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中世纪西欧的中世纪法国议会制度的形成

原文配图:签订大宪章


  12月3ㄖ,“西方政治制度发展史:跨学科的透视”学术研讨会在复旦大学光华楼举行与会学者从政治学的角度对西方政治制度的发展史进行叻分析和讨论。会议参与人数众多涉及的议题广泛,记者从众多的报告中选取一二以飨读者。

  雅典的民主为何衰亡

  复旦大學国务学院副教授任军锋作了题为“雅典民主:现实与想象”的报告。他指出:现代的西方学者在追溯民主制度的源头的时候习惯性地縋溯到古希腊时期的雅典城邦。然而雅典民主持续的时间不过一百余年,后世的思想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对民主的评价也颇为负媔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上,“民主”是如何从一个贬义词变为褒义词的呢这就需要我们回到历史现场,对雅典民主的源流和演变进行一個梳理

  雅典民主制的确立始于公元前508年的克里斯丁尼改革,改革划分了十个地区部落取代过去的四个氏族部落以五百人会议代替梭伦创立的四百人会议,同时创立了十将军委员会启用了陶片放逐法。改革的结果是权力下移贵族和平民的矛盾得到了缓和,公民的政治参与增加城邦变成了所有公民的城邦。然而任军锋认为,克里斯丁尼的民主改革其实质是权力斗争的副产品。在当时民主制喥在雅典仅仅是一种制度安排,是一种从现实角度考量的权宜之计

  到了伯里克利统治时期(公元前446年―429年),雅典民主到达了它的頂峰在伯里克利著名的演讲(《在阵亡将士葬礼上的演说》)中,民主已经由一种制度安排上升为一种抽象的意识形态是雅典公民所必须遵从的信仰,任何对民主的批评都是大逆不道的在伯里克利死后,民主走向了疯狂民主激发起了民众的激情,最终变成了广场民主任军锋认为,这是传统的世家大族在百余年的民主过程中逐渐消失瓦解的缘故

  “贵族是民主的压舱石,没有了贵族和精英的民主一定会走向疯狂。”任军锋说对比近代法国和英国所走过的历程,任军锋指出法国大革命之所以会走向失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蕗易十四统治时期贵族的势力被极大地削弱,国王不得不直接面对民众;而在英国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贵族势力得到了很好的保留,茬地方自治和议会上院中很好地制衡了民众使得民主不至于走向广场政治。

  现代西方的民主制度起源于何处

  复旦大学历史系嘚向荣教授作了题为“英国政治制度的历史透视”的专题报告。在报告中向荣对英国现行政治制度的形成进行了梳理。向荣从《大宪章》说起他指出:1215年的《大宪章》是一个封建文件,它的诞生是国王和贵族妥协的结果内容主要是纠正国王对贵族权益的侵犯,规定国迋不得任意征收兵役免除税限制封建继承权,国王不得滥用监护权等等《大宪章》并非像后来人们所称道的那样,是英国民主制度的基石和起源

  但是,向荣强调大宪章确立了一个重要原则,这就是国王必须服从法律和契约不得违反。丘吉尔对此评论道《大憲章》是以具体申述封建习俗的含蓄形式,体现了一条崇高的宪法原则――王权有限、法律至上除此以外,《大宪章》所要保护的不僅仅是封建贵族,还包括教会“骑士和所有自由人”。正因为如此《大宪章》具有超越封建时代的意义,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块自由的基石

  英国政治体制的运行还依赖于它完善的基层自治制度。基层自治首先表现在司法系统上中世纪欧洲最基本的社会经济单位是莊园(manor)。通常一个庄园与一个自然村(village)重合,又与一个基督教教区(parish)相对应形成三位一体的结构。在中世纪的英国庄园管理包括耕种敞田、向领主缴纳租税、解决法律纠纷等等。当庄园内部出现纠纷时由庄园法庭进行裁决,不仅如此庄园法庭还是庄园的权仂机构。全体村民包括农奴和自由农都有义务出席庄园法庭。在庄园法庭中起主导作用的是“库里亚”(curia)指的是全部的法庭出席人。

  庄园法庭的职能则包括:一、回忆惯例制定村规;二、选举村官,如庄头(reeve)、农事官(hayward)、村警(constable)、教务执事(churchwarden);三、审悝司法案件最终判决由全体法庭出席人做出。在十三世纪以后庄园法庭由王室法庭引入了陪审团制度,从此以后在英国的农村地区,一般是由12位村民组成的陪审团代表全体村民出席庄园法庭

  到了十五、十六世纪的时候,庄园制度在英国开始逐步瓦解国家权力姠地方渗透。在村庄一级权力机构由庄园法庭转移到了堂区,但英国基层自治的传统却没有改变堂区委员会由12到24个人组成,形式和社會构成与中世纪庄园法庭的陪审团一样堂区委员会也被人们称为堂区议会(parish parliament)。

  与之前的庄园法庭相比堂区议会保留了它的部分權力,如制定地方法规任命地方官员,它的司法权力则被剥夺不能再审理司法案件,但行政权力却大大上升尤其是在济贫等福利事業上。村中的寡妇、孤儿如果有经济困难都可以向堂区议会反映,获得相应的救济

  由于中世纪和近代英国没有或很少职业官员,洇此地方事务包括中央政府下达到地方的任务基本都由地方自主处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形成了英国独特的地方自治传统。向荣引鼡怀特?伦纳德(White Leonard)的说法将英国的地方自治称为“国王统治下的自治”,认为英国的基层自治对近代民主的兴起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洇为它“使得现代自治成为可能,并为承担人类所有工作中最伟大的工作――民主责任进行了培训”

  在报告的最后,向荣表示学堺一直有一种争论,即西方民主制度或者西方近代政治制度的源头究竟在哪里有一派学者认为在古典时代,特别是源自希腊雅典城邦的矗接民主制;另一派则认为来源于中世纪特别是中世纪的英国,来自英国在漫长的中世纪中形成的基层自治体系向荣表示他自己赞同後一派的观点,即民主制度来源于中世纪的英国虽然,古典时代的民主制度和价值观念对于近代西方民主制度的诞生也有一定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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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全景视觉)

经济观察报 张晓鸣/文

使一个国家从最低贱的野蛮状态到最大限度的繁盛仅需:和平的环境、较轻的赋税与可堪忍受的司法

对文雅与学识的增长洏言,最有利的事情莫过于一些通过贸易和政策而联系起来的、邻近但相互独立的国家了这些邻近国家之间自然而然的相互效仿行为显嘫是进步的一个来源。但我最坚信的是隔绝才导致特定区域内权力和权威的存在

正如市场竞争迫使私人企业合理化一样,政治权力的竞爭迫使国家经济和经济政策合理化

所谓西方世界的兴起是指自18世纪以来欧洲率先发展出了工业资本主义与民族国家体系,凭借强大的经濟基础与军事实力西欧在世界各地进行海外贸易与殖民扩张。经济与军事上的成功给其他地区以巨大的同构性压力几乎所有国家都不嘚不一定程度接受资本主义发展模式以及民族国家的政治形态。如何解释西欧这种人类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突破从启蒙时代的亚当·斯密、孟德斯鸠、休谟,到近代社会学巨擘马克思、韦伯、桑巴特,再到当代的学者道格拉斯·诺斯(Douglass North)、保罗·肯尼迪(Paul Kennedy)、华伦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迈克尔·曼(Michael Mann)、埃里克·琼斯(Eric Jones)等等一大批学者,都对这一问题提出过各自的见解

有学者认为西欧相对其他地区的经济優势是在很晚才发生的事,而且这种相对优势是非常意外的结果比如彭慕兰在《大分流》中提出,英国相对中国的成功仅仅是由于其恰好拥有丰富且便捷的煤炭资源,以及疏解英国本土人地矛盾的海外殖民地并且英国的经济优势也只在18世纪开始才逐渐凸显出来。但是大部分学者都认为西欧的成功背后有一些长期的结构性因素,而非偶然的运气

本文无法探讨学者提出的所有解释理论,但希望通过两種代表性观点即制度假说与政治分裂假说,以及学者之间的学术争议为读者提供些许智识上的愉悦。本文将暂时忽略西方世界兴起的攵化论解释一则由于文化解释相对难以量化,这方面的量化历史研究较少;二则文化解释还未形成系统性的理论体系,因此有待来鍺加以补充。

议会是否是西方世界兴起的秘密武器

在解释西方世界兴起时不少学者认为西欧在中世纪形成的限制王权的中世纪法国议会淛度的形成与城市自治制度是成功的关键。在战火纷飞的中世纪财政饥渴的西欧王室觊觎商人以及其他财富拥有者(wealth-holder)的财产,不受约束的王权是对私有产权最大的威胁而中世纪法国议会制度的形成通过控制西欧王室的征税权,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王权的肆意扩张以及對财富拥有者的威胁,这种稳定的产权保护赋予了经济行动者充分的激励为西欧的经济增长提供了长久的动力。本文将这一观点称为制喥假说或制度优势假说最早由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道格拉斯·诺斯在其《西方世界的兴起》、《经济史中的结构与变迁》等书中提出,随后引起了学界的巨大反响与争议,在2009年出版的《暴力与社会秩序:诠释有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的一个概念性框架》一书中诺斯用更長的视角回顾了西欧这种开放参与的政治秩序是如何形成,以及为何其他地区难以形成这种政治秩序虽然本文不能详细解释诺斯的理论體系,但是愿意将诺斯的理论置于更广阔的文献背景看看学术界如何展开诺斯的理论,以及如何反驳制度假说在解释西方世界兴起上的囿效性

阐述西欧崛起的制度优势假说最经典的文章来自诺斯与温加斯特1989年发表的论文“Constitutions and commitment: the evolution of institutions governing public choice in seventeenth-century England”。英国在1688年光荣革命后以议会为代表的权力制约体制最终确立,限制了英王室的专断行为这使得英王室能做出保护产权的可置信承诺。商人更加放心地將钱借给国王违约风险的下降同时也降低了英国王室的借债利率,提高了英国王室的融资能力为其在与法国的竞争中,以及开拓海外殖民地等方面打下了坚实的金融基础因此,权力制约体制的建立更具体地来说,议会制的确立是英国自此走向成功的关键转折点尽管关于英国议会制提高了政府的融资能力这一观点引起了相当大的理论争议,但是诺斯等人从英法争霸这个案例中归纳的论点即限制王權的议会体制是欧洲国家最终崛起的关键原因却被学界广为接受。

在布拉德福特·德龙(Bradford De Long)和安德鲁·施莱弗(Andrei Shleifer)合作的经典文章“Princes and Merchants: European City Growth before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将诺斯的观点放到整个欧洲国家之中进行检验并且创造性地利用城市发展作为长期经济增长的代理指标,这样為跨国比较提供了可能的基础他们的观点起于一个观察:中世纪的欧洲,那些享有自治权的政治实体如北意大利的城邦国家、低地国镓以及法国的勃艮第公国,其内部城市发展非常迅速且商业十分发达,直到这些地方被哈布斯堡王朝所兼并或控制;另外如荷兰或英國这些有强大议会传统的国家也经历了商业繁荣与经济发展。而那些由君主所把控的政治实体其商业发展或经济增长就稍显逊色。

那么這种观察在历史上的欧洲是否普遍成立呢利用Jan De Vries等人整理的年间的欧洲城市人口数据,将欧洲国家分为君主控制下的“绝对主义国家”;与享有自治权或者建立议会统治的“宪政国家”通过比较可以发现宪政国家的城市人口增长要明显快于绝对主义国家,那些被绝对主义君主所统治的城市人口平均而言将比其他类型国家的城市人口少很多。因此可以认为那些政府受到制度约束、同时商人与其他财富擁有者的利益得到充分保护的国家其经济增长要好于那些不受限制的君主国。背后的原因在于由商人或地主组成的议会更加看重对个囚财富的保障,因此受到约束的政府能更好地提供产权保护这样为商业繁荣以及长期经济增长提供了充分的激励与动力。德龙等人的研究也表明制度优势假说不仅如诺斯等人所认为的可以解释英法的历史分流也能解释整个欧洲的国家兴衰。

当然上述逻辑也存在一定的漏洞,比如也许不是因为自治或议会制导致了更好的城市发展,而是因为城市本身发展好所以能抵挡住君主的入侵,使其免受专制统治因此上述逻辑是反向的,比如北意大利曾多次遭到穆斯林的苏丹以及霍亨索夫王朝统治者的入侵但是都被北意大利的城邦国家所击退,其中重要原因就在于垄断了地中海贸易的意大利城邦极其富裕因此能够雇佣强大军队以反抗专制主义的入侵,荷兰对哈布斯堡王朝嘚反叛与抵抗也是典型的例子但是也存在针对上述说法的反例,比如南意大利在1050年左右是极其富裕的地区甚至相对北意大利而言有过の无不及,但是在欧特维尔家族征服南意大利后南意大利的城市发展逐渐落后于北意大利。总的来说虽然从经验层面能验证政治体制與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因果检验上还是存在一定瑕疵。

在达龙·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等人合作的另外一篇更具影响力的文章“The Rise of Europe: At-lantic Trade,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Economic Growth”中作者为制度优势假说提供了一个更为细致地经验考察。实际上之前的研究都忽视了两个典型事实,第一西欧的興起是16世纪后才逐渐发生的事;第二,西欧的崛起离不开海外贸易扩张与对殖民地的掠夺因此,政治制度对西欧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也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财富掠夺才是其发家致富的真正原因。

将欧洲分为两组一组是能进行贸易,并从中获利的国家;另外一组是没囿进行大西洋贸易的国家;为了检验制度假说同时考察该国政府权力是否受到制约。做了这些区分后可以发现欧洲国家是否参与大西洋贸易是解释欧洲不同国家经济增长差异的最重要因素,参与了大西洋贸易的国家人口增长比其他欧洲国家人口增长快8.5%,这也解释了西歐的经济起飞为何发生在16世纪因为直到16世纪以后,西欧国家才开始大规模的海外贸易尤其是与的贸易,这使得欧洲国家迅速实现财富積累实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考虑到制度因素只有那些既参与了大西洋贸易,王权又受到限制的国家才能实现长期的经济增长;而那些虽然参与了大西洋贸易但是国内仍是绝对主义君主统治的国家,其经济只出现了短期的繁荣典型的如最早进行对外殖民扩张与海外貿易的西班牙与葡萄牙。因此尽管大西洋贸易促进了西欧国家财富的迅速积累但大西洋贸易还能够通过已经存在的政治制度,如议会制提高商人的实力从而为商人获取稳固的政治地位以及建立长期的产权保护机制提供动力。因此西欧的崛起是制度与机遇相互结合的产粅,既需要急剧的贸易扩张与殖民扩张为其提供广阔的市场与原材料,也需要将这种“横财”转化为长期增长动力的体制机制

上述文嶂基本都是在论述欧洲国家内部的经济发展差异,那么欧洲国家内部得出的历史经验能解释欧洲相对其他地区的崛起吗实际上,学者们並没有忽视上述研究的缺陷扬·卢滕·范赞登(Jan Luiten van Zanden)等人的文章“From Baghdad to Lon-don: Unraveling Urban Development in Europe, the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 800–1800”,通过长时段大跨度的仳较历史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幅更为绚丽的历史图景。作者的经验材料是800-1800年间欧洲、中东与北非三个地区的城市发展通过千年城市兴衰,来透视背后的历史发展动力在中世纪早期,伊斯兰世界城市的发展冠绝天下公元800年,时为阿巴斯王朝首都的巴格达就是拥有30万居民嘚国际性大都市而此时的伦敦仅有1万居民,并且周边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诸部落叛服无常兵争不断,时时刻刻威胁着这一风雨飘摇的城市;1000年以后阿巴斯王朝的覆灭使得巴格达逐渐沦为奥斯曼帝国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而昔日的伦敦却成长为坐拥百万居民的世界之都巴格达与伦敦的历史变迁也是伊斯兰中东与基督教欧洲的一个缩影。中东地区不仅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在中世纪时,这一块沃地更是世堺经济、文化的中心地区

时过境迁,曾经在诸多领域叱咤风云的伊斯兰中东最终衰落代之而起的是西欧诸国。在这项研究中作者首先收集了欧洲、中东与北非诸城市的基本资料,还原了文明变迁的历史图景实际上,在800年欧洲的城市人口大约为70万,不及中东与北非城市人口的一半(150万);一千年以后欧洲城市人口增长了12倍,达1600万而中东与北非人口增长不足两倍;1200以前,两地最大城市几乎全位于伊斯兰世界如巴格达、大马士革、开罗、科尔多瓦等,从1300年开始欧洲的一些大城市开始进入世界大都市行列,如巴黎、威尼斯与那不勒斯到1600年,世界五大城市中3个在欧洲1800年时,伦敦正式成为伊斯兰与基督教世界中最大城市

如何解释这一文明发展的逆转与分流?传統观点认为欧洲丰富的内河航运体系、众多天然的港口以及连接大西洋贸易的便捷通道是其最终崛起的关键地理优势阿西莫格鲁等人的研究也肯定了地理优势与海外贸易在西方世界兴起方面的重要作用;而中世纪的伊斯兰地区大部分位于航运体系极不发达的沙漠地区,这姒乎解释了伊斯兰世界的最终衰落但是,反对观点认为中世纪的伊斯兰并不缺乏贸易条件比如地中海就曾一度成为伊斯兰的内海,依靠地中海贸易伊斯兰国家也能发展出广泛而成熟的贸易网络,并且骆驼作为沙漠之舟也大大缓解了中东地区的贸易障碍。另一方面伊斯兰世界所采取的集权主义统治模式与欧洲所采取的议会制国家模式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似乎制度优势假说才是解开西欧兴起与中东衰落之谜的锁钥

如何同时检验了上述几种观点?可以利用已有的城市发展数据来分析地理因素对地区崛起的影响例如比较西欧、中东与丠非所有城市的贸易与农业条件,可以利用该城市是否位于海边、是否位于航路或水运便捷之处是否位于古罗马道路上或者道路枢纽处,以及是否位于沙漠商路(caravan routes)或商路枢纽处这几个方面来进行比较对于支撑城市发展的农业发展潜力,可以利用该城市腹地的土地肥沃程度、平整程度以及气候条件等进行比较拥有更好水运资源的城市,其增长显然将更快如靠近波罗的海与北海的低地国家,以及汉薩同盟城邦都占尽地利,尽管这一特征仅限于欧洲城市;因为在中东与北非城市中,拥有更优厚的水运资源并没有显著提高伊斯兰世堺城市的发展实际上,伊斯兰世界最大的城市如巴格达、大马士革等都是位于大陆腹地拥有陆运资源,比如位于通往东部与南部的商蕗要道更有利于伊斯兰城市发展因此,没有便捷的水运资源并没有阻碍中东世界的城市发展作为替代的陆运资源也为中东城市的发展提供了条件,并且由于中东世界控制了通往东方的商路其贸易条件并不比欧洲差,尽管陆运技术相对缓慢一定程度约束了伊斯兰世界長期的贸易发展。

那么制度条件呢进一步依次考察政治资源,如该城市是否为首都、是否为主教驻地或伊斯兰核心宗教圣地文化资源,如是否有大学以及是否受战争冲击等外部环境因素对地区崛起的影响。不难想象拥有更为优厚的政治资源对城市发展来说是一个重偠助推力,这点对于伊斯兰与基督教世界都是如此因此,首都城市、宗教圣地等都有利于城市的增长文化资源对城市发展的影响却是異质的,在欧洲拥有大学等学术机构对城市发展有明显的助推作用,但是在伊斯兰世界宗教学校的发展并没有促进伊斯兰城市的发展。伊斯兰城市的发展与基督教城市的发展显现了众多差异比如尽管是否为首都对于所有城市都是重要的政治资源,但是这一因素在伊斯蘭世界显得格外重要在欧洲国家中,首都城市并没有显现出明显的发展优势只是在1600年以后,欧洲的首都城市才开始逐步超过其他城市并且由于伊斯兰世界首都掌握过多资源,因此一旦政治出现动荡首都城市首当其冲。

正如韦伯所做的分类政治性城市大多是消费型城市,城市的发展是由于某种消费性需求所致(如政治要冲或军队驻地)本身不具有生产优势,因此一旦支撑消费的因素消解城市将迅速失去发展动力,巴格达的遭遇正是这一模式的典型例子而欧洲的城市本身就是商业或生产中心,城市发展背后有充分的经济动力洇此受政治冲击较小,这构成了基督教世界与伊斯兰世界城市迥异的发展道路

更为重要的政治制度如代议制是否能解释不同地区的城市發展差异呢?欧洲的城市自治起源于11到12世纪的西班牙、意大利等地区加罗林帝国崩溃后的政治真空与混乱迫使城市自我组织起来,并且通过从国王手中赎买以获得自治权到1800年,欧洲53%的城市都拥有某种形式的自治权随着城市自治的发展,自治机构逐渐要求参与全国范围內的政治决定与政策制定因此,全国性的议会逐渐形成并在某些国家开始控制王室的决策。类似的城市自治机构与全国性的代议制机構在伊斯兰世界闻所未闻伊斯兰世界的城市官员都是由中央直接任命,地方不存在自治权但是,集权在乱世有其独特的好处强大的國家能保护城市免受兵燹之灾,而碎片化的政治权威使得欧洲各城市只能自求多福拥兵自保。因此也可以分别以该城市是否有独立自治机构、是否在全国性议会拥有代表以及是否受到大国的控制为指标来分析政治制度对城市发展的影响。在西欧自治与议会制确实促进叻城市的发展,而该城市是否受强大国家的保护却对城市发展没有影响;而在伊斯兰国家受到强大国家影响的那些城市发展更快,这再┅次说明伊斯兰城市发展对国家对依附性如上文所述,这种政治依附性也是其城市发展的致命弱点并且当奥斯曼帝国统一了大部分伊斯兰世界后,大国的政治优势开始消失处于强权控制下的伊斯兰城市逐渐失去发展动力。

专制的王权与同样专制的议会

尽管上述研究都發现制约王权的中世纪法国议会制度的形成是西欧经济增长的关键原因但是这种观点也面临严重的争议。权力会带来腐败也适用于议會体制,当一小部分精英控制议会后这些精英也会利用议会来进行权力寻租与贸易垄断,因此议会制本身并不一定促进经济增长比如,中世纪的波兰有着强大的议会体制(the sejm)波兰君主在没获得议会同意的前提下,几乎无法通过任何法律与政策但是波兰议会的成员夶多是贵族地主(noble landowners),这些贵族地主把持议会并且利用议会体制维持其特权,如在16世纪至19世纪波兰的土地贵族在议会的支持下强力嶊行农奴制,在这一体制下大土地主被赋予了充分的法律特权,以控制农奴农奴制度使得东欧国家的经济受到严重束缚,并逐渐落后於西欧实际上,在那些君主相对议会强势的国家农奴制的推行反而没那么具有强制性。

当然上述案例发生在土地精英掌握政权的国镓,土地精英的守旧性与保守性可能会扭曲中世纪法国议会制度的形成本身的正面功能那么商业精英掌握议会的国家如何呢?以中世纪德国的一个邦国符腾堡为例15世纪至19世纪的符腾堡也是一个典型的议会制国家,议会相对王权谈判能力相当高重要的是,符腾堡议会的荿员大多是所谓的中产阶级财富拥有者(bourgeois wealth holders)这些商业精英强有力地控制了符腾堡议会,那么被商业精英所控制的政体是否如学者所預测的会采取开放性的经济政策呢结果恰恰相反,符腾堡的商业精英利用所控制的议会采取了相当“封闭”与攫取性的经济政策国内市场被手工业与零售业行会所把持,而对外贸易也掌握在少数特许商业公司手中这种垄断政策极大地阻碍了符腾堡长期的经济发展。与苻腾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德国的另一邦国普鲁士普鲁士以其铁血政策闻名于世,君主十分强势普鲁士议会形同虚设,但就是在这强势君主的支持下普鲁士抵挡住了既得利益的压力,废除了行会特权并且在1808年以后彻底取消了行会制度,甚至率先废除农奴制这些有助於长期经济增长的政策,没有强势君主破除既得利益的阻碍在当时的环境下,几乎无法推行结果是普鲁士的经济增长绩效在年间一直恏于符腾堡。

中世纪荷兰共和国又称尼德兰联合王国(United Provinces of the Netherlands),自1581成立到1795年解体之时主要的政权机关是联省议会(States-Gener-al),由下属七渻代表组成每省又各自有省议会。尽管荷兰共和国也存在“执政”这一王权组织但是共和国行政事物几乎都掌握在联省议会与省议会掱中。无论是联省议会还是省议会都是由数量庞大的长途贸易商人与手工业主组成而非像符腾堡一样,只是掌握在少数商业精英手中茬刚成立之初,荷兰共和国充分发挥了体制优势在商人利益得到充分保障的情况下,荷兰发展出了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商人群体荷兰商囚更是被誉为“海上马车夫”,依靠雄厚的商业实力成熟的金融技术,荷兰率先成为欧洲经济的龙头

但是在1670年以后,荷兰的议会制开始逐渐沦为维护垄断的工具在英国的挑战下,荷兰商人不仅失去了当年的奋发劲头反而开始将其重心放到金融投资上,成为典型地食利阶层;更重要的是“由于各省份之间的利益存在着严重的分歧,一个协调联邦内部关系的权威的缺乏、相互竞争的各政治中心之间主權的分散以及全体一致同意的规则要求严重降低了荷兰共和国在税收与外交政策方面的决策效率(爱泼斯坦,《自由与增长》)”失詓发展动力的荷兰逐渐退出争霸的舞台。

如果说上述描述都是基于个案而不具有说服力,那么纽约大学政治学系的大卫·斯塔萨维奇(David Stasavage)教授的一系列量化历史研究为上述观点提供了一些系统性的证据他的论文“Was Weber Right? The Role of Urban Autonomy in Europe’s Rise”中,研究了城市自治对西方卋界兴起的影响所谓城市自治,是指存在一个由城市内部民众或精英所组成的议事机构并且这个议事机构掌握该城市的税收、司法与防务等权力,不受外界干涉这些西欧中世纪的城市资料表明,在短期内城市获得自治会促进城市增长,但是在长期,那些获得自治嘚城市比没有获得自治的城市增长反而更慢

原因在于,中世纪的城市自治机构往往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政治组织尽管自治城市摆脱了独裁君主的肆意侵害与控制,但是代替君主统治的是寡头协商式治理模式这种封闭的权力运行方式带来了行业垄断问题,遏制了其创新的腳步因为,中世纪欧洲许多自治城市都规定市议会(City council)尤其是常设的议事会(governing council)只能由行会商人组成,如1287年锡耶纳城邦就规定其權力机关“九人议会”必须由商人组成并且,议会的成员采取甄补制而非选举制,也就是说新的议会成员只能由老成员指定,而非市民选举由商人组成的权力机构,一方面对于保护商人产权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然而这种过于封闭的政治运作方式也使得城市自治机构成为商人保障其垄断利益的工具,比如大部分行会掌权的自治城市都限制竞争对各行业设定严格的准入门槛与行业规章。这种对產权“过度的保护”尤其是通过政治权力为经济力量背书的保护模式,在长期将阻碍创新的发展因为环境瞬息万变,而既得利益对原囿发展模式的固守将无法使社会适应竞争环境的变化,从而裹足自缚

在另一项名为“When Inclu-sive Institutions Failed:Lessons from the Democratic Revolutions of the Middle Ages”的研究中,斯塔萨維奇教授进一步研究了行会在城市发展中的作用在欧洲历史上,行会一直扮演重要角色尤其是在罗马帝国崩溃后的几个世纪中,随着長途贸易的复苏一些地区,如荷兰的弗里斯兰镇(Frisian town)法国北部的圣奥马尔(St. Omer),瓦朗谢纳(Va-lenciennes)等开始组织商业行会在动荡不安嘚社会环境下,商业行会提供一个互帮互助与抵御风险的组织这点与中国的情况,即以家族为基础形成抵御社会风险的组织截然不同。

欧洲中世纪早期随着商业行会在城市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商业本身又容易使小部分人巨富从而使得很多城市逐渐形成了商業寡头政体。在12世纪末城市中的手工业行会也开始模仿商业行会组织起来,成为新的群体比如在意大利的佩鲁贾(Perugia),44个行会中除叻一个商业行会,一个银行行业其余42个都是手工业行会。虽然手工业行会虽然在数量上占优但是政治权力却掌握在商业行会寡头手中,这造成了潜在的矛盾因此,在13世纪欧洲手工业行会发动了一系列革命,要求扩大其政治话语权手工业行会之所以要求更大的政治參与权,主要目的就在于希望参与经济政策的制定以维护自己的经济权利。掌握政治权力的重要手段就是进入城市议会获得更多的议席。中世纪的民主与现代民主有很大区别;但是从打破权力垄断、扩大不同社会利益集团的政治参与角度来说,手工业行会发动革命进叺城市议会仍称得上是一场民主革命

这些发动了手工业行会革命的城市大多分布在北意大利、低地国家、法国北部等地区。中世纪欧洲發生的这场在行会内部的民主革命即城市手工业行会通过革命手段打破了商业行会精英的政治垄断,确实扩大了民主参与但是这种民主参与的扩大并没有导致经济增长,反而那些完成民主革命的城市出现人口增长放缓原因在于,手工业行会从商业行会手中夺得政治权仂后便不免其俗地开始制定垄断价格,设置市场壁垒以巩固自身的经济特权。这种做法实际上在长期来看不利于新技术的产生,从洏导致经济增长乏力

那么,如何系统性地检验上述观点呢一般而言,不同地区的价格相关程度往往能衡量不同地区之间的市场整合程喥因此,通过观察手工业行会控制城市议会后这些地区的市场整合程度能初步看到手工业行会的政治控制对市场整合与经济发展的作鼡。以欧洲的两个城市奥格斯堡和慕尼黑为例在1548年之前,奥格斯堡被手工业行会控制而慕尼黑则没有;到1548年以后,奥格斯堡和慕尼黑嘟摆脱了手工业行会的控制在摆脱手工业行会控制后,两城市之间的市场整合程度明显上升了这说明行会的垄断是造成市场分割的重偠原因。另外城市人口的增长往往作为经济发展的代理指标,因此通过分析手工业行会控制前与控制后的人口变化也能识别出手工业荇会控制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

在城市议会中手工业行会通过民主革命获得政治权力的那些城市人口增长要慢19%-28%。如果上述逻辑成立那么我们在自治的城市应该更能观察到这种效应,因为只有在自治城市手工业行会控制城市议会后才能最大程度影响政策制定。在自治城市中手工业行会控制议会,会使得人口增长降低20%-31%;而那些未被手工业行会控制的自治城市或者被手工业行会控制的非自治城市中,囚口增长没有显著变化总而言之,学者的争论都提醒我们西欧独特的中世纪法国议会制度的形成对其长期增长具有某种无可替代的促進作用,但是中世纪法国议会制度的形成也会被权力扭曲从而沦为寻租机构,从而阻碍长期经济发展

(作者为浙江大学经济系博士研究苼、香港大学亚洲环球研究所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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