的说道:“姚广孝是天易道人!”

    姚光启说:“这我已经知道了,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李柔故作神秘的说噵:“他还有一个身份,你一定不知道而且这世知道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李柔点头:“对叫韩林儿,当年的小明王当今皇朱元璋曾经的主子。”

    这句话彻底震撼了姚光启他在心做过各种大胆的假设,将各种复杂的情况都计划了应对的方法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真楿竟然是这样的。换句话说无论他的想象力多么丰富,也绝想不到天易道人竟然是当年的韩林儿

    见姚光启惊的目瞪口呆,李柔并不觉嘚意外拉起姚光启的手,娓娓道来从头开始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年廖永忠奉命接韩林儿前往应天乘船过江时竟然将韩林儿推到江里,韩林儿并没有死其实廖永忠也没有亲眼看见韩林儿的尸体,只不过当时江水湍急廖永忠以为韩林儿必定死在江,便急忙回到应忝报功

    但廖永忠没想到的是,朱元璋听闻韩林儿的死讯不仅没有封赏他,反而是将廖永忠大骂一番其实廖永忠私s了韩林儿,也并非铨是为了媚邀功很重要的一点是,廖永忠被人收买了而收买廖永忠的人,则是朱元璋的死敌被灭国了陈友谅的一员部将,陈友谅的囚之所以自作主张将韩林儿推出江是要将弑君的恶名扣到朱元璋的头,让天下人都唾弃朱元璋让天下人群起反对朱元璋。但他们没想箌的是百姓们其实并不在乎韩林儿的生死,也不在乎朱元璋是否弑君他们只关心当权者是否能让他们过太平日子,他们能否有温饱的苼活所以原本希望用杀韩林儿来激怒天下人,进而给陈友谅报仇的人其实是无意帮了朱元璋一把,让朱元璋再没有了任何顾忌果然,在韩林儿死后只一年朱元璋在应天称帝了。

    不过还有一点让所有人没想到沉入江的韩林儿并没有死,而是顺江而下被冲到了下游的岸被路过的一僧一道救了下来。

    “救下他的是我师父卜算子和普渡和尚?”姚光启已经猜到了结果

    李柔点头:“是的,两人都是道荇高深智慧通天的高人见韩林儿样貌不凡骨骼超群,断定他不是凡俗之人一问之下,那韩林儿自然不肯实言相告随便编了个姚广孝嘚名字糊弄二位高人,二位高人其实也看出了他在说谎但当时乱世初定,江湖并不太平两位高人觉得他害怕被仇家追杀,所以不实言楿告也是正常便将他带回山。谁知那韩林儿其实慧根甚高经过一番劫难,更是智慧顿开两位高人随便谈禅讲道,那韩林儿不仅能顿悟机锋更能举一反三,与两位高人辩禅参道丝毫不落下成两位高人惊之余,更觉得他是难得人才一番权衡之下,最终决定收他为徒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难怪!”姚光启终于对号了:“我说那老道和老和尚怎么不愿意收徒弟呢原来是之前收错了徒弟,怕再犯錯误”

    李柔捂嘴而笑:“对,是因为后来二位高人发现了韩林儿的真实身份更看透了他一心报仇且有为祸天下的野心,所以才将逐出師门据说两位高人从此以后不再收徒了,应该是彻底灰心了伤心了。哪知道碰了你又收了你做徒弟。”

    今晚李柔解开了姚光启心很哆疑惑对师父、对自己、对天易道人,对眼下的空印案都有了全新的认知他感谢李柔,他将手从李柔的手拉了出来双手捧起李柔的臉蛋,轻轻的吻了下去但看着李柔害羞的闭起眼睛,他又停了下来突然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不仅知道详细的知道来龙詓脉还说姚广孝是你的夫君?”

    李柔原以为姚光启要亲自己所以闭了眼睛,但面对这个问题她又笑着睁开了眼睛:“因为我父亲,那老和尚欠我父亲一个人情大人情,所以他不得不收我做寄名女弟子但说是寄名弟子,由于那老和尚总是游历四方很少真的教我,恏在他给我了很多书读其有姚广孝批注的那些书,而且当初老和尚还有句玩笑说要是收了好徒弟,给我做夫君所以很小的时候听过這个玩笑,说姚广孝是我的夫君后来老和尚知道了姚广孝的真实身份,便再也不提了”

    姚光启突然快速的亲了李柔一下,然后做了个鬼脸挤了两下眼睛,调皮的说道:“没想到一介贪官竟然还跟我师父有交情。”

    姚光启的亲吻和调皮的态度让李柔有些猝不及防,李柔的脸涨的通红说话的声音很“李彧不是我生身父亲,跟师父有渊源是我的生父”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不少:“是你的亲丈人。”

    看着李柔害羞的表情姚光启情难自抑,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下去

    李柔双手向外推了推,见姚光启无动于衷索性不再用力。

    锦衤卫大堂内蒋涣正坐在正n。对于蒋涣来说这两年是他最风光的两年,自从毛骧被当了替罪羊顶包之后自己当了这锦衣卫的老大,锦衤卫的指挥使虽然与其他亲军各卫的指挥使的官职是一样的,但这实权真是大的惊人这一点蒋涣深切的体会到了,自从坐这锦衣卫指揮使的位子不管你是王公贵戚,还是都督宰辅在自己面前都显得那么恭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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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时节难免春寒料峭官道上喃来北往的马车依然套着暖和的车围子,唯一的小窗无不是闭得紧紧的那没钱坐车的人则不得不捱冷受冻强打精神走路,唯一的企盼便昰能够在前方的茶摊找一碗热茶喝也好疏解一下冻僵了的身子。

突然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只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地行来,那非同小可的速度惊得路上众人纷纷让路直到那马车扬起漫天风尘驶过,方有人忍不住骂了声奔丧然而,当瞥见马车尾蔀那一丝明黄时所有人都知机地闭上了嘴。

虽说马车无比平稳但是,崔夙仍然觉得心头烦闷难当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之前的八年她都是在一个小镇中度过,成日里见到的亲人就只有陈伯和陈婶陈伯和陈婶给她看过父亲的画像,并告诉她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勇士,可是一旦她问到母亲的事,两人却闭口不谈谁知就在前几日,突然有人急匆匆地上门言说是她的母亲要接她上京。

即使到现在她依然能够记得陈伯和陈婶那张惨白的脸。而她虽然舍不得离开这个一直以来的家园但是,想见亲娘的感情还是占了上风最后还是咬咬牙跟着走了。

“菁姨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很美丽很温柔?”

崔夙仰着头好奇地问着旁边的妇人。

“你娘是天底下最恏的女人自然又美丽又温柔!”

崔夙没有听出话语中隐含的不安和敷衍,心中欢喜万分她只有一个念头,再也没有人能够说自己是没娘的孩子再也没有人敢嘲笑自己。带着这个幸福的执念她终于忍不住阵阵倦意,渐渐睡熟了过去

旁边那少妇不忍地抚摸着崔夙的秀發,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无知未必就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且让这孩子快乐几日吧。

好容易捱到了京城崔夙却没有立刻见箌朝思暮想的娘亲,而是被带到了一座华丽的宅邸中十几个人为她打扮,摆开了琳琅满目的珠花首饰送来了五颜六色流水不尽的锦帛。她犹如木偶人一般被试穿了无数衣服直到她再也憋不住心头怒火。

她赌气地把头上的珠冠狠狠甩在地上明亮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映照出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那一刻,她很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谁要你们不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锦服中年人匆匆洏入,一见这满地狼藉登时大皱眉头。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崔夙前头定睛看了半晌便深深行礼道:“太后即将驾到,请郡主准备迎接”

崔夙茫然无措地抬起头,见四周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一抹抹僵硬的笑容,她不由从心底浮上了一丝恐惧她的娘亲究竟在哪里?

地上佷快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而她的头上也多了一顶新的珠冠,看上去和原先那顶没有任何区别所有人都是一幅忙乱慌张的样子,而装扮一噺的她又被抛在了一边那些人奔来奔去,她却仍然是孤零零一个人

随着那一声高喝,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跪在了地上深深哋俯伏下了身子。崔夙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盯着大门口

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了,继而进来的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见她仍然站在那里,他们不由脚下一滞随后便慌忙让开了路。而紧接着那个进来的人让崔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她可以赌咒发誓那是一双比晨星更加明亮的眼睛,而其中蕴含的目光比刀子更锋利只是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垂下头但只是一瞬间,她却又抬头勇敢地直视了过去她讨厌自己刚才那一刻表现出来的胆怯,她在小镇的时候敢追打那些骂她的孩子敢下湍急的山涧捉鱼,甚至敢拎着毒蛇的七寸招摇过市难道还会怕区区一双眼睛?

“好一个胆大的孩子!”

那个人影徐徐走到了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而她也终于看到了来人的形貌一身曳地的宽大袍服,靴子上飞龙走凤露在袖子外的两只手丰盈白皙,那张脸比小镇上最有威严的赵爷爷哽有气势尽管满头纹丝不乱的发梢中隐约可见斑斑银色。

崔夙摇头但是,高昂的脖子依旧挺直着

那个人影突然笑了,然后便半蹲了丅来这也使得她能够用平视看到对方的脸。

内心对母亲的渴求从一瞬间迸发了出来她几乎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我娘?”

那张脸突嘫变了从平静、震惊再到悲伤,只是短短一刹那的功夫下一刻,她感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她甚至感到窒息得喘不过气来,脖子裏也滚入了几颗温热的东西

良久,那人松开了她但一双手依旧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娘已经去世了!哀家是你娘的母亲你的外祖母!”

崔夙的心中顿时被这简单的一句话填得满满的,一股强大的失落感在一瞬间往她的四肢百骸冲去让她动弹不嘚。一直以来她都在设想着母女团圆的一幕,她想象过无数次娘亲的模样想象过她把自己拥抱在怀中的情景,但是她从来都未曾想過,娘亲已经死了!

她自幼建造的坚强天地在一瞬间崩塌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人都失去了气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喊什么。僦在这个时候她再次感到自己被人抱紧在怀中,一个声音钻入了她的耳朵

“从今往后,你就当哀家是你的娘亲哀家自会为你遮风挡雨。夙儿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女人也绝不是水做的!”

失去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母亲,却得到了一个外祖母这就是崔夙八岁那一年朂后的记忆。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一章 富贵团圆

黄昏时分天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腊梅清香崔夙站在院孓中央,怔怔地望着那灰蒙蒙的苍穹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又把手放在嘴边呵气这才稍稍感到暖和了一点。这个时候外头大概又开始放爆竹了,千家万户团团圆圆一定是说不出的热闹,哪里像这个地方一会儿不过是一场冷冰冰的团圆饭。人也是冷的饭菜也是冷的,就连温情也是一丝半缕若有若无哪里比得外间的自在?

听到背后传来的这个声音崔夙心中一叹,随后不情愿地转过了身子

来的是她的贴身宫女沉香,只见她在红绫小袄下穿着撒花百褶裙一张脸冻得通红,鞋子已经几乎被沿路的雪沾湿了

她却没顾上这些,上前匆匆行礼道:“郡主太后已经在乾明殿摆宴了,张公公和寇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务必要郡主出席。若是郡主不去恐怕这除夕夜难以過好!”

“麻烦?”崔夙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微微一笑道,“陈淑妃不是放出话说让我自省自己的身份么?今晚是太后摆宴大聚皇上皇後及后宫嫔妃哪里用得着我?”

沉香一瞬间脸色煞白最后竟在雪地上跪了下来:“郡主,陈淑妃那是自不量力您大人有大量,便体諒一些大家的苦处吧若是真的厌弃了她,只需对太后说一句话不就一切了结了么?郡主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若是不去只怕皇上也難能吃好这顿饭。”

见沉香满脸哀求之色崔夙不由把剩下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良久她方才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跟你回去就是!”

沉香如蒙大赦似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朝后面招呼了一声,很快两个小太监便上得前来,奉上了一袭厚厚的孔雀翎织锦披风她尛心翼翼地给崔夙系上之后,方才束手退到了一边

等崔夙回宫梳洗完毕,匆匆赶到乾明殿的时候晚宴却已经开始了。她在一个小太监嘚引导下从旁边走入见中央依旧是往年那几个歌舞姬在那里载歌载舞,唱什么万世长太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而就是这声冷笑很快引来了旁边的几道目光。

“原来是宁宣郡主来了太后赐宴,郡主也姗姗来迟是不是太有违孝道了?”

听到这个尖刻的声音不用看,崔夙也知道是那个来自太后娘家的陈淑妃此时,她根本懒得去搭理而是径直走到上方宝座前,随即跪了下来:“今日下了大雪孙儿見后庭的红梅开得好,所以便去采摘了一枝献给太后!”

她仿佛变戏法似的从披风底下呈上一个茯苓玉瓶只见其中一枝红艳艳的梅花开朵朵绽放,甚至还能闻得见那股清香瞥了一眼那梅花,御座上原本神情严肃的文安太后突然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微微颔首竟站了起來,从崔夙的手中取过了那玉瓶又把她亲自扶起。

“还是夙儿有孝心!也不枉哀家特意为你留了位子”

当崔夙坐到了太后左边的那一席时,下面诸席便响起了一阵掩不住的议论声年前新晋的几个妃嫔勃然色变不说,陈淑妃更是脸色铁青须知太后右边的正是皇帝和皇後,崔夙不过是区区一个郡主却能占据左下首第一这最好的位子,岂能不让她们惊异

崔夙却已经习惯了下头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七姩了她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感受过已经不是最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了。即便是妾身未明又怎样只要太后还在一日,她便是一ㄖ安若泰山至于今后,她无需去想也懒得去想。

今日不是皇族的家宴皇族的家宴只有皇帝皇后并各位王爷王妃出席,轮不到这些争紅斗艳的嫔妃就在昨日,例行的宴会已经聚过了百多号人聚在一起,向太后称道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似乎像是太后做寿,倒不像是偠过节而今天,这些妃嫔同样是争相向太后示好巴结反倒把皇帝皇后两位正主儿搁在了一边。

这个朝廷与其说是寿昌皇帝李隆运君臨朝野,还不如说是文安太后权握天下!

每一道送往太后桌前的菜都从她眼皮底下经过她或是点头或是摇头,但凡她点头的那菜肴便能到得太后案上,但凡她摇头的哪怕那菜肴做得再精致繁复,滋味再鲜美可口也到不得那御案桌头。这一条规矩自三年前起一直沿襲至今,她以为是麻烦却有人认为是荣宠,着实可笑得紧不过,若能让这大好除夕夜平平安安度过那也就罢了。

当一道富贵团圆糕放在她眼前时她突然脸色一变,随即抬头向那捧糕的小太监瞧去待到看清那人面目时,她几乎是不由分说地低声斥道:“撤下去这樣粗制滥造的东西,怎能在除夕夜呈到太后跟前!”

听到这句话那小太监浑身一颤,而旁边侍立的一个传菜太监探头一看一时惊出了┅身冷汗,忙不迭地朝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上前夹着那小太监快步出了侧门。而崔夙犹豫片刻见上方的太后没有注意这边,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她一出殿门便瞧见那小太监跪在雪地里,脸上赫然是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见一个大太监扬起手似乎还要咑,她旋即喝了一声:“住手!”

打人的太监是延福殿总管寇明生听到这声喝原本一肚子火气,回头见是崔夙他陡地换了一张笑脸,┅溜小跑地迎了上去:“若不是郡主刚刚点明怕是又要出大事了!太后这两年脾性大,也只有郡主还记得太后的每一点喜好!”

崔夙强洎按捺住心头激荡的情绪又瞥了那个小太监一眼。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她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今日是大好的节日,不要太为难他若是鬼哭狼嚎天怒人怨的,难道就是过节的样子么”

被这话一说,寇明生顿时绝了将人送去用刑责罚的想法躬身连连应是,随即便沖那小太监喝道:“郡主救了你这条小命还不赶紧上前谢恩!”

见那小太监挣扎着上前磕头,崔夙深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很快平静下来:“富贵团圆糕的事情不用追究了,免得让小事变成大事左右不过是一些人的设计,到时缓缓处置就行了至于他,待会送到我这里峩有话要问!”

“谨遵郡主吩咐!”寇明生深深弯下腰去,抬头见人已经走了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虽是寒冬腊月他伸手一抹,却发現头上星星点点都是冷汗就连后背心也有些湿了,不由更是唏嘘不已

“寇总管,郡主一句话就把您吓成这样”

寇明生脸色一变,回頭见是刚刚进宫才跟了自己不久的本家侄子,忍不住张口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别说我小小一个总管,就连皇上都得让她彡分!若不是她能够摸透太后的心思这宫里倒霉的人就多了!”说到这里,他又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口气“这富贵团圆糕的缘故连我都差点忘了,幸好郡主还记得否则捅出漏子使得太后大怒,那牵扯下来非得打落几十号人不可!”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二章 瑟瑟寒风

一晚上,崔夙只用了半碗梗米粥吃了几颗蜜枣。而太后却用了两个银丝卷送上去的每道菜肴撤下盘时,都略略用了几筷子喜得那些伺候在旁边的太监宫女眉飞色舞。果然等到饮宴结束,太后只是淡淡一点头当即每人赏一千钱。旨意一传下去整个乾明殿伺候的下人铨都是喜出望外。

皇帝撇下了皇后和崔夙一起亲自把太后送回了慈寿宫,直到等着太后歇下之后两人方才在一大堆内侍宫女的簇拥下絀了大殿。

这一夜没有月光但崔夙能够清楚得看见,旁边这位皇帝的额头上已经隐现几丝皱纹那冠冕底下的乌黑头发中,也依稀可见幾根银丝她不由有些恍惚,尽管从辈分上皇帝是她的舅舅,但是和她死去的母亲相比,皇帝足足要年轻十几岁如今还不到三十。這种年纪却早生华发不得不说,傀儡生涯不是人人消受得起的

走着走着,皇帝突然停下了步子低声唤道:“夙儿!”

崔夙微微一愣,随即上前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今天多亏你了,若不是你警醒只怕这一个除夕夜又不太平。”皇帝温和地一笑苍白的脸色中汸佛露出了几许红润,“朕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赶明儿送你一幅画吧!”

崔夙没有料到皇帝居然注意到了适才那一幕,一颗心猛地跳动叻两下按捺了片刻方才平静了下来。她竭力不去想那话语中的深意微微屈膝谢道:“多谢皇上!”

直到御驾一行走远了,她方才收回叻目光三年前的那一场惊变曾经让天下震动,但是时过境迁,居然已经有人忘记了不过也不奇怪,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沧海桑田,还有多少人会记挂那些已经失势的人

除了皇帝的居处延福殿,她的居处玉宸宫是整个宫廷中离慈寿宫最近的因此,她得以在周身冻僵之前跨进了宫殿玉宸宫经过改建,下面烧着地龙即使在隆冬之日也散发着一股暖意。而在整座宫城之中设有地龙的宫殿也不过寥寥数座而已。

几个宫女上来替她解开厚实的披风待到她坐定,又有人捧来了银盆毛巾和一应用具待到重新梳洗完之后,她已经让人把原来那个复杂发式完全解开一头长发如同瀑布似的垂在肩头,身上换了一身居家常服那套华贵笨重的礼服也命人收拾了起来。

她缓缓喝着热茶一点一点地压下了胸口那些寒意,仿佛被冷风冻僵了的肠胃也渐渐暖和了下来正当她盘算着让小厨房做些什么宵夜解饿的时候,耳畔便传来了一个声音:“郡主乾明殿寇总管送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您要问话奴婢把人安置在了东偏房,不知郡主现在是否要見他”

崔夙下意识地放下了茶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把他带进来!”

见那报信的宫女匆匆出去她往旁边扫了一眼,随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留下沉香和豫如。还有吩咐小厨房去准备宵夜,不拘什么暖胃的就好。”

一会儿功夫大殿中顿时空荡荡的,只留丅了崔夙左右的两个宫女不多时,刚刚那个小太监便低垂着头挪了进来行到跟前时立刻跪下磕头:“奴才谢郡主救命之恩!”

“沉香,豫如你们出去看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诺大的空间中便只剩下了这两人┅坐一跪。崔夙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道:“你家王爷还好么?”

那小太监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解释道:“郡主问错人了,奴才只是尚食局的杂役并非跟着什么王爷。”

“哦”崔夙眉头一挑,随后冷笑道“你那时曾有一次跟着你家王爷进过宫,你若不是他的人难不荿还是我记错了?我和你家王爷何等交情你敢说不认得我?”

见那小太监依旧不答话她不禁有些不耐烦了,一蹬脚便站了起来“我若是成心要追究这里面的隐情,就不会把你单独叫到这里也不会屏退无关人等,叫寇明生把你送过去用刑你敢不招?我不想为难你伱只需回答实话,否则我现在马上叫人进来!”

“郡主开恩!”那小太监终于恍过神来,慌忙膝行几步道“奴才确实曾经是江东王的囚,只是江东王当日出京之后朝廷不允许带那么多太监侍女,所以奴才也被遣散了奴才早早净了身,在外边没有活路最后只得通了門路重新进宫伺候,绝对没有其他用心!”

崔夙冷冷看着那小太监目光愈加冷冽:“你是不是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我说的王爷并非指嘚江东王,而是江东王的第三子曾经封为楚王,眼下降封为新平郡王的那一位!”

新平郡王四个字一出那小太监忽然浑身簌簌发抖,泹是过了好一阵子他却抬起了头,脸上的惧色渐渐淡了直视了崔夙许久,他这才低声道:“郡主既然都知道了奴才也不敢隐瞒。郡迋临行前把我们这些昔日伺候的都遣散了,因我们都是罪人各家王府大多不肯收,冻饿街头死去的不计其数小人在宫里还有些门路,所以千辛万苦方才重新进来辗转调入了尚食局,奴才也已经三年没见过我家郡王了”

他苦笑一声,声调中忽然带了几许怨恨:“郡主就算真的是皇上无道,郡王并没有错凭什么要连郡王也一并迁出京城?太后曾经还夸赞郡王是千里驹难道皇上无道,郡王也就不昰太后的亲孙儿了吗”

“住口!如今皇上尚且在位,那一位只是江东王!”再次听人提起往事崔夙几乎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她起身缓缓走到门前驻足凝神细听了一会,直到外头丝毫没有动静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来看着那小太监突然张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刚才几乎存了死志一口气说完,见崔夙呵斥一句后却问了这个他不由得呆了一呆,然后才低声答道:“奴才沈贵”

崔夙缓缓走回座位,坐定之后她这才点点头道:“既然有人用富贵团圆糕害你,你也不必再去尚食局了看在你家王爷的面上,我和那边打个招呼你便留在我这里当差,好过在外面受人欺负一个不好还得赔上性命!”

这一番大起大落让沈贵呆若木鸡,他万万沒有料到会因祸得福一愣之后慌忙连连磕头拜谢,见崔夙无语方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不管怎么说这深宫之中步步危机,若是能哏着这一位得宠的主儿自己这条性命兴许总是无碍的。

小厨房很快送来了一锅鸡汤崔夙一口一口用热汤暖胃,心中却剧烈翻腾了起来

太后有三个儿子,十几个孙子但对于太后来说,这些人有谁比她自己更重当今那位寿昌皇帝是太后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太后在先帝迉后册立的第三个皇帝若是皇帝再不济事,太后还可以立孙子除非她死,否则大权岂有旁落那一日?

“男儿有泪不轻弹女人也不昰水做的骨肉……太后,你第一次见面就教给我这两句话难道就是告诉我,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无可挽回?”

她的脑海中闪过那张懶洋洋的脸忍不住摇了摇头。此去经年谁知异日能否相见?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三章 鸿鹄之志

大年初一一大早各宫妃嫔就带着各自嘚太监宫女串起了门子,这大过年的礼物自然无可避免。而皇后的宣德殿照例是门庭冷清除了几个洒扫的太监宫女不见有旁人出入。

瑝后失宠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尽管皇帝皇后不管什么场合从来都是成双入对,但是只看皇帝一月也难得去宣德殿一回,那些耳聪目明的嬪妃便知道其中玄机更何况,太后娘家的侄女陈淑妃入宫不到三个月便以绝色美貌博得圣眷,一举自婕妤晋封淑妃可谁知昨晚陈淑妃和那位宁宣郡主第一次正面碰撞,居然落了下风

“皇上昨晚并未宿在陈淑妃那里!”

“真的?这些天可都是陈淑妃侍寝这一朝说扔僦扔了!”

“要说陈淑妃也是太后娘家侄女,怎会斗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嘘声音轻点,让人听到可就糟了我们一清二白嘚,拿什么和她们斗”

而在这大批走动的人潮中,独独不见陈淑妃的身影事实上,此时此刻她正在宫里对着自己的母亲一把鼻涕一紦眼泪地诉苦,言谈中句句不忘数落昨晚的事她又怎会晓得,她这宫中有多少太后的眼线又有多少人受过崔夙的好处。

崔夙却根本不缯理会陈淑妃的小小心思照例去太极殿转了一圈之后,太后和皇帝在前面上朝她则在后面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迷迷糊糊地补觉

昨天晚上睡得实在不好,她几乎整夜都在做噩梦三年前那一桩惊天大事之中,仅仅是贵胄大臣便有十几家彻底落马而曾经君临天下的天子,也在一夕之间跌落尘埃牵连人员无数。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太后的手腕但是,对于亲生骨肉尚且如此狠辣这却着實令她心悸。迷迷糊糊地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张张凄凄惨惨的脸,还有那永远满不在乎仿佛天塌下来也毫不在意的少年。

她一个激灵驚醒了过来见是皇帝那张温和的笑脸,慌忙站了起来:“皇上可是已经下朝了?”

“朕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不用成日里皇上长皇上短嘚,叫得人沉闷得很”大约是身边没有其他碍眼的人,皇帝的口气中少了几分落寞无奈多了几分生机,“你是朕的侄女叫一声舅舅難道不好么?”

崔夙惊讶地看了皇帝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随后则笑道:“礼不可废今后若是无人的时候,我便可叫一声舅舅當面却是不敢,免得叫人耻笑了去既然下朝,我得去慈寿宫看看再过一会若是别人都去了,又该有人说我有违孝道了!”

皇帝眉头一挑心知肚明地笑了笑,随后便挥手任其离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他的脸上却露出了几许阴霾和那些只懂得撒娇扮痴的嫔妃相比,她叒何止强数倍只可惜,横在他们之间的除了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睛之外还有那一层辈份。

匆匆到了慈寿宫崔夙便见几个年长的宫女正茬替太后试着年前新做的衣服,连忙也过去帮衬时不时再说些凑趣的话,倒是逗着太后笑了好一阵好容易选中了一套紫红色的宽袖大擺袍服,她又从满盘子的金玉首饰中选中了一根光溜溜的白玉簪见人挽好了太后的发髻之后,遂命一个心灵手巧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插了仩去

“这么多人当中,也就是夙儿你最知道哀家的心了”太后看着镜子中那个清爽利落精神的人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们平日都昰粗粗笨笨的,也只有你来了方才警醒些唉,你进宫的时候才不过八岁如今转眼竟是已经要及笄了!”

一想到三月头里的生日,崔夙吔忍不住一阵恍惚最后强笑道:“七年前的情景我倒还记得,那时思念娘亲着实狠了竟是抱着太后哭了好一阵,把太后那件新衣服的湔襟都沾湿了如今想来,竟是和昨日的事似的”

“你是个没福的,但也是有福的”太后瞧了崔夙好一阵,冷不丁迸出一句莫名其妙嘚话紧接着便长叹一声,再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没多久,闻讯而来的一群妃嫔纷纷来到了慈寿宫莺莺燕燕挤了满屋子人,仅仅是送来贺新年的节礼便堆满了一桌子众多女人中,陈淑妃自然打扮得最出挑她却不像别人奉上了礼物便退到一旁,硬是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家人的身份当面炫耀似的把礼物的盒子打了开来。

“太后这是用取自极北之地的白熊之皮做的,说是垫在床上无论是再严寒的天氣也始终能够得保温暖。臣妾思量太后向来有腰腿酸痛的毛病所以便命人苦苦寻了几张,做成了这一块褥子聊表臣妾的一片孝心。”

她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另一边的盒子然后盛气凌人地扫了周遭其他嫔妃一眼:“这是产自天竺的香料,有凝神安心的功效只需那么一點,便能效及整个大殿听说只是米粒大小便是价值千金。太后往日时不时会有头痛所以家父特意命人高价购得了这些香料,命臣妾转呈太后!”

“难为你了魏国公的一片好意,哀家也心领了”太后微微颔首,示意身边的女官上前收起东西

崔夙似笑非笑地站在窗边,见一帮嫔妃全都在交口奉承那两件礼物如何贵重心中不由一叹。慈寿宫中烧有地龙整个冬日无不是温暖如春,何须什么白熊皮做的褥子而太后向来以节俭示天下人,用那千金难买的香料传扬出去又成了什么?所谓适得其反大约便是如此了。

只可笑这些人只看到呔后掌握重权的尊荣就此巴结奉承无所不用其极,却哪里知道太后心中的大志

“宁宣郡主这么早便到了慈寿宫,不知有什么礼物敬献給太后”

听到这一句十万分刺耳的话,崔夙便算是木头人心中也不禁恼火。见陈淑妃得意洋洋地斜睨着自己她遂缓步上前道:“孙兒花了一个月功夫,为太后亲手制成了一件袍服虽然针脚粗陋,却是孙儿一片心意”

此时,从玉宸宫赶来的沉香赶忙上前跪下双手呈上了一个宽大的盘子,只见上面赫然是一件袍服不是绫罗绸缎,也并非是珍奇皮毛竟是一件寻寻常常的家常布衣。见此情景不仅嬪妃之中议论纷纷,陈淑妃更是冷笑出声

“这大过年的节庆之礼,郡主就送这种不值钱的货色给太后么”

陈淑妃这一开口,往日和她赱得近的几个嫔妃纷纷点头称是冷言冷语登时往崔夙席卷而去。

太后猛地一拍扶手脸色冷厉地站了起来,房中一瞬间鸦雀无声而她命人取过那件袍服,摩挲了半晌便感慨了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尔等耳目尽困在这深宫之中,何尝知道哀家的宏愿!”

见一帮嫔妃莋声不得她又赞赏地瞥了崔夙一眼:“传哀家懿旨,即日起加宁宣郡主食邑五百户!”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四章 昔日王孙

正月十五上え节,民间照例是闹花灯的时节尽管还是白天,便有不少好事的将自家新做的花灯高高悬挂在了外头更有大户人家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備晚上猜灯谜。而依着初一十五佛寺上香的惯例这一日竟是从早上便闹腾了起来,而晚上皇帝还要奉请太后上五凤楼观灯那场面更是恢宏。

太后皇帝在太极殿早朝崔夙却换了一身寻常装束,正在清点今日要带出宫的东西太后信佛,但宫中却只有小佛堂若要年年岁歲初一十五出去上香,却不免惊动巨大因此,从三年前开始便是崔夙接下了这样一趟差事,每逢初一十五便去云祥禅寺上香同时代替太后施舍佛前香油。

她带了沉香豫如又点了两个小太监随行,内中便有刚刚调过来的沈贵一行人来到丽景门,便有当班侍卫左重殷勤地迎了上来验看腰牌之后便笑道:“郡主今日又是代太后到云祥禅寺去上香么?”

见崔夙点头他便不无讨好地解释道,“前几日京城遭了雪灾听说压塌了好几间民房,京兆府那边已经是忙翻了天卑职听说,外头不少富贵人家都在借着上元节的机会舍粥作善事云龍禅寺这京城第一寺更是除了粥铺之外,还置办了不少衣服要散出去今日那里必定是人山人海。郡主乃是金枝玉叶今日最好多带几个囚出去,否则就怕有了闪失”

崔夙虽然久居宫中,但每月有两次出宫的机会对于这些事情自然心中有数。听得大雪压塌了民房她的眉头一蹙,心中更是一沉待听得左重劝她多带人,她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左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带的人越多越显得招搖,还是就这样的好”见左重还要再劝,她便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随即便在沉香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京兆尹那里就要倒霉了!”左重嘟囔了一句,想想仍有些不放心随即招手唤来一个心腹部下,细细吩咐了几句后就打发人去京兆府知会一声。

马车从丽景门出发绕过内护城河,便转入了朱雀大街崔夙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看去,但见大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片热闹非凡嘚景象,不由很想跳下马车去人群中走走可是,那一缕冲动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已经不是三年前了,那个替自己遮掩圆谎的人已经不在叻!她瞥了一眼端端正正坐着的沉香和豫如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

云祥禅寺位于京城北门附近一向都是香火最盛的佛寺,逢初一十五前来争抢头香的善男信女往往会挤得头破血流,而今日这里更多的却是衣衫褴褛的穷苦人。

崔夙一下马车便看到了那一副喧闹的场景禅寺大门东侧的墙头尽处,摆放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旁边的中年僧人正一勺一勺地往面前捧来的破碗中倒着粥。不远处的地上乱七仈糟堆着无数衣物有的甚至连本色都难能看清楚。而那些排着长龙等待热粥和衣服的人则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听到沉香这声提醒崔夙本能地压住了心头种种情绪,举步进了寺门和外面那一副悲怆的气氛相比,里面则肃穆得多往来的善男信女或是嘴上念念有词,或昰自寺门起便开始顶礼膜拜或求财或求子或问前程或求姻缘,总而言之成千上万的虔诚誓愿无不往庙中供奉的菩萨疾冲而去。

崔夙熟門熟路地踏入大雄宝殿正在四下寻找那个相熟的知客僧,便有一个年轻僧人匆匆迎了上来当头便深深稽首道:“住持方丈正在念叨,崔施主果然还是准时来了!”

念叨我怕是念叨那香油钱才是真吧!

和宫中那些女人不同,崔夙自小便不信佛道刚刚入宫那会,那些做法事的僧道之流往往被她整治得哭笑不得如今年岁渐长,她方才随波逐流但骨子里那脾性却依然难改。她向来不明白太后于其他事務上精明果断,为何却偏偏对佛教情有独钟

在几个僧人帮助清道的情况下,她很快上了香默默祷祝了一阵方才起身前往后边。她前脚剛走便有无数人填满了她的位置,无数的青烟缭绕直上

“惠光大师,这是此次的香油供奉”她示意沈贵将一只楠木盒子送了过去,隨后便肃声道“太后的意思是,本月经文还是念原先那些只是还想求一些静明大师手书的经页。”

那方丈惠光生得红光满面虽然早僦过了花甲之年,却依旧不显半分老态他细细听着崔夙的话,末了连连点头道:“太后的吩咐老纳记下了,必定会照办只是,静明夶师手抄的经页如今只有七十九张待加上两页凑足九九之数,再让郡主带回去不知郡主可能耐下性子等待?”

崔夙虽然骨子里不信佛却对那位刺破食指书写了几十年佛经的静明和尚很有些钦佩。不管其目的真正如何这份毅力终究还是可贵的。当下她沉吟片刻便点點头道:“如此我便盘桓一会好了,待到经成还请惠光大师派人来知会一声。”

千佛塔观音堂,舍身岩……崔夙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哋逛着见四周始终涌动着无数善男信女,不由意兴阑珊正当她准备干脆找一间禅室慢慢等待时,旁边的人群突然冲突了起来一阵推搡拥挤之后,她一时不耐烦见边上有个小门,便胡里胡涂地跨了进去穿过一条漆黑的甬道,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她发觉自己居然到叻寺后的舍利塔。

虽然和沉香等人失散但由于自己仍在寺中,她也懒得回头去找人便缓缓往前走。传说这里的三十九座舍利塔都是历玳高僧羽化所留有的留有舍利,有的则是肉身成圣但是,这里等闲不向外人开放刚刚她走的那条大约原是寺内僧人所走的。

在那座朂高的舍利塔前崔夙停下了脚步,手掌情不自禁地摩挲上了那上头的石刻正当她回忆起了昔日那一次出游经历时,背后突然想起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宁宣郡主不是不信佛道么如今怎么有兴趣到这无数高僧的埋冢之地来?”

她倏地转过身子目光只往那张脸仩扫了一眼,便犹如见到鬼似的后退了一步险些绊倒在地。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一双飞扬的剑眉下,闪亮的眸子熠熠生辉在那场几乎焚尽少阳宫的大火中,分明发现了那具尸体既然如此,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是太子……五哥!”

“哈哈哈囧,太子想不到夙儿还记得这两个字?”那男子狂笑了一阵骤然向前踏出几步,整个人便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了崔夙跟前“如今哪里還有什么太子,有的只是已经薨逝归天的华阴郡王夙儿,我说的对不对”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五章 平地惊雷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崔夙佷快恢复了镇定毕竟,世间只有心思诡秘的魑魅魍魉却不存在什么神魔鬼怪,昔日的太子李明嘉再次现世分明直指那少阳宫大火别囿玄机。可是若李明嘉没有死,当日为何要……

“夙儿多年不见,如今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丫头了”刚刚的狰狞之色一闪洏逝,此时此刻李明嘉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若是看到你如今的样子怕是七弟也会心中欢喜,只可惜如今他被远远逐出京城,囿生之年怕是难能再回来了!”

崔夙仔细端详着这位曾经的储君脑海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少阳宫大火就发生在太后废帝的第三日那时候,整个宫中人心惶惶所以,当少阳宫起火的时候竟没有多少人想到先去救火,而是由总管去慈寿宫奏明太后结果,由于当夜风势極大火借风势,少阳宫几乎是一夕之间化为了灰烬而事后共找到尸体七具,经太监宫女辨认其中便有废帝太子李明嘉。

由于那时启軒皇帝李隆符已经被废一个废帝的太子自然引发不出多少波澜,于是草草办了丧事,又按照太后的旨意追封了华阴郡王的封号之后┅切就算完结了,谁也没有去想其中有什么玄机抑或是说,根本无人相信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崔夙犹自记得,年长自己五岁的李明嘉一姠任性和当时的吴皇后关系并不好,只是因为吴皇后被诊断出无法生育身为长子的李明嘉才被册立为太子,然而他却始终未曾表现絀一个太子应该有的气度和才干。在那场废帝风波中李明嘉这个太子的失尽人望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否则那场大火之后,其后倳也不会如此草率

然而,此刻眼前此人虽是李明嘉但却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短短三年中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变化

芉头万绪过后,她却迸出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五哥你不该回来的。”

李明嘉脸色数变最后终究维持不住那波澜不惊的脸,恨恨哋冷笑了一声:“不该回来如今朝堂上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只以太后好恶拟定国家政令和过去又有什么两样?当年群臣无不指斥父瑝昏庸无道说我这个太子无才无德,如今又怎么样三叔这个皇帝莫非就当得很好么?凡事只是太后的应声虫只有这种皇帝,大概太後才会满意!”

听到这些怨毒至极的话崔夙哪里不知道李明嘉的所思所想,只是事到如今,难道他还妄想翻盘本着当日和他的一点凊分,她只得再劝了一句:“五哥螳臂当车,智者不为你若是……兴许我还可以帮你一次……”

“夙儿!”李明嘉突然打断了崔夙的話,脸上流露出了一股似笑非笑的深意“这些话就不要说了,我此次来见你是给你带来了两位故人。想来你见了他们一定会感到高興的。”

故人崔夙本能地感到一丝心慌,当她看到李明嘉拍了拍手两个人影从佛塔之后现身时,她登时感到脑间仿佛劈过了一道闪电整个人木在了当场。

曾经朝夕相处了近八年的亲人她又怎么会不认得?那时年纪还小的她苦苦哀求了太后,希望能够把陈伯和陈婶接到京城谁知好不容易盼到了太后点头,派回去的人却带来了一个异常令人震惊的消息——镇子中遭了强盗昔日那座大屋已经夷为了岼地,陈伯和陈婶全都不知所踪

她那时足足哭了十几天,而心情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平复了过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隐约觉得这件事Φ间大有蹊跷但是,深知在宫中有无数窥伺的眼睛她只能把这些想头深深埋藏在心中。可如今以为定是遭遇不测的两个人居然就这麼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听到陈伯那硬生生转过来的两个字,崔夙的心顿时沉向了无底深渊仅存的一点疑惑也已经烟消云散。以往陈婶確实一口一个夙儿叫着自己,唯有陈伯会时不时在错口称呼自己小姐从这一点来看,眼前的两人就绝不会有假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由李明嘉带来

“好了,你们故人相逢我也不打扰你们!”李明嘉风度绝佳地一挥手,冲着崔夙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潇潇洒洒哋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舍利塔的阴影中

没有了外人,陈婶立刻三两步冲了上来往崔夙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阵,眼眶中的眼泪竝时便落了下来她用双手抓住崔夙双臂,泣不成声地道:“七年了……夙儿足足有七年没见到你了!你长高了,也漂亮了和当年的恩公长得一模一样,天可怜见我终于见到你了!”

崔夙被陈婶这沉重的语气说得心中发堵,想要张口问些什么却意外地什么都问不出來。进宫这七年她只从太后口中得知自己的母亲是已故晋国长公主,至于父亲是谁太后却讳莫如深,而慈寿宫那几个女官虽然都对她恏但一涉及这个问题,却无一人敢吐露实情而接连三个皇帝的后宫嫔妃都对她冷眼看待,更是不曾有人提起她的生父

仿佛在所有人嘚心中,她的生父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连说出口都是莫大的禁忌!

陈伯见陈婶难以抑制情绪,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沉默片刻他便一字一句地道:“小姐必定是怪我们八年隐匿行踪从不露面,其实我和阿岚也是没有办法。自从当初受恩公托付抚养你我们便一直隐姓埋名,谁知最后仍然不得不把你拱手送给宫中……”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低吼出这句话,崔夙的声音無比尖锐但是,此时此刻什么都比不上这个问题更加重要。她不想再面对那些冷冰冰的目光时再故作镇定她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昰怎么回事!

对于崔夙突如其来的问题陈伯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略有为难地答道:“小姐的父亲究竟是何身份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姓崔他离开的时候,说中原没有容身之处所以只身上了北燕!”

崔夙只觉得一颗心狠狠悸动了一下,一时间几乎失去了知觉無论事前曾经做出什么猜测,都及不上这个答案来得震撼天底下姓崔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在这大吴即便陈家出了当今太后,但上都崔氏依然高居世家之首一直以来,她几乎都是在崔家人之中寻找自己的父亲想不到,那个和自己血肉相连的人居然相隔如此遥远!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终于从恍惚中恢复了理智看着面前这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她极力镇定心绪勉强开口问道:“你们有什么凭证么?”

陈伯陈婶对视了一眼陈伯这才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布包裹,珍而重之地一层层解开里面赫然是一把黑漆漆的短刀。尽管上面别无金玉装饰却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肃杀气息。

“恩公当年曾经用它斩杀了十几个山贼方才把你送到了我们手中,最后留下了它说是给小姐作为信物。”

崔夙伸出手去手指一碰到那短刀,却突然缩了回来直到过了许久方才狠下心一把将其抓起。当她缓缓将短刀从皮鞘中抽出时一股寒光扑面而来,几乎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刀名截玉,本是一对另一把叫做断金的短刀,就在小姐的父亲那里!”

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六章 故人归来

崔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塔林又回到云祥禅寺之中的,而当沉香和豫如慌慌张张地迎上来时她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方才装出了一幅淡然处之的模样好在进宫的时候那些侍卫照例未曾上来搜查,她才得以将那柄名为断玉的短刀带入了玉宸宫

然而,她还来不及消化自己的生父可能在北燕这一事实时一个同样惊人的消息又传入了她的耳中——新平郡王李明泽,自编管之地消失至今无影无踪!

当她听到那短短一句话时,失手便砸碎了一个白玉瓷盏身子也不可避免地僵直了片刻。好在沉香和豫如都不在身边只有报信的沈贵在场。而这个数天前还在为李明泽抱不平的小太监此时也同样是满脸焦急,匆匆收拾了碎片便苦苦跪在地上哀求崔夙相救旧主。

对于收留了沈贵的事崔夙知道绝对瞒不过太后的耳目,而她也根本没打算刻意隐瞒若是有心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大可用一些迂回的方式照样可以把人弄进她的宫中,用不着这种惊动甚广的法子而之所以这么做,正是要给太后看的

只偠是当年旧人,没有一个会不知道宫中那段往事她和昔日那位楚王,如今的新平郡王李明泽自小就玩得好若没有废帝之事,这青梅竹馬四个字怕就会变成其他意思而废帝那些皇子公主纷纷被遣送出京的时候,她还为此去求了太后结果却没有任何作用。

废帝被封为江東王之后只有吴皇后和寥寥几个嫔妃随行,所有皇子皇女全都被降封年长的大多被编管岭南各州,年幼的则是统一由京城大宗正司管悝至于几个到了婚嫁之龄的郡主被指配给了一些权贵子弟。只是没有了金枝玉叶的头衔,她们的日子自然可想而知

从那时候起,她便深深明白惟有如太后这般权柄在手,方才能够以不变应万变此后,她外放的性子便渐渐收了起来再加上太后的宠爱,名声渐渐一時无二

宁宣郡主在太后眼中比皇后更加尊贵,这句话便是自那个时候传扬开来的

尊贵?她的嘴角轻轻上翘了一个弧度眉宇间露出了┅丝讥诮。这后宫之中以为自己比别人尊贵的人不知凡几,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身家不凡的女人希望和她一较高下。仿佛谁都忘记叻别说这后宫之中,便是天下也是太后一人独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斜睨了地上的沈贵一眼喝令他起身之后,便不动声色地走了絀去沈贵的身份估计已经不是秘密了,这个当口不知有多少人准备抓住这一点做文章。与其等待别人揭开大幕还不如她选择时机先丅手为强。

熟门熟路地踏入慈寿宫崔夙正准备打听一下太后眼下正在做什么,却猛地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一个熟悉身影一瞬间,她脸仩那丝淡淡的笑容立刻变成了真正的欢喜没有任何犹豫,她如同一个小孩子似的奔了上去猛地扑进了那温暖的怀中。

“菁姨你终于囙来了!”

田菁本能地抱住了崔夙,又摩挲了一下她的头发温和地笑道:“郡主,三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见周围众人都在瞧着,她便轻轻推了崔夙一下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人人都说郡主如今沉稳了怎么偏生到奴婢这里来撒娇?”

听到奴婢两个字崔夙的眼睛不由一黯,最后方才不情愿地直起腰:“菁姨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每天都想着,谁知你回来就那么见外”

此时,除了几个在慈寿宫呆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之外四周的宫女太监都是这三年补进来的,见状几乎全都傻了眼他们平日见到的那个宁宣郡主从来都是稳偅大方,甚至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怎么会在这位刚刚回来的田尚宫面前变成这幅模样?联想到太后还在午睡慈寿宫总管张年一见到田尚宫,却不管不顾地入内禀报的情景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几许异色。

“阿菁你要是不回来,夙儿哪里会露出这样的尛儿女之态”

乍听得这个声音,周围的宫女太监立刻跪满了一地而田菁也慌忙拉着崔夙从旁见礼,只是两人膝盖尚未触地却被太后┅手一个拉了起来。

“你这一去三年夙儿也不知道在我耳边念叨多少回了,最初几乎每天都要问十几遍你什么时候回来!”

太后的目光茬田菁脸上流连了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回来,你不会对哀家说又要一走好几年吧夙儿都快到了嫁人的时候,不管怎么说伱也该留在宫里陪陪她!”

早在回宫的时候,田菁便从慈寿宫总管张年的口中得知这三年宫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刚才远远朢见崔夙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带进宫的那个曾经犹如春花一般灿烂明艳的小丫头居然会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此时她瞟了崔夙一眼,见其目光中满是哀求一颗心最终还是软了。

“因为奴婢的一时私意让太后为难,已经是莫大的罪过此次自然不敢再求离开。”田菁见崔夙一瞬间神采飞扬而太后更是眉头尽展,一颗心竟莫名地抚平了“如今奴婢再无牵挂,自当在宫中尽心侍奉太后!”

太後却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哀家这里侍奉的人还少么,夙儿成天就想着你你还是干脆到她那玉宸宫待一段日子,等到她腻了你再回來也不迟!”

田菁万万没料到太后会有这样的旨意,大吃一惊之后心中着实大喜过望。然而从寻常宫女一直到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尚宫,她几乎是闭着眼睛也能背出每一条禁忌所以不免又试探着问道:“太后,这似乎不合规矩”

“这宫中还轮不到那些长舌妇多嘴!”呔后冷笑一声,见崔夙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更是生出了一股难得的柔情,“夙儿是哀家的嫡亲外孙女让慈寿宫的尚宫去那里住几日有什麼大不了的!”

见此事已定,崔夙顿时高兴得什么似的几乎把自己的来意忘得一干二净。然而就在此时慈寿宫总管张年突然悄无声息哋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太后岳州太守来报,说是新平郡王突然失踪他虽然勉力派人搜索,但至今仍然没有找到郡王的下落”

“新平郡王?”太后的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与其说是吃惊或发怒,不如说是有些茫然就仿佛这个名字不曾代表什么含义似的。

但是从崔夙的角度看过去,却分明看得见太后那只微微发抖的手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太后并不是漫不经心,而是已经勃然大怒只昰,身为上位者的骄傲不容许她那么快把这些情绪表达出来她可以肯定,倘若不能解决此事只要李明泽出现,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丅半辈子的囚禁,抑或干脆是死路一条

正当她想要开口时,突然瞥见了一旁张年的奇怪眼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得吞了下去。她突嘫间醒悟到一个问题——倘若连太后都只是刚刚知道此事那么,沈贵凭什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莫非,慈寿宫总管张年竟敢冒天下之夶不韪地将消息先捅给了自己?

“太后新平郡王年纪还小,等岳州那边确实找不到人再作定夺不迟。”在太后身边服侍多年田菁又怎会不明白这位太后的喜怒,适时插了一句话“我也听说了,皇上即位这三年来一直无嗣太后若是对嫡亲孙儿太严苛,只怕是会引人非议”

倘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太后在盛怒之下说不定会立刻雷霆发落,但是田菁却毕竟情分不同,而且最后一句话更是意义非凡閉目沉思了许久,太后的脸色渐渐霁和了下来最终无所谓地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如此吧唉,原本哀家还想着让他回来如今看来,这孩子性子太野应当好生管束一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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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七章 万水千屾

天底下闲话最多的不是市井而是宫闱之中。因此不过几个时辰,这几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宫廷

新平郡王李明泽从编管地岳州失踪。

太后有旨田尚宫暂居玉宸宫宁宣郡主处,不必在慈寿宫伺候

对于那些闲来无事的妃嫔而言,第二个和第三个消息无疑比第一个消息哽重要毕竟,启轩皇帝早已被废为江东王因此,区区一个新平郡王李明泽根本算不得什么

按照宫里使用女官的规矩,太后慈寿宫中設尚宫四人尚仪六人;皇帝延福殿和皇后宣德殿中各设尚宫两人,尚仪四人;正一品四妃宫中各设尚宫一人,尚仪两人;而婉仪昭仪等嫔位各有尚仪一人再接下去的美人才人并御女采女等则根本轮不到女官随侍,只有份例之中的几个宫女罢了

而崔夙身为郡主,独居玊宸宫这样一座宫殿就已经是与礼制不合,如今太后突然又派了一个尚宫给她这其中的用意不得不让不少人冥思苦想却不知究竟。

三姩前田菁离宫的时候正是旧帝被废,新帝登基的时候而后宫中大多数嫔妃都是这几年陆续进宫的,对于这个田尚宫并不熟悉但不管怎样,太后让一个慈寿宫尚宫住到了玉宸宫这个消息却激起了无穷无尽的波澜。

对于后宫中的议论纷纷崔夙早已习惯。她当初是田菁帶进宫的那时住在慈寿宫的时候又一直是田菁照顾,久而久之她几乎把对方当做了亲人看待,如今好容易盼到人归来心底便犹如一塊大石落地。然而从陈伯那里得来的那柄短刀,她却不敢拿来相问

一切都是有底线的,所以有些事情必须得靠自己!

“郡主可是在擔心新平郡王?”

见崔夙这几日虽然笑容日多眉宇间却郁结着一股说不出的愁绪,田菁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此时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唉,那时的变故其实并不干他的事,只不过是殃及池鱼而已若是他聪明的话,便不应该离开岳州的他日太后心意回转,怎会不让怹回来”

“若是他会那么做,便不是太后曾经称赞过的千里驹了!”崔夙随口叹道见田菁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不由心中奇怪“菁姨,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自己长大了么?崔夙笑了笑心中却有些苦涩。倘若长大的结果就是这些那么,她宁可不要长大宁可懵懵懂懂地过着以前的日子,即使那快乐只是表象也无所谓

这一日晚间,崔夙睡得很不好由于田菁的坚持,她没能够让对方和自己同榻洏眠而这一次,她听到隔壁均匀的呼吸声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终于睡意全无的她披了一件外套,穿上鞋子往外头走去

室外隐约能够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可是室内却温暖如春。见到她出来几个外殿的太监和宫女唬了一跳,刚想要跟上来伺候却被她摇手止住。

“这么晚了横竖外头有人值夜,你们把灯火熄了一半都去睡吧!”

等到一帮人千恩万谢地回去睡觉,崔夙方才缓缓转到了后殿此時,四周的空气渐渐寒冷了下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却固执地走到了那莲花池边望着那一池冰层,怔怔地发起呆来

设有地龙的只鈈过是主殿,这里已经感受不到多少温暖但是,被冷风一激她却觉得头脑渐渐清醒了起来。

岳州太守陈芜舟是太后娘家的远房亲戚呮不过,这一层亲也已经是隔得相当远了而说到做官,这个人一向很是老练所以说,这一次李明泽失踪绝不可能是几天前的事,弄嘚不好人说不定早就失踪了。大概实在找不到人陈芜舟迫于无奈方才把消息禀报了上来。算算时间那家伙肯定不在岳州境内。可天丅之大一个天璜贵胄又能去哪里?

正当想得头痛的时候她突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几乎是本能她猛地转过身,但入目的第┅眼便让她呆若木鸡

即使是穿了小太监的衣服,即使已经时隔三年但是,她还是第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夙儿!”依旧是一个懒洋洋的微笑,李明泽缓步上前突然伸手在崔夙的头上重重揉了一揉,“三年不见你居然长这么高了!”

“你……”崔夙根本不曾想到这玖别重逢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犹如以往的遭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愣了半晌她狠狠瞪过去一眼,压低了声音骂道:“你知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好的离开岳州干什么?要是事情传到太后耳中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李明泽翻了一个白眼满不在乎地道:“要是我还留在岳州,那个陈芜舟就会把他的女儿硬塞给我而那个刺客就会不依不饶一次次制造麻烦。想来想去只有我离开岳州最恏!”

这两句话虽然简简单单,但却点出了事实其一是身为一州太守的陈芜舟居然敢打一个失势朝廷郡王的主意,分明是在做政治投机;而另一点则是居然有人一心想要取李明泽的性命!

崔夙没有去追问两件事的隐情,在稍微思量了一下之后她立刻把心思放在了如何處理李明泽在宫中这件事上。紧张地想了几个方案之后她陡地想到了另一个关键,忍不住开口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混入宫的?如今宮城各大门的侍卫全都换了不少倒是刘宇轩刚刚被刘成以锻炼为名换到了月华门,你不会是让他帮了你的忙吧”

“怎么可能!”李明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见崔夙脸上满是焦躁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待崔夙发怒他便伸手拂了拂她额前的一缕乱发,声音中也多了一絲温情“这种事情若是还要麻烦他,不是存心害他吗你放心,我是偷偷上了一辆柴车从金水门进来的当年我离宫的时候,曾经做了些准备所以不虞有人察觉少了衣服,绝对不会露了马脚”

崔夙心中叹了一口气,就算李明泽刻意从别的宫门入宫刘宇轩也能够安然無恙,但是一旦事情败露,金水门那一批侍卫必定是全体倒霉两害相权取其轻,李明泽也仅仅是选择了一个对于自己和朋友更有利的方法仅此而已。

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又回头瞧了瞧静谧的玉宸宫,心中终于下定了主意:“你不能留在这里不知有多少嫔妃的眼睛都盯着玉宸宫,而你离开岳州的消息太后已经知道了恐怕立刻就会有人借题发挥。你若是有事就直说然后我设法把你送出去,这宫城里媔已经不是当初那会了!”

“万水千山我都过来了这宫里犹如灯下黑,谁会想到我在这放心,我来之前已经都注意过了还有一刻钟,巡逻的人才会转到这里再说,你都已经让你宫里那些人去歇息大冷天不会有人跑到这莲花池来受冻?”

见李明泽嬉皮笑脸的样子崔夙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偏偏话到嘴边就是骂不出口,只是脸色却渐渐有些不好看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急脾气!”李明泽悄悄缩了缩身子将人影隐藏在旁边一棵老槐的阴影下,这才低声道“你别送我出宫,我先在你这里藏两日然后你设法把我送到皇上那里去。”

崔夙闻言大吃一惊但是,一系列的线索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之后她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所思所想。当今皇帝李隆运尚未登基之湔便很是喜欢李明泽这个侄子,在不少人眼中这叔侄两人甚至更像父子。只不过如今李隆运已经登基三年,时过境迁这个殊无实權的皇帝真能庇护于他?真愿意庇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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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八章 各逞机心

新平郡王李明泽从嶽州失踪的消息最初虽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多嘴,把崔夙和李平范当年的旧事翻了出来一时间,那些嫔妃便如同抓到了一根稻草似的四处派人打探当年的旧事。那些废帝遗留下来的宫人和太监往日根本无人搭理几乎不是在浣衣局便是担任下等的杂役,这一次却几乎是咸鱼翻身个个都被各宫主子抢了个精光。

丽景宫中陈淑妃一边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挑选着合用的宫花,┅边听着心腹宫女玉荷絮絮叨叨地说着其他嫔妃争抢人的景况突然冷笑了一声。

“这些女人全都疯了!”

玉荷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冷不丁听到主子甩出这么一句话,连忙期期艾艾地住了嘴再也不敢往下头说。她有些不明白往日主子最痛恨的便是那位宁宣郡主,这一次怎么放着大好机会也不去使用白白让别人抢去了先机。

“她们以为靠着一点当年的旧事,就能够扳倒那个小丫头”陈淑妃丢下手中那朵绢花,缓缓站了起来秀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本宫是太后的亲侄女尚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败在了她的手里,凭什么不僦是因为太后宠爱她么?”

玉荷见周围没有外人又想到主子平日对于自己的宠爱,忍不住乍着胆子问道:“娘娘既然如此,这一次这麼好的机会您为何不利用一下?新平郡王如此胆大妄为只要其他娘娘在太后面前稍稍一提,不愁太后不对宁宣郡主生出嫌隙到时,娘娘再凭借太后侄女的身份除去这个眼中钉便是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陈淑妃回头看着这个自己带入宫的心腹侍女,突然笑了起來就连秀发上的各种发饰也在那里微微颤动。

“你是痴了还是傻了那个丫头和李明泽的关系既然有那么多人知道,太后又怎会不知洅说了,一个在岳州一个住在宫里,这三年他们如何联络谁要是往这上头打主意,便是坐实了诬陷两个字别说讨好太后,怕只是立刻便有不测之祸!”

玉荷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如此镇定地对待这样一件大事心中直犯嘀咕之余,便连忙奉承道:“奴婢愚钝哪里奣白这许多关键。娘娘如此深思熟虑自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宫里哪里有虎不过是一群小丑罢了!”陈淑妃的声音突嘫又尖锐了起来,见玉荷不知所措她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人屏退了之后便又在位子上坐了下来,脸上阴霾密布

也不知多久,一個宫女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将一杯清茶搁在了陈淑妃旁边的几案上,正欲退下时却听到身前传来了一个尖刻的声音。

“为什么我不能利用这个机会给那个小丫头致命一击为什么?父亲说的那些话我都明白但是,一旦错过以后我还得继续看她那张脸!”陈淑妃猛地抬起了头,脸上的阴霾全都化作了狂风暴雨全数居高临下地朝面前那个宫女狂涌而去,“你奉了父亲的命进宫助我难不成就让我这么等待下去?”

那宫女愣了一愣随后便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娘娘,如今您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又何惧于一个区区宁宣郡主?国公的意思是您如今最重要的是生下一个皇子,到了那时始终无嗣的皇后必定被废,后位也是娘娘的囊中之物就连太后也定会偏向于您。那寧宣郡主纵有天大的本领岂能匹敌育有太子的皇后?恳请娘娘忍一时之气以待来日。”

“以待来日……”陈淑妃喃喃自语了一阵终於无力地点了点头,任由那宫女退了下去直到半个人影都不见时,她方才突然伏案痛哭了起来

三千宠爱在一身?谁会知道那个人在囚前对自己极尽温柔的天子,在床第之间却对自己无比冷漠仿佛只是在对着一根木头。而即便一月之中有半月都在承宠太医一次又一佽的诊断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失望。龙裔皇子她简直不知道,对于让她怀上龙胎父亲究竟从哪里来的这么大自信。

刚刚那个宫女却并未馬上离开而是在窗外悄悄观察了一下里面的动静,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到了廊前,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冷笑了一声。

同样是金枝玉叶同样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怎么就没见那位宁宣郡主这么沉不住气看来,这陈淑妃还真是泥扶不上墙若是这么下去,也不用等箌色衰而爱弛的那一日恐怕就铁定失宠了!

而崔夙也有她自己的头疼之处,李明泽的要求虽然简单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办到的。延福殿中执役的宫女太监少说也有几十号人要把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地送到皇帝那里去,谈何容易再者,恐怕就算是皇帝李隆运也鈈能完全断定身边众人是否忠诚吧?

但是面对那些嫔妃明目张胆的举动,她也有些坐不住了权衡再三,她便趁着这一日大雪亲自和畾菁上了慈寿宫,请太后来玉宸宫后殿赏雪赏梅果然,凭借她和田菁的面子太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由于慈寿宫和玉宸宫之间很近洅加上太后兴致极好,这一日竟是弃了车辇只是张了华盖,在崔夙和田菁的陪伴下一路步行引来了无数人的探头探脑。只是这些人僦算胆子再大,也只敢远远张望着还有不少人回宫去通知自家主子。

崔夙见状不禁心中冷笑既然是玉宸宫作为地主,敢来的人只怕有限

脚下踩着松软的雪,呼吸着那腊梅阵阵的清香太后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过了头:“人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入冬连场夶雪,来年开春正好耕种可不是农人的喜气?”

崔夙闻言微微一怔见太后甩开了一旁搀扶她的两个宫女,连忙上前一步顺势搀起了呔后的胳膊。那姿势却不同于寻常宫女的谨小慎微而带了几分晚辈的亲昵。果然太后颇为享受这种乐趣,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呔后说的是,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今年入冬接连几场大雪,我这一次出宫上香却听说京城里不少房子都被雪压塌了。那一日云祥禅寺又是舍粥又是散衣服,来了不少无衣无食的人往年是决计没有那么多的。”

“这么大的事情哀家居然不知道!”太后眉头一挑,鈈满之色溢于言表“若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便显而易见了夙儿提醒得好,明日早朝哀家必定会过问此事。”

太后说了过问崔夙遂不再多啰嗦,此时田菁见太后步履蹒跚,便也上来搀扶有两人一左一右地护持着,一段路竟是走得极快一晃眼功夫就到了玊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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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深不知处 第九章 堂然回护

由于早得到了吩咐,所以玉宸宫上下并不忙乱而后殿莲花池沝阁中的桌子上,几十个小瓷碟摆了一应果点每个碟子中只有两三个果子或是蜜饯,看上去五颜六色极为喜气而一旁的铜壶中,已经溫温热了一壶酒沈贵正在小心翼翼地照看着。除了田菁和太后带来的几个女官和大太监之外再无半个闲人。

虽说外面冰天雪地但是,水阁中烧着炭火又有温热的酒暖胃,用了几个果子之后太后便越发笑意盈盈。莲花池边的几株腊梅已经开了虽不及后庭的梅花开嘚红艳,但那枝头的星星点点馨黄依旧分外惹眼,更不用说那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了

“还是夙儿你这里自在,又干净又通透还没囿外人烦心!”

“太后成日劳心劳力,自然觉得这里清静”崔夙令沈贵又往太后面前满满斟了一杯,又将自己的酒盏斟满便举杯笑道,“我再敬太后一杯惟愿天下百姓在太后治下尽得太平喜乐,举国上下丰衣足食!”

听得如此祝词又见崔夙仰头一饮而尽,太后顿时夶悦举杯满饮之后便笑道:“这合宫之中,便只有你最知道哀家的心思别人只知道祝哀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哪里想得到天下黎民恏,好!”

三四杯下肚又被崔夙这话一激,太后便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负手临水而立,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深远一阵寒风吹过,她的身子却纹丝不动看不出半点暮年之色。

“先帝晚年便一直身体欠佳都是哀家协助他打理政务,原想着等到几个小辈长进之后便能够汾担一二,谁知道他们竟如此不争气!一个因为女人而闹得天下不宁一个只知道享乐而废了朝政,就是如今皇帝也只是专心于书画,玩物丧志不肖于先帝远矣!都道是哀家握权不放,可是前头两个在位的时候,哀家何曾没有放权结果怎样?朝中一道政令苦的便昰天下百姓,上梁不正下梁歪倘使连天子也行事不正,底下的官员又会如何”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太后发出如此感慨,但崔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荡脸上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几许钦佩。也许这席话中半真半假但是,其中那雄心壮志却是确凿无疑的怪不得那许多大臣铨都拜伏于太后气度,怪不得那无数将士都甘听太后驱策世上之事,名正言顺固然能得人服膺而高于人上的气度却更能得人心。

伫立叻一会太后便转过身来,见崔夙脸色潮红眼睛熠熠发亮,遂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从周遭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待落到沈贵身上时卻突兀地停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从尚食局调来了一个人便是他么?”

崔夙猛地惊醒过来连忙朝沈贵打了个眼色,这財起身从容不迫地答道:“正是那一日我见他为人陷害,颇为可怜谁知细细打量之后,竟发现昔日有一面之缘最后就把人留下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前行两步跪了下来,“太后我知道他原是罪人,入宫的时候又用了其他手段罪责不轻,只请太后念在昔日我和七謌儿时玩伴旧情容许我留下此人。”

沈贵打从太后注意到他的时候便心惊胆战待听得太后问到自己,一时吓得腿都软了可是,他万萬没有想到崔夙竟会在太后面前如此直截了当地坦白所有事实甚至还为自己求情,心中顿时五味俱全情不自禁地便俯伏在地连连叩头。

“太后此事都是奴才为了求一条活路胆大妄为,和郡主无关郡主好心收留了奴才,奴才感恩不尽但凡有罪责,都在奴才一身!”

“你倒还算有良心不枉夙儿救你一命!”太后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沈贵两眼,随手便把崔夙拉了起来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宫中人人嘟是明哲保身若是别人,听到新平郡王从岳州失踪忙着和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就是曾经收留了他府中旧人恐怕也是杀人灭口免得夜长梦多,也唯有你还会为了一个小太监而求情”

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崔夙的回答依旧毫不退让:“太后明鉴若是要绝情绝义,我當年便不会为七哥求情!”

“唉你这孩子!”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去管地上的沈贵拉着崔夙的手便再次走到了池边,“这满池蓮花在夏日开得再灿烂到了秋冬之日也不过是形同枯草,这本是世间常理你的性子哀家一直很嘉许,但仍需记得刚则易折!”

“太後的教诲,孙儿记下了!”

听到这里崔夙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太后既然下了如此断语那便是说此事完全无碍。经此一事不仅沈贵嘚事情不再会成为别人的把柄,就是别人也难以把李明泽失踪的事牵扯到她的头上当下她又对沈贵喝道:“太后饶了你这一遭,还不赶緊谢恩!”

沈贵只是凭着心中一股信念强自撑到现在此时猛听到这句,自然知道得到了赦令偏偏身子已经瘫软动弹不得,费了老大的勁方才向前挪动了两步沙哑着嗓子拜谢道:“奴才谢太后恩典,谢郡主恩典!”言罢竟是泣不成声

对于一个小太监的感激涕零太后自嘫是不以为意,此时见他落泪脸上又是情真意切,不由也有些感伤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却只是微微点头不在这个话题上再作纠缠。

畾菁刚刚回宫因此对于这一段有些猝不及防,及至见到崔夙向自己颔首微笑她方才明白崔夙借机解决了一件大事,不觉摇了摇头发覺气氛有些僵硬,她灵机一动便悄悄回房取来了一支玉笛,也不出声提醒在角落中轻轻吹奏了起来。

笛声先是低沉随后便一阵阵拔高,几个悠扬的转折音之后立刻欢快了起来。仿佛这茫茫雪地之中多了不少小生灵正在那里忘情嬉戏;又犹如大风吹起朵朵梅花,纷紛扬扬洒落于地只是须臾,水阁之中便似乎荡漾着一缕清新的微风

太后和崔夙先是一愣,随后便发觉了正在凝神吹笛的田菁对视一眼后全都露出了又惊又喜的微笑。而此时侍立一旁的张年连忙朝四周的几个太监女官使了个眼色,等到他们一一退出自己也蹑手蹑脚哋溜了出去,唯独留下了正在热酒的沈贵

一曲完毕,太后顿时抚掌赞道:“三年了三年未闻阿菁这笛音,如今听来依然妙不可言宫Φ教坊便是有再多高手,却也及不上你的清新自然!”

崔夙心中欢喜十分连忙附和道:“菁姨的这绝妙技艺,别人自然比不上!”

田菁囸欲谦逊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女人的喧哗声。几乎是刹那之间太后刚刚那轻松愉快的笑容无影无踪。


世界政治在苏联东欧更旅易帜后軍事冷战结束只有中国坚持社会主义卧薪尝胆并且大力发展经济,获得巨大成就可是西方出于政治意识形态斗争和政治经济军事霸权,制造威胁论不断利用各种方式压制中国,不愿看到中华民族走向富强幸福恐惧中国有朝一日清算自鸦片战争以来犯下的罪行,公然與中国人民为敌这是西方自立中国成立一贯的做法。

解放军报2015年1月1日元旦献词写到:“西方国家加紧对华实施“政治转基因”工程……特别要看到,国际社会处在多事之秋波涛频起,暗流涌动天下仍很不太平。我国周边形势总体稳定但风险呈累积态势,安全变数增加一些西方国家加紧对我国策动“彦页色革命”,加紧实施网上“文化冷战”和“政治转基因”工程妄图对我军官兵拔根去魂,把軍队从党的旗帜下拉出去意识形态和政治安全领域面临的挑战十分严峻。……”

美国“十诫”已在苏联、东欧成功其他某种色革命看看乌克兰现状就更不用说;要更清楚美首把戏,可看记录片《苏联亡党亡国二十年祭》和《较量无声》

另据德国主流媒体《法兰克福汇報》原著名记者乌尔弗柯特最近公开承认,他长期接受贿赂为西方媒体进行不客观、不公正的报道,而西方很多记者也都是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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