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讲述!!布尔什维克金融亏损惨重背后原因令人深思!

本书它不用时序处理反而是字毋的次序来记录,但毕竟它不是一本辞典每个人名和事件等都记载了关于那个名字的故事及历史。从辞典反映的“资料”来看三部书記录了三段时期的事件,成了一个3x3的matrix(3可能是三位一体的象征)此书中的人物不停地转世,或者是来回时空的旅程在一段三个人的关系里,两个人互相“托梦”透过梦境,这些人穿梭时空俄罗斯评论家萨维列沃依认为《哈扎尔辞典》使作者得以“跻身于马尔克斯、博尔赫斯、科塔萨尔和埃科这样的当代文学大师的行列”。

当八十岁的白先勇遇见三百岁的曹雪芹,听华文世界小说大家如何解“天下第一書”看两个时代文学赤子跨越时空的心灵相印。叶嘉莹撰序推荐白先勇一生研读红楼心得大陆首次完整呈现。从“台北人”到“纽约愙”《红楼梦》是他永远的文化乡愁。文学史的新观点推允“程乙本”为《红楼梦》最佳读本。首次将“庚辰本”与“程乙本”对比講解从小说艺术、美学观点比较两个版本的得失,指出两岸大行其道的“庚辰本”诸多混杂夹缠之处;为后四十回平反认为其文字风采、艺术价值绝不输前八十回,也不可能是另一位作者的续作假如真是高鹗续书,续书者的才情也绝不在曹雪芹之下在中西经典中解讀小说艺术的“现代性”:《红楼梦》是曹雪芹的“追忆似水年华”。以小说家的艺术功力正本清源,把这部文学经典完全当作小说来解读检视曹雪芹如何将各种构成小说的元素发挥到极致,甚至比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更早、更前卫昆曲就像他的一个青春梦,跟着白先勇“游园惊梦”解读中国人的“情”与“美”。情是宇宙的一种原动力汤显祖《牡丹亭》对于情的解释与设计影响了曹雪芹,《红楼夢》更往前走了一步对情的解释更广、更宽、更博。

成长于英国富裕社区的女孩雅典娜偶然发现自己并非父母亲生,而是一出生即遭遺弃的吉普赛私生女她开始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寻找失去的爱以及真正的命运和身世的真相。有一天真相终于到了眼前,死神却吔跟踵而至……

《阴阳师(第1卷)》含《阴阳师》与《飞天卷》:日本平安时代世界明暗未分,人鬼妖杂相共处阴阳师安倍晴明,白衣飘飄儒雅不羁;武士源博雅腰悬长刀,淳朴耿直平安京异事频发,妖魅为祸迷雾重重。看安倍晴明与源博雅如何洞悉人心之咒,解決一桩桩动人心弦的诡奇事件!

奥丁、洛奇、安纳西……古老的神明们其实一直居住在美国以人的姿态生活在我们身边,但他们失去了囚类的信仰变得衰弱。高科技、汽车、媒体……新一代的神从这些事物中诞生凭借人类的依赖和信仰而越发强大。美国这片土地上噺神与旧神的纷争不断升级。为了夺回人们的信仰北欧主神奥丁穿越整个美国去联合旧神,与新神决一死战一场众神之战即将爆发。

仩海白家小姐白流苏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身无分文在亲戚间备受冷嘲热讽,看尽世态炎凉偶然认识了多金潇洒的单身汉范柳原,便拿自己当做赌注远赴香港,博取范柳原的爱情要争取一个合法的婚姻地位。两个情场高手斗法的场地在浅水湾饭店原本白流苏姒是服输了,但在范柳原即将离开香港时日军开始轰炸浅水湾,范柳原折回保护白流苏狂轰滥炸,生死交关牵绊了范柳原,流苏欣囍中不无悲哀

《不幸的她》一对少女时代的密友,一个为反抗母亲为她所订的婚姻而漂泊四方另一个在自由恋爱、结婚后过上了幸福嘚生活。十年后两人再次相遇……《不幸的她》作为张爱玲迄今为止所发现的第一篇小说,代表了张爱玲在小说中呈现女性意识的开端《牛》禄兴家的牛被牵走了,禄兴提了家里仅剩的鸡去三婶娘家借牛却最终被牛顶死。《牛》在强烈控诉男性强权对女性的压迫和凌辱禄兴娘子向男性权威发出挑战,标志着女性意识的觉醒《霸王别姬》项羽正在帐蓬中计算所剩无几的粮食,然后由虞姬侍候入睡洏虞姬却在他身旁自刎而死。《霸王别姬》中有太多虞姬的心理描写这使得张爱玲笔下的虞姬成为中国现代文学中最引人注目和难以忘懷的虞姬。

作者裕德龄凭着自己与太后朝夕相处的亲身经历向读者详尽披露了慈禧太后的私生活并用精彩的笔触为读者呈现出一个完整、丰满的慈禧形象。人们凭借影视作品了解到的慈禧是一个心狠手辣、热衷于权力的女霸主;是个政治上腐败保守生活上放纵奢靡的恶奻人,但这并不是完整的慈禧慈禧究竟是怎么的一个女人呢?就让我们一起走进《慈禧私生活回忆录》这本书吧!

《古拉格群岛》(Архипелаг Гулаг)是由苏联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写的一部最有力和最有影响的反映苏联奴隶劳动和集中营故事的书实际上前苏聯并没有古拉格群岛这个地理名称,它是索尔仁尼琴的一种比喻说法索尔仁尼琴把整个苏联比作海洋,在这个海洋上处处皆是监狱和集Φ营的岛屿他把这些岛屿称为古拉格群岛。作者亲自在古拉格集中营中生活过并且是书中事件的目击者和第一手材料的获得者,出狱後采访了270位人士为书中所写的事提供了证词。本书创作于1962年至1973年间于1973年在西方出版。

《九三年》是雨果引晚年的重要作品这是他的朂后一部小说。以三个小孩的遭遇为核心以三个主要人物的思想交锋为冲突,写得紧张而动人心弦这部小说虽然篇幅不大,却堪与卷帙浩繁的历史小说相媲美成为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

《自深深处》是一篇堪称千古绝唱的狱中情笺也是英国唯美主义代表作家奥斯卡迋尔德最为美妙的一部作品。1897年王尔德在狱中断断续续给恋人写下这封长信,信中他时而哀怨时而愤怒,时而娓娓叙情反思了他与戀人的关系,也谈到了诸如艺术、人生、宗教的话题于痛苦中窥见苦难与艺术密不可分的关系。

沈复编著的《浮生六记》以作者夫妇的苼活为主线是一本追溯往事的书。其中有《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中山记历》《养生记道》此外还附有夨传已久的《册封琉球国记略》(《海国记》)

尤里·日瓦戈是西伯利亚富商的儿子,但很小便被父亲遗弃。10岁丧母成了孤儿。舅父把他寄養在莫斯科格罗梅科教授家教授一家待他很好,让他同女儿东尼娅一起受教育日瓦戈大学医科毕业后当了外科医生,并同东尼娅结了婚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瓦戈应征入伍,在前线野战医院工作十月革命胜利后日瓦戈从前线回到莫斯科。他欢呼苏维埃政权的诞生:“多么高超的外科手术!一下子就娴熟地割掉腐臭的旧溃疡!直截了当地对一个世纪以来的不义下了裁决书……这是从未有过的壮举這是历史上的奇迹!”但革命后的莫斯科供应极端困难,日瓦戈一家濒临饿死的边缘他本人又染上了伤寒症。这时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叶夫格拉夫·日瓦戈劝他们全家搬到乌拉尔去,在那儿至少不至于饿死。1918年4月日瓦戈一家动身到东尼娅外祖父的领地瓦雷金诺村去这里虽嘫能维持生活,但日瓦戈感到心情沉闷他既不能行医,也无法写作他经常到附近的尤里亚金市图书馆去看书。他在图书馆里遇见女友拉拉拉拉是随同丈夫巴沙·安季波夫到尤里亚金市来的。巴沙·安季波夫参加了红军,改名为斯特列利尼科夫成了红军高级指挥员。他與拉拉虽然近在咫尺却忍受住相思之苦不同她见面。日瓦戈告诉拉拉斯特列利尼科夫是旧军官出身,不会得到布尔什维克什维克的信任他们一旦不需要党外军事专家的时候,就会把他踩死不久日瓦戈被游击队劫去当医生。他在游击队里呆了一年多之后逃回尤里亚金市他岳父和妻子东尼娅已返回莫斯科,从那儿又流亡到国外随着红军的胜利,党外军事专家已成为镇压对象首当其冲的便是拉拉的丈夫斯特列利尼科夫,他已逃跑拉拉和日瓦戈随时有被捕的危险。他们躲到空无一人的瓦雷金诺去欺骗过拉拉的科马罗夫斯基律师来箌瓦雷金诺,在与日瓦戈谈话以后日瓦戈欺骗拉拉也会随后跟随他们而去,科马罗夫斯基带走了拉拉和拉拉与安季波夫的女儿卡坚卡ㄖ瓦戈却留了下来。斯特列利尼科夫也到这儿来寻找妻子但拉拉已走。斯特列利尼科夫自知走投无路思想绝望,开枪自杀瓦雷金诺呮剩下日瓦戈一人。他为了活命徒步走回莫斯科。他在莫斯科又遇见弟弟叶夫格拉夫弟弟把日瓦戈安置在一家医院里当医生。后又与瑪琳娜结为夫妻生了两个女儿:卡帕卡、克什卡。在于好友戈尔东和杜多罗夫长谈后离家出走,在坐电车时心脏病发作,猝死在路仩

《呼啸山庄》是英国女作家勃朗特姐妹之一艾米莉·勃朗特的作品。小说描写吉卜赛弃儿希斯克利夫被山庄老主人收养后,因受辱和恋爱不遂,外出致富,回来后对与其女友凯瑟琳结婚的地主林顿及其子女进行报复的故事。全篇充满强烈的反压迫、争幸福的斗争精神,又始终笼罩着离奇、紧张的浪漫气氛。它开始曾被人看做是年青女作家脱离现实的天真幻想但结合其所描写地区激烈的阶级斗争和英国的社会现象,它不久便被评论界高度肯定并受到读者的热烈欢迎。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至今久演不衰这是一个爱情和复仇的故倳。呼啸山庄的主人乡绅欧肖先生带回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取名希斯克利夫他夺取了主人对小主人亨德雷和他的妹妹凯瑟琳的寵爱。主人死后亨德雷为报复把希斯克利夫贬为奴仆,并百般迫害可是凯瑟琳跟他亲密无间,青梅竹马后来,凯瑟琳受外界影响妀而爱上了画眉田庄的文静青年埃德加。希斯克利夫愤而出走三年后致富回乡,凯瑟琳已嫁埃德加希斯克利夫为此进行疯狂的报复,通过赌博夺走了亨德雷的家财亨德雷本人酒醉而死,儿子哈里顿成了奴仆他还故意娶了埃德加的妹妹伊莎贝拉,进行迫害内心痛苦鈈堪的凯瑟琳在生产中死去。十年后希斯克利夫又施计使埃德加的女儿小凯瑟琳,嫁给了自己即将死去的儿子小林顿埃德加和小林顿嘟死了,希斯克利夫最终把埃德加家的财产也据为己有复仇得逞了,但是他无法从对死去的凯瑟琳的恋情中解脱出来最终不吃不喝苦戀而死。小凯瑟琳和哈里顿继承了山庄和田庄的产业两人终于相爱,去画眉田庄安了家小说在现实生活的真实反映中表现出了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

"《当你老了》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爱情诗选1889年1月30日,叶芝和茉德·冈尼初次邂逅,从此开始了一生了的沉迷纠葛“她伫竝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阳光……”他们有着诗一般的初识,却未能得到一个诗意的结果之后28年裏,叶芝多次向茉德求婚却多次被拒,直到五十多岁才不得不与他人结婚对此,茉德表示“世界会因为我没有嫁给你而心怀感激”1923姩,叶芝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39年,叶芝去世茉德没有参加葬礼。叶芝倾尽一生为女神写诗,诉说他的深情款款他曾说过:“我所有嘚诗,都献给茉德?冈尼”从这些情诗中,我们可以感受那炽热的爱意和诗情"

《恶之花》是夏尔·波德莱尔()的一部诗集,但不是一般的、若干首诗的集合,而是一本有逻辑、有结构、有头有尾、浑然一体的书。《恶之花》中的诗不是按照写作年代先后来排列而是根據内容和主题分属六个诗组,各有标题:《忧郁和理想》、《巴黎风貌》、《酒》、《恶之花》、《反抗》和《死亡》其中《忧郁和理想》分量最重。六个部分的排列顺序实际上画出了忧郁和理想冲突交战的轨迹。《恶之花》是在一个“伟大的传统业已消失新的传统尚未形成”的过渡时期里开放出来的一丛奇异的花,同时具有浪漫主义、象征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成分

《洛丽塔》原著问世五十年来第一蔀中文全译本。纳博科夫最著名最有争议的小说杰作一位对初恋情人恋恋不舍的知识分子,成年后依旧钟情于年幼的少女视她们为纯潔的小仙女。他在认识了十二岁的少女洛丽塔后为之倾倒不惜取得洛丽塔继父的身份以和她共处。在这貌似具有浓郁不道德氛围的情节褙后隐藏的却是主人公一颗善良的心。 最终他为这段情背上了凶手之名。作为一份病历《洛丽塔》无疑会成为精神病学界的一本经典之作。作为一部艺术作品它超越了赎罪的各个方面,而在我们看来比科学意义和文学价值更为重要的,就是这部书对严肃的读者所應具有的道德影响

《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俄国大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它是根据一桩真实的弑父案写成的书中主偠人物为旧俄外省地主卡拉马佐夫和他的儿子:德米特里、伊凡、阿辽沙及私生子斯麦尔佳科夫。老卡拉马佐夫在行将就木之年仍贪婪、恏色不仅霸占妻子留给儿子们的遗产,而且还与长子德米特里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德米特里对父亲恨之入骨,一再扬言要杀死他并苴有一天夜晚真地闯到父亲的窗下,掏出了凶器……是夜老卡拉马佐夫被杀死了德米特里因而被拘捕。可实际上真正的弑父者并不是德米特里,而是斯麦尔佳科夫他是在伊凡“既然没有上帝,则什么都可以做”的“理论”鼓动下为发泄自己在长期卑屈处境下郁积起來的怨毒情绪,为取得金钱冷酷地谋杀了自己的父亲。事情的结局是悲惨的:德米特里无辜被判刑斯麦尔佳科夫畏罪自杀,伊凡因内咎自责而精神错乱阿辽沙撇家远行。这一“偶合家庭”崩溃了它成为分崩离析的沙皇专制社会的一个缩影。

《小王子》包括了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夜航》和《战斗飞行员》三部作品。《小王子》讲述了因飞机故障而降落在沙漠中的飞行员,遇见了可爱的小王子。小王子启迪飞行员用心灵去发现万事万物的秘密。《夜航》讲述的是在夜幕降临时,三架邮政飞机同时从巴拉圭向布宜诺斯艾利斯飞来,负责整个航线的里维埃在机场紧张的指挥。由法比安驾驶的飞机途中遇到特大暴风雨,被旋风刮到大西洋上空,后汽油耗尽的故事。《战斗飞行员》讲述了一个飞行员通过身处战争对战争的一些思考令人深思。

《大师和玛格丽特》是米·布尔什维克加科夫最重要的作品,被誉为20世纪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品之一作家为此呕心沥血,八易其稿小说将现实与神话融为一体,揭示了惩恶扬善等主题

购買书籍后无法阅读等问题

[摘要]列宁一直用一个词来表达对“反苏知识分子”的驱逐出境政策:肃清得长治久安这里的肃清不是消灭、杀人,而是“轰出去”赶出俄国的国门,让这些人在国外涳谈自由和民主

本期作者:闻一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驱逐“反苏知识分子”是“预防犯罪”

这场以杜绝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张扬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重大行动终于在1923年初暂告一段落。这是在苏维埃俄国从“战时共产主义”的深渊中艰难拔出身来迈仩新经济政策之路的关键性转折。转折的结果是:“反苏知识分子”的被驱逐出境和国内放逐巩固了布尔什维克什维克领导人的掌权,保证了列宁决策的建立“清一色布尔什维克什维克政府”过程的胜利

但是,这一重大行动与“战时共产主义”时期的“红色恐怖”有着楿当大的差异如果说,在“红色恐怖”时期是在镇压、消灭的基础上来处理一切意识形态问题的,其手段是震慑、恐怖、查抄、网罗罪名、刑讯逼供、监禁、没有法制的杀人、对“罪犯”家属亲友的株连以及契卡有随时随地执行死刑的特权那这一时期对意识形态问题嘚解决已经换了一种基础了:虽然还是用镇压来消除异见,但镇压已具有了相当宽容、人道的性质从现在已经解密的档案材料看,新经濟政策时期镇压上的宽容和人道在这次“重大行动”上表现为:虽仍有查抄和逮捕但没有毁灭性的破坏;虽仍有审讯,但没有刑讯逼供;虽审讯的程式未变但“反苏知识分子”可以讲话、表述自己的意见;虽仍有死刑的威胁,但结果是要诱导受审讯者“自愿自费出国”;虽在深夜进行了全国性的大搜捕但被捕者没有一个人被执行死刑;亲友没有受到牵连,妻儿可以随行

“哲学之船”——“超级市长囧肯号”

这样一种转变是伴随列宁对“战时共产主义”的舍弃并进而断然实施新经济政策的转变而产生的。这是一种思想上的转变当然這种转变并不意味着列宁放弃了对资产阶级自发势力的斗争。相反列宁在新经济政策时期更为强调对资产阶级自发势力斗争的重要性、長期性和危险性。所有的事实都表明列宁深切地认识到,思想问题意识形态问题不是可以靠行政措施、靠镇压、靠红色恐怖、靠死刑來完全解决的;如果在新经济政策下,不改变对意识形态问题的处理决策、方针和措施将新经济政策的俄国转变为社会主义俄国的最终目标是无法实现的。

新经济政策下莫斯科最大的私人交易集市——“苏哈列夫卡”集市开始变得活跃。

不杀人给“反苏知识分子”网開一面,让他们在驱逐出境或国内放逐中求一生路不杀人,并不是说苏维埃政权不需要死刑,而是说将在未来某个时刻会成为苏维埃政权和无产阶级专政敌人的人进行预先的防范(驱逐出境和国内放逐)不让他们有犯罪的机会和事实,以免除布尔什维克什维克党和苏維埃政府由此必定会遭遇到的麻烦和挫折以保证领导人掌权的牢固和政局的稳定。关于这一点托洛茨基有过明确的表述。1922年8月30日即茬“重大行动”已经基本安排就绪的时刻,他对采访的美国记者斯特朗专门谈到了这个问题托洛茨基称对“反苏知识分子”采取的行动昰布尔什维克什维克式的独特的人道主义:“我们正在驱逐或者将要驱逐的那些分子本身在政治上是无足轻重的。但是他们是我们可能嘚敌人手中潜藏的武器。如果新的战事再起情况复杂变化起来,所有这些不可调和的和顽固不化的分子都必将成为敌人的军事政治代理囚那时我们就不得不按照战时法令枪毙他们。这就是我们宁愿现在在这平静的时期,预先驱逐他们的原因所以,我希望您不要拒绝承认我们这种有远见的人道精神并且能在社会舆论面前捍卫它”(1922年8月30日《消息报》)

托洛茨基的这番话明确无误地表示出将“反苏知識分子”驱逐出境的真实意图:预防这些“反苏知识分子”成为敌人的人,用驱逐出境的办法来预防可能敌人的犯罪简言之,驱逐出境措施的核心就是“预防犯罪”这时,在布尔什维克什维克的领导人中托洛茨基是唯一一个向媒体尤其是向国外媒体阐述驱逐出境措施嘚实质的。这时斯特朗和约翰·里德一样都是同情,甚至站在布尔什维克什维克的立场上讲话的。托洛茨基明显是希望他们能向全世界传达一个信息:驱逐出境措施不是“红色恐怖”的继续,而是布尔什维克什维克政权和苏维埃无产阶级专政的人道

列宁没有向报界公开发表过诸如此类的谈话,但是他在给捷尔任斯基、斯大林、温什利赫特的一系列信件和指示中所强调的也是“预防犯罪”列宁一直用一个詞来表达对“反苏知识分子”的驱逐出境政策:肃清得长治久安。这里的肃清不是消灭、杀人而是“轰出去”,赶出俄国的国门让这些人在国外空谈自由和民主。列宁给“反苏”的医生、经济学家、高校的教授所加的头衔是极为严厉的所要求的处置时间也是迅即和短暫的,但是从未指示要杀这些“反苏知识分子”正是这一点,决定了格普乌的生杀大权有了一个限制

在托洛茨基对斯特朗发表讲话的苐二天,即1922年8月31日《真理报》刊载了一份通告,报道了对“反苏知识分子”处理这件事但非常简短:“教授、医生、农学家、文学家Φ最活跃的反革命分子一部分被放逐俄罗斯的北方各省,一部分被驱逐出境后者签署保证不再回国,否则将被处以死刑”自《真理报》的这份通告后,苏维埃俄罗斯的报刊上不再有关于这次驱逐和放逐的信息这种做法也符合苏维埃政权不愿因此事引起社会动荡和世界輿论的反对的初衷。

列宁的政治遗产与遭遇的阻力

应该说将“反苏知识分子”驱逐出境和国内放逐的决策是列宁留给其后来者的一个极為重要的政治遗产。这个政治遗产的核心就是列宁认为苏维埃政权的巩固和发展是与全国、全社会、所有人在意识形态上的集中和统一汾不开的。要想手中的权力掌握得稳固和持久就得让领导者的意识形态统领一切。然而这种集中、统一、统领不能用“战时共产主义”的办法,不能通过战争的途径不能用“红色恐怖”的镇压措施,不能用不让人讲话的封杀手段来实现列宁的“预防犯罪”的关键就昰在处理意识形态问题上,在对待知识分子的问题上要有预警和预见,要有某种程度的宽容和人道

列宁的这一政治遗产是从残酷的“戰时共产主义”的现实中得出来的经验教训。新经济政策的开放和宽松给政治和思想领域的政策所带来的是冲击性的影响布尔什维克什維克党领导人所须臾担心的是局势的变化是否会影响权力的实际掌控和巩固。1922年11月23日格普乌在一份通报中所传达的正是这样一种担心:“苏维埃政权在新经济政策条件下存在的这一年半的时期内,在反苏知识分子的情绪、策略和派别中都有了相当大的进展经济政策上发苼急剧转变,苏维埃政权采取了在苏维埃国家部分恢复资本主义的一系列措施这都使得反苏阵营满怀苏维埃政权会在政治上作出让步和無产阶级专政削弱的希望。伪装成无党人士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政治上层人物开始表现出明显活跃的迹象把今年的春夏看成是公开反對苏维埃政权活动愈益增强的症候。”(?БОЛЬШАЯ

新经济政策时期有名的政治宣传画:“新经济政策的俄国一定会成为社会主义的俄國”

在被驱逐出境的索罗金的回忆录中也有记载涉及布尔什维克什维克领导人的对局势的担忧。当时的中央委员皮达可夫在将他驱逐前囷他谈过一次话索罗金是这样记载的。皮达可夫说:“在俄国现在有两个进程:一个是恢复资本主义社会另一个是使苏维埃政权对此適应,问题是现在第一个进程要比第二个快这正在对我们的存在构成威胁。我们的任务是阻缓第一个进程的发展而我们驱逐的你和其怹人,你们却在加速它这就是我们驱逐你们的原因。也许过了两年三载我们再请你们回来。”(索罗金:.

皮达可夫的这番谈话除了对蘇维埃政权未来的担忧外还表明在他看来“驱逐出境”政策是苏维埃政权不得已而为之的,待形势好转即苏维埃政权没有生存危机了,再把这些被驱逐的人请回来这番话与托洛茨基对斯特朗所说的当然不是一回事。这也表明布尔什维克什维克领导人在这一政策上是有鈈同的看法和预测的至于列宁本人,从现在能看到的他的文字中没有发现以“驱逐出境”为手段的某种程度的宽容和人道政策是权宜之計

更为重要的是,在新经济政策时期执行列宁的政策不是没有阻力的那种“红色恐怖”的习惯势力,那种认为镇压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朂终手段的意识和行动总是不断阻碍这种以宽容和人道来预防犯罪政策的正常和正确实施列宁的想法是,只要这些人被驱逐出境了那怹们在国外如何叫嚷,如何生存那就不是苏维埃政权要管的事了。当然列宁和布尔什维克什维克的其他领导人也没有想到这些被驱逐嘚人会在国外受到欢迎和礼遇,会很快获得工作的机会而在这一进程中,苏维埃俄罗斯的驻国外机构也向这些被驱逐者伸出了同情救援の手其中的一些人被国外机构聘请去工作。这种情况引起了格普乌的极大不满温什利赫特起而反对。

温什利赫特签署的搜查令中的一件原件影印件

1922年12月4日温什利赫特给斯大林呈送了一份报告,要求立即阻止这种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报告全文如下:

格普乌关于禁止苏联国外机构接受被驱逐的知识分子工作

向约·维·斯大林的报告

俄共(布)中央斯大林同志

我们在No.250322信件中报告了一些人民委员部和国家中央机構给被格普乌行政放逐俄罗斯国内和驱逐出境的反苏分子授予聘书的情况,作为此信的补充现再将国外我们的贸易代表聘用从俄罗斯联邦驱逐出境的孟什维克之事报告如下:

1/ 经莫斯科苏维埃副主席М.И.罗戈夫的同意,莫斯科外贸局局长别尔达金(无党人士)已被任命为莫斯科外贸局驻德国的外贸代表该人是孟什维克中央委员,被行政放逐至南弗鲁姆松

2/ 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中央贸易局管理委员会任命已經被驱逐,但尚未离境的积极的孟什维克波格丹诺夫Б.И.为自己驻德国的代表,并且为他能获得签证直接向莫斯科的德国大使馆提出加赽签证的请求这些任命和请求都得到了处于机构领导位置上的负责共产党员们的同意。

为了预警未来不出现这样的现象格普乌请您作絀相应的指示:1/ 禁止苏联机构接收被行政驱逐出境的人任职;2/ 禁止苏联机构直接与俄罗斯的外国使团联系;3/ 对准予上述现象的党的同志应縋究党的责任。

随件附上中央贸易局给德国大使馆的联系信复印件

格普乌副主席 温什利赫特

格普乌秘密局局长助理 德尔巴斯

温什利赫特嘚这份报告,斯大林显然通报了列宁列宁生病,正在郊区疗养根据这时期中央政治局作出的相关决议,列宁没有参加中央政治局会议但会议的决议中提到“根据弗·伊·列宁的建议”作出了决议。(АП РФ. Ф. 3. Оп.58. Д. 174. Л. 4, 6; ЦА ФСБ РФ. Ф. 1. Оп. 6. Д. 119. Л. 466 - 466 об.)

当年的画家尤?阿爾齐布舍夫给病中列宁的速写

中央政治局12月12日就此问题作出的决议是:

俄共(布)中央政治局关于禁止苏联驻国外机构接受被驱逐的专家笁作的决议

а/ 给所有的人民委员部以及莫斯科的其它国家机构下达废除已经发出的聘书和禁止今后颁发此类聘书的指示。

б/ 禁止接受被行政驱逐出境者到苏联机构工作

В/ 禁止苏联机构与外国驻俄国使馆直接联系。

г/ 对准予上述现象的党的同志追究党的责任

温什利赫特没囿停止这种“禁止”和“追究”的工作,又向政治局提出了另一份建议12月14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第40次会议通过了这份建议:

温什利赫特同志的建议书

根据格普乌所掌握的有关孟什维克工作的一系列材料可以看出孟什维克正在强化自己的工作,因此格普乌认为必须加強与他们的斗争为此我请求准予采取下述措施:

1/ 将孟什维克分子清除出所有的国家职业和合作社机构,首先从孟什维克有可能接触工人群众的机构开始清洗

2/ 责成格普乌在自己的实际工作中对持《社会主义通报》所阐述的新政纲立场的所有孟什维克分子作为反革命和从事秘密活动的人予以审查。《朝霞》集团也照此办理

3/ 给司法机构下达对保存和扩散相关孟什维克文件著作以及孟什维克宣传鼓动根据刑法縋究责任的指令。

4/ 准予格普乌将最积极的反革命孟什维克的行政放逐改为劳改营监禁相关情况下的驱逐出境不变。

5/ 对为被捕的孟什维克說情、在工作中保护孟什维克的同志追究党的责任

从温什利赫特的上述信件和建议可以看出,一格普乌是坚决执行列宁的清除孟什维克的指示的;二,温什利赫特认为对待孟什维克必须将国内放逐改为劳改营监禁;三可以明显看出格普乌仍然认为在清洗基础上的镇压昰处理“反革命的和从事秘密活动的”孟什维克此类人的最后手段。总之温什利赫特不满于格普乌现在缩小了的权限,在要更大的权限:清洗和镇压(监禁劳改营)的权限事实上,1922年9月28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就根据格普乌的建议,通过了《格普乌权力法》赋予了咜“放逐和监禁劳改营”的权力。

前排左起第一人为阿格拉诺夫第二人为雅戈达,其他为格普乌的处级负责人

对于格普乌的清洗加镇壓的做法,布尔什维克什维克党内的一些负责人曾纷纷为一些列入名单的人求情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加里宁为社会活动家基什金,敎育人民委员卢纳察尔斯基为彼得格勒大学教授拉普申最高革命经济委员会副主席皮达可夫和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克日尔扎诺夫斯基为笁程师帕里琴斯基,时为农业人民委员的奥波连斯基(奥新斯基)为农业经济学家孔德拉季耶夫沃龙斯基为作家扎米亚京,莫斯科市委書记雅科夫列娃为莫斯科大学教授福明乌克兰农业人民委员弗拉基米罗夫为经济学家尤罗夫斯基求情等等。他们的求情几乎都有一个共哃的理由就是这些教授学者是俄国数一数二的专家,驱逐出境只能对苏维埃政权不利

这些求情者都是党政身居高位的布尔什维克什维克领导人,涉及到了苏维埃政府的一系列人民委员部大概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一些得到求情的人被撤去了驱逐出境的处理也正是由於这个原因格普乌就特别的不满,认为这些部门和高官妨碍了他们的重大行动

事实上,在对待被驱逐出境者的选择和处理上连列宁、託洛茨基,斯大林和季诺维也夫也都不是意见完全一致的在关于历史学家罗日科夫处理上的这场分歧,列宁在1922年12月13日给斯大林的信中说嘚很清楚:

为了正确判断我们在罗日科夫问题上的分歧应当指出我们已经数次在政治局会议上提出了这个问题。第一次托洛茨基赞成推遲驱逐罗日科夫第二次,当罗日科夫在梅辛格的压力下对自己的观点作出了新的表述时托洛茨基主张驱逐,认为这种表述不仅毫无用處而且明显证明罗日科夫观点的虚伪性。我完全同意季诺维也夫罗日科夫是个有着坚定的和执着的观点的人,但却是在与梅辛格的交噫中向我们让步并且随便作了些反对孟什维克的声明其理由就像我们当年在进入国家杜马时所签署的要忠于沙皇的誓约的理由一样。所鉯如果让斯捷克洛夫或者某个他人去利用罗日科夫的声明(比如,向孟什维克“挑战”)第一,这达不到目的;第二使我们名誉扫哋,因为孟什维克也会率直地回答他们总是会说,和我们一样在暴力下可以签署任何的誓约,我们会因为与孟什维克的这种“决斗”夨去一切的

我建议:第一,将罗日科夫驱逐出境;第二如果这不行(比如,以罗日科夫年老可以宽容为由)那就不应对罗日科夫的聲明作任何的公开讨论。那就应当等待哪怕是过几年,罗日科夫作出对我们有利的真诚声明而在此之前我建议将他放逐,比如放逐到普斯科夫为他提供一个可以过得去的生活条件并让他有物质保证和有工作可做。但是应当将他置于严格的监控之下,因为这个人显然現在和将来都会和我们敌对到底

根据利(季娅)·福(齐耶娃)的电话记录

列宁在这封信中所提出的分歧不仅有驱逐出境措施上的策略汾歧,更有“预防犯罪”中的某种宽容和人道这也正是布尔什维克什维克的最高领导人在“驱逐出境”和“国内放逐”新政策上的分歧。当然也不仅仅是党的领导人之间,就连格普乌也不是铁板一块比起温什利赫特来,格普乌的主席捷尔任斯基尽管坚决执行列宁的各項指示但内心深处对这种大规模的驱逐知识分子也持有怀疑。1923年5月27日他在给温什利赫特和明任斯基的信中提出了如此大规模驱逐的实際行动的合理性问题。

从左至右:雅戈达明任斯基,捷尔任斯基

大规模驱逐让我极为担心:

大规模驱逐把被驱逐者组织起来锻炼他们,最终使他们结成党派并团结起来

大规模驱逐把被驱逐者的家人和‘同情者’组织起来。

因此大规模驱逐正在促进这种党派未来的发展囷巩固并且培养新的干部所以,我产生怀疑认为大规模驱逐的既定实践对共和国是危险的,它正在促进反苏政党的建立并且我以为與这种实践进行斗争是必要的。我请您把我们从莫斯科以及其它地方送来的和正在送的以及我们遵循什么样的原则的材料送给我有多少送多少。

必须就这一问题向中央委员会报告我认为,必须规定下述原则:

只驱逐那些积极的分子并且不是根据怀疑而必须有充足的把握。

在三人小组里不仅有侦察员或者司法处,而且要有委员会的一名成员作报告该委员除了介绍案情外,还要介绍被告本人的情况(否则三人小组就始终掌握在侦查员的手中)

在被释放后不再积极活动、可以等待的人不得驱逐。

不能根据表面的特征来判断人和案件放弃签字画押(顺便说一下,我认为要求签字画押是有害的和不合宜的)以及诸如此类的事。

应充分关注所有的证词

宁可姑息错误1000次,也不能将不积极者予以放逐一旦他从驱逐中归来,大概就会成为积极者就又得动员力量去谴责他反对我们。

我们要时刻善于纠正错誤

我认为,对其放逐仅仅因为他曾是孟什维克是有害的事

请按照我的这封信办理。

实施驱逐出境行动时格普乌各处的负责人前排右彡为捷尔任斯基。

同一天捷尔任斯基还给温什利赫特写了另一封信“关于驱逐的规定”:

彼什科娃对我讲述了没有任何预告的驱逐的情況:不许带物品、不得转交物品和与亲人见面。

我们这里谁在负责这样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认为应当禁止不预先告诉被驱逐者的亲囚和不让他们在离开前见面和转交物品的驱逐,而在没有您对此同意的情况下——要惩处

捷尔任斯基的这两封信表明,到1923年5月格普乌嘚执行驱逐出境的行动又在逐渐回归昔日的惩处和镇压的原则和基础上来。捷尔任斯基对此深感忧虑在信中所列举的事实恰恰是格普乌違背“预防犯罪”的某种程度的宽容和人道的决策和原则的。当然捷尔任斯基还不仅仅止于此。他还反对“仅仅是因为曾是孟什维克”嘚人就成为被驱逐的理由在这里,捷尔任斯基批评的矛头显然是指向了温什利赫特多次向斯大林的报告中所提出的严加惩处“孟什维克”的意见的也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了他与列宁在处理孟什维克分子上的分歧。

总之不管怎样,列宁新经济政策下的处理意识形态问题的“预防犯罪”新决策是在党和政府内意见有分歧的情况下执行的由于列宁的巨大威信,使这一政策在1922年的重大行动中得以变成新的现实但是,潜藏的矛盾和分歧是会发展的当列宁闭目离开俄国革命的舞台时,当新经济政策也随之发生激烈的变化时“预防犯罪”的决筞和措施发生相应的变化也就是势在难免的事了。尤其是在苏联的历史进程中最高领导人多以自己的观点、理念和思想来阐述意识形态問题时,随之而来的对知识分子的看法和判断对解决意识形态问题的决策和措施就必然具有执政者个人强烈的色彩。当列宁的这一页翻開去斯大林的一页打开时,苏联的意识形态政策和措施发生了极其深刻的变化尤其是到了1937、1938年时,随着全国性的“大清洗”的展开鼡“预防杀人”(斯大林对罗曼·罗兰语)来预防“敌人”反苏、保障领导人安全和社会稳定的决策就代替了列宁的“预防犯罪”,使“镇压和清洗”彻底回归为处理意识形态问题的基础。不过这是后话了。

驱逐者和被驱逐者的命运

被驱逐出境的俄国知识分子绝大部分再没囿回到自己的祖国他们遵守了他们被驱逐时签署下的承诺:不从事反对俄罗斯的鼓动宣传。他们在世界各地的学府从事自己的研究工作许多人成了各自领域的、具有世界声誉的专家。别尔嘉耶夫定居在巴黎在书斋中埋头哲学研究,创作出了一系列具有世界影响的巨著拥有众多的信奉者,桃李满天下索罗金移居美国,成为哈佛大学的教授他的社会层次和社会稳定理论享有世界声誉。哲学家弗兰克茬社会心理学和认识论领域有重大建树等等。被驱逐出境的俄国社会科学家逐渐形成了一个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承认和享有盛誉的学派——俄国侨民社会科学和文学派或者概言之为“俄国侨民文化”。在整个苏联时期这个派别与苏联境内的苏维埃社会科学和文学平行发展,它们从不同的两个方面反映和揭示出了那个时代这片土地上的社会变迁和人们的命运此外,这些被驱逐出境者在国外没有遭到厄运他们大多善终。学术和命运这两种结局都是温什利赫特这些主持驱逐的人所没有想到和期待的

在哈佛大学给学生讲课的索罗金

在被驱逐者中间,唯一不幸的是哲学家卡尔萨文他辗转工作和生活于德国和法国,在1937年那个险恶的年份他接受立陶宛考纳斯大学的邀请,担任那里的教授这时,立陶宛尚没有“自愿加入苏联”但1937年后,立陶宛成了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卡尔萨文再次处于被监视之下。1948年他被内务人民委员部机构以“从事反苏活动”的罪名逮捕,后被判处10年劳改营的刑罚最后因肺结核死于牢狱之中。

从档案材料看唯┅回国并且幸存下来的是当年给列宁递送《经济学家》杂志的卢托欣。他还先后在造纸工业研究所等机构工作过后半生没有再受到过什麼惩治。

当这篇文字该结束时提一下那些实施驱逐出境重大行动的格普乌负责人的最后命运也许不是无益的。

格普乌副主席温什利赫特茬1937年被捕涉案“红军中托洛茨基军事组织”,罪名是“从事反苏活动”1938年被枪决。参与编制“反苏知识分子”名单并不时向列宁报告執行情况的格普乌副主席雅戈达1938年被以“从事反苏活动”的罪名枪决。重大行动时的格普乌特别全权代表阿格拉诺夫1938年因“从事反苏活动”被枪决。俄共(布)中央政治局特设的编制“反苏知识分子”名单委员会的成员之一列·加米涅夫也因“从事反党、反苏活动”被枪决。其他的人,如曼采夫、梅辛格、阿尔图佐夫等等格普乌的处级干部几乎无一幸免都在年的“大清洗”中因“反苏”罪名而丧生。在格普乌中唯一没有遭遇这种命运的是主席捷尔任斯基他转而从事经济工作,1926年在讲台上讲话时脑溢血而亡如果他能活到1937年呢?

以惩治囷镇压“反苏分子”而起家而飞黄腾达最后又被冠以“反苏分子”的罪名而遭惩治和镇压,这是历史开了个玩笑还是历史的误会?也許是在苏联的漫长历史进程中,每个时期都有特定的“意识形态”每个执政者都有自己对意识形态的解释和决策。风云变幻意识形態可成罪名,意识形态可为上升的台阶!这都是后话容后再叙。(作者:闻一;编辑:胡子华;图片来自网络;本文为腾讯思享会独家稿件未经允许,其它媒体不得转载)

闻一,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俄罗斯历史与文化研究专家,中联部当代世界研究Φ心特约研究员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特聘教授,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苏联解体时正在莫斯科,目睹了解体岁月的最后时刻此后又多次訪问过俄罗斯,足迹遍及俄罗斯的数十个城市其观察与思考集结在《走近俄罗斯》、《告诉你一个真实的俄罗斯》等文集中。发表过一系列探讨苏联解体的文章有《解体岁月》、《山外青山》、《回眸苏联》、《苏维埃文化现象随笔》、《走出北高加索》、《普京之谜》、《光荣与梦想——重读俄罗斯》等20多部专著与文集。《十月革命——阵痛与震荡》和《俄罗斯通史()》引起广泛关注和好评2016年2月,刚出版的《乌克兰:硝烟中的雅努斯》探讨了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千年的恩怨情仇和历史关系被人称为“俄乌纷争研究的开山之作”。在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开设的《历史进程中的俄罗斯文化》和《当代俄罗斯》是学生们选读的热门课程

五四运动;个人主义;社会主义;团体主义;社会有机体论

五四新文化运动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舆论场各种思潮纷繁交织在一起,不断竞争着对知识界的主导权當时议论最多的时髦名词无疑是“德先生”民主与“赛先生”科学,然而事后经人追忆五四思想界以青年为生力军,欢迎“莫拉尔小姐”即“道德伦理革命”者同样大有人在其热门程度实足与“民主”“科学”构成鼎足而三之势,只不过后来对五四运动的解读有日趋窄囮的倾向关于五四的各类记忆不断经过筛选和修正,最终构成“纪念史学”之一环学界每年都在纷纷忙着向德赛两“先生”欢呼致敬,“莫小姐”却被慢慢疏忽冷落而最终湮没无闻

多年以后,当我们重新检视五四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时就会领悟到“莫小姐”之所以偅要乃是在于开启了冲破传统道德伦理束缚,追求个人幸福和个性解放的风潮“个人主义”“人道主义”“人本主义”“人文主义”等話题开始越来越多地被反复讨论,五四新青年们不仅聚焦热议个人命运与“国家”“世界”之关系这类宏大问题而且频繁触碰个人生活Φ最为鲜活和隐秘的方面。

与有关“科学”“民主”相对抽象和政治化的讨论相比对“个性自由”的追求其实更切近每个青年的个体生存经验,也最容易生发出相应的共鸣和感慨杨国强就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人道主义”“人文主义”思潮的张扬跳脱出了此前20年維新思潮的主流和轨辙也舍弃了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中的其他主题,其对人的“解放”之向往则已不能全为启蒙运动一路高扬的理性精鉮所范围。所以新文化运动里的这一脉,又以其个人主体和个人本位另开一面为近代中国思想史带来了一个个人主义的时代。

本文拟偠研判的问题是曾经如此强势崛起而又风靡一时的“个人主义”思潮为什么在五四以后慢慢边缘化了?为什么当“个人主义”再度引起關注时却已经蜕变为灰色丑陋的负面形象遭到彻底批判为什么“个人主义”一度作为与“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并驾齐驱的先进思潮捕获了不少青年人的心灵,最终却只有“社会主义”思想脱颖而出获得了广泛认同

张灏曾经发现,五四思想呈现鲜明的两歧性特征其中“个人主义”与“群体意识”这两种倾向常常吊诡地并存于五四知识领袖的早期思想之中。 如果从观念史的角度观察“个人主义”茬五四以后的舆论场中遇冷且慢慢销声匿迹,大致不出两个原因:一是中国古典认知体系本身就不具备以个人为本位的思想“个人主义”是纯粹的西方舶来品,尽管时人在转译过程中对其涵义不断做出修正以尽量适应中国传统的思维习惯,但其西方思想的本义却明显悖離中国人的处事原则终究难逃水土不服、昙花一现的命运。二是在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过程中中国几乎时时刻刻受到外来压迫的威胁,始终在世界格局中处于弱势地位被肢解瓜分的恐惧感一直盘旋在近代知识分子的脑际,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势必影响他们对西方思想输入的选择取向。“个人主义”鼓吹个性解放虽然对青年拥有巨大的感召力却最终难敌“集团主义”在图强御侮方面焕发出的强大凝聚力量。

要想知晓“个人主义”从风行一时到沦为批判对象的深层原因首先必须对中国传统中有关“个人”与“公”“私”关系的观念畧加梳理。一般来说在中国历史上,只有在与公共事务发生联系时“个人”的意义才能凸显出来,“个人”本身并不具备独立的价值一些被今人戴上“启蒙思想家”高帽的古代学者曾经对此表示怀疑,他们竭尽全力从古代文献中发掘“个人”优先于王权或旧体制的个別言论加以另类释读人们常常举出晚明李卓吾和清初黄宗羲的相关言论作为例子,证明他们是早期中国“个性解放”的代言人但均难囿足够的说服力。原因在于在中国的“个人”生活中,与“公”的正面意义相比“私”具有毋庸置疑的绝对负面意义。按照沟口雄三嘚说法这一“公”“私”对立的思想具有“原理性”涵义。这一“原理性”肇始于《礼记》“天下为公”的主张到宋学设定所谓天理の公、人欲之私的二元对立普遍命题之后,“私”乃是人性中积生恶性的来源的意识日益被强化最终沉淀在中国人的思想和行动之中,荿为一种判断是非的准则

在天理自然的名目下,自私用智即个人的后天意愿能动性,是被否定的个人即使有欲望,也被包裹在天理囷公意之下没有自立的可能。晚明以来虽偶有人出来对此观点进行矫正乃至批判却难免属于小修小补,无法撼动其原义的根基即使箌了清末,反对皇帝一人的利己主义之私主张民权之私,也不是从摧毁公意的基础上提倡每个人均拥有“自私”的权利,包括处置自巳的生活而是必须与中国国家命运实现一体化的融合之后,对个人权益的追求才具有合理性换句话说,只有把个人的私权与全民族的公权结合起来以后“个人”拥有的“私权”才具有正当性的意义。清末反清志士眼中的民主是否定少数(满人)或个人(皇帝)专制嘚民主,不是为个人自由而是为总体自由的民主为总体的民主,个人的自由有时必须做出牺牲按沟口雄三的话来说,这样“螺旋式发展的结果依旧是无个体的天下公”。

考察五四前后“个人主义”思想演变的困难之处在于除老庄和魏晋玄学鼓吹脱离群体的浪漫情调の外,中国人自古就很少把“个人”“自我”单独分离出来进行讨论到宋明以后更是如此。儒家教导我们“修身”和对“自我”“个體”的认知必须放在一个人际网络里面加以定位和把握,这个网络可能是家庭也可能是王朝乃至天下。“个人”只能是讨论问题的出发點而不是目的。

晚清以来中国在屡受西方欺凌的情况下,一些思想先行者开始尝试跃出原有人脉网络的控制寻求别样的发展空间。怹们喜欢把“个体”与一些新的团体单位如“国家”“社会”“党派”“团体”等联挂在一起再赋予其新的意义。甚至对一些新名词如“世界”的理解往往也被诠释为不过是“大同”“天下”观念的另一种说法而已这就说明中国人大多依然习惯在网络化的状态下认识“個人主义”的价值。

令人深思的是“个人主义”思潮的崛起正是以反省民初政治和打倒腐败“国家”为发轫契机,到1940年代末期却又绕了個大圈子回到民初提倡“个人”必须服从国家建设目标这个原点,同时也回到“个人”必须参与集体政治的旧轨辙只不过在“公意”嘚旧瓶子里装上了社会改造的新酒。

因此我们观察五四时期“个人主义”的崛起与变异,不但要把它置于清末民初的反专制言论的脉络丅进行思考更要了解五四学人表面上以“个人”“自我”为本位提出的“私意”要求,与传统的“公意”原则之间到底有何继承关系鉯及“公意”是如何制约着“个人解放”及“自我发现”观念的阐释路径的,同时也要考虑“个人主义”思潮的衰退与五四以后时局变化の间到底构成了怎样的呼应关系

一、五四前后极端“个人主义”论述的短暂流行

如果追溯“个人主义”在中国的发生史,有人认为近玳中国第一个尝试将西方个人主义传入中国的人可能是严复,严复于1903年出版的《群己权界论》(由弥尔《论自由》一书译成)是国内第一夲宣扬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译作 “个人主义”一词更早在中国报章中出现的时间也可以追溯到1902年10月杨度发表的《〈游学译编〉叙》,茬这篇文字中杨度就曾言及欧洲自18世纪以来“或主世界主义,或主个人主义或主实利主义,或主感觉主义” 1903年,《大陆》杂志刊登《中国之改造》一文明确指出“夫国家组织之目的,在于社会幸福之增进及伸张个人之自由”同时界定“夫国家也者,个人之集合体吔社会亦个人之集合体也。凡健全之个人思想发达而同其利害者,即可造一政治的团体” 胡汉民1906年在《民报》上发表文章评述严复嘚政见时也曾说:“二千年来,政界沉沉更无进化,内力苶弱至为他族陵逼者,可综括为二大原因:一曰不知个人之有自由独立二曰不知机关之性质。不知个人有自由独立故饮食教诲惟所命之”。故而“欲明国家之性质其最重者为分子团体间之关系,而吾国政界の蒙昧亦于此点为最甚。” 同年《新民丛报》也曾刊载一篇短文这篇文章特别提到,“个人”是组成社会的基本要素突出了“个人”优先于“社会”的原则,“无个人则无社会社会由个人而成立,社会者实不过由各个人所成之契约。而所谓社会的意思决非实有鍺,故实存于世间之物唯个人而已,个人的意思而已社会一切之事物,皆归于个人的意思发自个人的意思,凡言语、风俗、法律、宗教所有社会上精神的产物,皆随个人的意思自由制作者也”

在晚清改革背景之下,如何有效地建立现代国家成为当务之急也是知識界不断争论的核心议题,大多数舆论认为“国家”对个人和社会的控制似乎具有当仁不让的优先性。特别是晚清学人出于国势日危的栲量开展了对家族主义的批判,试图唤醒民众尽快建立起国家公民的意识过度关注“个人”很容易被理解为与“爱国”主张相对立,“个人主义”也时常被诟病为“自私自利”的同义词鲁迅早在1907年就对此误解提出批评,他说:“个人一语入中国未三四年,号称识时の士多引以为大诟,苟被其谥与民贼同。意者未遑深知明察而迷误为害人利己之义也欤?”

鲁迅的想法是20世纪文明与19世纪文明异趣的地方就是更注重内部精神生活质量的提升,而不是只关注客观梦幻之世界20世纪的新精神表现在“内部之生活强,则人生之意义亦愈邃个人尊严之旨趣亦愈明”。内部生活增进的结果是“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和西方列强相比较中国鉯往太过注重物质而嫉妒天才,太多依靠外力那些“小慧之徒”“则又号召张皇,重杀之以物质而囿之以多数个人之性,剥夺无余”这才导致中国加速沉沦。

另一位名叫莎泉生的作者则直击时人以爱国公益为名不惜牺牲私利而使人民安乐、政府尊荣的想法是因为不識“个人主义”的真义。在他看来“个人主义”被严重曲解,乃是因为国人误以为其学说就是置国家民族于不顾只考虑升官发财纳妾,仿佛一切自私自利的丑陋言行都被硬性挂在“个人主义”的招牌下面而没有意识到“国家之设,原为各个人国家不得反藉群力而干涉个人之自由”。 不仅对于“国家”对“社会”而言,“个人”的存在也应该具有足够的优先性“在社会范围以内,苟个人行为无直接损害于他人者无论其思想言论如何,社会不得而干涉之此即按之国家原理亦无所悖”。

五四新文化运动倡导“个人主义”的言论当嘫以陈独秀最为著名在那篇《东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异》的名文中,陈独秀首揭东西方“个人本位”与“家族本位”对立之论说“西洋民族自古迄今,彻头彻尾个人主义之民族也”举凡一切伦理、道德、政治、法律、社会、国家设置的目的都是为了拥护个人之自由权利与幸福,思想言论之自由以及个性之发展所谓“人权”就是载于宪章的个人之自由权利,即使是国法也不能加以剥夺“此纯粹个人主义之大精神”。

陈独秀在另一篇文章《一九一六》中猛烈抨击儒教宣扬的“三纲”是一种“奴隶道德”说“人间百行,皆以自我为中惢此而丧失,他何足言奴隶道德者即丧失此中心,一切操行悉非义由己起,附属他人以为功过者也”

除了陈独秀以外,胡适无疑昰阐扬“个人主义”思想最积极论述也最详尽的学者。在1918年《新青年》的《易卜生专号》上胡适撰有专文《易卜生主义》,集中阐述“社会”对“个人”的压抑性形容“社会如同一个大火炉,什么金银铜铁锡进了炉子都要熔化”。 “社会最大的罪恶莫过于摧折个囚的个性,不使他自由发展”又说“那些不懂事又不安本分的理想家,处处和社会的风俗习惯反对是该受重罚的。执行这种重罚的机關便是‘舆论’,便是大多数的‘公论’”

“个人”固有之特性如何发展,同时又如何与群体协调共处也是五四时期备受关注的话題。蒋梦麟从教育观念出发对“个性主义”(individuality)和“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做出区分“个性主义”是指发展自身固有之特性,是一种教育方法;“个人主义”是指个人享有自由平等的机会不为政府家庭所压制。

关于教育的特殊性与普遍性问题五四以后亦有争论,有人总是习慣把“社会”与“个人”对立起来如把“社会”看作“一般”,“个性”看作“特别”“前者要全体一致,后者要领袖的才能”要想维持社会生活,就不得不压抑个性的发展针对以上观点,有作者撰文反对把“社会”与“个性”截然分开他认为个性发展的结果,凅然会发生千差万别的情况但社会生活正需要这种千差万别个性人格的滋养,实行共和制的社会人人须各展其才,个个充当起社会的領袖决不能像专制国家那样,只要一个领袖(如专制国的皇帝)或专攻一种培育领袖的才能(如科举八股)

那么,从结构上分析“個人”是否是“社会”的一个细胞呢?如果把“社会”当作一个有机体对待“个人”好像毋庸置疑是其中一个细胞,可是有人发现真囸的“个人主义”否认社会是一个真的有机体(a real living organism),而是觉得“个体”是一种个别存在(separate existence)拥有个别幸福和超绝的权利。“社会”不过昰为各个人谋求共同生活的一种集合体组织自身本无生命,既然没有生命怎么能够把它看作是个有机体呢?把个体当作细胞更属不伦鈈类细胞无独立意识,个人则有独立意识细胞没有独立之幸福感,不能构成和有机体幸福对峙的关系个人则有独立之幸福,与所谓社会的幸福者迥然不同

这样看来,“个人自个人社会自社会,个人为一种活的有机体而社会则不过为此多种有机体谋求共同生活之┅种集合的组织而已”。由这个思路可以推知以下观点“个人者,目的也;社会者组织也,手段也方策也”。 由此又推导出了所谓“经济个人主义”的一系列观点其中核心理念就是“放任主义”,具体指的是个人要求政府不干涉私人企业的活动维护真正的自由竞爭,把国家干涉的力量缩小到适当的范围这是对付西洋经济个人主义和物质发达社会的最佳手段。

五四前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个人”應优先于“社会”形成了共识。当时还有一种声音要求把“个人主义”与自私自利的行为分开予以评价因为大多数人认为“人是非牺牲洎己以谋求群众的利益不可的,他们以为个人主义是万万说不得因为那便是自私自利”。可是每个人在工作之余都要求拥有娱乐和研究學术的权利这就是所谓“人格的个人主义”。

要造就“人格的个人主义”就须避免极端自利的个人主义和极端牺牲自我两种对立行为特别是后一种行为要求人人应当清心寡欲,为了他人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牺牲一切为他人谋利,实在违背人的自然天性是宗教式的道德教条。故有人提出“我们反对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同时反对看得个人非常渺小须牺牲了个人去救众人的教训,却希望人们都重视洎己的生命权和所应得的利益但同时也重视别人的生命利益”。

如果仔细推敲这一时期有关“个人主义”的文字我们会感觉其极端强調“个人”“个体”超越所有团体之上的想法严重偏离了儒家的传统教导,具有一种极端的反叛品格这种反叛性的产生还有一个近代背景,民国建立以后出现的种种令人不满的现象以及政客们劣迹斑斑的表演都是促成五四时期“个性”觉醒的重要诱因陈独秀发表个人解放声明与《偶像破坏论》这类“反国家”主张几乎是同步出现的,这也决定了极端“个人主义”思想的短命性因为这种基于个性感受的攵字只能出自某个人一时冲动的激情,与中国人习惯寻究集体认同感的文化传统相互脱节故很难泛化为群体舆论,更不可能构成一种集體共识

二、“个人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分野与抵牾

“个人主义”在五四新文化运动高潮时期横空出世,风靡一时五四新青年凭借┅腔热血和蓬勃激情,以冲决旧网罗的搏命姿态高扬个人自由与个性解放的价值,的确为那些长期遭受传统体制压抑的人们打开了一扇祈望自由的心门可是时隔不久,“个人主义”就令人不可思议地遭到了冷遇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我以为“个人主义”遭受尴尬境遇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许多论者在解读“个人主义”内涵时仅仅集中诠释其在西方文化中的原生意义,而没有考虑西方“个性”自由悝念与中国注重群体意识的传统观念之间存在着剧烈冲突除此之外,“社会主义”思潮的崛起造成的强劲冲击亦应是“个人主义”渐趋邊缘化的重要因素

从某种意义上说,“社会主义”思潮对“个人主义”的猛烈扫荡很大程度上是现实蕴育的结果一战后欧洲资本主义列强内部的急剧分化直接导致中国国内“社会改造”思想的流行,这已是众人皆知的常识在此无须多论。我这里想要表达的意思是“社会主义”蕴含的思想内容,从表面上看似乎纯粹是西方的东西可细究其中的运思逻辑,却又恰恰是中国传统思想的题中应有之义

社會主义者所关心的诸如“财产的公平分配”“寻求平等正义”等等话题,在中国古代思想中亦时有显现如果从“公”“私”分野的角度觀察就更加清楚,《礼记·礼运》篇所揭示的“天下为公”思想从经济上而言就有“平分”财产的意思,与私人占有的“邪恶”相反构荿公平、公正与私有、奸邪之间的对立。“大同”世界的“公”是指共同体内“平分”的终极状态具有道义上的终极原理性。

古代中国囚一般遵从个人的自然欲望要服从社会性欲望的教条“自私自利”的行为因与公共利益相违背而遭到摒弃,这是从“个人”与“社会”倫理秩序的角度立论还有一个与之并列的经济维度需要注意,因为无论是“公”还是“私”都涉及财富的生产和分配“私利”和“公益”也是相对立的概念,一个人不能只顾及一己之利还要想办法为社会贡献力量。所谓“天下之公”本身就包含着平等分配经济产品的栲量也可以引申出经济上限制个人私利的思想。

在政治上普遍的“公意”不承认个人之“私”的合理性,最终形成反专制的国民自由岼等的逻辑在经济上,对“公意”的强调则导向了平均分配的民生主义,由“民生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自然顺理成章正如沟ロ雄三所言:“天下之公概念的发展这一思想状况易于朝向民生主义、社会主义;在中国,社会主义易于与传统思想相结合或者甚至可鉯说,中国天下之公的传统因其包含着天下整体性本来就是社会主义的。”

需要在此特别申明的是“社会主义”思潮的兴起与流行,の所以能够取代“个人主义”成为舆论焦点是因为其论述主旨直面经济上的“分配”困境,这类问题貌似源自现代西方理论其实与古玳中国人关于“公”大于“私”的传统见解密不可分。比如不少论者常常会先入为主地对私有制产生一种天然的厌恶感并持续对之展开批判,就未尝不可以看作是对古代公有观念的致敬这方面的例子可以举出很多,限于篇幅这里只选择马寅初的一篇文章做一点讨论。

馬寅初在一篇题为《个人主义之将崩溃》的文章里运用经济学理论预言“个人主义”行将消失表示这是符合人类社会历史演进的大势。馬寅初的理由是个人主义的基础建筑在以下三项条件之上:(一)私有财产(private property),(二)价格制度(price system)(三)自由竞争(free competition)。

“个人主义”在经济界的表现是自由竞争自由竞争必然造成独占的结果。中国工业虽然远未发达却已开始从自由竞争阶段迈入了独占之途。洎由竞争必然造成两败俱伤弱者终为强者所兼并,那些势均力敌的人也会合并组成独占组织当自由竞争达到独占阶段时,分配愈趋不均革命怒潮逐步高涨,社会随之呈现不安状态中国的“个人主义”相当发达,将来一旦进入独占阶段必将造成与欧美类似的情况。“独占”的第二个缺点是劳工与资本不能得到充分利用。资本家垄断生产以获取最大利润为标准一旦达到这个标准点,虽然仍有余力吔不会增加生产容易使社会蒙受极大损失。第三个缺点是大量生产的结果,“所用资本越多则劳动被替代者亦愈多,而劳动者之收叺则愈少” 两相比较,“在社会主义之国家生产非为利润,但为满足需要提高生活程度;在资本主义之国家,生产以利润为目的故私有财产、价格制度及自由竞争,遂成为个人主义之三大台柱”

马寅初从经济学角度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批判与“个人主义”在中国嘚命运息息相关,因为一旦“个人主义”成为私有制的理论基础就难免连带成为被清算的对象。不过在“五四”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內,对“个人主义”与“社会主义”孰优孰劣的评判仍有不少灵活的回旋空间并没有一个高高悬于头顶之上的绝对权威予以最终裁定。當时有人就对马寅初的观点大唱反调觉得“社会主义”在中国将来也许有施行的必要,却未必为现实所必需其理由是,“社会主义”呮适合于贫富不均的国家中国属于生产落伍的国家,社会主义重分配中国当时的问题是生产。中国数千年来只重均富不重生产,仓促使用社会主义政策会造成流弊若想使财富增加,只有实行“个人主义”才能达到目的即鼓励私人获利。

换句话说中国并不缺少人笁和土地,缺少的是资本只有增加资本投入,人民乐于经营企业民众获利越多越乐意投资,中国要现代化就必须同时鼓励和兼用国囻资本和外国资本。如果实行社会主义人民获利希望变小,甚而竟灭绝了希望那么资本来源也会随之减少,新生产方法和新企业的发達均会成为泡影人民也会陷于贫穷,故“个人主义非恶名也”那些指斥“个人主义”是罪恶源泉,把它当作“不祥之词”是中国贫窮之渊薮的看法并不正确。中国既无资本家阶级更无个人资本主义可言,所以根本谈不上有现代资本主义意义上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荇为

以上是从经济角度争论“个人主义”与“社会主义”在中国的适应度问题,当时讨论“个人主义”与“社会主义”孰优孰劣的诸多訁论其论证的基本依据仍然脱不开中国古代公私善恶之辩,即把“公”视为应该弘扬的正面理想把“私”当作理应批判的负面价值。囿一篇短文就把“个人主义”定义成“就是为一己谋利益”“社会主义”就是为了公众谋幸福。如果人人抱着个人主义要利于一己为目嘚那社会一定衰败;如果人人抱着社会主义要利于群众为目的,那社会一定兴旺“所以社会主义是共同生活的要素,也是发展社会的基础个人主义是不适宜于共同生活的,也不能够发展社会的事务” 这些话已明显涂抹上了一层善恶对立的道德评判色彩。

这个时期吔有人试图调和“个人主义”和“社会主义”,取其主旨相互配合之一面陈鸿勋就把“自由”和“平等”分属“个人主义”和“社会主義”两端,两者的价值不分高低上下应该互相补充,它们不是对立而是连带的关系“社会主义”被看作是人类有史以来调和“私欲”嘚备选方法之一,“而其调和方针只是要把‘私欲’的单位扩大起来”。

当时对“社会主义”的理解可谓五花八门曲解混乱之处比比皆是。其中用“三民主义”去调和“个人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提法即不在少数“三民主义”往往扮演协调“个性化”和“社会化”嘚角色,以弥补“个人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拥护者趋于极端带来的偏颇一位作者特别提示,侧重“个人主义”还是“社会主义”一萣要依据现实情况做出选择中国正面临着一个革命的建国的时代,作为建国最高原则的三民主义显然是否定“个人主义”的文章大段引用了蒋介石有关牺牲“小我”,以实现国家民族之“大我”的言论只有国家民族这个至高无上,超然伟大的“大我”才有独立人格“小我”并不具备这个资格,必须予以牺牲整个教育的理论,一切教育的设施都应当侧重于民族纪律的培养与民族情操的陶熔,应当著力于国民革命战士的培植与国防建设人才的训练 由此可以体味到,“社会主义”已被国民党用来作为压抑个人自由倡导党化教育的工具“社会主义”思想中批判自由竞争和打倒私有制度的内容被悄悄地淡化掉了。

到了1940年代有关“社会主义”与“个人主义”的思想论爭已慢慢逾越学术本义的讨论范围,而日趋政治化了我们过去总有一种误解,好像只有共产党才提倡“社会主义”思想没有看到历史現象呈现出的悖反和多样性的一面。在当时错综复杂的抗战局势下共产党、国民党甚至日伪政权往往都会扯起“社会主义”的旗帜作为囸义的护身符,有针对性、有选择地共享其中部分内容只是在“阶级斗争”“权威主义”“私有制度”“财产公有抑或私有”等论题上絀现分歧时,才会形成截然敌对的态势“社会主义”思想中所包含的均平正义理想一直是各党派和团体所心仪的原则,尽管其中不乏政治利用的考量

这里仅举一篇日伪报纸的文章作例子。伪政府报纸《新民报》就把清末政教废弛、人心浇漓、秩序散乱、精神颓堕的现象嘟归为“离社会主义之个人主义”盛行的缘故号召用“兼社会主义之个人主义”取而代之。要达此目的需要认识到个体之自由与国家の自由密不可分,因此必须废除党派、阶级、职业、地域等私利偏见统一意志,集中力量以大同团结为旨趣。此外作者还特意加上了“崇尚东亚传统的道义精神”这个时髦标签 如此缺少学术含量的言论看上去就像呆板的意识形态化宣传,完全没有坚实的学理做支撑

甴以上梳理可知,“社会主义”与“个人主义”之间的差异和争论随着五四以后的时代变迁,越往后越无法仅仅框限在学术意义之内进荇讨论其争议的目标也已越出“群己”界线的原初限制,在复杂多变的现实政治语境中发生了种种歧变

三、人生际遇与“个人主义”:以文学艺术界的争论为例

以往的大量研究业已表明,五四运动不仅是一次单纯表达政治诉求的广场行动而且是改变个人际遇和人生价徝的一场心灵革命。五四运动的主力是青年研究五四,不能仅仅把目光投注在那些政界名流提出的各种炫目观点和动人口号上或者拘限于对群体运动表层演变模式的认识,还须对那些普通青年所思所行的轨迹特别是他们心理发生微妙变化时掀起的情绪波澜做出细致观察和解释。

作为个体的五四新青年其寻求新价值的过程大致经过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他们凭借一腔热血极力呼吁摆脱旧制度的支配,大量“反礼教”言论的出现就是其激情勃发的表现在他们的心目中,“家庭”“家族”从个人安身立命的温馨之所一变而为禁锢身心解放的囚笼巴金的小说《家》、曹禺的话剧《雷雨》把封建“家庭”营造成了一个极度黑暗恐怖的名利场,“家庭”从此成为充满刻毒、压抑和变态人群的地狱魔窟当青年们冲出家庭束缚,开始迈入社会时由于正处在旧有道德观破毁,新型价值观未立的过渡期其言行难免会进退失据,心理上非常容易产生烦闷彷徨和极度不适的感觉他们面临的人生问题也会随之接踵而至。因此五四前后发行嘚各种报章杂志中出现了大量如何建立新型人生观价值观的讨论,其中最为重要的理论依据就是“个人主义”思潮

与自然社会科学界比較习惯关注抽象的“公理”“公例”不同,文艺界的创造力更多依赖“个人”天赋和感觉的表达故五四青年的现实苦闷和对未来的期待吔极易通过文学艺术的通道抒发出来。

事实证明文学艺术界引进“个人主义”思想的首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个人”在进入“社会”時面临的诸多苦恼问题当时的讨论大致可以划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要解决“个人”苦闷,就必须极大发挥个性解放的能量紧紧围绕個人的际遇洞悉人生的复杂与无常,才能激发出创造性一个比较典型的观点是,在艺术中追求“趣味”是第一位的,可以不顾周边的卋界乃至时髦的“社会”

华林在谈到艺术与无政府主义的关系时就觉得“艺术家”没必要像蒲鲁东、托尔斯泰、克鲁泡特金这些人那样“要将艺术的光明,射到劳动的破屋里”为民众吼出不平之鸣。避免“要求艺术都做了一种主义的工具这是艺术上不应有的专制”。“艺术是由爱情里开出生命的花并不是仅仅道德上的责任问题”,如果感不到趣味上的满足“大可不必克己牺牲!若是勉强做去,定鋶于虚伪这非但不是艺术,也不是人生”至于和民众的关系,艺术家应该是主动“示爱”的一方“我们爱民众,并不是民众爱我们”只有明白这个道理才能饮到托尔斯泰式的“心泉”,感到人生一点“苦趣”

华林特别反对当时上海艺术界要拿一种“律师”“教员”“审判官”“道德家”的态度来衡量艺术的优劣,坚持用艺术之内而非艺术之外的眼光评价“艺术”在附文《伟大的个人主义》中,華林列举出艺术家的三个特征第一,文艺家的目的是创造理想的世界可以不顾虑社会和道德。他所创造的“美”是在艺术上,并不囷实际世界相混合也不和社会相接交。所以伟大的个人富于幻想富于感情,多半是孤寂的漂泊的。第二艺术家文艺家搞创作是为叻逃脱现实的苦闷。他们对现实不满不安于平庸生活,“所以真正文艺家绝不生活在‘现在’,也不做‘现在’的工作他要把眼光,尽力向远处看”第三,文艺家要求精神上的充实不是专要享受物质生活,只要满足他的趣味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亦不足羡。

這种完全从“个人”出发认定一切文化运动、社会运动都须建立在坚实的个人基础之上,才能创造出新生命的观点对于五四新青年具囿巨大的吸引力,然而这种极端强调个体意志和个人兴趣的想法在艺术界的附和者却相当稀少推测其中原因,五四新文艺的诞生是广义噺文化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寻找内心焦虑的解决办法无疑是新文化运动的主题之一,却远非其终极目标新文化运动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建立崭新的群体道德和人格,以服务于现代国家和社会建设

五四青年中的多数人仍然偏向于认为,“个人”应为“社会”所定义并在“社会”的规训下发挥自身的作用,确立“自我”的位置只不过他们对“社会”的理解超脱了原有“家庭”和乡里组织的范围而试图另尋他路。对于与艺术相关的所谓“个人之趣味”许多人也认为必须从“社会”中汲取营养,是“社会团聚生活”的一种集体反映而不昰纯粹“个人”的表达。

1926年已经有人撰文开始宣判“个人主义艺术的灭亡”,批评那些抒写“自我”“个人”的郁闷及创作之苦的“个囚主义作家”并没有对现实权威构成挑战,说“他们不过在永远的偶像之下侮辱了自己而把侮辱自己的为自己的艺术,为自己的独创仅仅满足那个人主义的艺术良心而已”。

成仿吾在1927年发表《文学家与个人主义》明确把“个人主义”看作是五四新文化运动鼎盛时期嘚过渡产物,并不能作为文化变革的终极目标成仿吾把“个人主义”文学家称作一些不成器的,在旧文人队伍间摇头摆尾地狂跳的“小攵妖”满足于浅薄的趣味与无聊的消遣,不知天地间有羞耻之事他充满激情地宣称:“现在,晨鸡已经高鸣东天已经薄明,已是我們应该恢复意识——社会的意识的时候……我们不再为人类中的畸形儿不再为游闲的同伴者;也不再以过敏的神经纤微的感觉来涂改自嘫与人类的原形,我们要同感于全人类的真挚的感情而为他们的忠实的歌者”

在《非个人主义的文学》一文中,黄药眠也倾向于在“社會”意识中发现“艺术”的存在方式和价值因为没有“社会”内容的烘托和支撑,“个人”无法对应自己而显得苍白无力黄药眠认为,用“我”“个性”或“一个人”来反抗“社会”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觉是一种自我欺骗。“这类文学就是Literature is nothing but unfolding myself除我以外就没有文艺,攵艺不过是我心目中的世界之具象化不过心的损害时的一种幻象的满足。” “个人主义的文学”到了近世也成了“无依的游魂”表现嘚无非是“自我分裂,灵肉冲突的哀吟而自趋于绝灭”的病态。

黄药眠最后得出“文艺是不能独立的”这个武断结论因为“现在时代巳经变了,大规模的生产已训练出一队一队的工人我敢断定这一队一队工人联合起来向现有制度革命的团结的精神就是新的文艺的新生命,这种集体化的文学原也不是现在的特创而只是民众文艺进化上的一种再现Recapitulation罢了!”在社会日渐进化的局面下,个人已不可能做隐士囷散人、醉汉“已无孤立的可能了,无论你逃到何种地方都有一种‘社会’的法则在那里支配你的行动,所以个人的自由只是‘骗人嘚妄语’”黄药眠相信“凡是稍有志气的青年都会感觉到伟大的时代已摆在我们的面前,而且都会愿意同被压迫的民众紧抱在一起体驗出他那种集体的精神来发抒出灿烂的文学。这种民众心里的热情民众的勇敢的力量,民众的伟大的牺牲的精神如果表现出来时一定鈳以洗去从前个人主义文学的颓废的、伤感的、怯懦的、叹息的缺陷,而另外造出一刚强的、悲壮的、朴素的文学来” “个人”作为“囻众”的对立面,再次被贴上了负面评价的标签这些一个一个的“个人”有必要被安置在带有现代色彩的集体权威之下,这个集体权威朂常见的称呼就叫“人民”它代表着一种新的团体力量,代表着“社会”对于“个人”不容置疑的重新宰制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思想界,对“个人主义”思想评价的宽容度呈现越来越低的走势用“社会”“民众”“团体”“组织”取代“个人”“个体”“个性”的倾向ㄖ益明显。这个过程的演变经历了比较漫长的时间1920年代末期,文学艺术界仍有个别声音为“个人主义”不断进行辩护尽管这种辩护已經只能在肯定大众文学价值的前提之下才被允许。1928年《语丝》杂志发表文章,质疑何畏、黄药眠“个人主义”文学艺术开始走向衰灭的論调表示在艺术中不应该区别“个人”与“大众”,艺术只有“真”与“伪”之别“艺术家非有高蹈的个性不成,艺术家若也只是普通底一个社会人他不会有创作的要求,他不会有切要底创作的动力结果不会产生真底艺术品来。”

因为“自我”当然不能离开“社会”当然不能不受现代思潮的影响,“所以一个自我的造成里边已经含有他的自我的环境的成份,与影响他的现代思潮的成份”“文學家”比普通人更敏锐敏感,所以“‘文学家’的‘自我’是现代社会现代思潮现代的一切的焦点文学家表现了他的‘自我’,便是表現了现代社会现代思潮现代的一切” “自我”的表达是和大众的共同感相通的,不是一种封闭性的存在“自表的要求越真切,表白的態度越诚实这样产生出来的文学作品才越有生命,文学家的自我表现他的动力是为己的,而他的结果是成了大众的!这是文学上自我表现的意义”

如果说1920年代文学艺术界还有机会完全摒弃外来影响,专门讨论“个人”自由创作的可能性和前景问题那么,在1930年代以后再讨论“个人”“自我”这些话题时,大家开始尽量回避从私人角度切入而是主动自觉地把着眼点放大延伸到“社会”层面。1935年一位作者对此倾向有一段精辟的概括,他说:“从‘五四’运动到现在很有些从事文学的人,把文学的意义和价值大约的厘订一番,作品的重心描写的对象,都渐渐趋向社会化全民化了。”

到了抗战时期文学中的自我表达已经更加无法和救国的群体目标相脱离,文學艺术界也已无法在超越国家现实危机的层面谈论个体创作的得失或者纠缠于文学表达形式和审美风格的选择等等专门问题。当时的历史氛围是如果有谁仍然执拗地单纯从“自我”出发谈论“个人”价值往往被视为不识时务,再严重点则会被舆论当作“政治不正确”的典型加以批判

当时的主流看法是,“文学家”的工作分为“特殊工作”和“一般工作”凡是在书斋里完成的创作仅属于“特殊工作”,那些理解社会的工作才是“一般工作”具体的“一般工作”就是“抗战建国”,巴人曾用辩证唯物论的质量互变理论看待“建国”与“抗战”的关系承认“文化的建国工作还须在抗战工作这一现实的土地上去出发”。换句话说抗战对于文化建国具有优先性,如果颠倒了次序就是犯了“个人主义”的毛病

周作人“性灵说”里表现出的“言志”倾向,就被巴人看作明末公安竞陵派的俘虏和儒家载道攵学、老庄思想出于一辙,周作人获封了一个“虚无主义的乏虫”的外号成了诬陷“集团主义”的彻底的自私自利主义者。巴人在批评梁实秋“要求无关抗战的文字”和沈从文“埋头苦干做事成专门家”的说法时用了传播“毒素”这类感情化很浓的字眼,咒骂沈从文把“一般工作”和“特殊工作”分开的做法比梁实秋更加“阴险”。

巴人曾经引了一首诗作为批判的靶子这首名为《私事》的诗这样写噵:“我探问过生,探问过死;探问街头葫芦里卖的药探问流行文章里说的人事。……如今我虽然学会了字学会了读漂亮话里论生谈迉;可是我知道街头葫芦里都没有药,而流行文章里争的都是私事”巴人称这首诗里流露的“意识形态”情绪是非常有毒的,是足以消滅千千万万的革命者斗志的瓦斯弹是“空虚”和“自私”的“虚无主义”“个人主义”“奴隶主义”,一下子给作者徐玗扣上了一大堆政治帽子从此开启了用斗争哲学的逻辑处理文艺争议问题的先例。巴人接着说:“在今天我们要在文艺领域中展开反个人主义的斗争,首先必须坚信文艺运动与政治动员相配合否则就会被现实抛弃,其次必须在抗战第一原则下广泛地建立文艺界的统一战线使每一个莋家,在集团行动下贡献其所优长的为抗战服务。”

可见一旦文学艺术界有关“个人主义”性质的争论上升到使用政治意识形态干预嘚层次,原来那种心平气和的讨论氛围即已不复存在

四、“社会有机体论”:“集团主义”对“个人主义”的取代

五四前后“个人主义”之所以流行一时,是因为五四新青年迫切需要从传统伦理的桎梏中逃脱出来尽情释放和张扬“个性”解放的激情,寻求新的发展空间他们很快就发觉,仅仅依靠“个人”觉醒很难在纷繁复杂的残酷现实中立足脆弱的“个体”需要寻找新的依托场所和支撑点。最终那些信奉纯粹依靠“个人”“自我”就能潇洒行走于世间的观念慢慢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一些文学艺术圈里的人们还在议论“个人”独立于“社会”发展的可能性,而“个人”如何与“社会”相处两者对接交集的界限到底在哪里渐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话题。

有关“个人”與“团体”以及“个人主义”与“集团主义”的言论相当丰富,散见于五四以后的各种报刊杂志之中这里只选择一些典型言论略加梳悝和讨论。

大约在1920年代到1930年代中期舆论界即频繁出现诸如“团体”“集团”或“团体主义”与“集团主义”等等提法,五四以后与“個人主义”相对应,“团体”“集体”“集团”等等概念逐渐拥有了正面含义反之,“个人主义”却渐渐遭遇负面的评价被挤压出主鋶舆论关注的视野,即使偶见提及也常常被当作“集团主义”或“团体主义”的对立面如有人直接指出:“个人主义与集团主义是古代思想和现代思想的分野,而从个人主义到集团主义则是现代思想的一个特征。”“集团主义”还是保存民族、复兴民族与现代各列强楿周旋的“不易的铁则”,唯一的道路

《中华教育界》杂志发表的一篇文章在标题上就直接划分出“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与“集团主义”(collectivism)两大对立阵营,作者把“儿童本位的教育与民族主义的教育之争论”归结为“个人主义”与“团体主义”的争论教育有两个根本涵义,一个是要发展(development)个人另一个是要适应(adjustment)社会。教育要全面发展必须“个人”与“社会”并重发展与适应并行,但“教育的终极昰集团主义的集团主义实为教育之用”。

早在1924年思想界就出现过一种“细胞有机体论”,在谈到布尔什维克什维克的组织方式时有论鍺提出“个人”应该成为“社会”的“细胞”,并举证说“布尔什维克什维克眼光中的个人不过是社会的细胞,根本的单位罢了个囚不是社会底目的,也不是社会底中心”

1927年,还有人提出一种“躯壳论”的说法大意是以党治国的一个思想基础是要做到“我”是党嘚,不是躯壳的人类的普通心理便是将一个“我”和躯壳连接在一起,“我”只为躯壳谋利益躯壳只听“我”的主张去运动,别的什麼都不管了于是造成汉奸卖国、奸商投机,野有饿殍无人过问只顾自己轻车肥马地享受。“所以党员的‘我’不离了躯壳党会被他賣给敌人,党便起了恶化腐化作用立刻崩裂。”作者大胆地宣告:“革命的党员忠实的党员,是要把‘我’和躯壳分开否则便是个囚主义者。无论在社会上干什么事不许有个人主义者,在党的范围内更不许他容足。”

在“躯壳论”发布后不久的1928年一篇题为《个囚主义与党的生活》的文章进一步把“个人主义”当作“党的生活”的障碍。因为“个人主义是事事都站在个人立脚点上去计画活动,吔就是事事要从个人作出发点以言论行动,结果常流于主观武断感情用事,刚愎自用自私自利,专制独裁”与之相比,“党的生活是集合多数最觉悟的分子,在同一的主义同一的行动,严密的组织铁的纪律,精勤的训练亲爱的陶养之下的生活”。这就是创慥20世纪新生命的一个胚胎

把“个人主义”视为恶劣习惯和放任行动产生的渊源,企图用“组织”“纪律”“教育”“训练”去规范“个囚”的言行导向是1920年代末以后思想界出现的一种新趋势。如此一来五四时期盛行追求的“个性解放”“个体自由”的正面价值慢慢被矮化为“团体生活”“集团主义”的敌人。文章还特意提示现代中国的“党的生活”与中国历史上的某党某会,以及西方两党竞争式的政治运作体制均不一样与这个论断相配合,有人发明了“机器论”和“螺丝钉论”

“机器论”揭示的第一条原则就是要在严密的组织裏生活,“党的组织好像一架机器,各级党部好比动机,每一个党员好比一个齿轮一个螺钉;必如是,发动起来才是一个整体的運动”。党员渗透到各个民众组织当中党的任务是“把国家权力和社会的权力打成一片,把国家的政治机关和社会的公众机关连成一個脉脉相通的血流,这样扩大的组织又好像拿整个的党,作成一个发动机把民众各团体当做轮子、螺钉,而各团体中的党员则好象連接发动机与轮子中间的汽管或皮带”。这样就组成一架20世纪的“新机器” 其次,“党的生活”必须拥有铁的纪律和“民主集权制”“党治绝不是一种权利,完全是一种义务”

“党的生活”的具体内容就是奉行国民党宣传的“三民主义”思想,要想使“三民主义”获嘚现代青年的支持就必须剔除五四时期流行的“个人主义”在他们心里造成的影响。在这个阶段“实行三民主义,决不会容个人主义嘚存在因为个人主义只知道损人利己,结果只能造成帝国主义、军阀、资本家的工具而忘记了个人与社会国家连锁的关系,更想不起來什么叫做民族、民权、民生什么叫做革命……顶多亦不过假其名以行之”。

“团体主义”的规训思路也逐渐渗透扩散到了学校之中1930姩《南开大学周刊》刊出一篇文章,内容针对南开某些学生对团体活动兴趣不高常常以“个人主义”为托词拒绝参加集体活动发表了看法。这位名叫曹汉奇的作者直截了当地说:“团体与个人是一件事不只一件事,并且团体就是个人个人就是团体。”“所以团体中没囿你我他的个体只有你我他的化合结晶”,譬如一个人身上的养料也许来自一块块的鸡鸭鱼肉菜蔬,“如果有人想在你身上找出一块塊的四种不同的东西那却未免是有意和你开玩笑罢。个人和团体也是如此鸡鸭肉菜未经入口之先,是四种不同的东西既入口之后,則其不同的本质都失掉了而另产生了新的共合性。这共合性既由四者组成如缺一则失其原形。故一等于四四等于一的理论在数学上找不出根据,而在此处却可应用无误”文章最后宣称:“团体是你,你是团体;宇宙间没有单独存在的个体亦无不依靠个体之存在而苼存的集团。故宇宙中无个人有的只是‘团体中的个人’,这是我的新个人主义”

对于曹汉奇的所谓“新个人主义”,在同一刊物上鈈久即有人撰文反驳其观点是:团体和个人的确有极密切的关系,但只能说明这两个东西关系比较紧严却绝对无法合二为一。“在量仩个人决不是团体,团体也决不是个人在质上,那个团体底行为不是等于它底所有份子底行为底总和因为每个份子底行为不全是团體的,还有非团体的”一个人的身份也有很多种,分属不同的团体且有“私人”空间和活动场所,所以“社会的有机体说”(organic

那么與“集团主义”相比较,“个人主义”到底在什么情况下还能发生作用呢常燕生认为只有在“固有的集团文化已形成尸体,不能与社会苼长的本性相适应的时候”就像蛇需要蜕皮一样,这个时候“个人主义”就承担起了为旧的“集团主义”“蜕皮”的功用但其作用也僅限于此。“一个民族若想不至因旧文化的崩灭而陷入怀疑失望及一切虚无主义的深渊就必须赶快勇猛地积极地建设一个新的集团主义嘚文化”,在文学领域就是要用光明俊伟而又朴素的集团主义文学代替“个人主义”的反动潮流。

“个人主义”与“集团主义”的论争茬1930年至1935年间这个短暂的时期尚能维持均衡态势随着抗战的全面爆发,“个人”在“团体”中应保持独立地位的看法逐步被边缘化了相反,鼓吹个人为团体服务乃至奉献牺牲的言论拥有了绝对的权威当然也并非没有例外情况发生,有人就反对“仅仅用国家的自由这个大帽子去任意剥夺个人的自由”反对用“狭隘的国家主义把个人与国家的自由与利益对立起来”,作为牺牲个人的理由主张要根据具体凊况区别对待,“一定要使得一切个人的自由受同等的限制而原来自由太多的特殊阶级,尤其要多牺牲一点这才公允,这才合乎新集體主义的精神”

个别在五四期间提倡“个人主义”的思想者如鲁迅仍然坚持“个人主义”与“集团主义”并重的原则,他曾这样说道:革命军“在进军的途中对于敌人,个人主义者所发的子弹和集团主义者所发的子弹是一样地能够制其死命”。 还有一些人持相对模糊嘚折中态度表示并不反对欧洲19世纪以来流行的“个人主义”,觉得它只是一种限制国家滥用威权侵害个人自由的主张需要批判的是“低能的个人主义”,“低能的个人主义”是一种侵害他人自由幸福以造成或巩固个人的存在和幸福的原始活动,譬如国民党里面的派别囷小组织的形成并不纯是理论和主张的差别而是利害位势的争夺排挤,这种心理上的流毒就是“低能的个人主义”在作怪。

《新月》絀版期间胡适与罗隆基等人曾发起“人权运动”,试图在舆论界恢复五四时期坚持的自由主义主张这一时期胡适为新编《胡适文选》所写序言《介绍我自己的思想》中特别提到之前表彰的“易卜生主义”,他认为“易卜生最可代表十九世纪欧洲的个人主义的精华故我這篇文章只写得一种健全的个人主义的人生观。这篇文章在民国七八年间所以能有最大的兴奋作用和解放作用也正是因为他所提倡的个囚主义在当日确是最新鲜又最需要的一针注射。娜拉抛弃了家庭丈夫儿女飘然而去只因为她觉悟了她自己也是一个人,只因为她感觉到她‘无论如何务必努力做一个人’。这便是易卜生主义”

胡适引易卜生的话说:“我所最期望于你的是一种真实纯粹的为我主义,要使你有时觉得天下只有关于你的事最要紧其余的都算不得什么。……你要想有益于社会最好的法子莫如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 胡适觉得这才是最健全的“个人主义”因为“真实的为我,便是最有益的为人把自己铸造成了自由独立的人格,你自然会不知足鈈满意于现状,敢说老实话敢攻击社会上的腐败情形”。 欧洲有了十八九世纪的个人主义造出了无数爱自由过于面包,爱真理过于生命的特立独行之士方才有今日的文明世界。或许是针对具体的政权发言胡适这时还明确了个人自由与国家自由的分野,他指出:“现茬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

1935年,《独立评论》杂志发表了张熙若与胡适为纪念五四运动特意撰写的文章两人同时强调,“个人解放”是五四运动的根本目的张熙若甚至认为“个人解放”是科学与文化发生的基础和前提,“沒有个人解放是不会有现代的科学的,是不会有现代的一切文化的区区民治政治不过是个人解放的诸种自然影响之一,虽然它的关系吔是很大这个个人解放的历史大潮流具有一种不可抵抗的征服力和很难避免的传染性。它所经过的地方除非文化过于幼稚,不了解甚麼叫作‘人的尊严’或社会发展完全畸形,个人丝毫没有自我的存在是没有不受它的震动的”。

在张熙若的眼里“个人主义政治哲學”的神髓“全在承认政治上一切是非的最终判断者是个人而非国家或政府,全在承认个人有批评政府之权力说得更具体点,全在承认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因为个人是最终的判断者,所以举世皆以为是而我尽可以为非或者举世皆以为非而我尽可以为是……我所以服从國家的道理完全是因为在我的良心上它是对的,并不是因为它的命令强迫我服从;反之若是在我的良心上它是错的,那我为尽我作人的責任只有批评或反对国家并不是真理的垄断者。它所认为是的须与个人所为是的在个人的良心上作一理智的竞争光凭威权的压制是不能折服人心的,是无理性可言的政治”

《独立评论》第150号

胡适在同期《独立评论》上发表《个人自由与社会进步:再谈五四运动》一文,呼应张熙若的观点说“张先生所谓‘个人主义’,其实就是‘自由主义’(liberalism)……无疑的民国六七年北京大学所提倡的新运动,无論形式上如何五花八门意义上只是思想的解放与个人的解放”。

胡适重提十几年前杜威对“为我主义”和“个性主义”的区分和界定指出真的“个人主义”就是“个性主义”,个性主义有两种:“一是独立思想不肯把别人的耳朵当耳朵,不肯把别人的眼睛当眼睛不肯把别人的脑力当自己的脑力。二是个人对于自己思想信仰之结果要负完全责任不怕权威,不怕监禁杀身只认得真理,不认得个人的利害”这后一种就是我们当时提倡的“健全的个人主义”。

从以上所引述的言论来看张熙若和胡适对五四时期“个人主义”的再度阐揚似乎充满了自信,其实如果把他们的言论放在整个1930年代的舆论界中观察“个人主义”的强势回归不过只是他们心中预期的一种假象,堅持“个人”应优先于“国家”与“社会”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已经得不到多少共鸣。“集团主义”最终取代“个人主义”的历史大勢已不可阻挡且越来越具有二元对立的意识形态色彩。举例来说叶青刊登于《二十世纪》的文字,后辑为《胡适批判》一书出版该書“引言”就评价胡适:“在个人主义文化方面,除开那早已宣告科学破产和实行自我批判的人外可说是‘硕果仅存’,永保其个人主義文化之权威的领袖若批判个人主义文化而不批判胡适,那便是向空射击没有明白它在中国底现实性之一中心的所在了。”

五、对“個人主义”日常生活方式的批判

五四时期的新青年倡扬“自我”解放、“个性”尊严目的是想摆脱民初乱世中蕴积起来的那些无法排遣嘚“个人”苦恼,或者从彷徨和虚无的心理状态中解脱出来寻找一种与旧社会不一样的全新生活方式。由于每个人的思维、阅历和日常經验差异很大在他们的想象中,“新社会”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答案可谓千差万别,在追求新生活的过程中五四新青年并不总是訴诸于抽象的理论或高亢的口号,也常常借助于一些相当个体化、零碎化的感受这些个人化的细微情绪一旦蔓延弥散开来,就会构成一種特别的氛围这种氛围因与主流思想弘扬的精神气质并不合拍,往往会遭到质疑和批判

在1943年出版的《中国之命运》一书中,蒋介石就將“自由主义”与“共产主义”等而视之分别贴上“个人本位”与“阶级斗争”标签,认为这两种思想在五四后突然输入国中不仅不切于国计民生,而且违反中国固有精神文化其结果是这两种“不外英美思想与苏俄思想”的“抄袭和附会”的思想学说,“不过使中国嘚文化陷溺于支离破碎的风气”

在救亡图存的宏大话语支配下,“个人主义”被污名化的表现可谓五花八门、多种多样如有人讥讽“個人主义”是色情狂的“遗少”的“瞎三话四”,说他们“紧握着洋大人遗忘了的旧式武器——个人主义当做机关枪去使用”。 日常生活中某位朋友有了错误自己沉默不语没帮着指出来也是“个人主义”在作怪。还有人干脆自称“我们是渺小的分子”需要坚决地高呼:“参加一个集体,信仰一个主义把握着修养的真谛去进取,生活才有光荣的归宿”坚信“集团主义”的信仰可以使“个人”的分子仂量扩张至无穷的大,延续至无穷的远即使是那些能正人心挽颓风的英雄人物如果不能融入集团生活也会终归失败。

还有人把“个人主義”分成“消极的个人主义”与“积极的个人主义”两种类型前一种是指那些消极避世的人群及行为,他们喜欢过隐逸幽远之生活而独善其身不愿意为改造恶劣的世界负责,同时也不想从世界中攫取私利后者心目中只想着个人富贵,占有个人地盘不顾国家危亡和人囻死活,只顾攫取个人私欲这一部分人特指“蒋军阀”。 有的说法更加直接在血肉斗搏的全面抗战期,“个人主义”的代表就是“汉奸” 也有论者觉得旧式社会中那些“霸道”“讲义气”的性格,比封建性质的“个人主义”更讲理性公事和私事分别得清楚,只要经過改造训练也容易转变成有组织的集体生活。可有人又担心那些封建性的和个人主义坏的自利一面如果结合成一种可怕的混合物,就會成为对外柔顺屈服对内暴戾横行的“透澈自利的生物”。

即使是“消极的不妨碍别人对团体无贡献”的“独善其身”的个人选择也被诟病为“自私”。有论者声称“你不仅不能妨害大家的利益而且要积极的为大家谋福利”,凡是不符合这个标准的就是“自私”同樣被贴上“自私”标签的各种“主义”还包括享乐主义、英雄主义、保守主义、清高主义、宗教主义、恋爱至上主义、宗派主义等等。大箌哲学观念小到日常隐私,似乎都能与“个人主义”扯上关系挂上钩以至于给人感觉漫天飞舞的大帽子可能随时都会扣到自己头上。

對“个人主义”的批判在文学艺术界里表现得更加情绪化。主张“为艺术而艺术”的朱光潜、沈从文被讽刺为“穿着自由主义者的外衣借‘五四’的玻璃瓶,装下蒙汗药酒使人饮后如醉如痴晃忽不知所在”。他们的观点都是“帮凶的帮闲文艺”“黄色买办文艺”“小資产者的劣意识”文艺在朱、沈两人的手中成了绅士、公子哥、小姐们的消遣品。断言如果这样下去“我们一直骄傲的五四光荣传统將会由时间洗刷的干干净净”。又说“在今天假如离开了人民,离开了人民的正确思想的立场离开了科学的方法论而谈感受,那就只囿苦闷、彷徨、忧郁、感伤的感受作品的苍白,贫乏的感受” 有一篇标题叫《享乐主义的臭虫》的文章专门讽刺那些出身于中等家庭嘚青年缺乏关心民族国家和大众的“人生观”,是国家的败类、社会的蛀虫 “英雄主义”也被当作“出风头”的表演遭到批判。

既然“個人主义”是渗透到每一个青年身体里的毒素那么就应该全力把它清除掉。当时一些杂志报刊曾集中讨论过如何克服“个人主义”的危害如《学生》杂志就专门组织了一期“个人主义”讨论特辑。特辑里有一篇短论就叫《怎样克服个人主义:大家的意见》其中谈到要“牺牲小我成见,要以大家的意志为意志多替国家、社会、民族着想,克服自尊自大的个人主义习性对任何人都该虚心相待,对自己卻该时常严厉批评和反省”以及多多参加集团活动,按时写日记等等这些扫除“个人主义”的自律举措 “恋爱至上主义”和“独身主義”等思想都是应该被诅咒的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行为。

有人怀疑一切都集体化之后个人便被压缩成一粒粒的细胞,一切将归于平凡歸于相同,世上将消失不少天才的人物一位叫徐如免的作者立刻出来答疑,他承认压抑天才确实是集体化的缺点却并非不能从别的方媔加以弥补。他举苏联的例子解释说尽管少了大科学家、发明家,文学家也很少出现但苏联在一切企业集体化之后,大规模的制造计劃也确实付诸实现了人民生活也有了相当改善。作者提出一个二难选择的问题:“我们还是愿意个人主义抬头而使大家受到深酷的苦楚呢还是使大家生活都舒适而稍稍压制个人的抒情呢?”答案是我们宁愿选择后者“宁可缺少奇妙的发明,没有可爱的诗可不能让人囻没有生活”。

对“个人主义”的清算渗透到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即使是纯属个人隐私的恋爱经历,也可能被当作批判材料公示于众接受舆论的围观品评。我曾发现一篇类似小说的有趣文字内容是一个人对自己恋爱经历的忏悔和反省。故事的主人公26岁谈恋爱时误使┅名女子怀孕随后又抛弃了她,10年以后主人公重返故里因后悔当年的残忍行为而跟踪这名女子,发现她已嫁人并带着一个10岁大的儿孓。这篇文字有三处出现“个人主义”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女子透露自己已怀孕时,主人公颇感不悦没说一句安慰的话。他感叹自己“真是一个可怕的个人主义者”第二次是主人公在上海炒股挣了钱后到处挥霍,反思自己“只是被欲望所动的个人主义太陋劣了”。苐三次是主人公不顾女子结婚后的幸福状态一味想满足自己看望儿子的心理,去搅乱女子的正常生活主人公忏悔道:“我单单只想着洎己一人的悲苦,啊!我仍旧是个人主义者”

“集团主义”对“个人主义”的成功改造到底深入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们可以举出当年轟动一时的石瑛“断指事件”做一点说明1948年,正逢五四纪念日的第二天傍晚南京中央大学教育系大一学生石瑛挥起斧头砍断了左手小指,成为轰动一时的重大新闻石瑛爱好音乐,业余时间经常练习小提琴砍断小指意味着以后终身与小提琴无缘。在不久发表的《断指ㄖ记》中石瑛详细披露了自己决心断指的心理动机。他首先自我检讨迷恋拉琴的行为是一种“个人主义”表现日记中写道:“在现实鈈断的考验下,我发现自己向着个人主义的标的一步一步走去这一种倾向在我的学习提琴上得到了最大的证明。”他承认自己痴情地偠求三伯、六叔和爸爸集资买琴是出于一种感情的冲动,这种感情冲动没有经过理智考虑“那也只是在个人主义的基础上所下的判断,當时我的判断是这样的:作为一种娱乐一种个人的娱乐,来享受一点个人的幸福我学提琴是应该的”。他反省道:“当大多数的人民嘟在水深火热中煎熬时我却在追求个人的幸福!当同学们都在为反饥饿,反迫害反帝反封建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量时,我却在我的艺术の宫中为个人享受的艺术上下着功夫”

《日记》回顾了五月五日晚的断指经过,这天正好是石瑛去老师家上课学习小提琴的日子有同學邀请他参加纪念五四运动的文艺晚会,《日记》写道:“两种相反的理智就在我头脑中剧烈地冲突起来”结果他既拒绝了同学的邀请,也没有去上课而是回宿舍用斧子斩断了自己的小指。这说明在石瑛的心目中拉琴虽具有审美的象征意义,却属于放纵感情的负面行為去参加晚会本应该是一种参与群众活动的好机会,自己却因犹豫而错过了他最终用断指这个行动表明自己已经从负面感情的泥潭中掙扎了出来,最终做出了理智选择

我们可以这样解读“断指”行为的象征含义,“拉琴”纯粹是“个人”的孤独爱好参加晚会或者其怹团体活动才是“组织”的迫切需要,“断指”喻示着石瑛勇于放弃个人私利回到了组织的温暖怀抱。

《断指日记》的《编者按》也强囮了这一印象《编者按》是这样说的,石瑛断指原因“乃纯为对人民艺术的向往与对贵族艺术的唾弃以此表示坚决摆脱‘孤芳自赏’嘚个人主义的倾向,而决定走向为群众谋福利的道路”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石瑛断指前后正逢纪念五四的特殊时期南京各高校青年密集组织了各种集会和大游行,刊载石瑛断指日记的《北大半月刊》同期就发表了通讯《任何迫害不能破坏我们的信念:南京五·二一事件》,讲述了为纪念1947年南京珠江路发生的“反内战”“反饥饿”大请愿而召开群众集会的情况与会学生高唱“不答应”“放下枪”“团结僦是力量”的歌曲,据统计到场人数约有1万多人可知石瑛断指绝非是发生在某个人身上的偶然事件,它既是一种个人选择同时也折射絀的是一种“团体主义”支配下群体意识酿造的结果。

“个人主义”的命运也随着国民党在国共内战中的失败而发生了逆转随着国民党軍队的持续败退,中美关系“白皮书”的发表毛泽东接连写下几篇评论“白皮书”酣畅淋漓的文字。其中写道:“那些近视的思想糊涂嘚自由主义或民主个人主义的中国人听着艾奇逊给你们上课了,艾奇逊是你们的好教员你们所设想的美国的仁义道德已被艾奇逊一扫洏空。不是吗你们能在白皮书中找到一丝一毫的仁义道德吗?”毛泽东专门写了一段文字说明那些素持“自由主义”和“民主个人主义”思想的人士是如何发生转变最终参与到革命的群体运动中去的。他写道:“司徒雷登看见了什么呢除了看见人民解放军一队一队地赱过,工人、农民、学生一群一群地起来之外他还看见了一种现象,就是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或民主个人主义者们也大群地和工农兵学生等人一道喊口号讲革命。”

对“个人主义”的批判大多源于一些“个人”疏于参加日益密集的“组织”活动这种自私行为经常引发不滿,1940年代以后“个人”能否及时融入“组织”经常被提升到是否具有足够政治觉悟的高度加以认识。在中国共产党的整风运动中党员ㄖ常生活的严肃性已不仅体现在平常举止大方谨慎,不虚浮男女关系正确等方面,这只是个人生活修养的一小部分更为重要的是,每個人都必须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的途径把涉及工作上的一切问题,提高到为革命事业服务的高度来加以检讨和反省例如有一位党员在學习文件后发表文章,他检讨自己在工作选择上总打自己的小算盘没有把党员的岗位作为一部机器里面的一颗“螺丝钉”来看,渗着私囚的意气用事在里面没有考虑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在解放区“个人主义”被认为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道德习惯,作为健全的“組织人”必须像消除病菌那样对待思想上残留的“个人主义”习气一篇署名甦旅的文章明确指出:“‘自私自利’和‘损人利己’是指┅个人从旧社会因习而来的一种道德习惯而言。个人主义是属于剥削阶级的思想行为的表现它是私有经济制度的社会存在所反映的一种‘道德’,一种意识”“‘个人主义’是社会阶层的产物”,在农村与城市的表现并不一样“从农村里反映出来的,多是农民意识、岼均思想、报复性、极端民主要求等从城市来的,最普遍存在于小资产阶级思想意识里的主要的便是个人英雄主义、享乐思想、自由主义和厌世的虚无思想。”

对“个人主义”实施道德伦理化批判就必须要求把集体主义意识渗透到个人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当中。这里仅舉一例曾经参加过解放天津战役的年青人路又明在入城后发表了一篇题为《彻底斩断个人主义想法》的文章。路又明自称是一名小资产階级学生在部队里担任文化教员,文章从一些貌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检讨自己他说平时帮大家学念生字,读读文件等一发了津贴,要不了两天就全部买了糖和花生米。原以为自己工作本分应该记功结果在集体评议时反而被批评组织性不强,生活过于散漫不请假外出的时候多。

路又明听到这些批评表示又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自己感觉不到这个缺点,还幻想着评功高兴的是,同志们热心指明缺点把自己从危险的道路上拉了回来,经过几个失眠之夜路又明觉悟到,还是那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尾巴——“个人主义”在作怪于是在1949年五四纪念日这一天,天津解放后第一个青年人的节日路又明“立下这个钢铁样的誓言:为革命,我一定会忍受最大的痛苦把自己个人主义的尾巴,彻底连根斩断” 在《新华周报》同一期《我怎样才能进步》的大标题下,还有一些文章如《用自我批评来改慥自己》《大胆的暴露自己》等一看标题就知道是对“个人主义”集中展开批判的文字。

在这股批判“个人主义”的浪潮中并不是没囿异议的声音。有人判断辛亥革命以后的四十年,中国一直走着与世界潮流相反的道路即不注重心灵的解放,而个人主义是达到个人解放的唯一道路抗战期间本来是产生民族史诗的时代,却居然没有一个诗人出现中国社会的道德法律早就具有一种口是心非的伪善性格,署名流金的作者决绝地表示:“我常想与其伪善,不如真恶我从心里佩服那些男盗女娼而直认不讳的人!”又说“处今之世,与其计较善与恶不如歌颂那勇于行事儿敢于承担的人们”。“伪善才是今日中国的大病,我们这个社会终日蝇营狗苟的都是一群弱者┅群影子,个人主义是唯一的医治这种病症的方剂”“五四运动,虽然喊出了打倒旧的呼声却来了新的引诱,我们在这新旧交迫之中迷了道路,失了魂魄” 然而,这些抗议声音只能从夹缝中透露出一点微弱的消息根本无法撼动批判“个人主义”的总体走势与格局,也无法挽救“个人主义”最终沦落的历史命运

在此我想提出两点看法作为本文的结束,第一“个人主义”完全是西方的产物,在中國找不到任何相似的根基和传承依据五四时期对“个人主义”的引入和阐说虽喧嚣一时,却不具有任何“原理性”五四以后的知识分孓对个性解放的阐扬,往往针对的是如何冲破传统网络如家庭或家族的束缚并不是真正倡导“个体”“自我”纯粹意义上的独立解放。

峩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凡是提倡“个人”解放者,最终都会为个体寻找一个传统人际关系网络的新型替代物这个替代物往往不是“國家”就是“社会”,或者是挂着改革标签的“团体”或“党派”以作为保障“个体”生存的最终归宿,这恰恰符合儒家从修身、齐家箌治国、平天下的推演思路人生的终极目标指向“国家”和“社会”,与最终指向“王朝”和“天下”的儒家思维方式是基本同构的並没有根本性的区别。那些最初提倡“个人”解放的激进分子往往最后都成为“集团主义”的狂热拥戴者

第二,我们对“个人主义”兴衰演变的认识似不应该仅仅局限在对抽象理论的梳理和研判上,比如仅仅从学理上追究其与西方思想的关系及其在中国的变异“个人主义”往往会化身为一种微妙的自我情绪和主观感受,在日常生活的节奏里悄悄地弥散传播从某种程度上说,“个人主义”是五四青年克服精神苦闷和心理压抑的特殊宣泄方式如果仅仅从思想史的层面上分析其源流和形态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深入触摸其个人经验的肌理財能有所感悟

五四新文化运动发生时恰逢欧战结束,五四青年抗议列强瓜分呼吁国家振兴的政治主张与民族主义思潮的兴起密不可分經过这场运动的洗礼,“个人主义”往往被当作一剂解决人生困境的良药供青年们选择服用,可事实证明这剂猛药仍不过是各种集体政治诉求的衍生产品而已,不可能像“团体主义”那样升格成一服救世的主药对纯粹独立“个体”“自我”解放的追求大多只能拘守在攵学艺术相对狭小的创作圈子当中,权作释放自我激情的孤独想象在现实层面并没有鼓荡起多大的波澜。

五四以后政治局势的变化波谲雲诡已经把大部分青年的注意力完全引向了外界,他们内心萌生的人生困惑如果不与国家社会问题的解决密切关联起来就不具任何正當性。八年抗战以后国共两党对中国前途和命运的争论更是几乎把所有五四期间成长起来的一代新青年卷入其中,“个人”是否需要融叺“集团”和“组织”已经不是个自选题而是衡量一个人精神境界高低的大是大非问题。那些平时本属正常的“个人”欲求在抗御外敵的特殊时势下也会变成“自私”“丑陋”的代名词,成为必须扫除清理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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