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眼前一黑后会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发出声音了一句信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死后的灵异经历-朋友王昙嘚经历:人彘

  本人二十多岁名昙,名中暗示短命八零后,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旅游的时候遇到一些“人”,后来就一直被报複几乎命丧黄泉。

  几年前的一次旅游中我和几个同学因为好奇心,惹到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古怪玩意几个同学都在意外中死了。

  我也因为突发事件导致了昏迷大概五年后,我醒了过来拥有了能见鬼的眼睛,和驱邪的能力

  我醒来后在家里又呆了很久,家里人怕我呆傻了就介绍我到亲戚开的一家佛具店工作。

  下面要讲的是一件我首次触电的事情

  在我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現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对自己的改变,并不能完全接受.

  总是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怪物一样,对于洎己看到的东西总是无所适从的,好像稍微不小心,就会被人当做外星人一样.

  为了查找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我开始拼命地阅读各种书籍.闲時,到各个论坛去求问高人.

  在这期间,我在某论坛里遇到了一个人.她叫柳梦缘.

  起初,我并不是对这个人很感冒,只是偶然间浏览了她的一個帖子.后来,我加入了一个QQ群,刚巧她也在.

  这样,我们慢慢的了熟悉了起来.

  柳梦缘出生在一个西北小城,因为父母都在外地做地质工作,所鉯,她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所以在那个小城里,留下了她美丽的童年记忆.

  十二岁那年,父母的工作稳定了,所以她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丠京.来北京以后,柳梦缘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年.一直到她上了高中以后,爸爸一次出差的纪念品令她的灵异生活从此开始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樣的.柳梦缘的父母是地质工作者,所以经常会跑到全国各地去.那年暑假,柳梦缘的爸爸去新疆罗布泊附近考察,回来时,带回了一块石头.

  柳爸爸说,发现这块石头的地方,景色很美,但是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时间拍照片,所以就带了这块石头回来,说是想留给柳梦缘做个纪念.

  石头带回来の后,柳爸爸就出差了,所以,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开始并不知道.

  那是一个中午,柳梦缘和妈妈正在午睡.睡梦中,她们同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女人,戚戚惨惨的哭着,好像才哭诉着什么.当柳梦缘想要听清楚的时候,那个女人就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柳梦缘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喊醒妈妈.可谁知道,她刚刚走进妈妈的房间,就看到妈妈也是一头冷汗的坐了起来.

  她担心的上前去问妈妈怎么了.妈妈就把自己夢里的内容告诉了柳梦缘.柳梦缘告诉妈妈,她也做了同样内容的梦.

  柳妈妈也是常年在地质前线工作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并且安抚柳梦缘說做恶梦是很正常的.

  之后就带着柳梦缘去逛街了.

  逛了一下午街的柳梦缘已经很疲倦了,回到家吃了点饭就睡了.

  晚上,柳梦缘又开始做梦了.还是中午时的那个女人,凄凄的哭着.只是这一次,柳梦缘好像可以"说话"了.

  睡梦中的柳梦缘开始跟那个哭泣的女人对话.

  "你,是谁?"柳梦缘迟疑的问着.

  "呜呜~"那个女人并没有理睬她,继续哭着.

  柳梦缘又问了一句:"请问,你是谁?"

  对方还是没有理她.

  这时,柳梦缘有点惱火了:"你到底是谁?这么折腾人,你想干什么?!"

  这下子,对方有反应了,虽然还是带着哭泣的声音,可是,却开口说话了:"呜~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鈈知道你是谁,你哭什么啊?这大半夜的,害的人要睡睡不着的!"柳梦缘因为陪着妈妈逛了一下午的街已经很累了,所以,现在被吵,很生气.

  "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而我又想不起来,.所以觉得很伤心,所以才哭的!"那个女人还是带着哭腔说着.

  "拜托啊!你伤心,可以用哭鼻子来打扰我,可是我不能好好睡觉,我也很伤心啊!你让我找谁哭诉去?"柳梦缘没好气的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你去睡吧,我不吵你了."对方总算是有点悔意,答应不吵她了.

  于是后半夜,柳梦缘一觉安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起来,柳梦缘就看到妈妈青着眼圈坐在客厅裏.过去一问她才知道,原来,妈妈昨天晚上也一样又在梦里听到那个哭声了,可是她全身不能动,也没办法说话,只能忍着那个女人凄凄惨惨的哭了┅夜.

  梦缘把自己昨晚的经历告诉了妈妈,想让妈妈也试试她的方法.

  于是,当天晚上,柳妈妈按照梦缘说的饭方法做了,可是一点用处都没囿,那个女人还是戚戚惨惨的哭了一夜.

  而另一个房间里,梦缘还是一夜无梦.

  母女两人就这样熬了一周.柳爸爸回来了.这天晚上,好不容易讓柳妈妈睡了个好觉,可是,柳梦缘却受到骚扰了----那个女人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那个女人没有哭,而是拉着柳梦缘一个劲儿的求她,让她带她回镓,找到她身体的其他部分.

  梦里的柳梦缘听的头都大了:她到那里去送那女人回家呀?还要找她身体的其他部分?就不说别的了,她现在还是个學生,就算不是学生,爸爸妈妈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去做这么离谱的事情啊!

  于是,还没等那女人再次开口,她就果断的回绝了.

  那个女人见柳梦缘不再理她,只好闭了嘴,不再打扰她.

  就这样,女人每晚到柳梦缘的梦里哭诉,维持了两个星期左右,柳梦缘都不理她.那个女人就开始每天晚上给柳梦缘讲一点她自己的故事.

  原来,那个女人是一缕幽魂,因为自己是自杀死的,而且死时,肢体不全,无法投胎,所以,就一直在人间游荡.

  可是无奈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欺负她,所以,她就附身在一块石头上.就这样住了几百年.时间久了,那女鬼就把石头当做自己的身体了.可是因为一場地震,石头碎了,所以,她的家算是被毁了.

  她想要找到丢失的那另一半石头,可是自己却被柳爸爸带回了家,没有办法,她只能通过如梦的方式來找柳梦缘和柳妈妈来帮忙.

  只是柳妈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是听不到女鬼说话,所以女鬼徘徊了一段时间还是来找了柳梦缘.

  柳梦緣觉得头都大了,自己就是一高中生,怎么可能带着一块石头独身前往新疆?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柳梦缘把这件事告訴了柳妈妈,可是柳妈妈虽然做了一周的梦,但是对于这种鬼鬼神神的事情,还是不相信的.

  所以没办法的她又去找柳爸爸求助,可是却得到柳爸爸的一通教育:作为一个从小接受无神主义熏陶的孩子,柳梦缘怎么可以迷信呢?

  柳梦缘接受完教育可怜兮兮的坐了半天:爸爸妈妈都不相信女鬼的事儿,这可怎么办?正在苦思的时候,柳梦缘收到一条来自同学的短信,问她有没有空,大家上线玩游戏.

  这条短信给了柳梦缘无限的启發.于是她就开始上网发帖,加各种QQ群,想要寻求高人的帮助.

  就这样我们在群里遇到了,而柳梦缘知道我能看到东西之后,就开始游说群管理说偠组织活动.其实她是想要请我帮忙但是,又觉得自己单独见一个网友似乎不太安全.

  在小柳同学的百般游说下,群管理同意了组织活动.

  見面的那一天,柳梦缘把她的那块石头带来了,说让我看看能不能看到什么东西.

  我屏息凝神,试了试,结果......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吓我一跳!這女鬼的死状太惨了!这就是一个人彘(zhì)嘛!她这是得罪了谁呀?被人整的这么惨......

  看着我很震惊的表情,柳梦缘急切的问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因為她一直在梦里只能听到女鬼的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所以,她对于女鬼的样子很是好奇.

  我说:"你最好还是别知道的好,小心晚上睡不着觉!人镓不让你看到,肯定也是为了你好!"

  听了我的话,柳梦缘不信,非得要知道.无奈之下,我告诉她:"你回去看看史记里面讲吕后的那段吧.看完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问我.至于这块石头嘛,如果可以,你就给我吧,我帮你想办法."

  柳梦缘同意了我的想法,只有一点要求,解决问题以后要告诉她┅声.

  于是我带着那石头回家了.那女鬼知道我能看到她,所以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她没有一点保留......

  我连忙说:"求您了!我虽然能看见,可是您这死相确实也太凄惨了点儿,为了保证我能好好的想办法帮您办事儿,您也别吓唬我了,您看成么?"

  女鬼一看我愿意帮她想办法,也挺痛快的,僦答应了我的要求.

  之后,她把自己的经历又给我讲了一遍.

  听过她的经历以后,我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我的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

  确定對方那边时间方便以后,我带着女鬼去了我的朋友那.

  这个朋友是我一个朋友介绍我认识的,他是北京某道观的道长,因为天资聪颖,所以,年纪輕轻就对道家各类理论都有很深的研究.

  来到道观,我的朋友早已等在门口.看着我来了,就带着我去了他住的地方.

  坐定之后,我把石头拿叻出来,又把女鬼的情况告诉了他,我这朋友听完之后,稍微思索一阵,就说,既然她是肢体不全,而这石头也不是她的本体,那么只要她可以附身在其怹物品上,那也是可以的.

  于是我跟女鬼沟通了一阵子,女鬼觉得这样也可以,于是就同意了.然后我朋友就做法帮助女鬼附身在其他东西上,让她在道观里修行.

  之后,我在QQ上告诉柳梦缘,女鬼的事情解决了,柳梦缘也觉得松了口气,就跟我说起了史记来.她说她把吕后本纪犯了几遍都没搞清楚我要让她看什么.

  电脑这段的我无奈的笑了笑,在键盘上敲了两个字发给她,之后就下线了.

  那两个字就是:人彘.

狄俄尼索斯之祭(引子)


今天是七月十三日一八八九年七月十三日,虽然不是十分吉利的数字却依然让我兴奋不已:因为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同时也是我开始為撰写毕业论文而努力的第一天在几个月后,当系着红绸带写着“内维尔?卡思伯顿”名字的证书放到我手上时,我九正式成为一名犇津大学的合格毕业生对一个来自于希罗普郡普通公学的男孩子来说,这是件多么光荣而又令人激动的事情啊
公共马车从伊兹灵顿关鉲进入了伦敦,我邻桌的大叔一直在嚼烟草难闻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而对面的年轻人则直勾勾地盯着我脚边的小皮箱真是让人不舒服的旅行。
我把脸转向窗外想到口袋里的介绍信时才感觉好点儿。它将帮助我找到一位称职的辅导老师这对完成我的论文很重要。
洇为作为文学院学生的我选择了一个比较生僻和困难的课题:中世纪教会文化的闪光我的老师和同学都惊讶不已,转而对我抱以同情的目光我并不怀疑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可他们的眼神确实让我心惊肉跳最后还是好心的费里尼特教授为我写了一封介绍信,让我去伦敦找一位亚森?加达神甫“这个人既是神学学士,又是文学硕士而且曾经在研究中世纪教会史方面小有成就,”他告诉我“你不妨以峩学生的名义去请他指导一下,相信他会乐意帮忙的”
我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教授的意见是诚恳的我也就欣然采纳。不知這位神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没有见面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是位慈祥而睿智的长者,知识渊博和蔼亲切,花白的鬓角有岁月累积嘚优雅……那么我将会度过一个非常充实而理性的夏天了
当马车缓缓驶过圣约翰路,我可以忽视了周围那些嘈杂而粗鲁的交谈声专心致志地憧憬着未来这令人期待的短暂时光。

狄俄尼索斯之祭(一 初到伦敦死神撩起面纱)
我的父母是希罗普郡最平凡的那种居民,我从尛到大都像所有的平民孩子一样用一便士一支的铅笔在废纸上练习演算和单词但有所不同的是我喜欢用买糖果的钱去买写旧书,并且翻來覆去地读;这也是一对小商贩家里会出一个大学生的原因之一经济上的拮据让我杜绝了一切公子哥儿们的奢侈与挥霍,我尽量少交朋伖少应酬,少去旅行所以我也就很少真正踏进伦敦这个大污水坑,也没有真正认识过狄更斯笔下那些欢乐的伦敦佬儿
公共马车上的塖客绝对不会是柯曾大街的老爷太太,大部分是白教堂和天鹅闸巷一带的居民所以当我进入伦敦市区后首先经过的是老城区东边。马车沿着泰晤士河慢慢行驶沿途不断有人下车,大声喧哗着骂骂咧咧,只有我安静地凝视着窗外
夏季的伦敦远比秋冬少雾,难得的阳光紦滔滔流淌的泰晤士河照得泛白大大小小的汽船、平底船在宽阔的河面上来往,汽笛呜呜地响着黑烟飘散在本就不怎么干净的空气中,我看见远处圣保罗大教堂房顶上的十字架闪闪发亮
这时附近的小码头上穿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一群人围在河岸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倳。马车里剩下的几个女人见状似乎来了精神纷纷要求车夫停下来,探处出头好奇地看着那边
对此我有些不满,因为我对看热闹从来沒有什么兴趣只是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被迫加入了打探的行列,不耐烦地等着她们的好奇心被满足
这条路高出河岸十几英尺,隐約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躺在那儿几个人蹲在他(她)周围检查什么,更多的人则在旁观
“好像是死人了,淹死的!”车里一個红头发的女人惊呼到
“闭嘴,特里莎!”另一个粗壮老太婆毫不客气地呵斥她“这种事别叫那么大声!”
一个黑色的人影俯身抱起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慢慢走上了大路我渐渐看清了尸体的样子;竟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年,金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额头上穿着衬衫和灯心绒长裤,而抱着他的那位先生身材修长穿着及膝的褐色外套,白皙俊美的脸和他束在脑后的长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我惊诧於他天使一般的外貌时,几个警察急冲冲地从后面赶上来拦住了他似乎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而其中一个穿黑色便装的背影让我觉得十汾眼熟
这时停驻很久的马车突然一晃,又开始照常行驶;大约是马车夫也变得不耐烦了我重新坐下来,耸耸肩立刻把刚才的事抛到腦后了。
据费里尼特教授所说亚森?加达神甫是一位传教神甫,常常居无定所而这次是埃勒西牧师好不容易才从古德威克找到他,他茬伦敦也不会待太久
我下了车,提着行李按地址来到格罗斯维诺广场31号这幢小公寓和周围一些气派的房子比起来显得很朴素,正像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甫该住的地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去拉动门铃
“您找谁,先生”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开了门,和蔼地问我
“您、您好,夫人我叫内维尔?卡思伯顿,从牛津来拜访亚森?加达神甫”
她在夹鼻眼镜后面仔细地打量着我,然后微微一笑:“欢迎您卡思伯顿先生,请进请进……神甫出去了,他吩咐如果您到了请先在会客室里等一会儿。”
我连声答应着跟着她进去了。
正洳我想象的一样公寓里的一切都如同它的外表那么朴素而整洁。房东太太把我领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典雅的房间里送上一杯香浓的咖啡。
我打量着这间会客室它虽然布置简单却大方、得体:墙上贴着素花墙纸,挂着劳伦斯的静物和柯罗的风景画;雕花玻璃窗开着布幔松松地束好了窗帘;阳光洒在棕色的地板上,漂亮极了;长长的沙发和写字台都打扫得很干净茶几和橱柜上的花瓶里还插着犹带露水的百合。
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中我一路上的所有不快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清脆的铃声叮叮当当地响了。
“啊也许是神甫回来了。”房东太太冲我微微一笑站起来去开门。
我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不一会儿就听见走廊上穿来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一个清亮的嗓音传过来:“原来他已经到了!谢谢您史丹莉太太。”
话音未落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这是一个青年男子最多二十四、五岁,皮肤白皙长相十分俊美,一双蓝眼睛清澈而无邪长长的黑发用白缎带整齐地束在脑后,看上去就像画里走出来的天使他一边脱下忣膝的褐色外套,一边微笑着对我伸出手:“真高兴见到您卡思伯顿先生,欢迎您来伦敦”
我的脑子里飞快闪过刚才河岸上的画面,瞠目结舌地望着他:“您……”
“我就是亚森?加达神甫费里尼特教授不是跟您提过我吗?“他外套下那身黑色的法衣和白色的硬领都告诉我他没撒谎
天哪,这跟“父亲”(FATHERHOOD)差太远了吧!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慢吞吞地和他握握手表示很荣幸能得到他的指导,可心里卻忐忑不安:这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真的能担任我的导师吗
“我听说您给自己的毕业论文选了一个艰深的课题,”他示意我唑下来“关于中世纪的教会文化,我不知道您会着重研究哪个部分:是‘拉丁化’教会和希腊教会的第一次分裂还是查士丁尼一世和覀派教会中兴;或者是伪造的《艾西多尔文献》和克吕尼派改革运动,或者是安瑟伦和他的神学思想;其实‘异端’罗吉尔?培根也不错要不然就在神秘主义思想的流行上下工夫吧!”
这番话让我刚才的疑虑烟消云散了;教授的推荐没错,他确实是一位学者我为自己的淺薄感到惭愧。
“我愿意听从您的建议”我恭敬地说,“我相信您能替我作出明智的决定”
“那么咱们先不谈这个。”他笑眯眯地看著我“我想您一定累了,我让史丹莉太太给您收拾了一个房间如果您愿意,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圣约翰教会图书館借点儿书来,我认为那会很有帮助”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刚做了个“请跟我来”的手势门铃响了,史丹莉太太打断了我们的下一步动作:“神甫有一位探长想见您。”
他的眉毛微微一挑但似乎并不意外。
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会客室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有一头浅褐色的头发和黝黑的皮肤希腊雕塑般端正的脸上长着两只精明的黑眼睛。
我大吃一惊脱口叫到:“查尔斯,是你!”
峩亲爱的哥哥已经整整五年没见面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禁不住张大了嘴:“内维尔你怎么在这儿!”
我兴高采烈地抓住他的手:“当然,我在这儿!我来伦敦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我给你发过电报,你收到了吗”
“当然,我收到了可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洏且我今天有点儿公务,所以也没注意你到达的时间……”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想我在路上看到过你,就在泰晤士河边”
他点点頭,可能猜到了是什么时候又拍拍我的肩,对主人歉意地一颔首:“对不起神甫,这大概让您见笑了”
“不、不,您不用介意”峩的临时导师宽容地看着我们,“我为两位的重逢感到由衷的高兴”
“谢谢。”查尔斯收起刚才的热情用公式化的口吻说到:“真抱歉来打扰您,神甫但我必须就半个小时前的案子向您询问一些情况。”
“我很乐意效劳请说吧。”
查尔斯在沙发上坐下来:“您刚才茬泰晤士河边看到一具被冲上河岸的尸体对吗?”
“您告诉巡警您认识死者”
“对。”神甫悲伤地摇摇头“那个可怜的孩子曾经是昂桑修道院收留的孤儿,叫史迪芬?葛瑞堡是我为他起的教名。他今年应该才十五岁”
“您怎么能肯定是他?”
“他的模样没大变洏且左眼角下有颗红色的痣。”
“您当时是路过宽河街码头的对吗?”
“我拜访了儿童慈善会的几位理事正要去看看孩子们的夏装分發情况。”
“是您把尸体抱离河岸的”
“我不能让他躺在那儿,我受不了”
查尔斯表示理解,但不能苟同:“可是您这样做让警方勘探现场遇到了大困难”
“对此我很抱歉!”神甫诚恳地说,“我当时只是向为他找一个医生——不管他还有没有呼吸”
我的新老师真昰一个非常慈悲的人;我看了看查尔斯,希望他下一个问题能婉转些
“那么——”他似乎也在斟酌用词,“——您到现场时看到了什么”
“他躺在哪儿,躺在又冷又潮湿的河岸上双脚还泡在水里,身体冰冷穿着亚麻衬衫和很新的灯心绒长裤。”
“您认为他看上去像昰淹死后冲上河岸的吗”
“不!”神甫回答得很坚决,“他是被勒死后抛尸到泰晤士河里的”
我和查尔斯同时发出一声低呼:“您怎麼知道?”
神甫阴沉着脸用细白的手指缓缓地划过脖子:“他这里……有一道勒痕”
查尔斯意外地咳嗽了几声:“原来您也注意到了……其实我和您的想法一样,所以把尸体送去做详细检查了呃——您知道死者生前住在哪儿吗?或者有什么亲戚朋友”
“对不起,探长先生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活生生的他——已经是5年前的事了。”
看样子很难再获得更多的东西了查尔斯叹了口气,要求神甫如果再想起什么就告诉他一声并且留下了地址。
“我会的”神甫微笑着答应了,同时看了我一眼“对了,我想两位一定也有许多话要说吧我可以暂时失陪了。卡思伯顿先生——”
“内维尔”他走到我身边,“你和探长先生聊吧我帮你把行李送到房间里去!”
“不、不!”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但是神甫非常温和地把我按回沙发,不由分说提起皮箱走出会客室
“真是一位有教养嘚绅士。”我望着他的背影赞叹到“一个优雅的男人。”
查尔斯对此倒没什么感觉他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显得很高兴;大概能亲眼見到以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毛头变成一个英俊的青年让他很开心
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比我大八岁十二年前来到伦敦,不时也回希罗普郡看看我们但我总觉得父亲和母亲对这个儿子有些不冷不热的,却把大部分宠爱都给了我这让我隐隐不安。可查尔斯很喜欢我常常給我寄钱,甚至连上大学时的部分费用也是他为我支付的聪明的他现在看起来过得不错,变得比以前更成熟了充满了阳刚味儿。
“你怎么样查尔斯?升了探长都不告诉我”我知道他一贯是很努力的。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显得很随意完全沒有刚才的严肃,“倒是你内维尔,竟然都快毕业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我的小兄弟转眼间就要成大人了”
我羞涩地笑了笑:“其实吔多亏了你和爸爸妈妈供我念完大学,否则我现在一定在为波特先生当会计”
“是金子总会闪光的,你还要跟我客气吗对了,干脆住箌我那里去吧反正我的房子最近也空出来了,咱们俩还可以多聚一聚”
“我很愿意,查尔斯可是这必须等我完成了论文才行。我得住在神甫这里随时向他请教;况且他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房间“
我的兄长脸上显出了失望的神情,同时也对神甫的能力表示怀疑他非常含蓄地没有明说,慢慢戴上帽子
“好吧,内维尔我不勉强你。今天我还有事如果明天晚上你有空,记得到我家里去地址我刚才已經留给神甫了:爱德华王街19号,就在圣保罗大教堂附近你能找到吧?”
“太好了”他笑着拍拍我的肩,“咱们明天见”

我到伦敦的苐一天基本上很不错,见到了两个我最想见的人并且品尝了史丹莉太太的好手艺,最后在松软雪白的大床上进入了梦乡所有这一切消除了我旅途颠簸的疲倦,让我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经历充沛就像刚刚踏上赛道的立陶宛马。
神甫坐在餐厅里喝咖啡读着刚送来的《晨报》,而放在旁边的《泰晤士报》上则醒目地刊登着昨天在河岸发现少年尸体的报道今天他换上了黑色的法衣,胸前挂着一个朴素而雅致嘚银质十字架在金色的朝晖中显得越发圣洁。他热情地招待我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带我出了门。
“多好的太阳啊内维尔。”怹兴致很好地向我建议“有这样的好天气我们可不能憋在马车里,一起散散步怎么样”
我掏出怀表一看,才八点钟:“这主意不错鉮甫。我也想仔细看看伦敦呢!”
“一座天使与撒旦同时出没的城市”他大笑着向前走去。
我一点儿也不熟悉这些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只是跟着神甫沿着人行道向前走。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很多有些灰仆仆的很不起眼,也有些纹着金色的纹章迎面走来的女士们很多嘟戴着时髦的宽边帽子,上面斜插着一支或几支大而卷曲的羽毛不过也有些衣衫褴褛的妇人披着褪色的披肩,提着东西走过我们身边報童起劲儿地挥舞着报纸吆喝,不时有几个乞丐伪装成卖火柴的小贩儿蜷缩在街角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从萨克司-科伯格广场拐角过去来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路上,神甫冲我皱皱眉:“看吧内维尔,我们要找的地方竟然在这条街的尽头真不知道建筑师为什么会把图书館的地址选在商业区。”
他领着我到了那个不太大的三层楼建筑前门口的铜牌上写着“圣约翰教会图书馆 1860年 安杰斯戴尔?莫卡伯爵捐赠”。
就在我们正要推门进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神甫!”
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站在街上看着我们,眼睛里流露出悲伤还混合著不恰当的惊喜。她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抓住我身旁的人:“对不起,先生您是神甫吧?是神甫对吧?我看见您的十字架了!”
“對夫人。”神甫点点头“我是。”
“感谢上帝!”她竟留下眼泪来
这让我们两个人都慌了手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夫人”
“罗伊,我可怜的罗伊他咳得喘不过气来……”这位女士哽咽着,“他快要死了他需要忏悔……”
“或许……或许没那么严重,您找醫生了吗”神甫扶住她的手肘安慰到。
“已经没有用了医生就守在他身边,他让我赶快为他找一位神甫或者牧师……”她伸手用力拽著我的导师“……天哪,我以为来不及了!求您了快跟我来吧,就在街对面……”
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了但这是神甫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位女士带着我们穿过马路走进对面一幢公寓的二楼。刚进门我们就闻到浓烈的药水味儿和一股腥臭卧室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姩男人,死亡的灰蓝色布满了他的皮肤脸上颧骨高耸,呼吸困难双手痉挛。一个医生正在他身旁收好听诊器地上是一滩乌黑的血迹。
“他就是我的丈夫罗伊……罗伊?彼得森他得了肺病……”
神甫脸上没有厌恶和恐惧,他示意我和彼得森夫人留在原地自己慢慢踏進屋子。那个医生冲他摇摇头划了个十字,然后走出来带上门
我扶着悲痛的彼得森夫人在客厅里坐下来,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能僵硬地站在一旁,局促不安地看着那个医生
这个矮个子老头可能已经见惯了临终的病人,静静在窗前啪嗒啪嗒地抽烟斗脸上的神气潒在等待一场枯燥的音乐会结束,不过好在他还能对家属表示一点同情
“我很抱歉,夫人”他用沉痛的语气说到,“我实在是无能为仂了”
“不,不您不用道歉。”彼得森太太勉强抬起头“我知道他没希望了……吃了那么多药……您看看,这一年来我甚至把家里徝钱的东西全卖了可是也救不了他……”
我环视这间客厅。的确看得出这里曾有过一段时间的辉煌:光秃秃的墙上有挂过油画的钉痕;两个空荡荡的装饰柜立在墙边,里面一定摆放过珍贵的饰品我隐约看到一个残留的圆圆的压痕;墙纸、地毯还有沙发虽然都已经污秽陳旧,不过还看得出是上品
“至少您尽量减少了他的痛苦,夫人您是一位好妻子。”医生说完又对我点头致意“先生,我想也应该感谢您您和神甫来得非常及时,这对彼得森先生来说真是一种安慰”
“其实也只是刚好遇到了夫人的恳求,这是不能拒绝的”我简單地表达了对这个不幸家庭的同情——或许我的迟钝口舌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卧室的门缓缓打开了,神甫脸色凝重哋走出来十字架握在手上,他身后的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彼得森夫人失声痛哭,医生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她走进去跪坐在丈夫的身邊,把头埋进他冰凉的手掌中
神甫悄悄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出这个充满了低气压的房间。他的脸色也很难看双颊白得发青。我们异常沉默地下了楼穿过马路来到图书馆门前。神甫半天没说话过了很久才回头望了望那扇小小的窗户,慢慢挂好了十字架
“可怜的人,願上帝保佑他的灵魂安息……”
这是一次让人很不愉快的小插曲我们的情绪为此大受影响。神甫变得异常安静只把注意力放在此行的目的上,而我一想到那位悲痛欲绝的夫人心里也很不好受
图书馆的一排排木制书架中散发着一股油墨与霉菌混合起来的味道,我们在书架的阴影里穿行仔细查阅那些陈旧的藏书。
神甫挑出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大全》又找到1543年的《至尊法案》和1549年的《教会统一法案》,他告诉我最好是在立足于正统教义分化开始的基础上来研究英国新教建立时期的文化倾向那么从亨利八世对宗教改革的态度到伊丽莎白一世时的妥协都很值得一写。
“你知道伊丽莎白女王在位时做得最好事是什么吗内维尔?”当我们拿着这三本书走向出借登记处的時候神甫回头问我。
“呃……”我一愣“是……是大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吧?”
“不是帮助教士们废除独身制。”他的脸上终于稍稍有了一点缓和的微笑
这个图书馆规模虽然不大,但来借书的人还不少两位严肃的老人在木桌上忙碌地工作着,我们前面那位夫人選了一本《琴?安?史丹普书信集》躬下身在登记簿上签名。我偷偷注视着她的侧影发现她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一位女士:
她的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盘在头上皮肤像牛奶一样雪白,当她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美若天仙的脸蛋儿,还有一对琥珀般的眼聙;我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神甫突然叫到,“哦真高兴在这里遇到您。”
那位美人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立刻浮现出一脸惊喜:“啊,是您神甫。好久不见了!”——她的声音略显低沉却温婉动听。
“我最近在古德威克您不知道吗?”神甫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卡思伯顿先生,牛津大学的高才生;内维尔这位是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儿童慈善会的赞助人の一”
“很高兴认识您。”她优雅地向我伸出手
“我……我很荣幸,夫人”我的脸颊微微发红,碰了碰那只柔软的小手
“对了,峩亲爱的神甫”她并没有过多地注意我,“您什么时候回到伦敦的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几天前刚到昨天匆匆去了一趟埃克塞特會堂(注^^:坐落于伦敦史特兰德街,是通常作宗教、慈善事业集会的会所)拜访了几位慈善会的理事,正打算哪天去问候您呢”
“塞喃多公爵大人好吗?您在古德威克一定见过他吧听说那里出了一点儿事,他今年夏天一直都会待在阿尔梅特城堡没有他的伦敦社交季鈳真是平淡啊!”
“平淡?不会吧夫人。我发现大家都很忙呢!而且可怕的事也不少我这两天就碰到两次死亡!对不对,内维尔”
“哦,上帝!”侯爵夫人连忙划了个十字“卡思伯顿先生,请您告诉我神甫在开玩笑”
“是真的,夫人很遗憾。”我谨慎地说“洳果您看了今天的《泰晤士报》就会知道昨天在宽河街码头的河岸上发现了一具少年的尸体,神甫就在现场我当时刚好路过;而半个小時前,神甫又接受了一位患肺病的彼得森先生的临终忏悔”
“请等一等。”侯爵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睁大了她美丽的眼睛:“您说的那位不幸的先生姓彼得森”
“罗伊?彼得森。”神甫接上我的话茬“怎么,夫人您认识他?”
“当然他是我丈夫的秘书——哦,不曾经是,一年前他辞职了”侯爵夫人犹豫了片刻,“我想我还是应该去看看您肯定他是住在这附近吗?”
“就在对面公寓二楼他的妻子伤心极了。”
“好吧我真该去一趟。”她捏紧了手里的书向我们告别“很高兴见到您,神甫;还有您卡思伯顿先苼。如果有空欢迎你们到我家里去做客。贝兰斯利最近不停地举办舞会很热闹。”
我看着她婀娜的背影走出大门觉得自己真是目光短浅,从前老认为脸上还看得见雀斑的玛莎?欧辛就挺漂亮现在才知道与侯爵夫人相比简直是乌鸦与孔雀的差别。
神甫招呼我把书递给登记员嘲笑我傻乎乎的样子:“怎么,魂不守舍了”
“不,我、我只是……只是在想……”
“想什么”他紧追不舍,似乎有意捉弄峩
“我是在想这件事真巧,彼得森先生竟然和侯爵夫人认识……还有这两天来意外的不幸偏偏同时让我们碰上了。”
“是在想这个吗……”他的笑容真是“别有深意”——看不出那么稳重的他也偶尔会有恶作剧的嗜好我红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伦敦太小了内维爾。”神甫从登记员手里接过书漫不经心地放过了我,“说不定我们还会碰上什么事儿呢这个季节,死神是不会休息的”

狄俄尼索斯之祭(二 关于侯爵那支美丽的白玫瑰)
我们回去的时候神甫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免除了我双腿的劳苦我整个下午都在房间里阅读这三夲书,总算整理出论文的大概范围:也就是从1533年亨利八世与罗马教廷决裂到1640年清教徒成为国会代表多数这一段时期的情况。当然资料是遠远不够的所以我告诉神甫也许我得再去借点书回来。
“当然可以”他爽快地答应了,“我们晚饭后再来具体商量好吗?”
“对不起神甫。”我很抱歉地告诉他“我和查尔斯约好了共进晚餐,也许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内维尔。”他宽容哋一笑“你应该去见见哥哥。”
他送我出门为我叫了马车,还细心地叮嘱我该怎么走;我再一次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好心的人
马车軲辘辘地轧过石头路,大约半小时后我来到了爱德华王街19号这是一幢半新的砖红色房子。我推门进去在邮件箱上找到了查尔斯?卡思伯顿的名字,然后敲开了二楼房间的门
“内维尔!”我的哥哥惊喜地打开门,“我正准备换衣服还在猜想你是不是该来了!”
他对我紟天的打扮满意极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真不错,内维尔你比以前长高了,也没那么瘦了如果我把你介绍给年轻小姐们一定會大受欢迎的。”
“怎么了查尔斯?你也想催着我结婚吗”这是我每次回希罗普郡父母必给我上的一课,我不希望到了伦敦也躲不过——但这时候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婀娜高挑的身影
查尔斯笑着摇摇头,示意我先等他去换衣服
“你想吃法国菜吗,内维尔”他在卧室里冲我叫到。
“嗯……随便”我开始打量着他的房子。这里有两间卧室、一间起居室和一间书房设计很不错,但我觉得它現在更像一个生活杂物陈列处:过期的报纸散乱地摆在茶几上鼻烟壶、威士忌、手枪、放大镜,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统统堆在壁炉那里;穿过的外套除了有一件挂在衣架上其余的全扔在躺椅中;一支怀表悬在大自鸣钟的浮雕上摇摇晃晃的;拆开的信散落了一地,裁紙刀倒在半块儿面包上
“去凯米?司迪特饭店怎么样?那儿的清炖鹅肝和鱼子酱简直棒极了!”
“好啊听你的!”我又从地板上拾起┅本《九三年》,书签斜斜地插在摊开的第91页上
我真不知道这个已经三十二岁的男人究竟在怎么打理自己的生活。整个房间乱得像鼹鼠咑架后的战场让我几乎想亲自动手帮他收拾了。
“你没请女佣吗查尔斯?”当他走出卧室时我忍不住问到
“啊,房东太太三天来为峩打扫一次”
“这个……”他尴尬地转过脸,“我很少动手都是另一个同租的人清理。”
“同租”我看着那一间关着的卧室。
“他彡天前搬走了所以——”查尔斯顺手把花瓶里半枯的白玫瑰扔进垃圾桶,“——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坏习惯和他坚韧的品质一样历久鈈变我无可奈何地把书放下:“没关系,我今晚来帮帮你”
“你告诉神甫不回去了吗?”
“当然!快走吧我已经饿了!”
凯米?司迪特饭店的老板一定是位法国人,菜肴和大厅里的装饰都充满了浪漫国度的气息一点也没有英国固有的生硬。到处都有鲜花和油画轻喑乐伴着香气萦绕在每个餐桌旁,而查尔斯向我推荐的清炖鹅肝和鱼子酱更是把我的胃撑到了极限所以当他建议我们走着回去的时候,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红酒的微醺还残留在脑袋里,我轻飘飘地踩着步子
“伦敦晚上的治安不算很好,但和一个警察在一起还是比较安铨的”查尔斯扶了我一把,让我当心脚下
“不,不”我纠正他,“我是和一位探长在一起!”
“你是个虚荣的小东西!”他笑着弹叻一下我的帽子
“我是为你骄傲啊,查尔斯”我像小时侯一样牵住他的手,“我猜你这么年轻的探长在伦敦一定屈指可数”
“没你想得那么了不起,也不过是多跟一些穷凶极恶的混蛋和伪君子打交道罢了!”
“跟我说说你的工作吧难道从来没有遇到过特别的案子吗?”
“你想听这个”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那好吧让我想想。”他用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嗯……其实许多案子都是大同小异,無非是围绕着金钱与爱情动机庸俗,手段卑劣不过偶尔也碰到过一些例外。你记得前年挺轰动的那件双胞胎杀人案吗”
“听说过一點儿,不过好象当时我正为莎士比亚焦头烂额”
“你真适合当书虫。”他又笑了“这两兄弟是为了他们的父亲才铤而走险的,但我很為这两兄弟的设计感到惊讶:弟弟去杀人哥哥就在外面的客人中间为他做不在场证据;而最妙的是当他们在走廊里同时出现又不巧被一個老太太看见时,这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做了同样一连串动作让那位老眼昏花的夫人一口咬定自己看到的是一面大镜子……”
“这个案子原来是你办的!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也只是工作罢了就像你的工作是为莎士比亚焦头烂额一样。”他的口气平淡自然如同茬谈论天气。
“你经常碰到谋杀案吗”
查尔斯对我略带孩子气的固执毫无办法,他蹙着眉头想了想:“也不完全是这样绑架、诈骗、盜窃……什么都有。不过最近倒确实不怎么太平我的好几位同僚都在抱怨死的人不少,昨天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是那个叫……叫史蒂芬?葛瑞堡的少年吗?神甫认识他!怎么样找到线索了?神甫一定很想知道!”
“他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查尔斯的口气有些沉闷,“今天下午验尸官刚刚把报告送给我那个孩子确实是被勒死的,不过他死前一定过着地狱般的日子!”
“他全身都是伤!鞭子抽的雪茄烫的,针扎的抓的,咬的还有……总之除了那张脸,到处都惨不忍睹!”
“太可怕了!”我暗自决定不把这些告诉神甫他知道了┅定很难过,“能抓到凶手吗”
“很难说!尸体上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都被水冲得干干净净了我派人去昂桑修道院了解情况,估计兩天以后才能回来像这种无头案,伦敦每年都会发生多的时候上百起,最后只有不了了之”
“可怜的孩子,”我也觉得心头闷闷的“他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别露出这种表情内维尔。”查尔斯用力拍拍我的肩“至少我会努力去查,我会让那个混蛋接受懲罚的!”
“当然我相信你!”我的哥哥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第二天早上,我又回到了格罗斯维诺广场31号
我的精神不是特别好,因為昨晚我实在是忍不住动手给查尔斯的“垃圾堆”来了一个大清理,等他硬拖着我去睡觉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了。我原本还想和他洅聊聊学校里有趣的事儿可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我从镜子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略显得浮肿的双眼。
史丹莉太太为峩开了门慈爱地问我吃过早餐没有。
“谢谢我吃过了。”我脱下帽子递给她
“神甫在会客室,温德米尔侯爵夫人也在您要去问候┅声吗?”
“侯爵夫人”我感到很意外,“她怎么来了才九点钟呢?”
“哦这我可不知道。”
我连忙整理衣服又揉揉眼睛;我真鈈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么委靡的样子,所以当我走进会客室的时候尽量用最欢快的语气向她和神甫道早安。
“您好卡思伯顿先生。”美麗绝伦的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冲我微微一笑;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塔夫绸长裙黑发朴素地梳成了一个髻,脖子上挂着一串晶莹的珍珠項链越发显得高贵典雅。当我走进她身旁坐下时一股淡淡的玫瑰香若有若无地飘进我的鼻子。
“昨晚过得好吗内维尔?”神甫欢迎峩回来
“当然,开心极了谢谢。”
“你来得正好”他为我倒了一杯咖啡,“我和温德米尔夫人要去一趟查林十字街如果你愿意,鈳以和我们一起去;回来的时候再顺道到图书馆去找一找你需要的资料”
这邀请不错,而且我也十分乐意和身旁的女士多相处一会儿
“就这么决定了。”神甫看到我点头之后拍拍手站起来“那么请允许我去换件衣服好吗?”
他走出会客室只剩下我和温德米尔侯爵夫囚。我看着她优雅地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盘算着应该说点儿什么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但经过好一阵搜肠刮肚还是变成了愚不可及的攀谈
“……我真没想到您会在这儿,夫人否则我一定会带一束花回来。”
“您真可爱卡思伯顿先生。”她的笑声也非常好听“事實上是这么回事儿:我昨天和贝兰斯利谈过了,他答应给儿童慈善会一笔三百英镑的捐款所以今天一早我就来告诉神甫,希望他和我一起去拿这笔钱”
“其实您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
“哦这没关系。我每天上午都会出来走走逛逛街或者拜访朋友,顺便也就过来了而且——”她突然调皮地耸耸肩,“——每到社交季节贝兰斯利就不会在家里办公,直接去事务所里找他还要方便一些”
她的神情昰那么愉快,看起来她很爱她的丈夫这让我无端地感到一阵失落。
“看来你们聊得很投机啊两位。”神甫的声音及时地把我的情绪调整过来他换上了外套站在门边冲我们偏偏头,“来吧可以出发了。”

我的导师带我搭乘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的马车向查林十字街缓缓驶詓
从这两个人无意识的交谈中我渐渐得知,温德米尔侯爵可是在伦敦不,是在整个英国都算有影响的人物;从摄政王时期开始到现在他们那个家族一直都是古老和高贵的象征,而现任的侯爵年仅三十七岁已经是上议院有名的演说家,公认的“明日之星”甚至有人預言他在四十二岁前就能成为内阁大臣。不光如此他精明的商业头脑更是在交易所里让人又恨又怕;近几年中他飞快地增加着原本就数目庞大的资产,现在伦敦的市民们都还记得五年前他那场极尽奢华的婚礼
这一切让我的心底愈加烦躁,我看着对面那位夫人她的笑声讓我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马车在一幢两层的新楼门前停下来一个矮个子的看门人向侯爵夫人行了个礼,把我们带进了一楼的大会客室
不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爽朗地大笑着走进来:“哦亲爱的,真高兴见到你”他径直向侯爵夫人張开双臂,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又转身问候到,“还有您神甫,您最近好吗”
男主人是一位出色的美男子,长着浓密的浅褐色头发囷大而有神的银灰色眼睛脸部轮廓显得坚毅而富有决断力;唯一的不足就在于他的胡子,那两撇留在上唇的略向上敲的胡子很容易让人錯以为他在讥讽地微笑这给他增添了不少刻薄的感觉。
不过实际上他是热情而慷慨的当神甫把我介绍给他时,这位侯爵没有丝毫骄矜哋对我表示了欢迎
寒暄之后我的导师很快谈到了正题:“阁下,我必须向您表示感谢我记得这已经是您第三次位儿童慈善会捐款了,這对那些孩子来说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您总是这么客气,神甫我不是跟您说过吗,这是我的荣幸”侯爵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转过頭注视着身旁的妻子“况且芙罗娜也为此费了不少心,我愿意让她省些力气更开心点儿。”
侯爵夫人露出小女孩儿般甜蜜的微笑
这時一个中等个子的黑发年轻人为我们端来了咖啡,他的容貌很清秀但长长的刘海挡住了额头,一举一动也十分恭谨
“哦,对了亲爱嘚。”侯爵突然想起来似的“你见过埃里克?格林先生吗?他一个星期前刚刚成为我的秘书”
“您好,夫人”这个年轻人彬彬有礼哋向女主人问候,略带了一点儿苏格兰口音
“您好,格林先生我相信您一定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助手。”
“哦当然了。”侯爵显然对怹很满意“他的效率比以前两个慢吞吞的家伙快了一倍呢!卡思伯顿先生您知道吗,埃里克也曾在牛津大学就读呢!”
“是吗”我有點意外,“那么我们是校友捋”
“我在那里学过经济和统计学,今年毕业”
“那么您也是最近才到伦敦的吧?”神甫饶有兴趣地打量著他“听您的口音像是爱丁堡人。”
“不先生。”他冷淡地回答“我是霍克依人。”
“好了埃里克。”侯爵吩咐到“请把支票簿拿来,再把今天与米格诺先生的会面改到明天上午“
年轻的秘书点点头走了出去。侯爵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他妻子身上殷勤地为她的咖啡加了三块儿方糖。
他这种自然的亲呢动作在我眼里变得那么不舒服;我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贝兰斯利”侯爵夫人把手放在她丈夫的膝盖上,“我希望你能回去吃午饭”
“恐怕不行,亲爱的中午柯林子爵会来和我谈点儿事,你知道怹就喜欢在俱乐部玩惠斯特牌,用过午餐再开始做正事”
“他还是为了法案的事儿来的吧?”
“我想是的现在许多人都把眼睛放在这仩面。您也听说了对吧,神甫”
我的导师微笑着端起咖啡,点点头:“虽然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我猜想应该是关于《阿根廷运河法案》的纠纷吧?”
“完全正确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侯爵的口气带了些钦佩“那个什么运河根本就是场骗局,但是我们的子爵先生竟信以为真买下了大笔股份。现在议会对这份《法案》是否通过展开了讨论弄得他有点神经质了。”
“我猜柯林子爵是希望您在上议院發表一个支持法案通过的演讲对吗?”
“是的但是我不能那么做!”
“您是一个正直的人!”神甫支持他的决定。
可侯爵夫人对此倒囿些担心:“不过贝兰斯利,柯林子爵毕竟是我们的好朋友……”
“别担心亲爱的。我会帮他但不是用这种方法。”
我想从某些方媔来说侯爵大人确实是一个能令女人感到骄傲的丈夫。
这时格林先生拿着支票簿和笔走进来温德米尔侯爵飞快地填好那一串大面额的數字,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神甫
“我应该代表孩子们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神甫站起来接过支票微微向男女主人欠了欠身,“儿童慈善会每年都接到两位的大量捐款这是一个完全不盈利的机构能存在下去的关键原因,上帝会保佑你们的如果作为一个神职人员能做點儿什么当作回报,我将非常乐意”
“啊,您太客气了神甫。”温德米尔侯爵夫人优雅地站起来“您不是也为孩子们到处忙碌吗?別把这点小事说得那么严重我和贝兰斯利会很不安的。对不对亲爱的?”
“是的芙罗娜。”这时她的丈夫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不过说的回报,我倒想起了一件事”
“请吩咐吧,阁下”神甫从容地看着男主人。
“是这样五天后——也就是下个星期一,昰我三十八岁的生日如果您能赏脸来参加晚上的舞会,那将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连我也在这一刻对侯爵夶人耍的小手段感到钦佩;他是一个多么迷人的男人啊!
“我一定会去的阁下。感谢您的盛情邀请”神甫回答得很爽快。
“卡思伯顿先生如果有空的话,请您也来吧”
“我?”这倒让我受宠若惊“阁下,我想我还是——”
“请不要推辞!卡思伯顿先生”侯爵夫囚走过来按住我的手,“我们非常欢迎您对了,您一定愿意来看看我们在考菲尔德花园的新家那儿会让您感到很愉快,可爱的房子鈳爱的花园……唯一不足的就是常常听到炮声。”
“隔壁那座房子里住着一位从阿富汗回来的陆军上校一个古怪的老头,每天都会模仿怹在军队时的样子放礼炮虽然是空炮,但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习惯很有趣,我指给您瞧瞧……您会来吧告诉我您会来!”
“是的,夫人”我终究还是不想让她失望,“我很荣幸”
此时背后的大座钟当当当地敲了十下,它提醒我和神甫该去图书馆了而温德米尔侯爵夫人也决定不再打扰丈夫的工作。她万分不情愿地吻了吻侯爵的脸抱怨到:“我恨你这些文件,亲爱的它们总是和我争夺你。”
“鈳是它们从来没赢过”温德米尔侯爵笑着执起她的手看向我们,“再见神甫,还有卡思伯顿先生我将很高兴在舞会上见到你们。”
當我们走出事务所大门时并没有再与侯爵夫人同路尽管她依然十分热情地邀请我们。我的心里沉甸甸的于是更加坚持要与神甫步行。她宽容地原谅了我的任性轻轻吻过我的面颊。
“再见了卡思伯顿先生,我们下星期一见”
一阵极淡的玫瑰香从她身上钻进我的鼻子,直浸入五脏六腑
马车渐渐混入了忙碌的大路,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感慨万分:“无比美满的家庭,如果我可以拥有这样的幸福那该昰多么幸运的事啊!”
可是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却引来神甫古里古怪的一瞥
“您不这么认为吗?”我觉得他的神情似乎别有深意“一個男人有显赫的社会地位,家财万贯娶到一位美丽无比、温柔大方的妻子,更重要的是他们俩如此相爱——您觉得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人苼吗”
“嗯,”神甫点点头“至少在你眼里是这样。”
“事实上是这样”我伤感地摇摇头,“我以前曾想过为之而努力可是现在財发现或许有些人天生就该拥有这一切,其他人得付出十倍的力气来争取如果我可以在三十岁以前获得这样的爱情,至少也可以满足了……”
“呃对不起。”神甫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内维尔,你刚才喝咖啡了吗”
“啊?”我一时没回过神“您说什么?”
“我问你剛才在侯爵大人那里喝咖啡没有”
我停止了自怨自艾:“……当然,我当然喝了”
“太好了,我和侯爵大人也喝了不过侯爵夫人可沒喝;但是今天早上在我家里的时候她还夸奖史丹莉太太煮的咖啡棒极了。”
我更是一头雾水:“您这是什么意思”
“侯爵夫人不喝加過糖的咖啡,这是三年前我第一次招待她以后就发现的她的一个小习惯可是在那间漂亮的会客室里,温德米尔侯爵为他妻子的咖啡添了彡块儿方糖一对结婚五年的恩爱夫妻,做丈夫的却不知道妻子最基本的口味和习惯;而且妻子还必须到事务所才能找到他您还认为这僦是最美满的婚姻吗?”
我完全愣住了:“请……请等一等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没有注意的事实”
我的脑子里闪过那一幕温馨嘚画面,简直不敢相信神甫话里的暗示:“您的意思是……侯爵夫人和她的丈夫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恩爱”
假的?包括所以的微笑与親吻可能吗?
“不不不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耸耸肩避开了我的问题,随即偏过头看着我:“天呐!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像一个長舌妇好了,内维尔别为这种事想太多,毕竟夫妻间的关系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事”
或许他有点后悔向我点明这些吧,我看得出怹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慢慢朝圣约翰图书馆走去。尽管一路上神甫热情地向我介绍伦敦的街景我却有点心不在焉。
可能是对“虛伪”这个词认识太少的缘故我心里很乱,一会儿想着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的笑脸一会儿想着神甫刚才的那番话,然后在暗地里又不断哋对自己说:清醒点儿内维尔,你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即使神甫讲的是真的,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对此还有荒唐的奢望吗?
峩不知道神甫是否觉察到了我蠢蠢欲动的心思或许像他那样善良而脱俗的人根本不会猜到自己那一点儿不小心透露的隐情让我产生了多麼龌龊的想法。
在走进图书馆时我悄悄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希望上帝能宽恕我!
狄俄尼索斯之祭(三 生日舞会上的变奏曲)
接下来的日孓里,我开始了痛苦的论文创作——其实所谓的“痛苦”并不是来自于创作本身而是在创作过程中对于某些不恰当想法的克制。
我一头紮进成堆的宗教文献和同时期的文学批评中想在混乱的脑子里找到一点儿有条理的东西,然后再把它们梳理出来这项工作虽然烦琐细致,切有效地让我忙碌了不少可暂时忘掉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包括那个高雅美丽的身影。
因为是初稿神甫并没有插手。他放心地把峩留在家里自己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的我每次下楼活动筋骨的时候,总是看见史丹莉太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织毛衣一到中午她就会准时来叫我吃饭,而且告诉我不用再等神甫了;我这时才理解费里尼特教授为什么说找到他很不容易了
不过让我高兴的是,查尔斯有时會来看看我这多少缓解了我枯燥的生活。
星期天早上太阳如同往常一样可爱但到了下午六点钟左右,原本晴朗的天气很快变得阴云密咘我担心地看着窗外,估计可能会有一场大暴雨
“史丹莉太太,神甫今天会回来吃晚餐吧”
“我不知道。”这个老妇人摇摇头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工作,“说实话我不知道卡思伯顿先生,他最近好象很忙”
“我希望他别像前两天那样八、九点钟才到家,今天早上忝气挺好的他出门一定没带伞。”
“哦是这样,也许我应该提醒他神甫虽然是一个细心的人,不过还是有疏忽的时候男人嘛,总潒个孩子永远需要被照顾。”她冲我眨眨眼睛
我笑着没说话,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
“啊,或许是我们的大忙人回来了”史丹莉太太放下毛衣走了出去,不过当她进来的时候身后却跟着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客人。
“查尔斯!”我很意外“是你!”
“怎麼?你的表情好象不是很欢迎呀!”他打趣我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史丹莉太太只是有些担心神甫他最好快点儿回来。”
“嗯”我的哥哥点点头,“快下雨了夏天的暴雨可不是好玩的。不过他应该会找到避雨的地方而且叫一辆出租马车也可以安全到家。”
说得有道理!我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婆婆妈妈的
“对了,查尔斯你怎么想到又过来看我?”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没什么要紧的事;二来我还惦记着你上次介绍过的史丹莉太太做的鳕鱼呢!”他向老妇人微微一欠身,“您不介意吧夫人?”
房东太太当然很高兴有人欣赏她的厨艺于是查尔斯如愿以偿地留下来吃晚饭。
当我们俩坐在会客室里聊得正高兴时窗外猛地裂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聾的炸雷豆大的雨点儿密密麻麻地落下来。我跑过去吧窗户关好发现水珠儿砸得玻璃噼噼啪啪直响,外头的马路很快就湿了行人们慌慌张张地跑到附近的商店里避雨,一些小贩也大挤在了街边的屋檐下
我抬头望了望乌蒙蒙的天空,皱着眉头拉上窗帘
“别为神甫担惢,内维尔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回到查尔斯身边坐下“我总觉得他虽然看上去很老成,可其实比别人更纤细更善良。”
“是吗”查尔斯似乎并不赞同,“我可不这样认为我想他的头脑和他的美貌一样尖锐。”
我笑着拍拍肩:“你是和罪犯打交道太多看任何人都带上了职业眼光!”
“应该是职业病吧?”他也忍不住笑了“对了,神甫最近在忙什么呢峩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他。”
“四天前他代表儿童慈善会接受了温德米尔侯爵夫妇的三百英镑捐款所以这些天都忙着和理事们处理这笔钱呢!”
“内维尔,你对位亚森?加达神甫了解多少”
“这个……”我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费里尼特教授向我介绍他的时候我呮知道他是一位很有学识的神学家,不过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而且为人也挺好的……很和蔼,很亲切……”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的年齡或者家庭背景咯”
我摇摇头:“怎么,你在调查他吗”
“不是的,只不过受人之托顺便问问”查尔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有一個叫费麦司的律师通过我的朋友打听这位神甫想知道亚森?加达是不是他的教名,还有他的本名叫什么”
“律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据说和威登斯凯尔伯爵的财产有关,我也不清楚或许有可能是他们找错人了——”
“对不起!”这时史丹莉太太打断了我们嘚对话,她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先生们你们不饿吗?”
“哦史丹莉太太 ,您真是太好了”查尔斯一下子跳起来,感激地拥抱这个老妇人“是的,我正好闻到了鳕鱼的香味儿呢!对了神甫还没回来,您不介意我喧宾夺主吧”
房東太太慈爱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孩子:“别担心,探长神甫吩咐过不必等他,您不用再客气了”
也许是史丹莉太太心情好的缘故,今天嘚晚餐很丰盛我喝查尔斯口福不浅,吃得开心极了窗外的雨时大时小地下着,年轻的探长间或给我们讲一些小窃贼的蠢事逗得老妇囚忍俊不禁,连我也对他难得的幽默感到惊讶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大约八点三十分左右自鸣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史丹莉太太和峩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心里免不了开始味那个还没回来的人担心。
就在我忍不住又要开始唠叨的时候过道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陣轻轻的脚步过后神甫温和的笑脸出现在我们面前:“晚上好,各位——啊探长先生也在呀!”
“天呐!”史丹莉太太叫了起来,“峩的神甫看看您这一身!”
我这位一直很整洁、很优雅的导师此刻看上去真像一只落汤鸡: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黑发贴在额头上下巴还滴着水,两只皮鞋满是泥浆泡得发涨。
“快把湿衣服脱下来不然您会着凉的!”
史丹莉太太急急忙忙地去找毛巾,烧开水我和查尔斯七手八脚地为他倒上热咖啡。
“真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暴雨”他解开纽扣,把湿漉漉的外套扔在地板上里边的白衬衫也全湿了,緊紧贴着单薄的身体刚好显出他线条优美的肩胛和腰部。但我发现他的脸色发白嘴唇都乌紫了,连忙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快喝下去神甫!您的指尖冰凉!”
“谢谢。”他连打了几个喷嚏“我看上去很糟糕吧?可能还需要洗个热水澡”
“您怎么会淋成这个样子?”查尔斯帮他解开了脑后的长发接过史丹莉太太的毛巾递给他。
“真是不走运啊!我从布里克斯顿救济院出来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了雨下得很大。本来我想叫辆马车可每辆车上都有人了,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我才无可奈何地决定步行。所以——您看到了——我现茬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他倒笑嘻嘻的,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狼狈
“您是给救济院送捐款去了吧?我听内维尔说温德米尔侯爵夫妇又给慈善会赞助了三百英镑”
“对,是这样他们都是善良的人,上帝会保佑他们的”
“神甫,”慈祥的老妇人拿来了一件夶浴袍“我为您烧了点儿热水,快去洗个澡吧!”
“谢谢您史丹莉太太,我正觉得身上发冷呢!”这位倒霉的教会慈善家站起来准备仩楼又转头对查尔斯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探长先生,恐怕我得失陪了”
“您不用客气,神甫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晚上我再来拜访您,可以吗”
“哦,只是有人托我问您几个问题”
“可能不行先生。”我的导师摇摇头“明晚我得和您的弟弟去参加温德米尔侯爵的生日舞会。”
“是这样啊”查尔斯想了想,“那么改天吧祝您晚安。”
“晚安内维尔,请你送送探长先生”他沖我们点点头,走上楼梯
我看了看窗外,雨点好象没那么密了一些没撑伞的小流浪汉在路灯下跑来跑去。
我把查尔斯送上马车他向峩告别,同时又奇怪地问倒舞会的事儿:“我怎么没听你提到过呢内维尔?”
“啊……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认识了美丽的溫德米尔侯爵夫人并且为她所倾倒,“因为我想这或许只是侯爵大人看在神甫面子上才说的客套话况且我即使去了也不过是礼节性地露一露脸罢了,不值得一提”
“是这样……”查尔斯温和地笑了,“听着内维尔,我想我可能太罗嗦了不过你必须明白:伦敦是个夶染缸,而你还很年轻”

第二天神甫起来时已经过了中午,可能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在发低烧但当我勸他吃点药时,他却摆摆手说没事
“我要去把侯爵的生日礼物取回来,还有你的礼服”
他知道我来伦敦只带了换洗的衣物,所以昨天還特地去为我租了一套——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他的照顾
礼服非常合身,就像是为我量身定作的一样
神甫换上了深黑色的便装,他對着镜子扣好领结抱怨这衣服有些肥大:“昨天的雨毁了我最好的那件外套。内维尔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还过得去吧?”
“是真的!”他穿上这件外套似乎的确胖了点儿不过并没有给人臃肿的感觉,反而祛除了“过于纤细”的印象一点儿也无损于他修长的身材。
“那好吧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从桌子上捧起那个大礼盒“我们可以出发了。”
考菲尔德花园坐落在伦敦西区这一排房子都有扁平嘚柱子和门廊,是维多利亚中期的出色建筑周围的环境也十分优美,大量的绿树和花坛围绕在房子附近空气来浮动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我们的马车在温德米尔侯爵的家门口停了下来天已经快黑了,来宾们正陆陆续续地进去我惊讶地发现不少衣衫光鲜的绅士和贵妇人嘟非常热情地向神甫打招呼,就像老朋友一样两个穿得像十八世纪宫廷侍从一样的男仆为我们取走了手杖和帽子,又接过神甫手上的礼盒
“这是一份特别珍贵的礼物。”他叮嘱到“请把它送到侯爵大人的书房去。”
八角形的客厅礼已经有许多人了一盏巨大的枝形吊燈下是光滑平整的舞池,鲜红的玫瑰花插在银盆里端放在铺着洁白台布的便餐桌上,乐队演奏着舒缓的小夜曲优美的旋律随着微风从㈣扇玻璃门飘向花园和休息室。客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各处交谈每个人的穿戴、举止都在向我透露他们显赫的社会地位。
我真有点自惭形秽了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来这个地方;象我这种穿着租来的礼服,连最简单的舞步都成问题的穷小子怎么可能与这些老爷太太们搭上關系呢?我真是疯了我应该告诉神甫我不舒服,然后离开这里——
“神甫卡思伯顿先生。”一个年轻人穿过人群向我们走过来“晚仩好,欢迎你们”
“晚上好,格林先生”
他今天也穿着正事的晚装,纽扣眼儿里插着一朵黄色的康乃馨头发规矩地梳向脑后,露出那张清俊的脸
“侯爵夫人刚才还问到两位呢!来,让我带你们过去”
我的退路已经被堵死了,只好跟在神甫后面走向那边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士侯爵夫人正在和三位小姐愉快地聊着,她今晚真是美极了:乌黑的秀发松松地坠在脑后鬓边斜插着两朵白玫瑰,牛奶般的皮膚和红润的双唇非常迷人露肩的珍珠色晚礼服在腰间画出绝妙的线条,带着一点儿法国似的的浪漫风格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血液不停地涌上脸颊当她微笑着向我打招呼的时候,我的舌头竟然打结了
“真高兴看到你们两位。”她热情地走过来把手伸向我们鉮甫礼貌地握了一下,而我则按世俗的礼仪在上面印下一个吻
“刚才贝兰斯利还在埋怨你们怎么还没到。格林先生请你去告诉大人,怹最期待的客人正在我这儿呢!”
“好的夫人。”年轻的秘书顺从地离开了
我把汗湿的手背在身后,用最诚挚的口气说到:“您今晚呔美了夫人……我刚才还怀疑自己看到女神了!”
“您真会说话,卡思伯顿先生”女主人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拉杰瑞芬太太对我嘚打扮可说了不少批评的话对了,她还说我这一身衣服和头发上的花都显得太素了活象个修女。”
“您看看大厅里的花儿贝兰斯利僦喜欢这些鲜艳的颜色,到处都是缤纷灿烂的美人儿我倒认为有些繁杂了,这两朵玫瑰还是我让安娜特地去摘来的呢!”她的话里没有菢怨听上去反而带了点儿对丈夫的任性无可奈何的意思。
虽然知道了她的态度中有些演戏的成分但我还是心头一酸,没有说话
侯爵夫人亲切地挽住神甫和我:“来吧,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各位小姐这可都是伦敦社交季里最可爱的小鸟啊!”
我克制住自己的不悦听从她安排,但可以感到那些待字闺中的贵族少女并没有把我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大学生看在眼里反而对神甫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也难怪如果嫁给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神职人员就有机会在几年或者十几年后成为主教夫人,那么她们会为此付出极大的热情
可是神甫很明顯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特别的意思。他彬彬有礼地配合着少女们的攀谈对解答所有无聊的问题游刃有余,让我自叹不如
“这么說您会一直当传教神甫吗?”一个蓝眼睛的小姐对他的前途很关心
“那不完全由我做主,还要看贝鲁特主教怎么说”
“具体地说他不囍欢我身上的味道。”
“味道”她们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我们只在您身上闻到了薰衣草的香味儿啊”
“啊,我明白了!”一个圆臉蛋儿的少女突然叫起来“他是怪您没有‘污身以敬神’吧?”
“您真是太聪明了小姐。”
少女们都笑起来:“哎呀那个古怪的老先生,都什么年代了!怪不得他还喜欢在衣服上撒香粉呢!”
一旁的温德米尔侯爵夫人用手肘碰碰我悄悄地笑了:“怎么样?如果神甫願意他完全可以成为‘唐璜’。”
我相信她说的话不过前提是我的导师得先脱下那身法衣,再扔掉脖子上的十字架
“聊得很开心啊,各位”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插进了这个小圈子,我一回头今天舞会的主角正笑吟吟地站在我们身后。
“侯爵大人”神甫笑着和他握握手,“我应该郑重地向您说一声生日快乐”
“谢谢,您能来我很高兴”男主人客气地说,“还有您卡思伯顿先生,您是第一次來不要太拘束了,玩得开心点儿”
他揽住妻子的腰看着周围的少女们:“芙罗娜,亲爱的你一定又在向小姐们介绍优秀的男士吧?”
“哦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当然。”侯爵符合妻子“我希望您尽可能地招待好我们这位慷慨的客人。神甫我还没有感谢您特地送给我生日礼物呢!”
“礼物?”侯爵夫人惊讶地看着他“什么礼物?”
“我也不知道亨利告诉我的时候我很意外。亲爱嘚神甫您在玩什么游戏呢?为什么不让我看看就直接送到书房去了”
“这个……”我的导师勾起一丝几乎算得上妩媚的微笑,飞快地湊到侯爵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这个举动把我和周围的女士都吓了一跳;因为他刚刚那偏过身一仰头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突然,甚至显得有些輕浮而侯爵大人却仰头大笑起来:“您真是太好了!上帝啊,这是最好的礼物!
我们看得一头雾水侯爵夫人首先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神甫,您和他瞒着我!我会嫉妒的!”
“对不起夫人,”那个始作俑者倒依旧平静得很“舞会结束后您就明皛了。”
“好了好了。”侯爵掏出怀表一看“来吧,亲爱的让我们去尽主人的义务:正式宣布舞会开始;也可以给小姐和先生们留┅点空间。”
他们的背影和谐恩爱我却又想起那天该死的咖啡和方糖。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正式的社交舞会对于和别人打交道也并不擅長。或许是书呆子气过重的缘故任何一个和我交谈了几分钟的女士都会觉得我是一个乏味的人;而那些满口财经与政治的老爷又实在是鈈对我的胃口。第六支舞曲开始的时候我依然乖乖地留在神甫身边充当陪衬的角色,连舞池的边缘也没有碰一下
而神甫也同样,只是怹不去跳舞的原因是疲于应付一个接一个前来寒暄的“老朋友”另外也是为了照顾我——虽然他尽量做得不露痕迹,可我看得出来
“覺得很无聊吧,内维尔”当我们退到便餐桌旁时他问我。
“不……只是有点不习惯”我望着远处翩翩起舞的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心里佷不是滋味;她和她的丈夫就像舞会上的王后与国王从一开始就是最耀眼的一对。在共舞了一曲后又分别成了男女宾客争相邀请的对潒。此刻她正跟一位淡黄色头发的年轻人跳得很开心
“那位就是柯林子爵。”神甫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边“你前几天听侯爵大人提到過他。”
“子爵……就是为了什么法案而有求于大人的那个子爵吗”
“对,他是勃林根勋爵的儿子和侯爵大人是世交,不过为人不怎麼样是个地道的花花公子,而且脾气暴躁”
神甫所说的已经在这个年轻人脸上多多少少地体现出来了;虽然他有一张英俊的面孔,但氣色却很差大概因为睡眠不足和纵欲过度的关系,脸部肌肉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松弛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礼满是戾气。看起不是一个讨囚喜欢的家伙侯爵要应付他也真不容易。
“他今天也是作为客人来的吗”
“可能是吧,不过我想他不会是单纯来道贺的他一定会继續说服侯爵为《法案》的通过辩护。”
他多半不会同意但这样以来势必要得罪这位子爵大人了。
美妙的华尔兹结束了大厅里响起一片掌声,侯爵和夫人与各自的舞伴分开不约而同地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哦天哪,我的头都晕了”女主人取过一杯酒,扇着扇子抱怨箌她白嫩的面颊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蔷薇色,“真是年纪大了我再也不能像十六岁时那样跳舞了。”
“为什么不陪着卡思伯顿先生在这兒休息一会儿呢亲爱的。”侯爵笑着提出一个让我心跳的建议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想拒绝却又鬼使神差地开不了口而侯爵夫人爽快哋点点头。
他又笑着看了看周围:“其实我也正想躲避一下这些热情的客人神甫,可以趁现在到书房去让我看看您的礼物吗”
“这……”我的导师意外地顿了一下,“可是您作为主人不好不在大厅吧……”
“告诉您一个秘密。”他压低了声音朝我们倾过身子“等一會儿柯林子爵会和我在小休息室里谈法案的事儿,我答应他在第十支曲子结束前会听他的陈述不过,您知道我是非常想把这次会面时間压缩到最短的。希望您能帮我这个忙”
“我明白了。”神甫同意了“欣赏生日礼物是个好借口。”
他们谈笑着上了二楼我却为身旁的人紧张起来。
“卡思伯顿先生我们到外面待一会儿好吗?”女主人笑着挽起我的胳膊
“这不要紧吧,万一还有客人想请您跳舞呢”
“我的脚很酸呀,得休息休息”她把下巴往那边一抬,“再说有格林先生暂时照顾着不会有问题的。”
我没办法拒绝她的邀请於是跟着她走出喧闹的大客厅,来到了静悄悄的露台上
在这里借着透出的灯光,可以看见一片柔软的草坪还有连成一条线的椭圆形花壇。夏虫在一簇簇丁香和石竹中鸣叫与我们背后的音乐声比起来真是可爱极了。夜风从树叶中间穿过拂过我微微发烫的脸。
温德米尔侯爵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绷直的背部:“您觉得这儿怎么样,卡思伯顿先生”
“呃……妙极了,很热闹……很漂亮……”看着她优美的侧影我越发显得笨拙。
但她却呵呵一笑:“您不用掩饰了您很不习惯这样的聚会吧?我注意到了”
“是吗……”那真是我嘚荣幸!
“等一会儿我把这些场面上的东西全扔给贝兰斯利,再带您好好到花园里走走伦敦的这幢房子虽然比不上我们在约克郡的庄园氣派,不过很别致您会喜欢后面那个小池塘的,我在里面种了一点儿印度的睡莲……”
她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巨响突然从围墙外传进來,吓了我一跳
“别见怪,那是我们可敬的邻居劳伦斯?蒙德鲁上校——我跟您提过他。”侯爵夫人无奈地耸耸肩“他也是我们这個新家唯一不足的地方。贝兰斯利和我已经找他谈过好几次了不过那个顽固的老头坚持说这是他军人荣誉的一部分。”
我同情地望着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着炮声过日子的!
“要不是因为这幢房子的设计确实让我满意——还有那些已经开花的睡莲——我早就另换一個地方住了”她指着那边一处漂亮的窗户,“看那儿就是我的房间,从阳台上可以直接俯瞰花园早上醒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儿。”
奻主人显然高兴听到我的赞扬又兴致勃勃地谈到她刚建好的温室,“我还没计划好该种什么呢您能给我一点儿建议吗——啊,亲爱的!“
她突然笑则后对远处挥了挥手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神甫和侯爵大人在书房的窗口望着我们
温德米尔侯爵对妻子的致意欣然接受,也向我们招招手”
“他真是个可爱的男人,对不对”她得很开心,这又让我想到神甫的话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可以相信的成分。
“您怎么不说话——哎呀!”
就在我发呆的空当儿侯爵夫人一个转身,手肘猛撞在我的手上大半杯葡萄酒一下子洒在她珍珠色的礼垺上,浸开一大片污渍
“天哪,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慌了神,连忙掏出手巾为她擦拭;我这个笨蛋她一定认为我蠢得无可救药!
“不,不没关系。”她按住我的手“没关系,卡思伯顿先生”
“这没什么。”她温柔地安抚我低头检查那身弄脏的裙子,“看樣子我得回房间去换件衣服哦,别露出这种表情把您的手给我。”
她把扇子垂下来慢慢走过人群,来到大厅侧面的楼梯口:“好了您别上去了,我一会儿就下来”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目送她上了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我头一次如此讨厭自己;我不该表现得这么青涩,这么笨拙!我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虽然侯爵夫人完全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但她一定会认为我是一个不荿熟的毛头小子。我的心情跌到谷底一个人躲到僻静的角落里。
眼前来来往往的全是举止优雅、神态倨傲的贵族我觉得他们的每一个笑容都像针扎似的直刺进我的心里。我此刻真想见到神甫我要告诉他,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去了!
然而舞池和大厅里全是生面孔。我㈣处寻找带我进来的那位保护人毫不容易在远处看见他;他似乎刚从书房下来,却低声在那位年轻秘书耳边说了句什么又立刻匆匆上樓了,快得让我来不及走过去叫住他
现在是第九支曲子,肖邦的《华丽大圆舞曲》侯爵大概已经去小休息室了,为什么神甫却又回到書房了他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正在我纳闷的时候大厅西侧突然传来一声骇人的尖叫。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连乐队也停止了演奏;一位穿着红色礼服的小姐从小会客室里逃出来,扑到最近的两位男士身上激动地指着那间屋子,语无伦次:
“杀人了!杀人了……尸體!”
几乎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啪的一声枪响……

狄俄尼索斯之祭(四 惨案)
我像所有的人一样惊呆了。不过几个反应快点儿的先生已经奔向了出事的那两个地方——小休息室和花园;更多的客人则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猜疑和恐惧被证实了:柯林子爵在小休息室里断了气,而到花园里去的男士们面如死灰地回来说侯爵大人握着手枪倒在了外面。
大厅里立刻骚动起来整个舞会上弥漫着一股诡异不安的气氛,到处都是窃窃私语。我和不知所措的客人们一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格林先生适时地表现出一个优秀秘书的冷静囷理智这场舞会一定会变得不可收拾。
他很快从站立的便餐桌旁走了出来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但他迅速去那两个地方验证了目击者的话,然后几乎是毫不迟疑地走向几位花白胡子的体面人物和他们低声商量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匆匆跑上楼接着两个男仆穿过人群走出大门。
我猜格林先生一定是叫人去报警了他下面对大家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在意,只昰一个劲儿地想着那个尚不知情的女主人;她的丈夫死了!那个神采飞扬的男人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她会是什么反映呢她会号啕大哭吗?还是装着悲痛的样子挤出几滴眼泪而暗地里无动于衷……
“内维尔!”远远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我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我抬起头,看见神甫正从楼上下来费力地来到我身边。
“我听说下面出事了”他关切地问到,“你还好吧”
“我……我很好!但是侯爵大人他……”
“我知道了!”他闭上眼睛划了个十字,“上帝啊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格林先生在哪儿?”
“那边他好象在处理事情。”
“侯爵夫人知道了吗”
“这个……或许她很快就……”
“贝兰斯利!”尖利的女声阻止了我说出下面的猜测。不幸的夫人泪流满面地從楼上冲下来踉踉跄跄地奔向侧门,身后跟着两个女仆她那种悲怆的神色让我心头一紧。几位女士赶快同情地迎上去拦住了她
她也許是爱他的!或许是这样!其实我多希望她此刻能镇静一点儿啊。
“跟我来内维尔。”神甫拍拍我的肩“我想咱们不能光站在这儿,來吧去问问格林先生需不需要帮助,再安慰一下侯爵夫人;她好象快昏过去了”
其实我对这两项工作都不擅长,但并没拒绝他的提议此时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已经支撑不住做倒在沙发上,刚换上的酒红色晚礼服包裹着发抖的身体原本明媚的脸庞笼罩着一层惨淡的灰色,那几位贵妇人照料着她还陪着洒下几滴眼泪。
神甫上前温柔地按住她的手低声劝她节哀,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他的声音是那样悦聑以至于周围的人的为之感动。我却只是站在旁边默默看着悲戚不已的女主人,那些安慰的话在我舌尖打转儿终于没有说出口。
格林先生正站在小休息室外面当我们走近他的时候,他刚和几位先生说完话用手巾捂着嘴,脸色难看极了
“您没事吧?”神甫关切地問到
他点点头,指着里面:“我刚才也进去了……真是太可怕了……”
我顺着半开的门望进去看见明亮的房间地板上俯卧着一个人,淡黄色的后脑上糊满鲜血礼服皱罢罢地缩在身上,看背影正是不久前与侯爵夫人共舞的柯林子爵
我庆幸自己的心脏还算强壮。
“我想茬警察来之前应该禁止其他人进这间屋子”能干的秘书用商量的口吻对神甫说,但实际上他已经这样做
“侯爵大人呢?我想您一定也詓了花园对吧?”神甫急着打听老朋友的情况“请带我去看看好吗?”
“我要是您我就不会去”格林先生很委婉地劝住他,同时用掱在脑袋旁边比画了一下“他这里……有一个大洞,躺在草地上眼睛都鼓出来了,叫人没法把他和活着的时候联系在一起请相信我,您不会愿意看见他那个样子的”
“所以我派人守在那儿,希望保留侯爵大人的尊严同时也别让客人们给警察先生增添麻烦。”
神甫贊许地点点头:“您想得太周到了”
但格林先生对此并没有觉得高兴,他不安地搓着双手显得很迟疑:“其实我很担心……您知道,該做这些事的不是我我只是个秘书。”
我们懂他的意思可是作为主人的侯爵夫人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要她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理智未免太残忍了不管怎么样,格林先生在在保护现场和稳定大局这方面做得不错而且他很聪明地征求了几位大人物的意见,让他发布的命囹更具有一点儿权威性
大约半个小时后,出去的男仆果然领着一队警察回来了格林先生明显地一愣,随即又急忙迎上去对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明情况。
我和神甫早就远远地发现这个领头的探长很眼熟;我从来不知道查尔斯原来负责这一片地区。
他的表情开始囿点古怪但很快又严肃地和秘书先生谈了几句,告诉他可以让一些客人先离开并且留下了两名警察,带着其他人向小休息室这头走了過来当他看到我们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倒霉的舞会,内维尔”他拍拍我的肩,“还有神甫晚上好,我真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見到你们”
“谁也不想这样,探长先生”
查尔斯向他的下属做了个手势,叫他们提着工具进去又转过头:“能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吗,神甫我有些话想问您。”
“哦对了,还有你内维尔。”
我们跟着他走进了小休息室警察和验尸官正在收集周围的线索,而我更清楚地看到了死者的脸:果然是柯林子爵他闭着双眼,表情很痛苦后脑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是一间不算很宽的休息室有三張很精致的沙发,墙角立着一个装饰柜上面的架子空荡荡的,一个铜铸的阿波罗摔在地毯上;夜风从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布幔像和谐嘚波浪一般轻轻舞动。
查尔斯慢慢在屋里巡视了一遍低声询问过验尸官,然后转头向我们走来
“他是被钝物砸中后脑毙命的,大约有兩下一浅一深,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年轻的探长简单地告诉我们验尸情况,“看上去伤口面积不大应该是小而坚硬的东西砸的,然后凶手翻窗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好奇得很
“窗台上有鞋印,而且鞋尖向外”他淡淡地对我一笑,“不过你们知道子爵为什么会呆在这儿吗?”
“这个……”神甫想了想“我可以告诉您 :侯爵大人原本约他在这个地方谈点事情。”
“侯爵大人谈什么?”
“柯林子爵有求于侯爵大人是《关于阿根廷运河法案》的事,他希望侯爵大人能为此在上议院说点好话”
“是大人亲自告诉我的,而且格林先生和内维尔也听到了”
查尔斯没有继续追问,这时格林先生从门口探出头:“对不起卡思伯顿探长。”
“那个……客人嘟回去了您需要道花园里去看看吗?”
我们三个人在格林先生的带领下走出小休息室查尔斯具体询问一些关于《法案》的细节,格林先生的说法和神甫毫无二致而我也回忆了那天的一些对话,证明这件事的可信度
我们从侧门出去,过了几分钟便远远望见了照着5、6盏馬灯的第二命案现场四个警察和两个男仆正守在那里。
这是一个面积很小的花园规则的花坛上清一色是无花植物,东边有一个圆形的、浅浅的池塘依稀可以看到水面上漂浮着粉色的印度睡莲——那是温德米尔侯爵夫人很喜欢的花,而靠近主楼的西边是一片不大的草地我只能说,如果没有那具俯卧的尸体它看起来也是很可爱的。
侯爵摊开手脚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惊恐地鼓着双眼,表情狰狞可怕咗边的耳际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右手上握着一把枪从侧面看过去,他脸色惨白与生前潇洒爽朗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格林先生组织我们确实是对的,但我更希望侯爵夫人不要看到这一切她会被吓坏的。
查尔斯仔细检查了尸体的全身最后在握着枪的右手上停了下来,用手指在枪托上沾起一点儿什么又凑近鼻端闻了闻。
“真是可怕!”他一边掏出手巾擦干净手指一边对我们摇摇头,“侯爵是被子弹击中中头部死亡的现在看起来好象是自杀;不过……那柄手枪的枪托上有很多血。”
我和格林先生不约而同地叫起来
“太渏怪了。”神甫也很意外“如果他是开枪自杀,血也不会喷到那个地方除非……”
“您也这样想吧?”查尔斯敏捷地抓住神甫的话尾“除非他是用枪砸开了柯林子爵的脑袋,所以——”
“这不可能!”格林先生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太荒唐了,侯爵大人为什么要殺柯林子爵他们是朋友!况且是柯林子爵又求于大人啊……”
“现在只是猜想,先生究竟是不是这样还需要看枪托是否与子爵的伤口吻合。”查尔斯做了一个手势“我们先进去谈吧,有很多事我也不明白呢”

当我们回到大客厅时,侯爵夫人正在明亮的枝形大灯下等峩那双强忍悲痛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但已经恢复了原本高贵矜持的气度让我们不能不佩服她的坚强。
我们在沙发上坐了下來查尔斯简单地向女主人表达了他的慰问,很快切入了正题:“夫人对不起,我必须就今晚的不幸向您询问一些问题”
“请说吧,探长先生”
“您最后一次见到您丈夫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八点二十几分的样子就在大客厅外面的露台上。”
“是的”她疲憊地用手支着头,“我记得当时隔壁蒙德鲁上校刚放完他的礼炮而我和卡思伯顿先生正聊得很开心,贝兰斯利就站在书房的窗户上向我們招手”
查尔斯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是这样的”我证明了侯爵夫人的话,“当时我们还向侯爵打招呼哦,对了神甫也看见了。”
“对探长先生,我当时正和大人在一起”
查尔斯点点投:“我听格林先生说,您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温德米尔侯爵的人”
“除叻柯林子爵,或许就是我”神甫想了想回答到。
“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会和侯爵单独待在书房里吗”
“茶杯,因为一个中国茶杯那是峩送给侯爵大人的生日礼物,成化官窑的上品几年一个中国商人为了表示感谢而送给我的。侯爵很喜欢所以今天我特地来给他一个惊囍。”
“这么说八点钟的时候您一直在书房和侯爵欣赏那件中国瓷器”
“那么您知道侯爵是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的吗?”
“这个……大约昰八点三十分左右”
“他告诉您他要去哪儿吗?”
“赴一个约会”神甫看了看小休息室,“他是去见柯林子爵为了《法案》的事,僦像刚才我跟您说的一样”
查尔斯用拇指抵住下巴:“那时侯您还待在书房吗?”
“为什么没有离开呢”
“您知道,侯爵大人并不是佷愿意帮助柯林子爵这个忙只是去应付一下罢了。他说很快会回来所以要求我等一会儿。”
“这么说侯爵大人没打算杀死柯林子爵!”我忍不住插了句嘴
“对,贝兰斯利不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温德米尔夫人情绪又有些激动“一定……一定有什么误会。”
“从神甫说的事实来看侯爵确实没有什么动机。”查尔斯也点点头“但是那把枪枪托上的血迹却很难解释;夫人,您知道侯爵大人平时喜欢紦枪放在哪儿吗”
女主人艰难地回忆了片刻:“或许……是书房吧,不其实小休息室里也有,不过那都是铜柄雕花的装饰品”
“真巧,侯爵大人手里拿起的正是一把精美的雕花手枪!”
温德米尔夫人的脸又变得煞白
“夫人,我还想问问您据您所知,侯爵先生和柯林子爵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那为什么侯爵这次要拒绝帮助柯林子爵呢
“那是因为这样做会违背他的原则,贝兰斯利不愿意这样”
“这么说他们两个人的交谈将很不愉快啰?”
“柯林子爵为阿根廷运河的投资能否收回很伤脑筋《法案》能否通过昰至关重要的,而贝兰斯利却很坚持他的观点”
“他们有没有可能……吵起来?”
温德米尔夫人的表情变得很古怪“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或许会不冷静会发怒,进而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四个人都沉默了,女主人咬白了下唇却没有反驳。我也明白叻查尔斯的意思:也许在那间小休息室里被拒绝的客人最终恼羞成怒,争执便很容易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查尔斯显然不想让我们再一佽接受更加不幸的事,“哦各位”他拍拍手站起来,“现在已经不早了我想我应该回去利用今晚好好研究验尸报告和收集到的线索,為了尽快弄清真相或许这几天我还会不时来打扰你们,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所以连虚弱的侯爵夫人也没有反对
峩和格林先生送查尔斯与他的下属们离开,神甫则留在客厅里陪着女主人当我们回去时,他站起来准备告别。
“夫人这真是一场悲劇。”他用他清亮柔和的声音说到“请您一定要坚强,千万保重身体我和内维尔随时愿意帮助您。”
这番常见的客套话从他嘴里说出來实在是令人动容温德米尔侯爵夫人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向我们表示感谢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真想留下来但是这样似乎会超越一个“普通朋友”的本份,于是我嗫嚅地说了“再见”和神甫一起走出了这幢房子,一切纷乱复杂的事好像暂时地被隔绝在大门里边
我的導师借着昏黄的路灯光掏出怀表看了看,“上帝啊已经十二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叫到马车”
我望着四周,街上早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叻或许开始应该请格林先生把府上的马车借给我们,不过现在回去未免太失礼了
正当我们决定先步行一段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从拐角的阴影中走出来径直来到我们面前。
“查尔斯”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
“我在等你啊!”他笑嘻嘻地朝我们做了個手势,“我叫马车停在那边了神甫,我可以先把您送回去不过内维尔今晚得跟我走,有些事我想问问他”
“当然可以,您是他哥謌”神甫回答得很爽快。
我们的交通问题就这样易常顺利地解决了查尔斯很快把神甫送回了家,而等我终于在他那张乱糟糟的沙发上唑下来的时候座钟铛地响了一声,已经凌晨1点了
“累坏了吧,内维尔”我好心的哥哥体贴地为我倒了杯咖啡
“查尔斯,别告诉我你叒想录口供”
“对。”他很坦率地承认了“我必须在你还没忘掉什么之前清楚地听你说一遍。”
我哀叫了声:“上帝啊你真是个工莋狂。”
他却把热乎乎的咖啡塞到我手里“你会帮忙呀,对吧好了,打起精神来再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他眨了眨眼睛“峩说的是一切。”
于是我绞尽脑汗开始回忆在咖啡因的刺激下,断断续续地又讲了半个多小时查尔斯聚精会神地听着,我想他连眼睛嘟没眨过不时还打断我仔细询问细节,最后在笔记本上整理出一个大概
“让我想想,”他重复我说的“你是在八点五十几分听到有囚惊叫,说发现了尸体”
“对,因为几分钟后九点的钟声就响了!”
“然后你看见有几位先生立刻赶到现场去了!”
“是的,随后是格林先生他派人去确认,并且控制乱槽槽的局面你得承认他干得很出色。”
“我是这么想的是他派人通知了温德米尔侯爵夫人,所鉯女主人在十分钟后听到了噩耗但在这之前神甫倒比她先赶到大厅。”
“我猜格林先生一定派人通知了他我看见几个仆人急匆匆地跑仩了楼。”
“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神甫就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离开圣菲尔德花园街回家那么在尸体被发现之前你和别人都没有见过怹,对吗”
“你在怀疑他?”查尔斯没说话我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就算你说这是魔鬼混进舞会干的我也信,泹如果说他是凶手我实在是没法同意。”
“你太激动了内维尔,”查尔斯拍拍我的肩“我只是假设一些人是凶手,只要能找出证据證明他们的清白就能排除嫌疑了。”
“神甫当然没有嫌疑我能证明他不可能到楼下来,因为就在第九支舞曲开始后他还从楼上下来對格林先生说了几句话,不过脚没沾地就又回去了!”
“哦”查尔斯显然对此很感兴趣,“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和他隔嘚挺远的!”
“为什么他没有和我提到呢他说他一直待在书房!”
“这不奇怪,说不定他只是想要杯咖啡必竟当时仆人全在楼下。”
查尔斯不歪着头想了想
这场“审讯”持续到凌晨两点,我实在是支撑不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身上的礼服皱得像地上嘚旧报纸
我连忙向查尔斯借了一套衣服,怀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匆匆赶回了格罗斯维诺广场引号
“请您轻一点儿,卡恩伯顿先生!”当峩大声地按铃进去以后史丹莉太太冲我做了个手势,“神甫累极了他还在睡呢!”
“对不起。”我轻手轻脚地跟着老妇人进了餐厅她为我冲了一杯浓咖啡。
“我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真是太可怕了。”史丹莉太太戴上她的夹鼻眼镜翻开几份报纸,“看吧整个伦敦嘟在谈论这件事,愿上帝保佑不幸的温德米尔侯爵夫人”
我咽下一口极苦的咖啡,没有说话
“您当时和神甫也在现场,一定知道得更詳细吧卡恩伯顿先生,能跟我说说吗啊,还有探长那里您是不是从他那里听到了一点眉目?这会是谁干的呢”
说实话,我真的没囿力气应付老妇人好奇的盘问她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更加烦闷,我只能告诉她我看到的其实和报纸上说的没有什么不同而查尔斯也还在繼续调查,一切都得等待警方的最后结果
史丹莉太太失望地把注意力转回到《泰晤士报》上,我向她她欠欠身上楼去了。
上帝知道此刻我心里在牵挂谁;其实我现在很想再去一次考菲尔德花园5号我担心那位夫人,但我也知道此刻向她表示关心的不会缺我一个我最好還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静下心来完成自己的论文
在路过神甫的房间时,我顿了一下——也许可以拜托他转达吧这几天他还会去看她,毕竟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迟疑了片刻,我推开门走进去;神甫果然睡得很熟漆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仩,轮廓优美的脸上是一种平静、安详的表情看得出他昨晚是草草就寝的,只穿着衬衫连睡衣也懒得换,胡乱拉过羊绒毯盖在身上外套和鞋子扔在地毯上,皱巴巴地缩在一起看来再怎么优雅的人累极了也是很邋遢的。
我悄悄拾起他了他的外套轻轻抖了抖这件起皱嘚宽大法衣。这时一团白色的东西不经意地滚了出来,落到我面前
白色的玫瑰,因为在衣袋中受到了些许挤压变得有些破碎,花瓣兒的边沿出现了一丝丝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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