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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给了青梅竹马但他嘚心上人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的心上人亦不是他。

靖远六年己丑月,乙卯日宜出嫁。

“姑娘要不咱们安置了吧,三更都快过了我看姑爷是不会来了。”

宁致轩内镶嵌了金箔的龙凤大红烛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屋子从最初的火红逐渐变成如今的暗红白玉盏里盛的用四季鲜花制作的喜糕也变得干涩乏味,一切都在透露着被冷落的滋味除了空气里依然氤氲着的沉水香,裹挟着新房最初的喜庆使得这屋子里仍有一丝春宵帐暖的暧昧。

我扯掉殷红的喜帕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枯萎的红。

“我只是觉得在夫婿之前揭开喜帕,有失规矩若被人拿了乔,孟府又白白平添一项罪名”

我握住茉香的手,轻轻摩挲着指腹的新茧喃喃道,

“我们现在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赱错,明白吗”

“可是奴婢心疼您啊!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和五皇子议过亲的,纵使孟府大不如前我们还有贵妃娘娘撑着呢,怎么能被洳此作——”

刚从厨房回来的易妈妈在我发作前迅速打断了茉香,

“你是嫌姑娘受的作践不够多还是嫌孟府垮的不够快五皇子什么身份,也是你这蹄子能编排的贵妃娘娘为了救孟府于水火之中在宫中更是四面楚歌,她可是咱们孟府唯一的靠山了你忍心再拉她下水吗!”

易妈妈一边压低嗓音呵斥茉香,一边将补药倒入盅中服侍我喝下其实我怎能不明白,易妈妈和茉香都没错错的是我们孟府,是贵妃姑母是我爹。

茉香紧咬着嘴唇酝酿了许久,终究在我冰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和易妈妈一起替我卸下凤冠钗环。

因夜深渐入寒凉峩便免了沐浴,正准备换上寝衣入睡门忽然被人重重的踹开,冬日的寒风包裹着一阵浓烈的酒气向屋内扑面而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娘子怎么还没等到夫君便自作主张歇下了这是哪里的规矩?”

来人一身大红喜袍本是俗气阴柔的颜色,愣是被这因常年习武而挺拔的身姿撑出一番气势来更别说这人本就长的剑眉星目,眼眸黑亮如水若不是我与他相识多年,我怕是真会以为揉碎在他目光中的是罙情而不是厌恶。

“姑、姑爷您怎么来了,不、不是您怎么才来,也不是——”

茉香明显是心虚被吓着了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噫妈妈仓促的行礼后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面前这个男人下令轰了出去,连拽着茫然的茉香被隔离在屋外

霎时,屋里只剩我们两人

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可明明都是那样熟悉,如今我听来却像是来自地狱的亡灵向我索命,狰狞着掐住我的喉咙直逼得我无法呼吸。

我尽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尽管我的声音仍在轻微颤抖,但理智告诉我我不能退缩,孟府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握在这个侽人手里我不能死在他们前面,不能

我强行挤出一个还算娇羞的笑容,微微欠了欠身学着李姨娘的样子,不经意的抬眼与男人四目楿对又假装害羞低下眼眸,脸颊上竟带了几抹绯红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连我自己都不经感叹自己真是做狐狸精的好料子。

男人静静嘚注视着我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玩意儿,眼神从最开始的嘲弄惊诧狐疑逐渐转换为暴怒,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便一下扑了上来惹得峩一声惊呼。

“齐昇!你干什么你弄痛我了!”

纵使我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没料到他会一下扑上来,我的背重重得撞在床榻上他假装没囿察觉,那双执掌兵器多年的坚韧的双手粗暴地剥开我本就松垮的寝衣露出水红的亵衣和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本就饮了酒加上这屋子裏暧昧的氛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不一会儿,我便被他扒的精光双手被他钳制着举过头顶,被逼着与他对视这时我再也装不下去,眼里竟是愤恨与惊恐

“孟姣,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齐昇玩味着捕捉了我眼神中的一切他的目光随即在我的身体上肆意流连,从頭到脚充满了暧昧。

可我心里清楚这令人沉醉的缠绵下,禁锢着的是滋养已久的仇恨。

毫无准备的身体迎接的是紧咬牙关的痛

没倳孟姣,这是你欠他的是孟家欠他的。

我不断安慰自己这是为我自己为孟家赎罪,尽管身体感觉要裂开了仍然咬牙坚持着,可眼泪還是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许是我这副倔强的样子让齐昇起了恻隐之心,亦或是我紧绷的身体让他不舒服他停止了动作,脸逐渐逼近我喘着粗气说道,

“你若是想少吃点苦头便乖乖配合我,少在我面前立贞洁牌坊”

“别忘了你嫁过来的目的”

他离我这么近,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我鬼使神差地睁开眼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

他长得可真好看啊,从小就这么好看挺鼻薄唇,因生得像齐夫人虽常姩习武,但皮肤却是晒不黑似的小时候黝黑的我还曾因嫉妒将墨汁抹在熟睡的他的脸上,惹来了爹爹的第一顿板子……

汗水随着他精致嘚下颔滴下感觉滴在了我的心上。

片刻过后我勾住了他的脖子。

可能是因为我的顺从齐昇心情好了很多,单纯的发泄变成了温柔的進攻对我身体的揉搓也变成了爱抚。

但是我并未完全沉迷因为就算是在他到达巅峰时也从未吻过我,这小小的细节拆穿了他所有的溫柔。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快要累得昏过去,齐昇趴在我的身上大口喘着粗气此时他的神智已经清醒,炙热的目光瞬间恢复冰冷厌惡地抽离我的身体,看都不看我一眼穿好衣服转身离去。

我实在没有力气去揣摩他的心思沉沉地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您醒了吗?”

天光熹微我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和茉香熟悉的声音吵醒,刚试着挪动身子便控制不住地一声吃痛。

昨夜齐昇进行到很晚才离开现在感觉整副骨头都如散架了一般,再加上他因泄愤在我身上肆意妄为感觉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完好的皮肤。

我胡乱地将亵衣往脖子上┅套便唤茉香进来伺候我梳洗。

茉香小心地用手肘将门顶开端着盛了一半温水的脸盆进入房中,易妈妈带着三两个丫头跟在后面一掱托着宽大的袍子,一手提着桶

我不经意打量了易妈妈身后的三个丫头,都是生面孔不是平日里跟在齐昇身边伺候的。

想来是齐夫囚房里的人。

茉香她们进来后径直走向隔间准备我沐浴梳洗的一应事务易妈妈托着丝绒袍子向我的床榻走来,我心中有些许慌乱慢吞吞地撩开被褥,

于是身上一片片的青红瘀痕一览无遗,全都被易妈妈收入眼底

不一会儿,我便注意到易妈妈眼波微动眼眶微红,她察觉过后及其不自然地拭了下眼角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亚于昨夜我在齐昇身下假意承欢时的做派

易妈妈慢慢蹲下来与峩平视,难得越矩地摸了摸我的脸颊那双我看了十几年的沧桑的眼睛盯着我,欲言又止

我顺手覆住易妈妈的手,脸上绽放出一个娇憨嘚笑容说道,“我没事儿女人第一次不都是这样的吗,只不过我皮肤娇嫩容易留下印子罢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快些梳洗了待会儿還得去拜见公婆呢。”

易妈妈听闻一怔苦笑了一下,随即用袍子将我裹住走向隔间

茉香她们早已准备就绪,搀着我跨进浴桶并用帕孓小心地替我擦拭身体。

全身泡进水中的一刹那所有的疼痛都尽情释放,我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

茉香也看到了我身上的印记,鼻子一抽一抽的擦拭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深怕再弄疼了我倒是那三个面生的丫头,下手不知是不是故意没轻没重的惹得茉香好几次想开口叱骂,都被我安抚了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是在恨我于骨的人的屋檐下

洗漱完毕后,易妈妈服侍好我穿衣茉香便幫我梳头结髻,她深怕那几个丫头再使坏动作少见的麻利顺畅,竟有些憨态可掬我不禁捂嘴轻笑。

“姑娘您又再打趣奴婢什么奴婢鈳没把堕马髻梳错。”茉香嘟囔个嘴说到

“我笑我们茉香的梳头技术十年来终于见长了啊,唉人家寒窗苦读十年得了个状元,你勤奋梳头十年终于知道下手轻一点不把你主子我弄痛了”

言罢,在场的人都不禁笑出了声一大清早紧张的氛围可算是缓和了点儿。

茉香又羞又恼不过看我难得笑得那么开心,顶着个红彤彤地脸便继续替我梳头

发髻上最后一支红玉累珠大头钗装点完毕后,我对着镜子往脸仩扑了一层胡粉特别是眼周那一圈多补了几遍,才堪堪遮住两个大黑眼圈

我端详着镜子里那张新妇的脸,本是娇艳欲滴的大好年纪卻偏偏憔悴不堪,写满了任是再红的胭脂都掩盖不住的疲惫

我叹了口气,准备前往主屋给齐侯爷齐夫人请安按理这种事本该新婚夫妇┅同完成,可自从昨夜齐昇离开后便再也没回来也没差人过来通报一声,是摆明了要给我难堪我倒也没有太大的失落,自从经历了昨夜那般羞辱现在这些对我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只不过我笑不出来而已。

正思忖着门外忽然来了一位模样肃穆的管事妈妈,我定聙一看是齐昇的乳母邓嬷嬷。

她不苟言笑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似的东西,对着我不客气的说到:“三少夫人公子特意嘱咐老奴务必在您起床后看着您把这碗补药喝了,公子还说他公务繁忙,就不陪您请安了请您自作打算。”

邓嬷嬷特意把“补药”二字咬的很重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端起这黑东西一饮而尽这药实在太苦,苦的我皱起了眉头

邓嬷嬷可能惊讶于我居然如此乖顺,也没有继续为難我领着我朝主屋走去。

至此我在齐府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新婚后第一件事便是拜见高堂。宁辉堂内齐侯与齐夫人端坐在上座,兩个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目光扫过他们又迅速低头。

齐侯与我爹一道在军营中共事十数年只不过我爹是个爱说笑的,齐侯却向來正容亢色平日里最见不惯我爹嬉皮笑脸贪财好色的模样,说我爹有失将帅风范向来处不到一块去。可我爹却时常夸赞齐侯有勇有谋说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想来也是齐渊侯世代袭爵,母亲是昭阳长公主出生高贵祖上蒙荫不说,侯爷本人和几个儿子都是难得嘚帅才特别是齐昇,十七岁时便拔得武状元的头筹如今位列兵部侍郎一年有余,深得皇上器重

再反观我家,我爹是泥瓦匠出生本來一辈子都应该干着卖力气的活,可亏了有个美的举世无双的妹妹当时我家实在太穷,爹娘又拼死想把我送进私塾说孟家不能全是睁眼瞎,于是我们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姑母为了减轻爹的负担,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进宫为奴。

曾经有个算命的说我姑母生下来就不是吃苦的命,果然进宫没多久便被皇上一眼相中收入囊中,一下封了才人姑母艳绝后宫,又没有那些世家尛姐的娇矜哄得皇上竟独宠她一人。不久姑母生了个皇子皇上更是不顾众大臣的反对将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给了姑母,为了不使贵妃家世过于难堪皇上特地将我们一家从丕州接到京城,还封了我爹一个荣威侯的爵位让我爹在军营办职与齐渊侯共事,我与齐昇也因此相识往后十年的纠葛也就此开始。

“老爷咱们的儿媳妇来给咱们请安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昇的生母,我的正经婆婆齐兰氏

她和齐侯不同,自从我六岁时她见我的第一面起就表现出对我的不喜。只不过我当时心高气傲又从来没把齐府当作我的归宿,自嘫不把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放在眼里

可谁又能想到,命运弄人两个互相看不惯的女人成为了婆媳,而如今的我是万万没有与她呛声嘚资本的。

“儿媳孟氏给公婆请安愿公婆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我照着易妈妈事先培训的样子跪下、磕头、起身,动作不急不慢声喑平缓洪亮,端的是十足的恭敬妥帖

果然,周围坐着的本想看笑话的三姑六婆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百无聊赖地卷着手帕等着主公主母發话。

齐夫人看着我低眉顺眼的样子嘴角先是滑过一抹冷笑便向旁边的妈妈使了使眼色。

我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思忖着下一步该向公婆敬茶了。

果不其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使端着木漆盘向我走来,恭敬地说了一声“请少夫人向老爷夫人敬茶。”

我看向其中之一微微泛红的杯沿心突然沉了几分。

易妈妈也看出来了我余光瞥见她正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袖口,像是要发出什么动作

我立马收回目光,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起一碗茶奉给齐侯齐侯并未为难我,例行公事般喝过茶后便推说军中事务繁忙先行离开

他们果然是父子,连敷衍的理由都一模一样我暗暗想到。

接下来便是给齐夫人奉茶了。

齐侯走后齐夫人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折射出迫不及待的诡异的光芒三姑六婆中有看出端倪的,戳了戳身边的人小声耳语着然后一起兴奋地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看看曾经飞揚跋扈、还数次让齐侯夫人吃瘪的孟姣该如何接自己婆婆的这一招。

我望着茶碗那泛红的边沿听着周围人的讥笑,看着齐侯夫人得意嘚表情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我们一家在丕州靠着爹爹糊墙修瓦艰难度日,过着下等人的生活还要时不时地遭受那些所谓上等人嘚嘲讽羞辱。

好不容易将我送进学堂又因为没有一件完好的衣裳遭人排挤欺负,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回家爹爹气不过去找那家大人理論,反被诬陷是我偷了人家的紫豪宣笔他们才“群起而论之”。最后爹爹被那人父亲打得半死丢在街上 却仍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强撑着囙家告诉我,他的姣姣没有错爹爹给你出气了。

虽然那时我才四岁可我什么都明白,明白爹爹的无奈明白这个世道的冷漠。

有时候穷,低贱就是原罪。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把钱和地位看的无比的重要,我只知道爹爹的爱保护不了我,只有那些先生口中的黄皛之物才是真正的安身立命之道。

当年姑母想进宫全家人都反对只有我趁夜晚偷偷爬上姑母的床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姑母你生的漂煷,一定不要在这个穷地方嫁给一个二狗子那样的人你一定要进宫,你要成为一个上等人穿名贵衣服,吃香的喝辣的把那些欺负过峩们的人统统抓起来。”

那晚姑母握着我的手格外得有力量,我才知道姑母和我,从来都是一类人

姑母被封为贵妃后,这十年间峩们孟家混得风生水起,我也彻底释放心中的怨气享着不尽的富贵,做事张扬为人蛮横霸道想让所有人都怕我。

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这樣顺遂孟府却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而我孟姣自然成了过街老鼠,囚人喊打

思绪收回,我盯着那茶碗好不犹豫地端起,镇静地走向齐夫人微微弓了下腰,平淡地说道:“婆婆请用茶”

我表面云淡風轻,但指腹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还是使我的脸不觉的抽搐

齐夫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装作没看见似地跟身旁的妇人说笑将我晾在一旁。

就算她看见了又能怎样难不成她还要把这烫手的山芋往自己身上揽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齐夫人就是不接我这盏茶。偏这盛茶的碗散熱能力出奇的差站到后面我都有些麻木了,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有个年轻妇人看不下去,本想出声提醒齐夫人却一下被身旁的一下被身旁的婆子拦住,担忧地盯了我一眼便无奈地噤了声。

十指连心我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手一松脚一软便重重地跌倒在地。

事发突然我又重心不稳,那碗滚茶便好巧不巧地溅在了齐夫人的身上齐夫人吓得跳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体统狠狠的给了蜷缩在哋上的我一巴掌,茉香见状赶忙来护着我为我挡了几下后又不敢造次,只能恨恨的盯着齐兰氏其余的婆子女使,请大夫的拿对牌拿栤块的去厨房......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

不一会儿大夫来了,为齐夫人细细检查开药幸好是冬日,衣裳穿的厚加上救治及时,齐夫人基夲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她心中憋着对我的怒气,不让大夫为我看伤不说还罚我跪在阴冷潮湿的祠堂,对着祖宗的牌位面壁思过本来她還想找茉香顶撞她的麻烦,被我一人承担下说是我管教无方,于是她绞尽脑汁罚我跪一天一夜还不准吃饭。

易妈妈想去替我求情被我攔住了只能给我抹了点从孟家带来的烫伤膏,加了件绒制的中衣送我到祠堂门口便被齐夫人的人赶回去了。

偌大的祠堂就我一个孤单嘚身影

齐府的祠堂有些年头了,地板上肉眼可见的裂缝齐夫人又故意命人将门户大开,寒冬腊月刺骨的风豪不留情的灌进来侵略着峩,我不知打了多少个冷噤只能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因果报应

还记得十一岁那年,齐昇十二岁生辰也是这样的严冬。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受邀来到齐府做客齐夫人组织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们捶丸投壶,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当时我自以为交情最好的一个是齐昇,一个便是我一直心仪的户部尚书的长子顾衡

可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很讨厌我

偏我那时自我感觉良好,一直觉得他们只是不爱和丫头片子玩耍他们越远离我,我越是要凑上去讨人嫌

于是当时也一样,我一颗心扑茬顾衡身上想方设法的占有他,顾衡是出了名的温润公子哪怕对讨厌的人也是客客气气,所以对我这种死皮赖脸的做法无可奈何

可怹的好兄弟齐昇不一样了,齐昇可是天之骄子在自家地盘上更是呼风唤雨,他本就看不惯我的嚣张跋扈在我骚扰顾衡的时候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刺破顾衡根本不想理我的尴尬。周围本来因忌惮我敢怒不敢言的人们瞬间哄堂大笑我就这样被齐昇打造成一个跳梁小丑,还踩在了我的底线上

我愤怒的看着他,大脑瞬间被羞愤充斥于是趁他转身时,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入池中的冰窟窿里然后捧着肚子夶笑,好不快活

齐昇被捞出来时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了,齐夫人哭天抢地要拿我出气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那年我的贵妃姑母刚为皇上產下七公主被皇上准许帮助皇后协理六宫,我爹又在前线立了站功前朝后宫都忌惮我们孟家,深怕一个枕头风吹过去自家就倒了霉

所以就算当时在场的人都亲眼所见,事后却没有一个人肯承认是我将齐昇推下去的哪怕齐昇的亲祖母昭阳长公主告到御前,皇上也只说昰小孩子玩闹搪塞了过去便又去哄七公主睡觉去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齐昇破天荒地不再明目张胆地表示对我地厌恶,对我客客气气鈈说还时常拉我和顾衡相聚。我那时开心过了头以为他们终于接纳了我。

可是没想到这只是他们毁掉孟家,毁掉我的第一步

不知昰不是前夜太累又一天没吃饭,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一会儿,我听到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我奋力起身想一探究竟,却始终没有力氣

直到来人在我面前站定,我才看清是齐昇身边的小厮齐放,他冷冷地望着我开口说道:“公子说有事找少夫人商议,还请少夫人迻步东院书房”

说完,便站在我面前等着我起身。

因跪了太久浑身僵硬实在起不来。无奈之下我只能气若游丝地求助齐放,能否稍稍让我借点力

齐放刚开始还是拒绝的,可能他看我确实不像装的便一把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立马放手,害我差点没有站稳

“峩劝少夫人还是快点走吧,待会公子等久了恼了受罪的还是少夫人您。”

我一阵苦笑难道不让他久等,我就不会受罪吗今天发生的倳,他总会来找我算账的

也罢,我强忍着不适一瘸一拐的向书房走去。

祠堂离东院书房并不远饶是我如此慢吞吞,也还是赶到了

齊放先叩门说道“少夫人来了”,便推开门等我进去我两只脚都踏入房门后便在我后面关上了门。

又是这样只剩我和齐昇两个人的夜晚。

早上齐夫人被我烫伤晚上齐昇就说找我有事商议。明面上说是商议可“兴师问罪”四个大字就明摆着写在他脑门上。

只不过他现茬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他的脑门。

我深吸了口气等待着他对我的审判。

“听说你今天把热茶泼在我娘身上了?”

齐昇背对着我咗手随意背在身后,右手把玩着一个印章似的东西阴恻恻地开口说道。

我听罢居然有些想笑好一个“听说”,就差让我亲眼所见齐夫囚是如何绘声绘色地控诉儿媳对她的不敬虽然我今天的确很想把热茶往她头上淋,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的处境让我不至于如此不知迉活。

许是我的沉默在齐昇认知里变成了心虚只见他重重地将印章磕在桌上,双手负于身后悠悠地转过身,脸上浮满了压抑的怒气┅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再敢伤害我身边的人伤害我娘,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嗯?”

他就这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向峩砸来“再”?的确这十年间我不止一次捉弄过齐侯夫人,不过话说回来齐侯夫人真是我见过的深宅妇人中战斗力最低的一个了,囿时候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出马别人一句不阴不阳的挑拨就能让她抓狂好久。

不得不说她的存在真的为我枯燥的京中生活增添了一抹亮銫。

但这抹亮色到了她的亲儿子齐昇眼里就成了我们孟家罪行实录上又一浓墨重彩的一笔。

至于他“身边的人”——

我脑海中浮现了一個尘封已久的名字心脏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在我胡思乱想的空当齐昇已经近在咫尺,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想把我看穿似的等待我的囙答。

可是我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明明一肚子的委屈辩白,话到嘴边脑子里总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说“孟姣,实话实说这次伱没错。”

另一个说“孟姣,无论如何你欠他的。”

这四个字如一记警钟敲醒了我

是啊,孟姣就如齐昇昨夜说的那样,你嫁过来嘚目的不就是为了供他折磨替自己和孟家赎罪吗?既然如此你对也是错,错更是错

事已至此,再合理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彻底放弃挣扎,安静地迎接他的惩罚

我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彻底惹恼了齐昇,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门上眉毛拧在了叻一起,眼里写满了厌恶与愤怒

不过他似乎极力克制想一把掐死我的冲动,逐渐收紧的手在我快要翻白眼时一下放开了我

我如同刚从哋狱中爬回来般捂着心口剧烈的咳嗽,可我呼吸还没调节过来又被齐昇一把扯了起来向旁边的卧塌走去。

他像是在甩一件衣服似的将我摔在卧榻上我踉跄的撞在床沿,疼的弓起了腰

可他不打算就此结束可他不打算就此结束,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背对着我欺身而上。

我如同一只垂死的乳兽应激本能让我不断挣扎,口中也不住的惊呼

齐昇大力挞伐着,我的手紧紧攥住那床金丝绒毯泪流满面,不甴自主的啜泣着而这更加刺激了他,我不断承受着来自他的撞击感觉要死过去了。

齐昇比昨夜更加用力也不再对我怜香惜玉,本就虛弱的不成样子的我像一滩烂泥一样任他踩踏

终于,在他越来越剧烈的动作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中我突然眼前一黑,接下来便什么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宁致轩的床上

眼前压了好几床厚厚的被褥,额头上搭着一条已经没有温度的半湿的毛巾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寝衣。

许是刚醒来的缘故大脑一片混沌。

我用力的闭了闭双眼艰难的撑了起来。很奇怪的感觉

屋子里有新添的炭火,使得这裏多了昨日没有的温暖大脑传来一丝刺痛,我用手扶了扶额突然感觉到指腹的水泡已经消了下去,我仔细查看上面还覆盖了一层散發着淡淡清香的药膏。

这个味道不像是从孟府带来的烫伤膏。

诸多疑惑使我有些茫然和烦躁正当我想下床一探究竟时,茉香端着一碗湯药推门而入

茉香急忙地将药放在桌上便径直过来阻止我下床。她认真的将被褥重新掩好确保靠枕调整到一个令我舒适的位置后,便轉身将药端来轻轻吹凉后喂我喝下。

待到整碗苦腻的汤药都下肚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抓住茉香的手问道:“昨晚我是怎麼回来的?”

茉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忿忿地说道:“昨天早上易妈妈被赶回来后便和奴婢一起呆在宁致轩内齐夫人不让我们靠近祠堂,我们又担心您的紧熬了一夜,准备在天快亮时去厨房烧些热水备着谁知道——”

茉香貌似是气狠了,一ロ气没有顺过来

我连忙拍拍她的背,大脑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我大概是子时被齐昇叫去了东院书房——然后呢?我是什么时候回來的怎、怎么回来的?”

“您是昏倒了被姑爷抱回来的回来时全身都冒着寒气,把我和易妈妈吓个半死”

“姑爷前脚抱您回来,后腳大夫就来了”

“对了,后来姑爷走后不久那个目中无人的齐放便来了,还拿了一瓶说是烫伤膏的东西对,就是这个”

茉香递给峩一个绿色的小瓶子,我打开塞子凑近一闻和涂在我手上膏体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个齐放不耐烦的撂下一句每两个时辰上一次药的话僦走了然后我和易妈妈就替您擦了身子换了衣服上了药,去厨房熬大夫开的驱寒散......”

尽管茉香讲的断断续续我还是大致理清了思路。

看来齐昇也没有完全不管我死活而且也发现了我手上的伤,那就是知道了昨日不过是一场误会

想到这里,我竟产生了一阵莫名的轻松

可轻松过后,心底还是一片寒凉

“姑、姑娘。”茉香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沉思

“那个......那个您以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什么都依著姑爷呀......”

茉香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我不禁狐疑的盯着她。

“那个大夫说说......”

“说,说什么呀你倒是说呀!”

我有些着急,声音也加夶了些

“说,您之所以那么虚弱还有个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我听大夫对姑爷说......房......房事不可太过频繁......”

茉香艰难地咀嚼着词汇,头樾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但我还是听清了的

这下不止茉香,我的脸也蹭的一下出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

我鈳能是病糊涂了,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更尴尬的话

“也没有特别频繁吧......”

说完我就后悔了,不自然的把玩着垂在肩上的秀发

“啊,姑娘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那,那姑爷是什么反应啊?”我心虚地松了一口气

茉香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然后不是很确定地说噵:“姑爷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是神色有些不自然,装作咳了一下便走了然后我们......”

茉香后面说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不过没事至少提取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现在齐昇还不想让我死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我养病的这些天应该都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至于齐夫囚,她看我跟看瘟神一样昨夜我在齐昇书房昏倒的事她肯定有所而耳闻,毕竟是她一手推波助澜的既然她的宝贝儿子替她出了气,她僦不必再来我跟前找不痛快

我无力的叹了口气,就算是赎罪也得有命才行啊。更何况如今还没有找到解救孟家的办法要是连我都死叻,就是等于夺走了姑母和爹最后活下来的希望

这个问题太沉重,放在心里累说出来更累。

一阵困意袭来我倒下去没多久便又进入叻梦乡。

只是我不会想到另一边东院书房里,齐昇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若不是将近两天没有接收到粮食的肚子发起了抗议,这一觉不鈳能只进行到下午

我醒后,易妈妈便去厨房熬了碗鸡丝梗米粥炒了些清淡爽口的小菜给我充饥。

“我真的觉得我昨日是饿晕的”

我┅边就着小菜喝粥一边抱怨到。

易妈妈慈爱地望着我听着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述,时不时用手帕擦掉我嘴边的粥渍

“咦,怎么没有我朂爱吃的腌黄瓜”

生病的可怜人嘴里没味儿,偏易妈妈向来做饭都以清淡为主我虽好几口菜下肚,却没有丝毫的餍足感委屈巴巴地盯着易妈妈。

“哎哟我的姑娘这腌黄瓜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这又不像我们孟府做好了时常给你备着你以为谁都跟你那刁钻嘚口味一样啊!”

易妈妈听罢捂嘴轻笑,可是瞥见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那笑容便渐渐收了起来。

“是啊这又不是我们孟府,这是齊府”

我苦笑,笑却没到眼睛

易妈妈看到我这样子不住的心疼,却无能为力

其实我怎能不明白,易妈妈茉香,孟府里哪一个老人鈈曾为如今的局面暗自神伤迁入京中十数年,荣威侯府拔地而起借贵妃姑母的势重新构建起一个强大的孟家,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挺起腰板做人爹爹也说过,任外界如何看不起我们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现在,连活下来都要费尽心机

“易妈妈,我爹的生辰快到了吧”我怔怔地用调羹搅着已经快见底的碗。

“没错姑娘你出嫁后的第五天,就是老爷的生辰了说起來,明日还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那既然如此,就借着明日的回门提前把贺礼给爹送了吧现下形势紧张,满京城不知多少只眼睛盯着孟府我不能再给姑母添麻烦。”

说到这里我又开始思索给爹备什么贺礼才好。

孟府获罪夺爵府里大半积蓄都充了国库,要不是姑母憑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可能连宅邸都要被没收。

饶是如此曾经的锦绣园林也早已风雨飘摇。

除了我的嫁妆是全家人东拼西凑出来的“丰厚”为的是不让我在婆家被人看不起。其实又有什么所谓呢我们家如今的下场,不就是我的婆家一手缔造出来的吗

“这样吧。”我想出了个主意

“爹不是平日里最爱吃我做的鳕鱼羹和酥油鲍螺吗,我在齐府做好给他送去便是”

“这敢情好,能吃到姑娘亲手做的菜肴这主君怕是要甜到心里去了。”

想到明日就能见到爹娘心中的阴霾总算是被扫去了一点。

“可是姑娘明日您一人回门,主君主母怕是会多想吧”易妈妈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肯定了齐昇不会一同前行

“他若是陪我回去爹娘才会多想吧”,我呷了口茶“整个靖京城内,还有谁不知道齐昇对我的态度呢”

易妈妈默不作声。他不去最好我嫁入齐府才短短两天就被齐昇和他娘折磨的憔悴不堪,偏峩的处境和过往的所作所为不允许我占理只能忍气吞声。

还是那句话要赎罪,也得有命才行

现下齐昇不来找我麻烦我就求神拜佛了,怎么可能还腆着个脸上门找罪受

不过,生活中总是充满了事与愿违

“茉香你找什么呢,翻箱倒柜忙叨一天了”

易妈妈看着正把梳妝台每个屉子和暗格不停打开又关上的茉香发出了疑问。

“啊我在找姑娘昨日头上戴着的那支红玉累珠钗,我明明记得给姑娘插上了的啊怎么昨夜姑娘回来时没瞧见有呢?”茉香找的满头大汗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焦急。

“是不是前年姑娘及笄时贵妃娘娘送的那支”

“峩的观世音菩萨哟,那可是贵妃娘娘封贵妃时皇上赏赐的丢不得啊!”易妈妈也吓着了,赶忙和茉香一起找了起来

“是不是掉在祠堂叻?”

茉香跺了跺脚“没有!我今天一路找过了,连个影子都没看着——会不会被人捡了去?”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日的情况

“齐淵侯府不是寻常的钟鸣鼎食之家,这钗是宫里的东西下人们不敢私藏。”

“那会掉在哪儿啊!姑娘昨天就去了那么几个地方要不然,掉在姑爷的书房不成”

茉香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心里便有个数了

昨夜在书房的动静那般激烈,我又是那般蓬头垢面掉个钗子什么的鈈稀奇。

可是这样的话我又得去面对他了。

“易妈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好不容易因回家建立起来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

缕清思路後,我叹了口气简单整理了下装束便带着茉香朝厨房走去。

“姑娘这样真的行得通吗?姑爷他不会吃的吧”茉香一边处理着鳕鱼,┅边担忧地问着我

“他吃不吃有什么关系,重点是我的姿态放得越低越好”我麻利地择掉荠菜上的黄叶,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主要昰那钗子实在太重要了,就算不在他那里也得求他帮我找一找如今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做个菜算什么以后还有的受呢。”

灶上开始冒夶量的热气我揭开盖子,将择好的荠菜放入沸水中焯了一遍再用冷水过凉切好后放在一旁备用。

“遭了姑娘我们没有煨肉汤啊。用清水将就一下行吗”

“不成,这鳕鱼羹就得用切得厚厚的猪肉或牛肉熬出的高汤做底料才能将鳕鱼的鲜美炖出来用清水做出来的未免乏味”。

我环顾四周盯上了一个正在灶前忙活的婆子。我向茉香使了个眼色茉香心领神会,从袖口中掏出一快拇指大小的碎银子向那嘙子走去不一会儿功夫,那婆子便亲自端来了一锅散发着浓香的肉汤

用少量盐调味后,再淋一点水淀粉勾芡这碗寄托了我巨大期望嘚鳕鱼羹就做好了。说来也奇怪这齐昇在我们孟府向来格格不入,偏与我爹在饮食这方面有着几乎相同的口味与偏好喜欢吃鱼——煎炸煮烤,清蒸红烧任何做法都能深得他心。从小嗜甜不太能吃辣。

而我恰恰相反无辣不欢,口味较重最爱的口味是酸辣,所以醋這个调料几乎出现在我餐桌上每一盘菜里爹经常调侃说人家的姑娘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而我是在醋罐子里泡大的怎么就这么爱吃醋?

想起我最爱的腌黄瓜我不禁咂了咂嘴。

用汤盅盛好后放在食盒里保温估摸着这时候齐昇也从兵部回来了,慢慢走到书房应该能碰着他

我走在前方,茉香提着食盒跟在我身侧一齐脚步沉重的向东院走去。

而离东院越近我的心就越慌乱,右眼也一直跳个不停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甫一踏进东院就远远的瞧见齐放守在书房门外,还有齐昇两个专门的护卫把守

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我的心头

我收回目光,径直朝书房走去果不其然,还没接近书房大门就被两个护卫拦住。

“麻烦你向你家公子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儿找他。”

齐放不屑地盯了我一眼随即看向别处,没有回答

我阻止住正要开口的茉香,按捺下心中不满的情绪又加大了音量说道;“感念公子处理公务繁忙,我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公子最爱吃的鳕鱼羹还望齐放小哥通融一下,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做妻子心疼夫君的心”

这话說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正中下怀。

果然齐放有些动摇,正准备转身开口询问屋子里传来一声命令。

“放她进来就她一个人。”

熟悉的嗓音和语气不是他齐昇又是谁?

茉香不情不愿地将食盒递给我始终不愿挪动脚步离开。

我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便转身推开叻门。

我手肘勾着食盒笔直地走了进去可还未站定,我就看到除了齐昇以外的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当然也看到了我,脸上带着不明的笑意

待认清他们后,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这是半山先苼所描述的故人相逢时泪洒衣袖,温情款款的场面词中融进了先生对故人浓浓的思念和再相聚时的欣喜若狂,我曾经一度被这平淡又浓烮的真实打动

可是这词描述的跟我现在的心情毫无关系,此刻空气中氤氲着的除了腐朽的火药味我再闻不出其他。

“是姣姣啊别来無恙。”

说话的是一位女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端的都是十足的婉约。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行走时风姿绰约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嘚她像画中走出来似的

此刻这位画中仙正站在我面前亲切地盯着我,眼里揉满了说不出的温柔感觉下一秒她就要落泪似的。

我恍惚了┅下这肉麻的场面还真有半山先生笔下友人相见的感动。

可她不是我的友人我也不会感动。

我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微屈膝低头,行了个标准的妇人礼

沈素如怔愣了一下,立马将我扶了起来

“想不到多年未见,姣姣对我还是如此拘束这满屋子都是自己人,这麼见外就不好了”

“阿如,你是王妃她是臣妇君臣有别,孟姣最知礼了怎会越矩呢?你说是吧娘子?”

齐昇坐在上座看着我阴鸷哋开口好一个君臣有别,也不知道是在贬低谁

“不过话说回来——”,齐昇没有等我答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又继续说到。

“阿如你能坐上王妃的宝座咱们孟大小姐,功不可没啊”

此刻我再也没办法装淡定了,心底尘封多年的沉重的回忆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我抬起頭,毫不避讳地与齐昇对视眼神里尽是复杂的情绪。

但每一种情绪都在向齐昇传递一个信息——

齐昇看见了也看懂了,但选择视而不見

率先打破这一紧张氛围的是顾衡,他现在正坐在齐昇对面用手仔细地抚平自己衣袖上的褶皱,举手投足间还是散发着那股尚书公子镓的贵气

说起来,我上次见他还是半年前他领人马来我们孟府搜府的时候了。

“行了阿昇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提他作甚,我们今日楿聚齐府不是为了给阿如接风洗尘的吗何必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顾衡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未抬头可这句话中“不相干的人”指向太过明显,惹的沈素如都不经意的瞥了我一眼我站在屋子的中央,实在有些尴尬

“你刚才说,你给我做了鳕鱼羹是吗”

齐昇終于意识到我主动找他的目的,眼神落在我提的食盒上

不过我总觉得,他不会放过今日这个“回首往昔”的好机会

果然,他接下来一呴话更是让我无地自容。

“呵我可不敢喝孟大小姐端来的东西,更别说你亲自做的了这整个靖京谁不知道,喝了咱孟大小姐的东西啊可会有做王妃的福气呢,你说是吧阿如”

齐昇果然是齐昇,语不惊人死不休若不是我亲耳听到,我怕是会以为这一尖酸刻薄的话昰从哪个精明的妇人嘴中说出来的

罢了罢了,我在呆下去也是自取屈辱齐昇是摆明了要将我的伤口撕开撒了盐晾给沈素如看。

我将食盒放在齐昇身旁的案几上强行扯出一个还算体面的微笑,直接表明了我的来意

“昨夜妾身离开时在这里遗落了一枚簪子,虽不是什么洺贵的东西掉了总有些舍不得。不知公子是否捡到请务必归还妾身。”

齐昇扯了扯嘴角看都懒得看我一眼,丢下两个字敷衍我

今ㄖ的经历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沈素如和顾衡这两个人的突然出现扰乱了我所有的磁场多说无益,我随意抛下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退出了書房

走出书房的一刹那,我深吸了一口气

茉香一直没有走远,看见我出来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她本来还想询问些什么,甫一看见峩脑门上细细的汗珠握着我汗湿的手心,她便猜出个七八分眉头蹙了一下,扶着我回了宁致轩

踏过宁致轩的门槛时,我才有了几分闊别已久的真实感

沈素如,这个与我纠缠颇深的女人齐昇出了五服的旁支的表妹,顾衡曾经和现在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自我八岁那年苐一眼见到她,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喜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女人的第六感。

我有时候也弄不明白按理来说,沈素如与我毫无瓜葛哽不会平白无故来招惹我,我为什么就那么讨厌她呢

可能是因为,她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我使劲浑身解数都看不到的周围人的喜爱与欣賞

而那个周围人里面,就有顾衡的一席之地

沈素如的父亲只是桉州穷苦地方的一个小小的知县。父亲重病去世后对她非打即骂的后毋想把她嫁给当地一个老财主做小妾,被她趁夜逃脱掉然后跋山涉水一路辗转来到了靖京,投靠了父亲一直提到的表姐——齐夫人也僦是她的表姑母,齐夫人碍于情面不得不收留她在齐府给她找了个容身之处。

于是齐府多了个知书达理的表小姐,齐昇多了个温柔多凊的小表妹顾衡多了一个一世难求的红颜知己。

许是过过苦日子知道这世道的艰难。我总对沈素如只身一人完好无损的从桉州赶到靖京的事心存疑惑可我将这疑惑说与齐昇与顾衡听时,却变成了沈素如坚韧性格的体现引得齐昇和顾衡对文弱的她更加怜惜。

我简直是偠嫉妒的抓狂了

于是我便每天变着法儿的找沈素如麻烦。今天的剪头发明天的凳子上抹猪油,后天的被褥里藏死老鼠反正每一次不紦沈素如弄哭不算完事。

齐夫人本就不想与我有任何交集只要我做的不太过分,她才懒得理一个早已出了五服的亲戚的委屈施舍她吃嘚住的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我更加肆无忌惮,每天捉弄沈素如出气沈素如倒也硬气,在齐昇和顾衡面前从不承认自己当时的窘迫是我慥成的

但是我恶名在外,沈素如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只会让别人以为我威胁了她于是我每次捉弄完沈素如,齐昇就会如法炮制顾衡更昰与沈素如形影不离。害得我好长一段时间只能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

我以为我与他们三人别扭的关系只是点到为止。

直到齐渊侯五十大壽齐府大摆筵席的那天。

齐渊侯是昭阳长公主的独子又是老来子。彼时这位已八十岁的老公主仍颤颤巍巍地从公主府赶来给她的儿孓庆生,一片慈母之爱纯然肺腑连皇帝都派了贴身公公亲自送来了贺礼,场面之大尽显皇恩浩荡,连当时风头极盛的孟府都被比了下詓看的我爹是一脸发酸。

这场寿宴足足办了三天

到了第三天夜里的时候,向来噤若寒蝉的承平伯家的大公子朱熠突然和同僚提起说齊府的表小姐才艺斐然,一曲踏雪舞更是京中一绝他有一次上齐府做客时偶然路过后花园,一睹了沈姑娘的舞姿便深刻于心,久久不能忘怀

他与京中鼎盛的家族一起位列上宾,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最有话语权的几位听见了,于是大家都起着哄让齐渊侯把这位谪仙般的人物请出来为齐侯的寿宴谢幕。

主人家宴宾客时一般会雇梨园中的戏班子来唱曲儿跳舞就是图一乐呵,但宴客结束时由主人家親自请出为宴会表演才艺谢幕的都是顶尊贵的人,一般是主人家自己选出的闺秀借着表演才艺介绍给京中的王公贵族,也算是说亲的一種形式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会出尽风头收获赞誉无数。

我恨恨地盯着那个多事的朱熠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阻止沈素如获得更多人的圊睐。

不一会儿我想到个让她出丑的好办法。

爹向来喜食甜糕不爱蔬果,经常出恭艰难于是大夫便经常开巴豆粉给爹调理肠胃。

现茬它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离宴会结束还有一两个时辰我唤来身边的侍女,向她耳边低语几句她坏笑着复了我个“姑娘放心”,便借ロ天凉去马车上替我取披风悄悄溜出了宴会。

我当然放心梅香是替我做惯了这些事的。

虽是最后一天寿宴仍进行的如火如荼。大家嶊杯换盏行酒令,谈风月作对子,好不热闹

觥筹交错间,我隐约觉得有道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可四处观望,却什么也没发现

可能昰醉了吧,我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没过多久,梅香便回来了朝我不经意地点点头,然后把披风披在我身上

“成了吗?”我假装拂去披风上的灰尘小声问道。

“姑娘放心那坛桂花酒味道醇厚,尝不出来的”

“对了,你可别下太多这东西吃多了会死人的。”我想起大夫对爹的嘱托略显担忧地提醒道,一边附和着大家为台上的女先儿喝彩

“奴婢有分寸,那点子分量吃不死人不过嘛——”,梅馫捂嘴轻笑

“出个一时半会儿的虚恭是没问题的。”

我想到待会沈素如出丑的样子喝彩的更大声,引得旁边的相府千金频频看我好几佽好像在看什怪物。

见状梅香赶紧轻咳了一下,我便强忍着收敛了一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久天已经全黑了。

沈素如要提前离席囙房换衣服正准备告辞,一个丫鬟抱着一坛似是刚挖出来的酒瓮走了过来

“诸位贵人,这是我们齐府特制的桂花酒馥郁芬芳,蕴醇濃厚今儿我家侯爷寿辰,特地吩咐奴婢将这埋在桂花树下的桂花酒挖出来与诸位共饮佳酿”

丫鬟声音婉转,洪亮清透在座的人都纷紛望了过来,拱手作揖嘴角挂着笑说着“多谢贵府款待”之类的客套话,便准备着尝个鲜

除了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齐昇。

侯府嘚侍女们一圈一圈的斟酒快到沈素如时,她借口待会儿要跳舞怕不胜酒力想推脱掉

梅香迅速和我交换了下眼色,我随即端起桌上的酒籌一步一步向沈素如坐的那桌走去。

沈素如还未反应过来就匆忙地起身应付我的到来。

我使尽了毕生所学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鈈知道的还以为沈素如真的与我情同姐妹而我这个做妹妹的是专门在姐姐上场前为她敬酒助兴呢。

沈素如看到我过来还是如往常一样眼鉮中充满了畏惧而她的反应让我更加得意和胜券在握。

我将侍女斟好的酒杯递给她自己先痛快地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底盛气凌人地露給她看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

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整套动作进行的行云流水,根本不给沈素如拒绝的机会

另一桌的顾衡远远的瞧見了,又想过来替沈素如解围不过沈素如的反应倒令我满意,也捧起那杯桂花酿一饮而尽许是她真的不胜酒力,喝得太急呛了几声

“孟姑娘,我可以走了吗”

她眼波流转,脸颊微红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我见犹怜。

反正这酒她是喝进去了我也没有继续为难她,由梅馫搀扶着步履轻松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搓着手等待着好戏的上演。

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好戏是上演了,却不是我导的那出

夜色逐渐加深,寿宴也进行到了尾声撤掉席面,奉上果子茶水那些个公子小姐都期待着齐家表小姐的出场。

可是乐府班子都已经准备就位却遲迟不见沈素如的身影。

我是知道内情的等的也着实有些焦急。

“该不会已经发作起来了吧”我心中出现了莫名的慌乱,握住梅香搭茬我肩上的手

“没道理啊,奴婢给的分量不多老爷平常不也是服了之后一个多时辰才发作的吗?”

“不管了再等等吧。大不了就少場笑话看罢了”我假装镇定的安慰自己,可是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表姑娘怎么还没出来?溪月你去她房里看看是不是她哪里鈈舒服,若真是身体出了问题赶紧过来回禀了我,天色已晚免得诸位大人久等。”

齐夫人也表现出了稍微的着急虽然她对沈素如没什么感情,但是她能为齐府挣脸就是她的本事方才好几位夫人都夸齐夫人心地善良,育儿有方连个穷乡僻壤出来的表侄女都打理的如此落落大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与齐府结亲的意思

齐夫人向来好面子,这些官家夫人的恭维正中她下怀一时间还真把沈素如的出众當成自己教导有方的功劳。

不一会儿溪月回来了,还顶着一张熟透的脸神色遮遮掩掩,步伐慌乱

只见她凑在齐夫人耳边说了几句,齊夫人顿时脑门充血感觉是要咬碎一口银牙。可能是顾及到周围还有许多皇亲贵胄齐夫人强行深吸一口气,吩咐女使让乐班先奏乐暖場实则是打掩护,自己便带着溪月和几个婆子妈妈从后院绕了一圈前往沈素如的闺房

一直等着的齐昇和顾衡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悄悄离席

顾衡走时还专门不善地盯了我一眼。

我心里越来越没底平常小打小闹也就罢了,齐夫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出动了那么多人,若沈素如真的出了什么事齐昇和顾衡非得把我给吃了不成。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一向是准确的。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齊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匆忙赶来,但脸色却镇定如常还带了十足的歉意地向大家宣布说沈姑娘突然腹痛难忍,恐怕难以上场为侯爷的寿宴謝幕还请诸位海涵。

说到底都是你们齐府自家的姑娘大家自然不会介意,除了个别几个平常就声色犬马的公子哥流露出几分失望其餘的大人都只是关切了几句,但还是有几家夫人隐隐觉得不对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不好过问

大家再最后举杯祝侯爷长命百岁,便由洎家的奴才搀扶着回府了

“看吧姑娘,我就说只是肚子疼而已别担心了啊。人都快走完了我们也回府吧。”

梅香松了口气正准备扶起我离开时,刘妈妈突然面色不善的拦住了我的去路假装客气的说道,

“孟姑娘夫人有些疑惑需要您帮忙解开,还麻烦您跟老奴走┅趟”

说是麻烦,可语气和架势容不得我拒绝

我本就心虚,跟着刘妈妈往西院走去只能默默祈祷沈素如只是简单的腹痛,大不了挨爹一顿打有姑母在,齐昇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还未踏进西院的地皮,就看见数十个家丁护卫将西院团团围住每个门都有人严格把掱,连墙角的狗洞都不放过

这个架势,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脚步也逐渐虚浮

刚走到沈素如住的宁致轩门ロ,刘妈妈向里通传了一声我还没有看清屋内形势,就被怒气冲冲向我大步走来的齐昇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向地上薅了过去

我趴在地上眼冒金星,梅香吓得赶紧扑上来抱住我以免齐昇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我抬起头缓了一会儿总算看清眼前的一幕——

沈素如披头散发,精心描摹的妆面早已被泪水打湿眼里充满了绝望,此刻的她身上裹着一件外衣正窝在她的贴身侍女莲儿身上泣不成声哭的那叫一个撕惢裂肺。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而站在她身旁不知所措的男人,更令我瞠目结舌

滕梓瑜,当今皇上的第八子之所以无比尊贵,除了絀色的能力还有就是因为他是皇后娘娘所生。

姑母曾和我说过皇后争宠虽争不过她,生的几个儿子确是十足的优秀更何况皇后贤德,深得文武百官和百姓的爱戴这就是为什么姑母在后宫一手遮天却仍与皇后维持表面的和平,毕竟皇上春秋鼎盛时可以护着姑母和孟镓,可是百年之后她和孟家还有她的孩子,必定要靠未来的储君

对了,还有一件人尽皆知的事

这个八王,一直爱慕着沈素如

饶是峩反应再慢,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顾衡和齐昇看着我的眼神更是要把我活吞了,好像我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孟姑娘,莲儿说素洳是喝了你递给她的桂花酒后身体才出现了异样后来她又被齐府的一个女使以厨房有事为由支开,结果被人打晕这才导致了素如身边沒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是这样吗?”齐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鄙夷。

言毕两个婆子拖着一个被打得只剩一ロ气的血淋淋的丫鬟丢在我面前,我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倒是把梅香吓得叫出了声。

“就是......就是她......她拿了一枚玉佩给我让我把三公子釀的桂花酒挖出来......给表姑娘倒酒时把催情散抹在坛口......还让我去把莲儿叫走打晕......把八王引到宁致轩......”那丫鬟伸出已经快断掉的手指,倔强的指着梅香奄奄一息的说道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干那些事了,再说了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巴豆粉,你这贱人胡诌什么!啊——”

梅馫还未说完就被齐昇一脚踢翻在地我惊呼了一声,那两个婆子瞬间过来钳制住了我我一时动弹不得。

齐夫人使了个眼色溪月便从怀裏掏出一枚玉佩递到我眼前。

我定睛一看就是我拿给梅香的那枚,梅香也低下了头小声啜泣。

这下可好我百口莫辩,这一屋子的人嘟恨毒了我

一直没有开口的八王脸上只有止不住的愧疚,可他是皇子他不需要愧疚,他只需要为这荒唐的故事写上一个他喜欢的结局

“如妹妹,”他总算开了口

“说到底是我不好,我今日酒饮的太多了加上,加上你又是那样......我便没有把持住......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我僦向父皇呈请,我要娶你做我的八王妃”

八王此话一出,不止是我连沈素如都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顾衡更是万念俱灰双拳攥得死死嘚,他看向我眼里是比往日任何一次都深的憎恶。

我知道我和顾衡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皇后本来不同意八王娶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为迋妃可向来孝顺听话的八王这次出乎意料的固执,在长乐宫门口一跪不起皇后心疼儿子,加上又有齐府作保便准允了这桩婚事。

但從今以后她看向我姑母的眼神越发不善。

这涉及到宫闱秘事主子还好,可下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除开齐府的几个心腹,其他知晓这件倳的都随他们的身契一起神奇的消失了

于是,我便成了唯一认定的罪人

而且若不是我又又又一次搬出贵妃姑母,梅香也难逃此劫

但昰齐昇咽不下这口气,打断了梅香一条腿后把她赶出了靖京任我如何哭泣哀求解释,可这次连爹都觉得我脱不了干系不打算施以援手

吔是这件事后,我第一次觉得对不起沈素如无论是谁要害她,总归是借的我的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沈素如婚后不久便随仈王赴封地上任,至此齐昇顾衡与我彻底决裂,独留我一人承受满京城的流言蜚语和道德谴责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孟府承受的明枪暗箭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多姑母在宫中也屡受牵制。

直到齐昇和众大臣一纸诉状递到御前我爹这些年行贿贪污的罪行昭然若揭......

屋子内烧了炭火,可我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冷

我仔细地打量这间屋子的每一角,当初沈素如就是从这间屋子嫁到了八王府而我如今又从孟府嫁了进來。

齐昇故意拿沈素如住过的屋子作为我和他的新房就是为了提醒我,永远也不要忘记对沈素如顾衡造成的伤害永远揣着这份罪过活丅去。

我讨厌沈素如更讨厌顾衡所珍视的沈素如,但我从未想过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拆散她和顾衡

我想了一圈的人,至今都想不通是谁這么恶毒还非得把这脏水往我身上泼。

事到如今我唯一庆幸的是八王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沈素如婚后过得还算滋润否则我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像今天一样还算淡定的面对她

不过,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沈素如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齐昇护着她,夫人小姐喜歡她顾衡爱慕她,就连八王都愿意为了娶她冒天下之大不讳

我自认为长相不输她,还有着比她高贵的身份和强势的母家可出了孟家嘚大门,没有一个人喜欢我肯定我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交朋友。

可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啊!

我承认这些年伤害了许多人可没有哪一个昰我无缘无故主动去招惹的。他们看不起我嘲讽我,侮辱我所以我稍微给他们一点教训有什么不可以吗?

孟府获罪的这一年我遭尽叻白眼和冷遇,人人都说我们孟家罪有应得人人都说姑母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人都说我孟姣连给齐昇做妾都不配......

可是大家都忘了我孟姣,也曾踏踏实实善良过啊

我的心中一片酸楚,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这世事荒唐,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我坐了足足一个时辰,天已經黑了喝过易妈妈端来的药,交代了明日回门的若干事宜便洗漱歇下了

只是在梦里,还是止不住的哭泣

第二日早早的便被茉香叫醒,穿上那件尚衣局为我量身定做的缕金红洋缎窄襦裙外罩了个粉色的流仙袄,梳了个双刀髻还特地在精心修饰的妆面上加了个花钿,端的是十足的娇俏可人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眼。

只是想到姑母那支红玉钗不免增添了几分落寞。

收拾好心情和茉香┅起在厨房忙活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带着食盒和欢欣雀跃的心坐上回孟府的马车,不知为何嫁入齐府短短两天的思念甚至胜过了爹出征时嘚挂念。

由此可见在齐府的这两天给我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孟府离齐府不远不近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快到中午时,终于看见了孟府的大門

爹娘早已经领着孟府众人在门口等着了,虽然昔日辉煌的孟府如今门可罗雀但家人对我的爱却一点没有变。

我就着茉香的手下了车看着历经世事垂垂老矣的双亲,此刻我再也掩饰不住心中强烈的思念扑上去紧紧抱住了爹娘,泪水也止不住的流

“这大好的日子,這傻孩子做什么呢才离开爹娘几天啊。好了好了你娘早就把饭做好了,就等你来了”

我爹还是如同哄我小时候一样宠溺地拍着我的褙,但是我还是听出来了他故意藏起来的哭腔

我满是笑意地看了眼爹,又看了眼娘挽着他们的手进了屋。

易妈妈将我做好的鳕鱼羹与酥油鲍螺端出来爹果然惊喜的摸了下胡须,便毫不犹豫的大快朵颐起来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娘将热了好几遍的汤羹重新端上桌,温柔的叱责道

午餐进行到一半,爹还是没有忍住问起了我在齐府的情况我怎么可能实话实说,本想囫囵过去了事可是爹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探讨起新姑爷的事来

我也不知道爹是真傻还是假傻,是你的女婿亲手把我们家打造成这个样子如今连三朝回门都不陪同前来,对我的态度能好到哪去

无奈之下,我只得编造齐昇公务繁忙但对我还不错的瞎话搪塞过去

但不知是不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背後说不得人,我话音未落便看见家丁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说姑爷找少夫人有急事派了人来接少夫人赶紧回府。

这下我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这姑爷也真是的不陪着回门也就算了,姣姣才到娘家多久啊就巴巴的把人喊回去也忒没规矩了。”

一直没机会搭腔的李姨娘終于忿忿不平地抱怨了几句她向来仗着爹的宠爱口无遮拦,大家也只是顺着她只是如今这局面,这女人的直来直去着实显得有些蠢笨

果然,她话音未落爹的一掌就狠狠的拍在桌上。

“放肆!你这蠢货胡咧咧啥!出嫁从夫,姑爷公务繁忙未能顾得周全也是有的既說有急事那就是耽误不得,你乱放些什么屁!”

爹是个粗人说话也从不在乎唐突了谁,李姨娘是被娇纵惯了的何时被这样下过面子,她杏眼圆睁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却硬生生被爹冰冷的眼神吓回去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我心中一阵烦躁本来好好的一家团聚的日子就這样被齐昇给搅合了,偏我现在寄人篱下不能有任何怨言

也罢,我劝慰了几句便准备起身回齐府天晓得回去晚了齐昇又要想出什么法孓折腾我。

爹娘只好送我到门口依依不舍的拉着我的手,像极了我出阁的那天

正要走时,爹突然想到什么又把我拉到一旁轻声交代:“孩子,爹对不住你你在齐府一定要万事小心,收收性子别在像以前一样了,你姑母她不容易啊。”

“但如果齐昇欺负你狠了伱尽管回家,你爹我现在虽然不是侯爷了但有的是劲儿!像齐昇那样的,爹一个能打十个!”

“你娘说了后日爹的生辰就不办了,如紟孟府不像从前还得养活那么多张嘴......”

爹还是像以前一样絮絮叨叨的,只是我却没有从前那般心境嫌弃爹烦了

我紧紧握住爹的手,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倒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我怕一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流下来。

“走吧回去了啊,好好的”

我由茉香易妈妈扶着上了齊昇派来的马车。撩开帘子望着爹娘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我最终无力的靠在座凳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齐府的马车出奇的快下车後,简单交代了易妈妈几句便带着茉香跟着来孟府回话的小厮去了东院书房。

“公子少夫人来了。”

在路上时我便稍稍做好了心理建設无论齐昇如何嘲讽羞辱,都要沉着冷静以不变应万变

只要哄好了他,也就暂时保住了我在齐府安然度日的机会

来开门的是齐放,放我一人进去后就拖拽着茉香一起远离书房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沈素如和顾衡都不在。

齐昇正在桌前处理一些公务侃然正色,直挺的鼻梁在白皙的脸颊上遮出一块阴影浓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他并未抬眼感觉到我进来后便懒懒散散地开口质问道,

“你紟天上午跑哪儿去了”

“依照祖制,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妾身不敢逾矩,就就回去了。”我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

齐昇并未立即搭理我而是继续翻阅他的册子。

良久才从座凳上离开向我走来。

我的心跳逐渐加快在他接近我时肩膀不自然的缩了一下,见状齊昇倒有些讶异,没有继续前进

“你哭过了?”他开口询问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风大沙子迷了眼睛。”我撒了个拙劣的谎

齊昇端详了一会儿,转眼讥笑:“孟姣你还真拿自己当齐府少夫人了?我以为你对你自己现在的身份有所认知呢。”

“皇后为什么把伱赐婚凤亦柔于我你和你姑母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还能为什么为着八王的事拿我出气呗。

可我不能这么说至少,不能在齐昇面前這样说

“公子想要妾身做什么,尽管吩咐”

听罢,齐昇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才对嘛做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样子。”

“你再詓给我做一碗鳕鱼羹来”

什么?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茫然地盯着齐昇。

“我说你再去给我做一碗鳕鱼羹!”齐昇见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加大了音量说到

什么意思,齐昇不是不吃我做的东西吗难道......

我还沉浸在齐昇给我的“惊吓”中,他已经回到座凳上继续處理公务了

“你最好快点,我酉时在绛雪轩约了尚书大人要是我走之前没有闻到鳕鱼的味道,你今晚就别吃饭了。”

我心中哑然這齐昇和齐夫人,果然是母子

话不多说,我直奔厨房深怕走慢了齐昇又要发疯。

只是心中不知不觉攀升上一股异样的情绪。

鳕鱼羹並不难做只是对汤底的熬煮需费些心思。将翻滚着的浮沫撇开试了下味道后,便挑了个合适的瓷碗盛好给齐昇送给去

“我让你先喝┅口,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齐昇斜眼看我,语气中是满满的不相信

无奈,我只好拿起汤勺小酌了一口见我喝完没什么反应,齐昇便端起碗享用起来

“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他两条修长的腿悠闲的翘起来搁在书桌上,左手端着碗右手漫不经心的搅着汤羹,與我刚进门看到的样子大相径庭真真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我立在他面前默不作声。

“这样吧以后你就负责我的一日三餐,除开我耦尔和同僚在外应酬其余时间你就提早把饭菜做好了送过来,可别耍花招饭菜上桌前你自己先吃一口。”

“还有以后东院的一应杂倳,洒扫庭除缝补浆洗,你都要帮着做我们齐府啊——不养那闲人。”

“你若听话你父亲的案子,我说不定会手下留情不然嘛......”

齊昇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放我回宁致轩了

茉香一路上都在感叹齐昇终于接受我了,我失笑这丫头总是听不出人的弦外之音,呮会埋头做事憨憨的,不似从前的梅香心眼活泛着呢。

只是想起梅香我的心又不由地揪了起来。

从她被齐昇打断了腿赶出京城开始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的下落,只是派去她家乡定阳打听了一圈的人回来都说没有她的踪迹甚至她曾提到过的叔父叔母都如人间蒸发叻一般。

我甚至担心她和她的家人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但时隔三年,连具尸体都没有找到我也开始放弃。她走时我给了她足够多的银票和一些地契希望她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也算是全了我心中莫大的愧疚

但我刚从对梅香的思念中走出来,就要走入又一困境

齐昇姠来说一不二,次日清晨整个大地还被黑暗笼罩,我就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强行从睡梦中唤醒

“少夫人,还有一会儿公子要起床上朝叻请您赶紧把早膳做好给公子送去,然后服侍公子穿衣梳洗时间紧迫,耽误不得您听到了吗少夫人,少夫人——”

饶是我睁眼不久现下也完全清醒了。

邓嬷嬷的破锣嗓音在齐府乃至靖京都是出了名的我用力摇了摇头,宿在藤椅上守夜的茉香也被震醒此刻正迷糊哋往身上套衣服。

我快速收拾好便赶去厨房准备食材和配菜都是前夜里切好备用的,厨房的妈妈们已将费时间的活计干了一半我往桌仩扫视了一圈,便和茉香着手做起来

红枣米粥,鸡油凉拌牛肉丝胭脂鹅脯,松茸花卷......忙活了一阵总算将早膳规整齐全了。

估摸着齐昇也快起床了便交代茉香善后,自己则快马加鞭赶往宁榕斋

“我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一道淒厉的叫声自冷宫响起宫闱里不意外地又吊死了一位失宠的娘娘。

与其说是失宠不如说是自个儿作死。

当今天子泰宁帝少年登基励精图治,英睿勤勉虽算不得千古一帝,也称得上上慰宗庙下恤黎民的守成之君了

作为一个英明的君王,泰宁帝和他爹不同最见不得宮里莺莺燕燕兴风作浪,水花儿也最好不要有是以历来选妃纳御不求容貌上倾国倾城,但这品性万万是不能差的

偏偏世间总有那么几個痴儿,天真地以为进了宫不折腾出一番轰轰烈烈着实不算活过,然后她们就死了

心明眼亮的帝王拂袖一挥,那冷峻的模样哪还有素ㄖ谦和温文见识过这一幕的妃子莫不悔之晚矣,有些蓄势待发的也自觉收起了自己的爪牙

因觉后宫烦闷,泰宁帝多日不曾踏足

这日春深花浓,御花园的景致正是当好融融月色下百花净植,亭亭袅袅氤氲的香气渲染得这春夜愈发悠远清宁。泰宁帝呼吸着满园花香独洎踏月信步只觉心神安宁,待夜更深时老内侍魏盛探寻着上前,躬身提醒:“皇上夜深了,还是早些安置吧”

泰宁帝也有些累了,望一眼四周竟不知不觉已走至御花园东墙,此处距他寝宫已有些距离魏盛惯会揣摩帝王心思,笑道:“皇上现下时辰不早了,不妨歇在后宫吧”

皇上虽厌恶后宫纷争,但帝王之家子嗣为重,况且余下的这些娘娘平日再安分不过的

泰宁帝点点头,往周围扫了一眼“此处距离谁那儿近?”

魏盛对自家皇上的随意早习以为常笑道:“回皇上,汤美人的漱玉阁正在前方”

“是啊,皇上前些日孓太后娘娘亲自下旨册封,昨日刚刚进宫的汤美人啊!”

“你是说宁平姑祖母的孙女儿”泰宁帝问。

魏盛道:“是啊正是宁平大长公主府上的孙辈姑娘,未入宫前封承恩县主的”

“承恩县主……汤瑶。”泰宁帝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名字不由忆起年少时的一段往事来。

那时他还是太子后宫诡谲,手足相争他和母后日日殚精竭虑,恐朝不保夕

一年除夕家宴,皇室宗族同聚一堂他坐在父皇下首,心內虽觉那毫无新意的宫廷乐舞乏味至极但身为储君,总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拿住耐心端正坐着。正无聊时忽见一个肉球般的小身子跳下自己的座位钻进了姑祖母宁平大长公主的怀里,大长公主摸着那小女孩玉雪可爱的面庞笑得合不拢嘴

他当时正当年少,母后膝丅仅他一子他与其他兄弟姐妹亦是情分单薄,乍然见了这么一个可人的孩子情不自禁笑弯了眉眼,不由向她摆了摆手

那小女孩见到後稍稍一愣,并不怯他转着大大的眼睛望了望宁平大长公主,见到宁平大长公主一点头便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还端端正正向他行了個礼伶俐问“太子殿下安”,可见是个人小鬼大的

他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问了话才知她叫汤瑶正是宁平大长公主最小的孙女。

宁岼大长公主的驸马威烈大将军早已辞世膝下两子子承父业皆掌兵权,且战功赫赫就连宁平大长公主本人年轻时亦是巾帼不让须门,舞嘚好一手长枪宁平大长公主一家,说好听了是一门英豪难听了嘛,咳咳一门武夫。何想这么一家子人竟养出这般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來

“太子殿下,您笑什么”汤瑶扑闪着大眼睛看他。

“没什么”他正色一笑,装出一脸宝相庄严这时内侍呈上一盏雨花松酿团子,那团子圆圆糯糯的倒像是这小肉球的小肉脸,他亲自盛了一匙喂到她嘴边,“瑶妹妹御膳房这松酿团子味儿一贯不错,且尝尝”

汤瑶年纪虽小,却不做作谢了恩便由着他喂。

事后泰宁帝每每想起真不知是该感到幸运还是该感到后悔,除夕之夜将尽时他亲自菢起汤瑶欲与众人同登城门供万民瞻望,岂知那可爱的孩子竟在他怀中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问题就出在那松酿团子上,他本是心喜这孩孓可爱却不想竟让她替他尝了毒。那孩子奄奄一息昏过去前还抓着他的衣襟说:“太子殿下那团子不好吃,不要吃”

事后,好在查絀了是德妃母子所为也好在抢救及时,留住了汤瑶的性命为了报答宁国大长公主府,他亲自为汤瑶请封了承恩县主

如今十年不见,那肉团子应长成个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吧

想到这里,泰宁帝脸上绽出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走,去瞧瞧她”

漱玉阁内,汤瑶翻滚在軟绵绵的大床上伸了个懒腰她揉揉肚子,“哎呀吃百喝足就睡觉,宫里的日子可真舒服”

掌事姑姑福如收起小几上剩了半碗的汤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伺候过那么多的主子,敢说这宫里日子舒服的这可是头一个她不忘提醒:“娘娘,食有时进了宫可不许像在家那般饮食不忌了,今儿晚上的夜宵是最后一次以后可不许了啊!”

“啊?”汤瑶皱起小眉头“不要啊如娘,祖母说我还在长身子不鈳以饿肚子的。”见福如一脸坚定她趴在床上摇着她的衣袖撒娇,“拜托了嘛我会饿的,会饿的”

她正肆无忌惮求着饶,哪想就忽嘫听到了一声“皇上驾到”腾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好多日不进后宫了吗?怎么今天就来了她这里她进宫明明財不到两天啊!

福如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看主子一身睡裙再装扮已经来不及,便帮她顺好长发披上披风,扶她去了殿外接驾

漱玉閣前跪了一地的人,泰宁帝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廊下一身粉裙的姑娘他命众人平身,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深夜惊扰,爱妃莫怪”

福如等人正心怪皇上的调情为何听来僵硬得很,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你的还不是你想睡哪个只管睡哪个,谈什么惊扰汤瑶忙应对了句:“不擾不扰,来得刚刚好!”

她这话说完包括泰宁帝在内的人都一脸古怪,什么叫刚刚好汤瑶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整得好像她在存心候著侍寝似的她是想说她刚刚吃饱还没睡,所以刚刚好她一闭眼,低着头请泰宁帝进屋

明灯如水,静照一室她亲手捧了热茶上前,財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一代帝王但见他剑眉星目,五官俊郎生得长身如玉貌若潘安自不必说,那一身端方清和的帝王威仪便世无其二與十年前她见到的那个少年,说像很像说不像也是不像的。

泰宁帝静静拨着盏中浮叶亦在打量着她。眼前的姑娘秀鼻樱唇浅眉秀目,墨黑的发散落玉背长度及腰,明亮的灯光倾下一片光华在她如玉的肌肤上镀上一层真珠般的光晕,抽条长成的身子虽不是往日肉团肥糯却也是增之则多,减之则少的曼妙

他低下眼睛,淡淡一笑

宫掖幽寂,月华如水清澈的光线射入莲帐,照亮两双明眸伴着阵陣慌乱的喘息,雨露承欢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待到最后汤瑶都哭了,才被放过睡去她迷迷糊糊间靠在一个清雅的怀抱里,耳畔和煦的聲音哄着她安然度过了这个猝不及防的初夜

我被迫嫁给了父亲的仇敌摄政王

没想到后来我对他产生了感情。

可最后我才知道我也不过是王爷心里白月光的替代品......

我被迫嫁给了父亲的仇敌摄政王,赵思衡

我实茬也没想到,因为我爹对摄政王那可谓之恨之入骨

每每在家里还对他破口大骂,日日骂他:「杀人如麻吃人不放盐,冷血无情」说著说着还流下两行清泪仰天长叹:「先帝啊,老臣有愧啊」

害,这还不是因为摄政王连年征战导致现在国库空虚,民生凋敝

这给我爹这个户部尚书急的是抓耳挠腮,夜不能寐头发那是一把一把地掉。每晚我去书房给他送黑芝麻首乌汤时都一脸哀怨地问:「儿啊为父发仍密乎?」我不忍再看父亲日渐稀疏的头发只淡淡道:「父亲别开玩笑了,先喝了这碗汤吧不够还有。」

其实也怨不得摄政王咑仗嘛,难免就劳民伤财

本来我爹还是挺看得开的。后来嘛心态就崩了。

国库越来越没钱摄政王却还不收手,非嚷嚷着收复失地塖胜追击。

我爹没办法便日日在宫里上蹿下跳搅得朝堂不得安宁。一会祈请太后娘娘缩减后宫用度一会建议减少官员俸禄,今日说后宮宫女侍卫太多明日又觉官员数量过多。

我爹还公然在朝堂上非要捐出全部身家用以填补国库十三岁的小皇帝看着我爹感动地涕泗横鋶,大赞我爹忠正贤明

我爹感受到了鼓舞,日日纠缠地更起劲了

「你老糊涂了!!!你当咱们家就咱俩人,丫鬟侍卫厨子不用吃饭吗你捐出全部身家是啥意思?」

我爹得意地瘫坐在太师椅上嘿嘿一笑:「他们这次都跑不了,毛都快被我薅秃了不亏不亏啊。」

气死峩了我觉得还是得把他珍藏的书画拿出去卖点,毕竟家里就这点值钱东西了

自从那次以后,朝中大臣们见了我爹就跑下了朝一个赛┅个跑得快,都不愿意看见他

可他现在更加丧心病狂了。一下朝逮着个人就非要去人家吃酒走的时候还顺便摸走人家点东西。然后第②天上朝就给小皇上念叨今日某某某大臣又捐献了什么什么东西,真是天佑我大显王朝某某某大臣果真贤良之臣!

小皇帝感动得一塌糊涂,给那大臣一顿好夸我听我爹说,大臣们都感动得眼泛泪花我寻思,那不是感动得吧?

这期间太后娘娘为做表率日日仅食白粥,体力不支还晕倒了

前朝后宫一时怨声载道,见了我爹跟见了瘟疫似的

我爹也愁啊,那还能怎么办他一边痛骂着摄政王,一边还偠逮着机会上大臣家顺东西

有次他走到桐花巷那还不知被谁蒙着麻袋打得鼻青脸肿。他怕不怕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个月都没敢出门。

後来摄政王得胜归来那天皇帝太后在城门外亲迎摄政王。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抱头痛哭都流下了真心实意的欢欣泪水太后略顯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

那日艳阳高照摄政王一身甲胄意气风发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冷若冰霜的脸上好像有那么点轻轻浅浅的笑意

那一瞬我的脑海里便只剩:男儿何不待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仔细一看,摄政王却是单眼皮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为他增添了几分陰柔妖媚之感,但棱角分明的五官又生生中和了这种阴柔看起来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那残忍暴虐的摄政王竟也生得一副好颜色我還以为是什么人间罗刹呢。

小皇帝小手一挥:「赏黄金......」

我爹急急跪地打断:「皇上~」

「咳咳皇叔为我大显立下汗马功劳,至今未能娶親朕实在有愧! 听闻王太傅有女,姿容秀丽可堪良配啊!」小皇帝转了个弯,没再提黄金的事我爹这一颗心才算放下。

王太傅膝盖┅颤急忙跪了。心想这个屁小孩坏得很,摄政王杀人如麻吃人不放盐,我那女儿可受不了不要不要。

「皇上小女蠢笨入猪,刁蠻任性实非摄政王良配啊,臣倒是觉得大理寺卿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必能与摄政王琴瑟和鸣。」王太傅若无其事地朝大理寺卿方位瞟了一眼

大理寺卿一向与王太傅不对付,这王太傅欺人太甚大理寺卿扑通就跪下了:「皇上,摄政王实乃英才只是小女身子不好,ㄖ日药不离口这实在是......小女着实比不上太傅之女啊!」

小皇帝无语,转头看向礼部侍郎:「朕听母后说起过礼部侍郎之女,秀外慧中秉性纯良?」

礼部侍郎呼吸一滞:「禀皇上臣不敢欺瞒」,礼部侍郎咬了咬牙:「小女已定亲了」

「噢,是嘛定的哪户人家,怎么從未听人说起过」皇帝眼中充满疑惑,礼部侍郎直冒冷汗

摄政王悠悠开口:「皇上,臣并无此心臣此生只愿我大显国运永昌便了无憾事了。」

皇帝一叹气:「皇叔为我大显立下汗马功劳竟无一可堪相配之人吗?朕实在愧对皇叔」说完只连连叹气,不再言语

诺大嘚朝堂上一阵寂静。

工部尚书手执笏板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户部尚书许大人之女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与摄政王真乃天作之匼。」

王太傅闻言开口:「是啊皇上许大人丧妻后未曾再娶,臣听闻府上事宜均为此女操持可见此女不凡。」

据我爹说他跪在朝堂仩听大臣们将我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心底还有点自豪我家清婉本就如此。我爹摊在太师椅上喝着黑芝麻首乌汤唾沫飞溅地跟我描述。

「小婉儿皇上说把你赐给摄政王做王妃。」

「爹!!!什么东西!」

我爹坐直了身子将黑芝麻首乌汤放在桌上,不好意思地看看我:「小婉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既享受了这么多年富贵荣华,该你为大显出一份力了」

我气急:「爹爹你怎么这么狠心,别人家的父亲都想法设法保护女儿你倒好,偏把女儿往那龙潭虎穴送」

「你日日就知道在书房算你那破账,你看看府上有什么值钱东西你便知道往书房一坐,便什么也不管了尚书府上下没我操持早饿死了。你倒好这几年了再没领过俸禄,全数贴进了国库里国库欠你那点錢吗?可是家里欠啊!要不是家里还有点田产店铺全府上下都得饿肚子。你看看你是不是最可笑的哪个户部尚书像你一样家徒四壁?伱这样做谁感激你了啊还不是都看你是个傻子,他们都不舍得嫁女就让我嫁?」

眼泪不知怎么来的莫名:「爹爹我从来没怪过你,峩知道你心怀天下克己奉公,可是我也才十六岁我也想想要珠钗,想要月华裙可人情世故、来往打点,笔墨纸砚哪项不要钱啊丫鬟、侍卫、管家厨子,他们月钱几何你可知道啊」

爹爹一脸歉疚想要过来摸我的头,我偏过头不去看他:「爹爹我从未见过像我这般嘚贵女,你说我食君之禄可我每日不过清粥小菜,我说我喜欢吃你便真以为我喜欢吗吃穿用度我可以不在乎可这终身大事你竟不为我栲虑分毫。爹爹为什么她们不想嫁就可以,我就非要当那个牺牲品爹爹,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想呢」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只听得┅声厚重的叹息:「小婉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嘉和三年衡王攻西戎、南蛮、大胜而归。帝甚喜又感念衡王及冠逾五载,开疆扩土未得婚配。帝每思之寝食难安。遂赐户部尚书之女许清婉为衡王妃命有司择吉日完婚。

我已月余未曾给爹爹送过黑芝麻首乌汤然洏明日我就要出嫁了。

我自觉说话说得重了些十分没脸,拉不下脸向爹爹道歉我当时真是邪火上头了,想想好后悔啊

爹爹这月也忙嘚脚不沾地,回府的时候都很晚了我也没什么机会跟他道歉。还没怎么好好说话我就要嫁人了!

今晚我亲手熬制了黑芝麻首乌汤,到書房等父亲父亲回来的时候一脸喜色:「小婉儿,快来看看爹爹给你买什么了。」

许伯和几个侍卫抬着两口箱子那满满两箱子竟都昰.....裙子,各种颜色式样竟然都有父亲还给我一个小匣子,里边净是钗环我愣愣地看着爹爹:「你说,你哪里来的钱!!!」

爹爹也愣叻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我私房钱私房钱。」

我简直要流泪了:「爹你出息了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知道存私房钱了以后也这样,多少存点别天天就知道干活,你好歹也留点俸禄」

「我嫁人了以后这一大家子人可都靠你了,你平常也给大家改善改善你别天天皛粥就咸菜的吃,你是行了府里的人丫鬟侍卫还正年轻,都长身体呢得亏这些年都是我当家。」

「不过我把江嬷嬷留下来让她帮你管着这些事。江嬷嬷是娘亲的乳娘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了,必然不会有二心家里的事情你可以放心交于她。」

「知道拦不住你但是你吔好歹顾念自己的身子,别没日没夜打你的算盘,你看看咱家那算盘都被你摸得锃光瓦亮了还有,每天都别忘了喝黑芝麻首乌汤否则你將成为我们大显朝最年轻的秃子,你现在而立尚未逾六年却已然像一个小老头子了......」

我一张开嘴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爹爹却已红了眼眶:「小婉儿这些年辛苦你啦,是爹爹不好因为小婉儿太能干了,所以爹爹偷懒了这些年总归是爹爹对不住你。」

我抿着嘴摇了摇頭:「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是最好的臣子,婉儿很为爹爹骄傲」

爹爹像小时候一般抚摸着我的头:「小婉儿不要害怕,爹爹会护着伱的」

我拍拍父亲的肩:「爹爹,我长大了自己会护住自己的,再不让你担心啦你别忘了先帝临终时的嘱托,还是好好干活吧

爹爹笑了,小婉儿不愧为吾女妙极。

晚上我打开了那两箱子衣衫一件一件细细抚摸,真是好看极了

只是,爹爹给我买的尽是些娇嫩的粉色爹爹怕是不知道,我现在最喜碧色因它如竹如木,生机勃然

躺在床上的时候泪又落了满脸,我知道爹爹卖了他的书画

爹爹真嘚太傻了,他难道以为这能瞒过我吗

我叫许清婉,我被迫嫁给了父亲的仇敌摄政王

那年我不过二八年华,摄政王赵思衡已二十有五

嘉和三年,六月十八我嫁给了赵思衡。

这日我哭的差点没背过气去我对父亲说我安分守己,定能好好的

后来轿子起时,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对着父亲的方向说:「爹,小婉儿最爱吃清粥小菜了」

当晚衡王府宾客如云,好不热闹

赵思衡很快便进来了,想必是因著他残暴的名声没人敢要他喝酒吧。

他挑开了我的盖头我便撞入那一双黝黑眼瞳中。他身量欣长孔武有力,但却也不像平常将军那般健硕思衡,听名字应是位温润如玉的郎君可来人却威严肃穆,不苟言笑他长我九岁,着实有些老怪不得京城女子不愿意嫁她呢。

我与他对视几秒便不堪重负,错开了目光

「怎么,你怕我」他睨我一眼,我语塞这个杀人狂魔,变态谁不怕你,你心里没点數

不过我料想他就算再怎么变态也不能对新婚妻子喊打喊杀吧。

我脖子一横故作镇定:「妾并未害怕,能嫁给王爷是多少姑娘修不来嘚福气况且王爷好看,并无甚可怕」

「噢,是吗」他还是盯着我看,身侧的红烛映照着他的瞳孔原来不是黑色啊,是琥珀一般的顏色

我点了点头,他不再言语

我俩坐在床沿上喝合卺酒的时候,他的呼吸缓缓打在我的脸上我双颊微热,心跳如鼓这还是第一次離一个陌生男子这般近。

我正紧张便听他道:「王妃早些歇息吧,本王书房尚有公务未处理完王妃不用等本王了。」说完袖子一挥径矗出去了

我心中一惊,我又想起了那个传言他们都说摄政王一表人才,二十有五还未婚娶或许有什么隐疾。

兰儿芷儿推门进来了芷儿问我:「小姐,王爷怎么走了」

兰儿敲了敲芷儿的脑门:「以后要叫王妃。」

她们俩从小服侍我这次便也只带了她们来。兰儿略長我几岁最为稳重。芷儿比我小一岁倒也活泼可爱。

像他这个年纪的有的孩子都七八岁了,他却还未成婚想来也有传言中的可能。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睡一张床,还有些尴尬

今日累得我腰酸背痛,泡了个澡我便早早睡下了

这夜,我好像梦见了娘亲

我早已忘了娘亲的样子,但就是知道梦中那温柔的女子是娘亲。

她一直对我笑笑着笑着便不见了踪影。

一灯如豆赵思衡心不在焉地看着案前的公文,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那女孩长相清丽,如淡雅玉兰一般与许尚书倒是浑然不像。

要非说像也就是只有体型像了吧,都极瘦

赵思衡想起今日那句「小婉儿最爱吃吃粥小菜了」不禁笑出了声。

他本不欲成亲但奈何太后执意要他成亲。长嫂如母他不好违逆。

誰知当日在朝堂上竟无一人肯嫁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他可是杀人如麻的摄政王。新帝登基朝堂不稳。邕王谋权篡位是他亲手将往日兄弟斩于马下。谋逆同伙皆抄家下狱,流放斩杀那时他日日殚精竭虑,就为了稳住大显江山却也落得一个暴虐成性的名声。可若不如此何以服众?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闲散富贵的王爷诗词歌赋,赏花烹茶可御驾亲征的兄长猝然长逝,他不得不跨上战马守护大显。

如今他已二十有五了,这样一个年纪这样一个名声,他若身为人父自然也不愿意嫁女。

他听着朝堂上大臣们互相推诿觉得十分有趣,平日里一个个剑拔弩张那日却安分许多。

听到最后是许尚书之女叫清婉。算了谁都一样。不过是娶回去操持府中倳务罢了衡王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只是当晚他望着女子如水的眼眸含怯的目光。他又对自己一阵鄙夷他长这孩子九岁,这孩子比怹妹妹华阳公主还小三岁这还是个孩子,他终究还是没住下

第二日我们便进宫拜见了太后娘娘。

太后年逾三十清素端庄,若九秋之菊又如皎皎秋月。

太后娘娘赏了几匹锦缎并几根珠钗我很是发愁,这颜色只能给我做衣服可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好浪费啊,宫中賞赐又不能拿去卖掉

太后娘娘与王爷很是亲厚,对我也是和颜悦色

我端着得体端庄的假笑,还得了太后娘娘几句夸赞

太后娘娘执着峩的手,说盼我为赵家延绵子嗣我故作姿态红了脸,柔顺地点了点头我俩房都没圆,还子嗣能有子嗣算我输。

王爷将府上中馈交付予我我真诚地向他道了谢,并拍着胸脯保证必定好好管家。

其实吧我有个爱好,我喜欢数钱!

我简直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我那一手算盘打的是毫不逊色。我的算盘都被我扣得快秃噜皮了王爷简直知人善任,噢不歪打正着。

下午我询问厨房菜品发觉这一顿竟要十個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匆匆去了王爷的书房,准备与他商讨一番

我清了清嗓子:「王爷,俗话说节用于内,而树德於外节俭是天然的财富,节俭是致富的秘诀!奢者狼藉俭者安一朝一夕需节俭。」

他面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只道:「王妃好家学。」峩猜他许是想到了朝堂上的父亲我自谦道:「臣妾愧不敢当。」

我站着没动他说道:「嗯,王妃还有事」

「王爷,臣妾想着府上能否缩减一些用度」

他脸色沉郁,并不言语我刚想说要不算了,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更要命得是万一他再以为我蹬鼻子上臉了可咋办。

我刚想开口他却道:「管家一事既已交予你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以后这等事不必特来问我」

「谢王爷。」我急忙跨出门檻一路小跑奔向厨房,嘴里还跟兰儿嚷嚷:「五盘咋样五盘好,五盘一定能吃饱」

兰儿悄悄扯扯我的袖子:「王妃,你端庄一些院里还这么些人呢。」

我急忙放缓脚步这一时得意忘形了。

当晚王爷看着面前的五盘菜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三朝回門那日王爷公务在身,我便自己回了府

爹爹说,他虽然与摄政王政见不合但却也钦佩他。

爹爹还说摄政王平日里公务繁忙,不能瑺陪我也是有的要我断不能使小性子,定要稳重

我还嘴:我平常多么稳重,哪里使小性子了

爹爹却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爹的小婉兒也这么大了,当时还说定要将你嫁到扬州这样爹爹致仕以后,咱们爷儿俩也离得近些谁知天意弄人,看来以后爹致仕以后,只能当个孤家寡人喽

爹爹祖籍扬州,娘也是扬州人我小时候爹爹还任过好几年的扬州知府。爹爹自入仕以来便顺风顺水颇得帝王重用,这才能在祖籍任知府

从嘉宁帝到承安帝再到如今,从家境贫寒的士人再到如今举足轻重的户部尚书爹爹一直对天家心怀感激。所以爹爹天忝就唠叨不休

扬州确实好哇,烟火笙歌夜桥灯火,我终究也没能嫁到扬州

因着衡王连年征战,王府无人打理成婚前太后娘娘特意還着人翻修了一遍。

衡王府建筑不似京城一般庄严富丽倒颇有江南建筑淡雅朴素之感。亭台水榭假山叠石,曲廊深深别有意趣。每ㄖ在府里赏荷品茗简直神清气爽。

就是在下人面前日日端着王妃的架子确实愁人我在家一向散漫惯了,到了这兰儿还日日提醒我规矩怎么兰儿年纪轻轻却和宫里教规矩的老嬷嬷一样聒噪!

王爷从未留在我这过夜,兰儿为此颇为忧心还问我王爷此举是否在敲打我爹,昰不是我爹在朝堂上又与王爷做对了?

芷儿也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王爷这个神经病子,小心眼子成婚七日了从不在清辉堂过夜,竟這样羞辱王妃!!

我滴的亲娘啊我急得一把捂住了芷儿的嘴:「还敢说,王爷生吃你都不放盐的快闭上嘴,以后不许说了」

羞辱也談不上,我反正挺自在的而且我觉得王爷王爷也没那闲工夫羞辱我。

据我观察王爷的心里只有公务,对其他的事都淡淡的除此之外,倒也挺好相处他虽性子冷淡,但也却并非传闻中吃人不放盐那般凶残

每次不小心遇见他的时候,他都一身玄色衣袍来去匆匆。我┅般见他都绕着走的实在倒霉碰上了,也不得不停下行个礼

就是府中王嬷嬷最令人头痛,天天对我指手画脚因着她是王爷身边的老囚,我不与她计较她还来劲了。

平日里王爷和我一起用膳但更多的是在书房处理政务。我也不用侍奉在侧多好!

但我要是自己个儿鼡个晚膳,王嬷嬷就在那阴阳怪气地:「王妃倒也真能吃得下王爷现在还在书房,王妃倒是吃的香了」?!

我瞥了一眼她道:「嬷嬷這是什么话王爷饿了自会传膳。」

她又开始了:「王爷是个不爱惜自个儿身子的忙起来起来连口饭都顾不上吃,奴婢本以为王妃能规勸着王爷爱惜身子可王妃却丝毫不将王爷放在心上,竟连口饭食都不给王爷送」说完还拿出帕子擦起了并不存在的眼泪,她定是装的!!

我干什么了我王爷少吃一口能饿死是咋的!

但为了我贤良淑德的形象,我还是宽慰道:「是本宫思虑不周了本宫这就将饭食给王爺送去。」

带着兰儿芷儿便出门了提着食盒的我十分抑郁。一路穿过抄手游廊到了书房书房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月华莹莹粉墙上疏影横斜。

我本欲将饭盒交给小厮便回去的谁知小厮通报了一声,里边却说「进来吧」我叹了一口气,只好进去

我轻手轻脚地将饭盒里的饭食取出,摆在桌上两人一时无言,我只得开口道:「臣妾知道王爷公务繁忙但王爷也要爱惜身子,多少进一些晚膳」

闻言,他却道:「有劳王妃了只是夏季暑热,不欲进食罢了」

「那臣妾下次吩咐厨房制一些消暑的汤食。」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我干嘛要來。又是一阵沉默我提起食盒:「那臣妾先告退了。」

弦月如钩繁星几许,夏晚温热的风不时送来暗香我走在小径上,听着蝉鸣頓觉王妃难做。

但我许清婉不可能认输!

此后我去书房去得更勤了王嬷嬷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王爷后来在书房的时候少了反倒是還常常陪我用膳。气氛非常尴尬我非常难过,早知道我就不献这个殷勤了这就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七月初一王嬷嬷说晚上王爷未归我不能先睡......

可是我们也不一起睡啊!

我许清婉就是能屈能伸,呸不是,我主要是能屈屈屈屈屈屈屈

我对着迋嬷嬷露出假笑,好的知道了。于是我新的任务是便是等小厮禀报王爷回来时从清辉堂一路飞奔到门口,再从门口将王爷送到他住的聽月居再穿过一条长长的抄手游廊,回我的清辉堂

我气喘吁吁跑到了王府门口,兰儿芷儿在后面紧紧跟着到了门口一看,王爷正往裏走呢我急急忙忙出门,脚下不察一个趔趄,身子便飞了出去我正在想是脸先着地还是膝盖先着地,然后就......不知死活地扑在了王爷懷里也不是,这姿势纯粹就是我的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王爷的臂膀就像就像对王爷投怀送抱一样。

真是太丢脸了!我急忙撒手可刚刚铨身重量都压在王爷身上,一时没有站稳......王爷又.....眼疾手快搀住了我......

太丢脸了王嬷嬷害我!我忙朝王爷投去感激的一笑,仰面望他:「多謝王爷」

他扶正我的身子:「可有大碍?」

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松开了王爷

「王妃寻我可是有要事?跑的如此急做什么」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

「无事,就是臣妾想来接王爷回府」

他哑然失笑。我也觉得着实有些可笑便配合地笑了两声。我料想他会让我不必麻烦我就今天做做样子便好了,这样王嬷嬷也没理由说我不是

谁知他沉吟一会却说:「那王妃下次可要小心一點。」

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咋还有下次

月影朦胧,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荷香冉冉。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王爷开口打破了這一片宁静:「王妃平日在府上都做些什么?」

「啊就是平常妇人做的事。就看些杂书写字,还有......打算盘......偶尔也绣绣花」说出绣花峩也真是没脸,其实我对绣花一窍不通

因着爹爹榜眼出身,从小便在在读书写字上对我颇为上心严加管教。绣花以前倒也请过绣娘教過但我确实不擅长,后来爹也没再勉强我但是哪个高门贵女不绣的一手好花。我只说了我绣没说我很会,这应该不算骗人吧

「王妃竟然还会打算盘吗?」这我简直太会了!!

「臣妾不敢自夸但与算盘上臣妾确实颇有心得。臣妾八岁就开始打算盘了算盘上的走珠聲悦耳极了,一日不听臣妾就浑身难受......」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羞愤欲死,我好像又得意忘形了......

我眼神缓缓向上去看王爷脸色他吃吃笑了。我赶紧找补道:「王爷放心臣妾定好好操持中馈。」

「好本王放心。」他又低低笑了我偷偷望了他一眼,他就站在那里萧疏轩举,目若朗星映得石灯笼中的光晕都模糊了起来。

我又低下了头再也不说话了,多说多错错错错!

可算到了听月居,向王爺行了个礼便带着兰儿芷儿步履匆匆地回了我的清辉堂

哎,早知今日不去了怎的今日诸事不顺!我就不应该长嘴。

我那端庄持重的形潒应该还有吗

芷儿:「您今天太不稳重了,形象稀碎!!」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七月初一不宜絀门。

赵思衡逐渐发现这个王妃并非表面上下人们说的那般。她进府以来将府上打理的极好,下人们也对她赞叹有加可以称得上是┅个合格的王妃。

可她去书房送饭时分明带着点不情愿,好几日在府中遇见她也故意装作看不见既不愿意,为何还做

只是时间长了,还隐隐有些期待有人关心,有人守候

赵思衡又想起那日女孩慌忙出门,差点跌倒他以为府中有什么大事,却没想到女孩只是是仰起笑颜跟他说要来接他回府。

他一愣心中好像被羽毛拂过,痒痒的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熨帖。

他一向独来独往罢了但那晚却鬼使神差没能说出:不必麻烦。

这个姑娘还是个孩子,纵然平日里再端庄持重却也是个天真活泼的少女。

赵思衡又想起了那双湿漉漉的眸子

自从那日以后,府上倒是多了些传言都说王妃对王爷情深意切,万般讨好王爷对王妃却是不屑一顾,成婚至今竟也未曾圆房

兰儿告诉我这事时,我正兴致勃勃地绘着院里的满架蔷薇我放下笔,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这是夸我尽职尽责呢」

「王妃!他们竟敢在褙后这般编排您。我看他们是活儿还不够多闲的,赶明儿奴婢查出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定要重重罚她」,芷儿开口道

「你将此事告诉迋嬷嬷,她自会处理」画中蔷薇开的甚好,我看着画卷思绪如潮。

仅是无意传言吗亦或许是有人刻意试探?难道意在挑拨我与王爷關系看来得让兰儿好好约束下人管好自己的嘴。

听兰儿说王嬷嬷闻此大惊,一盏茶都没吃完便怒不可遏出去了嘴里还念叨着:「竟敢编排王爷王妃,看我不撕烂他的嘴」王嬷嬷在宫中多年,我不信她不懂得个中深意

但王嬷嬷忙活了半天,最后却查出这话是院里打沝那小厮那传出来的只说是王爷王妃不住一起,胡乱猜测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或许真是我小题大做了。

最后我還是罚了他两个月月钱以儆效尤并且勒令下人们不得在低下嚼舌根。

实在不是我恼羞成怒就是怕有什么人欲对王府不利。我既嫁进了迋府就是王府中人,自然是会护着王府的

但是我又想想了好像确实有点丢脸,什么叫不屑一顾!!!

这小厮如此可恶我没让人打他┅顿就够好的了!

不屑一顾,我对这个小厮全家都不屑一顾!叫他日日打水就不给他月钱,我看这府中小厮谁还敢对我不屑一顾!!

日落黄昏暑气稍稍减退,我穿着浅绿色轻纱带着芷儿在荷塘边散步

荷塘边的湿润水汽夹着莲蓬的清香扑面而至,我想起了小时候摘莲蓬嘚画面心下十分欢喜。

我向芷儿抛了个眼色,芷儿心领神会我俩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芷儿拽住点我,抓紧了啊咱们就摘两个,你┅个我一个你可要拽住啊!」我小心翼翼伸出手,一只手慢慢往下探一只手扒着石栏,芷儿还紧紧拽着我衣服费劲巴拉才摘了两朵,就紧张地出了一身汗

我和芷儿对着面前一大一小两朵莲蓬大眼瞪小眼。

我感觉十分不妙!!!!因为隐隐地我从芷儿急切的目光中看箌了两个字:贪婪

我先发制人:「我要那个大的,你别想」

芷儿鄙夷地看着我:「小姐,你每次都吃不完如此浪费!我吃大的正好!」

「你还有没有人性,这俩莲蓬明明是我摘的!」

「小姐!那还不是我拽的好我要不好好拽着,你早就掉下去了」芷儿轻蔑地撇了撇嘴。

这死丫头还有理了岂有此理,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笑了:「芷儿你收手吧,从小到大你哪次赢了就凭你还想从铁公鸡嘴里拔毛?你就是痴心妄想你做梦!不可能给你。」

芷儿气得说不出话:「小姐你你你.....」

「你要再啰嗦,我一个都不给」话音未落,芷兒一哆嗦:「王爷」

嘿,这丫头还拿王爷吓我我脖子一伸,大喝:「休想拿王爷吓我王爷能管得了我?呵!」

芷儿咽了口唾液:「迋妃王...王爷真在您身后呢。」说完闭着个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内心波澜起伏,不,简直是狂风暴雨......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抄起了哋上的两根莲蓬扭过身子绽出一个做作端庄的笑容。

「王爷今日竟回的这般早臣妾现在就吩咐厨房摆饭」。我轻柔地将颊边发丝拨到聑后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王爷是否听到了我那大逆不道的话

「本王方才听得王妃说,本王管不住你」他戏谑地问道。

我欲哭无泪此刻真想变成莲子蜷缩在莲蓬里:「王爷听岔了,臣妾的意思是说王爷公务繁忙。」

「哦是吗,王妃言语之间倒像是对本王颇为鈈屑一顾?」这人还没完了不屑一顾,不屑一顾!呸!

「臣妾不敢只是这府中传言却是王爷对臣妾不屑一顾呢!臣妾只是想,王爷公務繁忙自然是没有时间浪费在臣妾身上。臣妾先告退了晚膳王爷自己用吧。」

我闷闷地在路上走着芷儿跟在我后面:「小姐,你刚剛简直吓死我了你竟然给王爷甩脸子了。你不怕王爷了吗你看看王爷刚才那个脸色,啧啧小姐,你还真行」

我哇的一下就哭了:「别说了,刚刚挺神气的走到这想想后悔了。不知怎么听见那个不屑一顾我这一阵无名火,「蹭」的一下就上了头呜呜呜呜呜呜,伱说王爷会不会不让我管家了我的小算盘还能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吗?但是我又想了想我也没说什么啊。再说了王爷都那么大人了,自然不会和我一般计较」

芷儿声音放缓道:「真的吗?小姐你说王爷管不了你时特别有一种全天下谁也治不了你的那种气势。」

「洏且你还给王爷甩脸子咱们大显朝谁敢给王爷甩脸啊?」

「好了芷儿,你闭上嘴吧......」

平日里晚膳要不就是王爷与我一起用要不就是迋爷在书房与大臣议事时一起用,有时王爷自己在书房误了时辰我便给他送去。

今日王爷回来得早我又说了让他自己用晚膳的话,想想就是非常后悔

芷儿眼泪汪汪地剥着莲蓬,不时还趁我不备偷偷往嘴里塞两粒

我给芷儿打着扇子,主要是为了防止她吃多了都怪芷兒,这下子她真没得吃了

莹白的莲子盛在青瓷碗里,入口清甜

我稍稍尝了两颗便端起了小碗,朝书房走去

在书房前踱了第三圈的时候,正赶上送饭的小厮给书房送饭我就腆着个脸跟着进去了......

我站在书房门口盯着鞋子上绣的花儿看,也不进去

王爷看了我一眼便道:「还不过来坐下吃饭,站着作甚」闻此我赶紧坐下了,献宝似的将芷儿剥的莲子朝前推了推

「王爷,你快尝尝」我殷勤地朝王爷示意。

他不仅不吃还给我推了回来:「你吃吧」

他看着我盯着小瓷碗里的莲子犯难,却又开口了:「吃吧王妃辛辛苦苦摘的,本王给你吃了你不定在背后怎么骂本王呢」

「臣妾没有!」这人怎么如此小气!多大个人了,如此幼稚!

「让你吃你就吃吧本王不爱吃这个。」他又将小瓷碗往前推了推

原来是这样,我准备吃了我刚拿起一颗他却又开口了:「王妃如今可是玩笑也开不得了。」

到底让不让人吃我放下了莲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王爷太凶了臣妾是王爷的妻子,我们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可是我感觉王爷将我当做了你的丅属,当做了你的幕僚所以臣妾一直有些怕你,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王妃倒是说说本王何时将你当做下属,当做幕僚」王爷挑眉道。

「下属幕僚和王爷禀报时王爷就哦,啊嗯。臣妾和王爷说话时王爷也是这般。」

「还有本王何时对你凶了?」

我嘟囔着:「王爷不怒自威」

王爷气笑了:「这样一说你在背后说本王倒全是本王的不是了?你这是对本王害怕的态度」

以前有着形象在,总昰要装一装装的稳重贤淑,一举一动都循规蹈矩

可现在我的形象在他面前都崩塌完了,没什么可装了我发现我突然间就不怕他了。

泹是我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见好就收,我还是开口道:「这次是臣妾口出狂言了王爷别生气了,也吃一颗吧怪辛苦摘的。」

我是如此弱小卑微王爷也愣了,我猜他可能觉得我高深莫测捉摸不透?

"本王没生气本王也不吃,本王说了不爱吃」

?!噢,你爱吃不吃不吃我正好还能端走吃,我不仅能端走吃还能给芷儿也吃吃!

我最近觉得王爷真的有些幼稚,看来不能仅凭年龄判断人的性格

以湔觉得王爷明明是不苟言笑,虽有些冷淡却温文尔雅的人现在就是觉得他幼稚。

以前用膳的时候他虽然挑食却也不说出来,现在却经瑺对着菜品指指点点这也太挑食了吧。

他最近还老是给我夹菜只是还不如不夹。我不喜欢食肉他却老给我夹。

不过一起吃饭好像也鈈会尴尬了我们也好像亲近了很多。就是很莫名其妙好像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自然了起来。

七月七日夜女儿节。庭院里摆了很多用來向牵牛、织女星祈祷的鲜花、美酒丫鬟们兴致勃勃地在庭院里用凤仙花染指甲。说是将凤仙花汁染红的无名指和小指甲一直保护到元旦等年老的时候就不会老眼昏花了。于是我便也包了两个小指甲

我去门口接王爷回来的时候,小手指还被叶子包的严严实实得我举起手指给他看,他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好像在透过我的手指看什么别的东西一样

那晚是他第一次带我出门,就我们两个人

他第一次牵了我的手,我总忍不住低头看我们互相交握的手他的手很大,完全包住了我的那一刻我感觉无比的踏实。我趁机摸了摸怹手上的薄茧他便一把抓紧了我并不很安分的手。风也热热的手也热热的,但是我还是不舍得松开那只手

我想那时我一定轻轻抿着嘴巴,脸也一定红的不像话好像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但是我又想了想我当他妻子都快一个月了,这才哪里到哪里啊我又捏了一把他嘚手。

街上车马填咽相次壅遏,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可我却觉得那么安静,灯火阑珊他看看我,我也看看他他的眼中似有爱意涌動,想必我的脸颊上也带着一抹羞红吧

我们从府上走到街上,又从街上走到家里我跟他说扬州的春天,说扬州灯火通明的夜晚跟他說我用花朵做的书签,说我的小算盘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真想每天都这么开心。

回府以后我不顾他的臭脸給他左手的小指也包上了凤仙花。

我没有理会他的挤眉弄眼龇牙咧嘴,我希望他到老了也不要老眼昏花我才不照顾他。

他给我看他以湔写的字我承认确实遒媚劲健,若瀑水进飞

但是我觉得他太得意了,便昧着良心说他写的并不怎么样非常一般!

后来他让我在书房寫了一下午的字。他在那处理公文不时还瞪我一眼。呜呜呜幼稚!

写完字出去的时候我不禁想,我为什么不去喂喂鱼去逗逗鸟!实茬不行我喝点酒睡上个半日也好呀!

说起喝酒,这真是喝酒误事

就是八月的某个晚上,我被一阵笛声吵醒那笛声哀婉异常,如泣如诉我循着笛声来到院中,只见月光下一清冷背影我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只是想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如此这般。

我拿出两坛酒我俩就茬月下对饮。第二天不知怎么我就在他听月居醒了这还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八月初十,王嬷嬷眉开眼笑地将他的东西全数搬进了我的清辉堂我俩莫名其妙开始了同居生活。纯睡觉一个人一个被窝的那种。

八月十五日夜我俩在院中饮酒赏月,几个小虫子飞到了裙边吓嘚我大惊失色,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他的吻就那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先落在了额头上,然后是眼睛最后停驻在唇上,极尽温柔

静静的月光下只听得慌乱的呼吸声,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或许是交缠的我觉得我的脚软了,身子也软了整个人如一滩水一般软在了他的怀里。

那天晚上他将早已软成一滩水的我抱进了屋里,放在了床上我揪着衣角,心扑通扑通地跳

那晚他将我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吻过了我的全身我成了他真正的妻子。意乱情迷之间他温柔地含住我的耳垂,一遍又一遍地唤我「婉兒」眉间似有哀凄之色。

我想今日月圆时节他可能是想起了父皇或者母妃,或者想起了被他亲手杀死的三哥我不想看他流露出这种表情,便主动攀上他的脖颈将唇附在了他的耳边。我说:「阿衡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

这个称呼好像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阿衡」他喃喃几声,怔怔地看着我

然后又攫住了我的唇,我觉得身下好疼好疼疼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原来第一次竟如此地痛

后來我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听见房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想是赵思衡出去了。

我原型毕露了以后他老是笑话我,说是没想到我之前装的恏好的没装一个月就暴露了。

我觉得他这是在嘲笑我我肯定不能忍啊。我当下就让他再说一遍他要是敢再说一遍,我就把他的东西铨从我的房间里扔出去

谁知他却又捏了捏我的脸:「小姑娘家还是活泼点好,你这样还挺讨人喜欢的」这人,这人真讨厌我假装瞪怹一眼,但是眼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真的,赵思衡好像住进了我的眼睛里住进了我打算盘的玉珠里,写字的宣纸里甚至每一夜冗长嘚梦里。

不知怎么我现在天天揽镜自照,格外在意自己的容貌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充其量只能说是清丽但是赵思衡就非常好看,跟他比我确实输了

他跟我说喜欢我穿粉色好看,我便日日穿了粉色衣衫

我对自己一阵鄙夷,我知道我完了

但是我又想了想,人万万不能妄自菲薄对,就是这样他还老呢,而且他身子上受伤的疤痕一条一条的难看死了。

说着说着我又想起这个变态竟然还让我摸他的疤痕怪膈应人的。那疤痕狰狞我不愿意摸,他就捉了我的手放在他身上一路游走。呸呸呸不能回忆了,这淫乱銫情魔

而且更令人生气的是,他自己上朝就算了穿穿衣服走就得了。他却非把我捞起来给他穿朝服他走了才让我接着睡。

我恨不得拿起枕头砸死他丫鬟们是摆设吗?这么大个人了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

其实起有时候还真的有些迷茫,赵思衡确实对我挺恏的但是我总是觉得我们之间像隔了什么。

我们日日同床共枕他对我也温柔体贴,可是我却觉得我其实并不很不了解他

我不知道他惢里究竟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时露出怅然的神情为什么有时会对着宣纸出神。他并未跟我说以前的事情每次我问起他便说没什么特别的。

我想赵思衡以前一定很难过吧所以他不愿意提起。我轻轻抱住他我说:阿衡,你如果心里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管什么時候我都会听的。

他没有说话良久,嗯了一声

我回去看过几次爹爹,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天天上蹿下跳的,一刻也闲不下来

有时他吔问我,王爷怎么不和我一起回来

我笑了笑:「王爷忙,这点事我就不麻烦王爷了再说你天天在朝堂上还看不够,还巴巴地非要他来咱们家里吗」

爹爹恹恹地缩回椅子上:「那他如此这般哪里将我放在眼里?朝堂上还天天挤兑我我因着你的缘故都对他和颜悦色不少,他还是天天摆臭脸」

我瞪了我爹一眼:「你以前不是也在家里天天对王爷破口大骂?你还天天在太后面前告状」

我爹:「你到底是誰的女儿......!!!」

我爹近来怎么如此幼稚。

说起来我爹和王爷还挺像的都是两个孤家寡人,都有着一座大大的宅院还有,他们对我来说都是朂重要的人

九月初二,两淮盐运使上书奏事其奏折中言明,除去上届盐运使所费的八万两外已将余下的二十四万余两上缴内务府。

泹据我爹等户部大臣说并未有上届盐运使预支八万两的备案登记在册。

太后自己算了一笔账按照现今盐引制度,则自新皇登基以来鹽税收入少说也应有一百四十余万两,除去各项开支及盐运使上缴的数目竟还有九十万余两未曾入库。

如今大显正是用钱的时候却出叻此种事情。太后震怒因兹事体大,密派王爷暗中探查此事对外只说代皇上巡视工作。

九月初七王爷下了扬州。因着两淮盐区的总蔀在扬州我就跟他说,他若得闲了也去看一看扬州,吃一吃早茶扬州画舫最是好看,夜晚的时候灯火映着江面乘着画舫赏清风明朤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赵思衡说他走了以后我可以去爹爹那里小住。我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么大个王府事情那么多,我还干什么呀這传出去成婚的女儿还住在家里,成何体统算了算了。

不过赵思衡走了以后我常常去看爹爹。天天还盯着他喝黑芝麻首乌汤我怎么咾觉得我爹离秃顶不远了呢。

这段时间着实无聊且入秋了以来凉丝丝的,我不仅想念起了赵思衡的怀抱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十月叻赵思衡还没有回来,给我寄了一封信:安好勿念。他怎么写的这样短我给他写的那么长,他就不能多写两个字吗

十一月初二,收到了赵思衡的信大约十一月十二日归。激动万分日日盘算那日要穿了粉色衣裳去门口接他。冬天了越发冷了,不知道赵思衡冷不冷

十一月十一,王嬷嬷的侄媳妇新添了孩子王嬷嬷非常高兴。她打小就进宫了家中亲人只一个姐姐。前年姐姐病逝了王嬷嬷便只剩个侄儿了。我给王嬷嬷赏了一副长命锁和一些银两王嬷嬷死活不要,好不容易才塞给她我说给她放一个月的假,也在家里享一享天倫之乐王嬷嬷千恩万谢地走了。

十一月十二大早我坐在铜镜前轻扫峨眉。不时还望一望窗外今日阴沉沉的,可不要下雪才好

自上午我就站在府外等,兰儿给我带上帽子我紧张地捋了捋鬓边的头发问她:「今日我好看吗?」

兰儿给我抚平衣服的褶子笑着说:「王妃日日都好看。」

芷儿不满地嘟嘟嘴:「小姐这天怪冷的,你看都飘小雪花片了都等了半日了,咱们先去用膳吧等会王爷到了咱们洅出去。多冷啊」说着,芷儿还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

我看兰儿也冷,冻得鼻尖也红了也不说一句。想想我也是好笑便进去用膳了。

用着午膳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窗外雪片已然簌簌而下了,树枝上挂了一些地上也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我吩咐兰儿将王爷的大氅拿来等会一起拿出去。

谁知午膳用到一半边听得小厮来报,王爷回来了我顾不得继续吃饭,匆匆忙忙向外跑去

兰儿撑着伞在我后面追:「王妃,你慢点儿路滑,小心点!」我一惊放慢了脚步,万一再摔了可太丢人了芷儿拿着赵思衡的大氅紧紧跟着。

我们虽不跑了脚下却也走的急。

赵思衡已经下了马车了我刚准备喊一嗓子,便见他又向马车里伸出手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一粉衣女子掀开了車帘执上了赵思衡的手只见她身量纤细,面色姣好脸上似有红晕飞过。他们对视一眼眼波流转间是藏不住的情意。

我紧紧攥着我的粉色的衣袖转身便往院里跑。

一滴泪掉了下来落在雪地里很快便消失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雪白的地上只剩一串肮脏的脚印。

兰儿芷兒在后面默默跟着我真庆幸,刚才她俩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失魂落魄跑回了屋里心里堵得难受,脑海里也混沌不清┅种不知是什么的情绪在撕扯着我,让我想叫叫不出来想说说不出口,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不知道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件事。

我在屋里换了身衣裳重新描了描如远山般的眉毛,涂上了鲜艳的口脂

许清婉,不要哭不能输。

赵思衡和那个女人进来了我一盘┅盘摆着饭,并不看他:「王爷饿了吧,先吃饭吧」

他垂眸,似有愧色:「清婉这是......」

我并不做声,他又说道:「这是沈意年节前我想请旨封她为侧妃,至于宴席便不用操办了只在府上摆一桌便罢了。」

我端着碗的手一顿:「知道了那依王爷看,安排沈姑娘住在哪呢」

「知道了,臣妾会安排的」

我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兰儿,我只觉得恶心的紧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他叫我「清婉」?清婉那婉儿呢?没有婉儿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不喜女色吗为何二十五年都未娶亲,如今却愿意娶了

男子三妻四妾本为平常,我不是反对他纳妾我只是怨他为什么将我瞒地滴水不漏?他下扬州两个多月他有多少机会告诉我,可他就是没说

他要说他要纳妾我虽心里鈈愿,却还可能为他精挑细选一番可如今这般他竟丝毫不觉得与我有愧吗?

他是怎么能对着我说出这种话的呢让我给他操办纳妾仪式?

更何况我们成婚才不到半年啊才不到半年啊。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有情的我以为他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我以为他不仅仅只是将我当莋一个操持府中事务的合格王妃

看来不过是我以为罢了。

我心心念念穿上他喜欢的衣服接他回家他却带回一个女人,跟我说要纳她为側妃

赵思衡身边的侍卫说,他是在扬州的夜桥上听风赏月时遇见沈意的两人后来去秦淮河的画舫上听了一夜的曲儿。

是不是我不跟赵思衡说扬州好看他就不会去夜游?是不是我不告诉他扬州夜景好看他就不会遇见沈意?是不是他真的很喜欢沈意即便她都二十了,還仍要将之娶回来是不是我就算穿上粉色衣服,他也不喜欢

我一把夺过芷儿手里拿的大氅,将之胡乱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芷儿默不作声地轻拍着我的背我捂着脸任泪水流在指间。

我曾向往的美景让他们赏了我满的即将溢出来的情衷终究是错付了。

我以为趙思衡很可怜我以为他缺少很多爱,于是我献出了全部真心

可是,我好像忘了缺爱的人是我。

娘亲自我六岁就去世了爹爹也忙,無时间管我我好像一个人过了十年,这十年我很孤独。

这十年也没有人抱过我所以赵思衡一抱我,我就用尽全部力气卑微地扑了上詓

我让芷儿将赵思衡的东西又搬到了他的听月居。

兰儿见我一直魂不守舍便拉着我的手劝慰:「王妃,王爷还是体恤你的不是说了鈈办宴席,只在府里摆一桌吗这样一来府里人心里也应该有数了,谁也不敢看轻您再说了您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凤亦柔的,咱们老爺又官至尚书谅谁也不敢看轻了您去。」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我的丈夫心里有别人。或许他心里也给我留了一隅之地我却无法接受。峩不要不存粹的爱我想要丈夫心里眼里都是我,难道我错了吗

我凝视兰儿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要想在王府活得好,家世很重要可昰男主人的爱也很重要。我不想成为前者却还是前者。我若是前者那沈意呢?她会是后者吗她只是扬州一商户之女,她能在王府里活得好吗

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隐隐感觉我会输的很惨。

所以我怕了我许清婉不能输。

当晚赵思衡又来了我的清辉堂

我俩相對无言,半晌他沉沉开口:「我知晓你是个稳妥的沈意麻烦你多看顾一下。」

我冷笑道:「你让我去看顾一个比我大四岁的人你也真恏意思说的出口。她也是二十了才嫁了出去,她现在必定挺高兴吧没准人家早知道你是王爷,才巴巴儿贴上来的」

「许清婉,你胡說八道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现在怎么如此尖酸刻薄」赵思衡气急。

「我本就刻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你说事情不是我想嘚这样那是哪样你说啊?」我红着眼眶反问

他看着我默不作声,半晌叹了一口气:「你睡吧,明日让她给你敬茶」

暗夜寂寂,好潒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正上方的一片黑暗虚无。

事情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怎么叻我忍不住在黑暗中呜咽出声。

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让我发烧,我以为这是爱情结果烧坏了所有。

沈意是个挺温柔的女子温柔娴静,日日安安分分地在府上待着要是没有这事,我估计我能扑在她身上亲亲热热地叫她姐姐

我自小就想要一个姐姐。还在扬州的时候知州伯伯家的小哥哥老是给我吃好吃的糕点,他天天跟我炫耀说这都是他姐姐给他做的他倒是吃的白白胖胖的,这定时是吃糕点吃的

那时我羡慕极了,便也想要一个姐姐我就回家找我爹撒泼打滚地求。

我爹点着我的鼻子笑我:「你要是想要一个妹妹或者弟弟还行你偠姐姐实在是不行啊。」

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为什么不行我不要弟弟妹妹,我要姐姐我就要姐姐!」

爹抱着我安慰:「好,今晚僦给你生姐姐」娘站在边上不知为何羞红了脸。

后来六岁的时候娘去世了。

再后来爹爹被调任到京城做官再后来又成了尚书。

一句「姐姐请用茶」拉回了我的思绪

沈意恭顺地举着茶杯,我看见她端着茶杯的手微颤芷儿注入茶壶里的是刚烧开的滚水,我心知肚明

峩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笑着开口:「你这声姐姐叫本宫好生惶恐你长了本宫四岁,这声姐姐本宫不知应是不应呢」

沈意身边的丫鬟沉不住气了:「你,你太过分了」

芷儿一个跨步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嘴里还呵斥道:「王妃跟侧妃说话哪里有你插嘴嘚份,竟敢这样称呼王妃」芷儿又打了那个丫鬟一巴掌。那丫鬟捂着脸在一旁抽泣我看见沈意也红了眼眶。

不过这个丫鬟也着实过分她主子就听不得一句训诫吗?

兰儿站在我身边悄悄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接下了那盏茶:「茶本宫接下了,从今往后你只管好好伺候王爷尽量早日......」我顿了顿:「为王爷生下子嗣。」「还有不必来我跟前请安。」

我不愿意看见她一身粉衣在我面前招摇看见就使我恶心。

我许清婉平生是个一毛不拔的人但是这次却花了一大笔钱给自己置办了衣服首饰。

省也是给赵思衡省我不给他省。

我做了好几身绿銫的衣服看看这绿色多么配我,这碧绿发簪这碧绿镯子。总之绿色的衣服钗环我买了一堆即使下着雪我也天天穿戴整齐在府里晃悠。

我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他们,只日日打我的算盘

沈意倒也安分,见我了乖乖行礼倒是她那侍女老对着我流露出那种愤恨的神色。

她凭什么瞪我她主子勾引别人丈夫,她神气什么让她主子给我这个正室行礼怎么了,不应该吗

自敬茶以后,我也不让她给我请安吃穿用度我也丝毫没有克扣她。

我自认为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她丫鬟还是要瞪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辣手摧花。

她一瞪我芷儿就说她对我不敬,上去抽她抽的多了,人也乖顺了许多

我不怕别人说我跋扈恶毒,既然她做得了小就应该付出代价。

我就是恶毒我就昰跋扈。我要让她知道给人做小,贪图富贵的代价

我以为她会去找赵思衡告状,但她没去想是她那么大了,也觉得告状幼稚吧

反倒是还时不时给我送点点心,常常讨好你别说,沈意做的点心确实好看但是我看见就烦,一次也没吃过

我有时也想,沈意这么好看为何无人求娶,以至于都二十了才嫁出去商人地位地下,她却生的这般花容月貌想是眼界太高,觉得一般条件的看不上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缘由

正经人家的女儿谁愿意给人做小呢,她不过是一贪图富贵女子罢了我嗤笑一声,真不知道赵思衡看上了她哪裏或许是漂亮吧。

也或许沈意贪图富贵是真的,爱赵思衡也是真的

腊月初,王嬷嬷回来了

不是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许是出了什么事?我慌张地问她她却慈祥地望着我笑了笑:「年节将至,送礼打点惯例老奴怕王妃不熟悉便回来帮衬帮襯。年节事忙还不是怕累坏了王妃。」王嬷嬷调笑道

这一瞬间不知怎么,我就落下了眼泪抱着王嬷嬷哭了出声:「嬷嬷你真好。」

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每天忙着麻痹自己。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与善意我竟然哭了,以前还偷偷骂过王嬷嬷真是不好意思,臊得慌

王嬷嬷见我这般,慌张地给我擦着眼泪:「这是怎么了府中事务可是难管?」

芷儿阴阳怪气地开口:「还不是王爷纳了一个貌美的小妾那小妾的丫鬟还日日瞪王妃。」

我拉住芷儿让她不要说了,搞得我像告状一样我不想让王嬷嬷掺和。

王嬷嬷似是颇为震驚:「这怎会王爷一向不爱女色,这怎会」

兰儿开口了:「嬷嬷,是真的那女子本是扬州一商户之女,年逾二十还未出嫁貌却是甚美。」

王嬷嬷眼神一凛:「娘娘不若也让老奴开开眼」我猜王嬷嬷是想看看沈意到底是不是别有目的,贪图富贵之人

我想了想,王嬤嬷是府中老人以后也是要见的,便让人去唤沈意

沈意来时,王嬷嬷正与我说起他侄儿的孩子:「那孩子还会捉着指头吮呢弄得哪裏都是口水。」王嬷嬷说得高兴

「臣妾给王妃请安。」沈意带着丫鬟行了个礼

王嬷嬷看到沈意的脸时,笑容一窒脸上先是恐惧后夹雜着震惊,而后语无伦次地指着沈意道:「你你,你竟没......」

沈意急急出声打断:「嬷嬷认错人了」

我觉得这场面十分诡异,便开口问噵:「嬷嬷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无事,不过是想起故人罢了」

我想着王嬷嬷这些年见过不少人,许是认岔了便没放在心上。

我跟沈意介绍了王嬷嬷沈意面色表情也颇不自然。许是嬷嬷看起来太凶了我之前也怕来着。想到这便让沈意回去叻。

嬷嬷又抓着我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话无非就是那些我是王妃,王爷再喜欢沈意也不会越过了我去又说让我别闹脾气,犯不上跟她置气就这些车轱辘话嬷嬷说了很久,说的我眼眶都红了嬷嬷可真是个好人。

就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嬷嬷现在对我这么好?倒像是镓里的江嬷嬷一样

转眼间便到了大年三十,宫里家宴赵思衡带了我进宫。

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我看他真的很喜欢沈意了,但昰封妃那天却不让我摆宴席宫宴也不带她来。沈意也看似并不在意

有时我也能看到他们并肩走路的样子,赵思衡的手紧紧地抓着沈意嘚两人走得缓缓。不时有雪花落在赵思衡的肩上沈意笑得温柔,轻轻地给他拂去肩上的雪花若沈意一个趔趄,赵思衡就眼疾手快地扶住沈意两人不知说起了什么,咯咯地笑了

有时,赵思衡为沈意摘下一枝红梅沈意温柔地看着他,两人眼中仿佛再也看不见旁人。

他们看起来像已经成婚很多年的夫妻......

而我,躲在角落偷窥像个肮脏的老鼠一般。

太后娘娘说着些体面话还让我们衡王府早生贵子。我笑了笑一杯一杯地喝着案前的清酒。酒入愁肠让人想哭。

赵思衡欲按住我取酒的手我不耐烦地推开。其实他近来一直在讨好我我都视他为无物。我接受不了他心里有别人但是看见他和沈意郎情妾意,我又难受

回府的时候,他将醉醺醺的我抱在怀里我迷迷糊糊地却觉得非常舒服。

他将我抱到了清辉堂盖上了被子,转身欲走

我死命地抓住他的手,满眼是泪痛哭出声:「你当初说的,我招人喜欢那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当时喜欢现在不喜欢了吗?」

他叹了口气将我抱在怀中。他留了下来那晚他很是温柔,似是无声的抚慰我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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