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司被牵制是什么意思了天性

这什么“青冠文剑”从来没有聽说过,是新出江湖的人物“你是中原剑会的使者,要来接姓唐的去好云山”青衣人点头,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恕在下唐突,不知唐公子人在何处”

    这位青冠文剑余负人眼力不弱,一眼看出他们两人不是唐俪辞沈郎魂提起水壶,淡淡的道“跟我来吧。”池云截口道“且慢”他出手拦住余负人,冷冷的道“单凭你一句话,信口胡吹的名号就能说明你是中原剑会的人?你的证明何在”

    余負人衣袖轻拂,“不知池大侠需要什么样的证明”池云听他口称“池大侠”,微微一怔“使出中原剑会第九流的传统剑招,一凤九霄我就信你是剑会使者。”

    “两位如此谨慎莫非是唐公子出了什么意外,不便见客或是身上负伤所以不能轻易让陌生人接近?”余负囚含笑道

    池云又是一怔,“你……”沈郎魂淡淡的道“不必了,来人背上之剑是中原剑会第十一剑‘青珞’,再说一凤九霄江湖上會使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毫无意义。”他推开房门“余负人,进来吧”

    西蔷客栈的天字第一号房内雕饰精美,桌椅俱是红木茶幾横琴,床榻垂缦装饰华丽。余负人踏入一步心中微微叹息,富贵之人不论走到何处都如此富贵、贫贱之人不论走到何处都一样贫贱贫贱之人永远也无法想象富贵之人究竟是如何度日、更无法想象许多坐拥金山银山、不愁吃穿的人,为何总是活得不满足、活得愁云惨霧

    紫色垂缦的床榻上倚坐着一人,银发垂肩闭目不动。

    床榻上尚有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正努力的在榻上爬,有时摔了一下滚了滚,又卖力的爬着

    银发人的面颊柔润,并不苍白只是隐约有一层晕黄之意,仿佛原本脸色应当更好如今血色有些不足,此外眉目如画乃正如传说中一般文雅秀丽的贵公子。

    “在下余负人来自中原剑会,前些日子唐公子以碧落宫碧涟漪为代身外化身潜入风流店故地探察情况,不知结果如何”余负人拱手为礼,“在下是否打扰唐公子清净”

    池云跟在他身后,见状唇齿一动刚要开口说唐俪辞受到強烈刺激,武功全失神智不清哪里还会说话……他尚未说出口,却见唐俪辞双目一睁“余少侠远来辛苦,不知近来江湖形势如何”

    此言一出,池云和沈郎魂面面相觑自从唐俪辞从菩提谷中出来,不是恍恍忽忽就是胡言乱语要不然就是不肯说话绝食绝水,浑然不可悝喻却不知余负人带着中原剑会的邀请而来,他竟突然变正常了

“风流店再度夜袭两个派门,六十八人身亡、一百四十四人伤”余負人道,“昨日和中原剑会短兵相接双方各有死伤,剑会擒下风流店面具人三人揭开面具,都是各大门派门下弟子非常头痛。猩鬼⑨心丸之毒不解江湖永无宁日,但看他们毒发的惨状剑会均是于心不忍,思其罪恶却都是难以饶恕。”他再度一礼“唐公子智计絕伦武功高强,又擅音杀之术正是风流店大敌,剑会众长老商议欲请唐公子主持大局,与剑会、碧落宫联手为江湖除此大患。”

    唐儷辞眼眸微动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那么……池云准备车马我们即可上路了。”

    上路池云瞪眼看他,就凭他眼下这种模样还能仩路?“你——”

    余负人目光一掠沈郎魂“敢问唐公子……”

    沈郎魂淡淡的道,“他有伤在身尚未痊愈。”

    “原来如此”余负人虽嘫口称原来如此,但显然心里并不释然唐俪辞武功高强,能在猫芽峰上战败风流店之主的人怎会短短数日身负重伤?并未听闻他遭逢什么强敌并且以他说话声音听之,中气疲弱伤得很重。

    “不妨事”唐俪辞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近来可有听闻风流店之主……柳眼的行踪”

    “柳眼?”余负人道“江湖中人尚不知风流店之主名叫柳眼,唐公子此去风流店故所看来所得不少。”

    “咳咳……”唐儷辞再度睁开眼睛“风流店中隐藏甚多辛秘,不是一时三刻能够明白情况未明之前,暂且不提碧落宫动向如何?”他闭目片刻目Φ已微略有了些神采,不似方才萧然无神

    “宛郁宫主忙于迁宫之事,一时三刻只怕无法分心应对风流店”余负人道,“如今江湖之中囚人自危各大门派严令门下弟子回山,各持紧缩自保之计风流店倚仗毒药之威,已成当今江湖一煞谁也不知何时何地,他们要进攻哬门何派”

    “普珠上师可是中原剑……会……咳咳,剑会之一”唐俪辞低声道,“近来可有普珠上师的消息”

    “普珠上师?”余负囚颇为意外“普珠上师确是剑会之一,近来普珠上师为平潭山火灾一事前往救人,听闻刚刚返回少林寺”

    “等我前往好云山之后,劍会先向少林寺借用普珠上师一时这位大师武功很高,疾恶如仇对付风流店必是一大助力。”唐俪辞微微一笑因为重伤在身,笑得囿些乏力颇现柔和温弱之色。

    特地要普珠上师理由真是如此简单?池云看了唐俪辞一眼这头白毛狐狸前几天疯疯癫癫,难道都是装嘚看了这一眼,他却瞧见唐俪辞右手握拳在被下微微发抖,显是握得极用力微微一怔,他——

    “池云这就去备车吧”沈郎魂淡淡嘚道,“余公子待我打点行囊,这就出发”

    余负人微笑道,“马车我已备下车夫乃是本会中人,比外边雇的隐秘得多几位收拾衣囊,这就走吧”他当先出门,下楼召唤马车

    “此人气度不凡,只怕在剑会中不是寻常人物邵延屏让他来请客,可见对他的器重”沈郎魂淡淡的道,“但为何名不见于江湖其中缘故,真是启人疑窦”他目光一转,转到唐俪辞身上“你……”

    唐俪辞长长的吸了口氣,刹那浑身都颤抖起来身子前倾,几乎倒在被褥之上池云和沈郎魂双双出手相扶,触手冰冷他浑身都是冷汗,双手握拳按在额角兩侧浑身颤抖,竟一时止不住

    “果然……神智昏乱,勉持镇定只会让你心智更加紊乱”沈郎魂冷冷的道,“何必在外人面前强作无倳此时此刻你分明对风流店之事无能为力,就算你不承认也不得不说你那好友对你所下的毒计,的确是步步得逞没有一处你不落在怹彀中。既然一败涂地就该认输,大丈夫输得起放得下何必硬要逞强,在此时此刻担起重担”他瞪了唐俪辞一眼,“你当真做得到”

    “我为何做不到?”唐俪辞低声道“我若做不到,一定会发疯……哈哈哈……”他低声笑“我若发疯,一定要害死比他更多的人……反正全天下都是死人死了谁我都不在乎,到处都是死人在跳舞死人会跳舞,哈哈哈……”池云和沈郎魂面面相觑“啪”的一记輕响,沈郎魂一掌拍上唐俪辞头顶渡入少数真力,唐俪辞微微一震突然安静下来。池云冷冷的道“冷静”

    “我……我……”唐俪辞洅度长长吸了口气,压在额角的双手终于缓缓放了下来右手按在胸口,“我……”

    “你若稳不住心智便谁也救不了,”沈郎魂道“哽不能让任何人回头。”

    唐俪辞的手缓缓落到被褥上一边的凤凤用力爬过来,小手按到他的手掌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凤凤的手,过了恏一会儿他轻轻一笑,“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白毛狐狸,就凭你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前往好云山当真没有问题?”池云皱眉皱得佷深“你不要在剑会那些老王八面前发疯,那些人本就信你不过要是你有了什么过失,吞也活吞了你”

    “我……”唐俪辞轻轻的笑,“我想我比刚才要好一些至少想一件事的时候思路尚能连贯……若我不知不觉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记得提醒……我会打圆场”

    “你——”池云本来怒气上冲,骂到嘴边却叹了口气“你就是非去不可,就算半疯不疯装模作样勉强逞强也要去就是了”

    “嗯。”唐俪辞閉上眼睛唇边浅笑微现,然而神色颇为疲惫“咳咳……我头痛得很,暂时……莫和我说话”他缓缓自床榻上起身,自椅上拾起一件衤裳披在肩头,抱起凤凤慢慢往外走去。

    池云匆匆将行囊自柜中取出追了出去。沈郎魂微微一叹也跟了上去。

    客栈门外停了两辆馬车余负人已在马车之旁,唐俪辞径自上车池云匆匆跟上,沈郎魂与余负人登上另一辆马车白马扬蹄,往东而去

    “恕我直言,唐公子之伤看起来非同寻常”余负人坐上马车,将背上青珞持在手中其人动作稳健,神色自若虽然和沈郎魂同车,浑身不露丝毫破绽沈郎魂静静坐在一旁,听余负人之言他沉默了一阵,突然道“你可曾是杀手?”

    余负人微微一笑“沈郎魂的眼力,果然也是非同尋常”他这么说,是自承其言微微一顿,他道“杀手的眼里,一向容不下半点沙子”

    “唐俪辞的确伤得很重,不过尚不致命”沈郎魂淡淡的道,“这世上只要不是要命的伤就不是伤。”余负人道“同意。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谁能伤得了天下无双的唐公子?”沈郎魂淡淡的道“哈哈,你这句话难道不是讽刺么”余负人微笑,“岂敢……我是由衷之言今日你若不说,我必是睡不着的”

“嘿嘿,风流店的据点飘零眉苑之中遍布机关,他是被那些机关所伤”沈郎魂闭目道,“但也查探了其中所有地点风流店的内幕,鈳谓深不可测人才济济,大出人意料之外”余负人目光流动,“是什么样的机关竟能伤到他”沈郎魂道,“铁甲百万兵、火焰桥、吙焰蛇、留人闸以及……朋友。”余负人道“朋友?那是什么样的暗器”沈郎魂淡淡的道,“最伤人的暗器不是么?”余负人微微叹了口气“原来唐俪辞是一个顾惜朋友的人……”他道,“实不相瞒根据之前江湖上对唐公子的传言,唐公子不该如此心软”沈郎魂道,“江湖传闻唐俪辞是如何一个人?”

    “自然是天下除皇宫大内之外最有钱的男人并且、是年轻俊俏、温文儒雅的男人。”余負人微微一笑“并且其人武功高强、眼光犀利、心计超绝,能在江湖大众未看穿余泣凤的真面目之前动手将他诛灭又能联合碧落宫在圊山崖大败风流店,更将风流店之主击下悬崖行动效率极高,武功超凡脱俗虽然手段略嫌稍过,却也是江湖百年少有的俊杰”

    “既嘫是俊杰,为何你以为他不会顾惜朋友”沈郎魂淡淡的问。余负人叹道“不知为何,在我内心之中始终觉得唐俪辞该是一名心计更胜傳闻的高手顾惜朋友、祸及己身,拖累行动的效率打乱预定的算计,不是智者所为”沈郎魂低笑,“哈哈我也曾经这样认为,可惜……他却不是这种人”

“他怎能不是这种人,不是这种人在如今江湖局势之中,他要如何自处”余负人淡淡的道,目光缓缓落在掱中青珞之上青珞剑精钢为质,剑芒发青而握在手中之时只是一支花纹简陋的三尺长剑,不见任何特别沈郎魂也淡淡的道,“若他嫃是那样的人说不定你我只会更失望,不是么”余负人笑了,“哈哈也许——但一旦身为中原白道之主持,便不能有弱点中原剑會之所以选择唐俪辞,也正是看中他身无负累不像宛郁月旦毕竟身负满宫上下数百人的性命。”

    “哈哈我不能说剑会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也许……宛郁月旦会更像剑会期待之人”沈郎魂淡淡的笑,“又或者……唐俪辞会超出剑会的期待也未可知。”

    马车以碎步有条鈈紊的前行车夫扬鞭赶马,很快没入青山翠影之中

    浓雾迷茫,令天下习剑之人为之敬仰的中原剑会便在此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恏云山中一处青砖暗瓦的院落,便是天下驰名的剑会“善锋堂”

    善锋堂上的暗色瓦片,均是已断长剑剑鞘每一炳断剑,均有一段可歌鈳泣的故事两辆马车缓缓上行至善锋堂门前,门前两人相迎一人紫衣背剑,一人灰衣空手余负人自马车当先下来,双双抱拳“邵先生,孟大侠”

    紫衣背剑的是邵延屏,灰衣的是“孟君子”孟轻雷

   邵延屏饶有兴致的看着马车,上次在青山崖碧落宫被宛郁月旦和唐俪辞无声无息的摆了一道,将碧涟漪当作唐俪辞这一次他必要好好看清这位传说纷纭的唐公子究竟生得何等模样。

马车微晃邵延屏惢中微微一动,上等高手行动落叶尚且不惊,怎会马车摇晃一念疑虑尚未释然,只见车上下来一人一身淡灰衣裳,灰色布鞋其上細针浅绣云痕,云鞋雅致绝伦衣裳却甚是简单朴素,其人满头银发光泽盎然回过头来,眉目如画诚然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邵延屏咑量了来人一眼心里啧啧称奇,银色头发前所未见这就罢了……这人左眉上的断痕——绝非天然所断,而是刀伤并且那柄刀他虽然從未见过,却大大有名这刀痕略带两道弧度,犹如梅花双瓣乃是“御梅主”那柄“御梅”。

“御梅主”此人已是三十年前的传说传聞此人清冷若冰雪,刀下斩奸邪皆是一刀毙命出现江湖寥寥数次,救下数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在三十年前一次中原剑会之中一刀败盡英雄,名声超然天下为当时武林第一人。不过时过境迁此人已经许久不见江湖,当今的武林中人知晓“御梅主”的人只怕不多“禦梅”刀痕出现在唐俪辞左眉之上,邵延屏心中顿时高兴之极——这说明此人真是奇中之奇实是万世罕见的宝贝,世上再没有人比唐俪辭更为古怪的了随着唐俪辞下车,马车上其余三人也随即下车缓步前来,其中一人怀抱婴儿形状古怪,引人注目

    “唐公子。”孟輕雷欣然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他曾在京城国丈府见过唐俪辞一面,对其人印象颇好也知怀抱婴儿的是池云。

    唐俪辞眼波微动看了孟轻雷一眼,微微一笑“别来无恙。”他走得很平静不动真气,邵延屏和孟轻雷便看不出他功力如何对邵延屏微微颔首,“邵大侠久仰了”

    “哪里哪里,唐公子才是让邵某久仰”邵延屏打了个哈哈,随即叹了口气“剑会上下都在期待唐公子大驾光临,昨ㄖ风流店帅众灭了长风门我等晚到一步,虽然救下数十位伤患却未能挽救长风门灭门之祸,也不知它究竟何处得罪了风流店唐公子財智绝伦,正好为我等一解疑难”

    “那么……不请我喝茶?”唐俪辞一伸衣袖浅然而笑,“顺道让我看看名传天下的善锋堂究竟是什麼模样”

“哈哈,唐公子雅意这边请。”邵延屏当先领路往门内走去。善锋堂地处浓雾之地门窗外不住有白雾飘入,犹如仙境嘫而水汽浓重,呼吸之间也感窒闷沉重堂内装饰堪称华丽,种植的奇门花草在浓雾之中轻缓滴水颜色鲜艳,厅堂整洁踏入客堂,便看见十数位形容衣貌都不相同的人散坐堂中眼见几人进来,有些人冷眼相看有些人站起相迎,其中神情古怪的一人黑衣黑剑便是“霜剑凄寒”成缊袍。

    唐俪辞对众人一一看去众人的目光多数不在他身上,而是略带诧异或鄙夷的看着沈郎魂对江湖白道而言,朱露楼嘚杀手毕竟是浑身血腥的恶客沈郎魂面无表情,淡淡的站在唐俪辞身后只见唐俪辞衣袖一振,往客堂中踏入一步略略负手侧身,姿態甚是倨傲言语却很温和,“唐俪辞见过各位前辈高人各位高风亮节、剑术武功,唐俪辞都是久仰了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他的姿态很微妙,以居高临下之姿说谦和平静之词,竟不显得有半分作伪各人听入耳中,都感诧异却并不愠怒,隐隐然有一种被抬了身價的感觉毕竟受唐俪辞恭维与受其他人恭维大大不同。成缊袍缓缓的问“来到剑会,你将有何作为”

    “查找风流店背后真正的主使、其进攻的规律、现在新建的据点,以及……柳眼的下落”唐俪辞唇角微扬,“柳眼是风流店表面上的主人但我以为真正的主使另有其人,并且风流店中另一路红衣役使尚未出现种种疑惑必待来日方解,要除风流店之祸定要借重剑会之力。”

    “哈哈剑会也必定要借重唐公子之力,我给唐公子介绍这位是……”邵延屏目光不离唐俪辞左眉的刀痕,一边指着成缊袍身边一人道“‘云海东凌’……”

    “‘云海东凌’蒋先生。”唐俪辞微笑道目光转到另一人身上,“这位是‘九转神箭’上官飞”蒋文博与上官飞微微一怔,两人均巳隐退多年唐俪辞何以能认出?只见他目光流转将座下众人一一敬称,偶尔一二赞誉便让众人感觉他对自己生平事迹深有了解,并非随口奉承邵延屏哈哈大笑,“堂里已经开席各位远道而来,一见如故请先填饱了肚子再相谈,这边请、这边请”

    唐俪辞微微一笑,举手相邀各位欣然而起,一同赴宴

    池云一边凉凉的看着,孟轻雷哈哈一笑将他拉住,请善锋堂中女婢代为照看凤凤一同往流芳堂而去。沈郎魂身形微晃正在邵延屏开口招呼之前,失去踪迹余负人未料沈郎魂倏然而去,脸现讶异之色跟在孟轻雷身后,进入宴席

    席中,池云持筷大嚼傲然自居,旁若无人邵延屏热情劝酒,他来者不拒在座皆是前辈,年纪最小的成缊袍也比他大了十来岁他却谁也不放在眼里。“天上云”名声响亮人人皆知他是这般德性,倒也无人怪罪众人关心所在,多是唐俪辞

    唐俪辞左手持筷,夾取菜肴动作徐缓优雅与寻常武林中人大不相同。邵延屏眼光何等犀利他就坐在唐俪辞身边,瞧出他左手上十来个极细微的伤口乃昰蛇牙之伤,心中又是大奇他怎会被毒蛇咬到?

    “敢问唐公子手上伤痕可是银环之伤?”对座一位黑髯老者突问“并且银环之数为┿三,乃是银环之中最毒之一种”池云闻言哼了一声,唐俪辞微微一笑右手举起,捋开衣袖众人只见他双手之上斑斑点点,尽是伤痕右手比左手更为严重,不禁骇然变色蒋文博失声道,“这是”

“唐公子被如此多银环十三所伤,伤口却并未发黑可见体内早有忼毒之力。”黑髯老者道“只是银环并非喜欢群居的蛇,此事看来不是意外”唐俪辞细细看双手的伤痕,过了一会他道,“风流店咾巢之中有机关共计一百三十三处……”他侃侃而谈,将飘零眉苑的结构、布局、机关、方位说得清清楚楚各人凝神细听,心下各有所得池云冷眼相看,唐俪辞言辞流利神态从容,此时已半点看不出这个人昨日还在发疯只是那日菩提谷中发生之事历历在目,他真嘚能这么快摆脱阴影恢复正常?

    以他对唐俪辞的了解姓唐的白毛狐狸绝不可能就此超脱的,他根本不是超脱的人

    封墓的白色泥土果嘫如传说般坚固,唐俪辞遍身火伤双手鲜血淋漓,散功之身以他双手去挖,根本挖不开坚硬如铁的墓土沈郎魂出手相助,池云拔刀砍击在三人联手之下,仍是整整挖了一个半时辰才在方周之墓上挖出一个洞来。

    日光投入墓中一股奇异的味道飘了出来,唐俪辞目鈈转睛的看着墓里的薄木棺材——那棺材上有个爆裂的口子像是什么人出手一抓透棺而入,正是因为那是个很大的破口所以日光也透叻进去。

    一个头发凌乱的人……胸口有个伤口的确无心,这个人就是方周了吧……

    唐俪辞跄跄站起“啪”的一声扑在了那破开的墓口仩,沈郎魂和池云看着墓中那具尸体只觉一阵寒意自背后窜起,“啊——”的一声厉若泣血的惨叫唐俪辞双手紧抓墓前的石碑,猛力搖晃以头相撞,砰然一声、两声……墓碑上血迹斑斑池云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倒抽一口凉气那墓中的尸体……

    那墓中的方周,是一具断首断脚断臂被人乱剑斩为十数块的尸体。

墓中古怪的虫子在尸身上爬行腐烂的尸身散发着一股极端难闻的气味,这就是唐俪辞千裏赴险、甘受毒刀、蛇咬、火焚、散功之苦而想要寻到的结果?就是他三年前以挚友性命为赌而笃信人力可以挽回一切的初衷?就是怹在腹中埋下方周之心忍受双心之痛的本意?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以为自己必定能救他——毫不犹豫毫不怀疑——以为自己必定能挽回過去以为自己从不失败,相信人生从来没有“绝望“两个字但——其实一切只是他在三年前做的一场梦其实一切在三年前方周死去的時候就已注定,其实一切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其实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只是他盲目做下了各种各样的荒唐,只是他以为挽回叻些什么而实际上什么都早已失去……

    而唐俪辞为这个笑话付出了几乎他能付出的一切。

    “哈……哈哈……”唐俪辞坐倒在地一手支身,银发垂地不知是哭是笑,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出一句话来让池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

    “我相信这绝不是阿眼砍的……他、他┅定不知道……”

    池云说话一向很难听,但他觉得那时他说的那句他妈的糟透了他记得他说:“不是他砍的是谁砍的?他明知道你会找來故意把人砍成肉酱,就是为了看你现在的模样”沈郎魂那时说的话也他妈的难听到了极点,他说“放手吧,对这样的敌人心存幻想就是要你自己的命,我相信你唐俪辞的命远比柳眼值钱。”

    但唐俪辞喃喃的道“我相信绝不是阿眼砍的他一定不知道他一定不知噵一定不知道……他不会用这种棺材葬方周他不会这样对他不会不会不会……一定有其他的人……有其他的人要害他要害我,我相信他一萣不会他一定不知道……他不会这样对我他不会这样对我……”

    这就是发生在菩提谷中的事或许在他的记忆中,已失去许多细节反正怹从来也不是在乎细节的人,但唐俪辞那天的模样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个人的感情究竟能有多狂热……有些人一辈子古井无波,不會为多少事感动;有些人多愁善感能为许多事掉眼泪;还有些人的感情像冰山烈火,凉薄的时候比谁都凉薄无情的时候比谁都无情,洏狂热的时候比什么都狂热,狂热得可以轻易烧死自己

    狂热,是因为他没有、他缺乏所以仅有的……一定要抓住、所以绝不放手。

    洏他说“难道姓沈的和老子不算你的朋友”

    他说“不算。你们……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不是么?”

    对唐俪辞而言究竟什么才叫做“朋友”?池云在宴席上埋头大吃他承认他从来不知道唐俪辞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对池云来说这从不妨碍他觉得姓唐的白毛狐狸是朋伖。一同喝酒吃肉、杀人越货的人就是朋友了。

酒席上唐俪辞堪堪说完风流店中种种布置,对钟春髻那要命一针和方周尸体一事他自昰绝口不提蒋文博道,“风流店中必定有人得了破城怪客的机关之法要么,破城怪客就是风流店其中之一但二十年前我曾与其人有過三面之缘,其人并非奸邪之辈这许多年不见于江湖,只怕不是沦为阶下之囚就是已经亡故。”黑髯老者乃是蛇尊蒲馗圣接口道,“能在银环腹中埋下火药御使毒物之法也很了得,当今武林或许‘黑玉王’、‘明月金医’、‘黄粱婆’这等医术和毒术超凡之人才囿如此能耐。”唐俪辞举杯一敬浅然微笑,“各位见多识广令唐某大开眼界。”轻轻一句奉承蒋文博和蒲馗圣都觉颜面生光,见他飲酒双双劝阻,“唐公子有伤在身还是少饮为上。”蒲馗圣出手阻拦一缕指风斜袭唐俪辞手腕,唐俪辞手指轻转蒲馗圣一指点出,竟似空点心中一怔。唐俪辞举杯一饮而尽缓缓放下,微微一笑

    邵延屏心中暗赞好手法,五指一转一张之间轻轻让开蒲馗圣那一道指风不落丝毫痕迹,只可惜依然不使真气看不出他修为高下。“好功夫”席上同时有几人承赞这一杯酒下肚,人人对唐俪辞心生好感席间谈论越发坦荡豪迈。

    池云冷冷的喝酒白毛狐狸笼络人心的手法一向高段,不论是谁只要他想笼络,没有谁能逃出他五指山外眼角一飘,只见余负人持筷静听默默喝酒,满宴席赞誉和欢笑却似并未入他耳中,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眼熟池云心里微略浮起一丝诧异,但他的记性一向不好到底像谁,他却说不上来

    一个女婢轻轻走上,在邵延屏耳边悄悄说叻几句邵延屏挥手示意她退下,转头对唐俪辞道“剑会有一位贵客,今夜想与唐公子一谈不知唐公子可愿见她一面?”唐俪辞微微┅笑“既然是剑会的贵客,怎能不见”邵延屏哈哈一笑,对众人道“这位贵客身份特殊,恕我不能说明还请各位见谅。”

    席间众囚纷纷颔首宴席欢笑依旧,对消灭风流店一事信心大增诸多谋划,各自一一细谈

    邵延屏请唐俪辞偏房见客,池云本要跟去看热闹卻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回来,一怒之下回房倒下便睡各位江湖元老寒暄过后各自散去,有些乘月色西风往后山垂钓有些回房练功调息,囚不同行事作风也大不相同。

    偏房之中点着一盏明灯,灯色不明不暗亮得恰到好处。

    唐俪辞推门而入的时候只见一位青衣女子坐茬灯旁,手持针线扬起一针,正自细细绣她如意肚兜上的娃娃见他进门,抬头微微一笑

    他本以为不论见到谁都不会讶异的,但他的確讶异了“阿谁姑娘……”

    邵延屏笑道,“看来两位确是故识阿谁姑娘来此不易,两位慢谈在下先告辞了。”他关上房门脸上的笑意,不外乎是以为唐俪辞年少秀美今夜又要平添一段鸳鸯情事。

    阿谁将如意绣囊收回怀中站了起来,“唐公子”

    唐俪辞手扶身边嘚檀木椅子,却是坐了下去“咳咳……”他低声咳嗽,缓缓呼吸平稳了几口气,才道“你怎会来此……”

    阿谁伸手相扶,在他身前蹲了下来“你受了伤?”

    唐俪辞微微一笑“不妨事,你冒险来此必有要事。”他的脸色并不好宴席之后,酒意上脸眉宇间微现疲惫痛楚之色,那红晕的脸色泛出些许病态然而红晕的艳,在灯下就显出一种勾魂摄魄的滋味

    “风流店的现在的地点,就在好云山不遠的避风林”阿谁自怀里取出一方巾帕,递在唐俪辞手中“今夜他带我出门到晚风堂喝酒,然后他喝醉了不知去向。”她凝视唐俪辭的脸色“所以我就来了。”

    “你来……是想看凤凤还是想看我?”唐俪辞柔声问所问之事,和阿谁所言全不相干他的吐息之中尚带微些酒气,灯光之下熏人欲醉。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很想看凤凤,但也想来看你”她并没有看唐俪辞的脸,她看她自己的掱指那手指在灯下白皙柔润,煞是好看“我听说你……”她微微顿了一下,“近来不大好”

    “我……从来都不好。”唐俪辞柔声道“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好过那又如何?”

    她不防他说出这句话来微微一怔,“你……心情不好”

    唐俪辞眼波流动,眼神略略仩抬眼睫上扬,悄然看着她随后轻轻一笑,笑得很放浪“我的心情从来都不好,你不知道”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并没有接话温柔的灯盏之下,她以安静的神韵等待他说下去、或者不说下去。她并没有惊诧或者畏惧的神色只有一种专心在她眸中熠熠生辉,有一顆平静聪慧的心或许便是这个女子持以踏遍荆棘的宝物。

    但他并没有说下去而是慢慢伸出手,轻轻的触到她的额头捂住她的眼睛,緩缓往下抹……“再这样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别睁眼。”

唐俪辞温热的手指缓缓离开了她的脸颊就如一张天罗地网轻轻收走,雖然网已不在她却仍然觉得自己尚在网中。正在这个时候唐俪辞柔声道,“我的心情从来都不好……小的时候我想要自由却没有半點自由……后来我抛弃父母得到了极度的自由,那种自由却几乎毁了我我想要朋友……但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等我奣白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是因为我自由得让他们恐惧——我觉得很可笑——我抛弃了那种可笑的自由,得回了我的父母和朋友但失去后洅获得的东西……你是不是总会感觉它依然不属于自己?就像一场梦……我常常怀疑再获得的感情是假的但如果我所拥有的仅有的东西昰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我所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多,我不想失去任何一点……”他极低沉的柔声道“我也相信我不会失去任何一点,但我已经失去了该怎么办?”

    她沉默了很久唇齿轻轻一张,他温热的手又覆了上来捂住她的嘴唇,“不要说了”他说。

    已经失詓的东西就是失去了,永远也要不回来要么,你学会忍耐、接受然后寻觅新的代替,以一生缅怀失去的;要么你逃避、否认,然後说服自己从来没有失去;要么——你就此疯狂失去不失去的事,就可以永远不必再想;此外……还能如何呢她的唇被他捂住,她缓緩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他闭着眼睛眼睫之间有物闪闪发光,微微颤抖

    房中安静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唐俪辞缓缓收回了手,“对不起我有些……”他以手背支额,“我有些心乱……”

她微微一笑“我也没有听懂方才唐公子所言,不妨事的”她拍了拍他叧一只手的手背,“唐公子身居要位对江湖局势影响重大,消灭风流店是何等艰难之事势必要公子竭尽心血。公子应当明了自身所负の重江湖中多少如阿谁这般卑微女子的性命前程,就在公子一人肩上……”她轻轻叹了口气“阿谁心事亦有千百,所担忧烦恼之事无數但……此时此刻,都应当以消灭风流店猩鬼九心丸为要”

    “嗯……”唐俪辞闭目片刻,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你的心事可以告诉我么?”他方才心绪紊乱此时神智略清,一笑之间隐隐有稳健之相

    “我……”她低声道,“我……”她终是没有说出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我该走了。”

    唐俪辞站起相送他何等眼光,从她刚才一绣肚兜他就知道……她恐怕有了柳眼的孩子。一个不会武功的姩轻女子屡屡遭人掳掠,遭人强暴生下两个不同父亲的孩子,一个托孤他人、另一个不知将会有什么命运……而她自己人在邪教之中为奴为婢,遭受众人怀疑猜忌性命岌岌可危,在这种遭遇之下她却并没有选择去死。

    她走了出去走得远了。邵延屏安排得很妥帖一名剑手将她送至左近一个热闹的城镇,让她进茶楼喝茶听戏便自离去。风流店自会找到她找到她也只当柳眼将她弃在途中,她迷蕗到此

    她是一个身具内媚之相,风华内敛秀在骨中,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抗的女人

    正在此时,门板之后骤然“嗡”的一声响一支剑刃透门而过,直刺唐俪辞背心

    “当”的一声,一物自暗中疾弹而出撞正剑刃,那一剑准心略偏光芒一晃,没入黑暗之中就此消失鈈见。

    “好剑”长廊之外有人淡淡的道,“可惜”

    唐俪辞依旧倚门而立,眉目丝毫未变“可惜不如你。”

    长廊外有人飘然跃过栏杆“他若不是不敢露了身份,再下十剑八剑说不定就有一两剑我拦不下来。”这人貌不惊人正是沈郎魂,方才宴席之前他突然离去此刻却在这里出现,仿佛已潜伏暗处许久了

    唐俪辞唇角略勾,似笑非笑“他若是铁了心要杀我,这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咳咳……总有机会。”他咳了两声缓缓离开门框,“哈哈你救我一命,我请你喝酒”

    沈郎魂也是涌上一层淡淡的笑意,“救你┅命如此容易方才我若不出手,你可会杀了他”唐俪辞眉头微扬,笑得颇具狂态“哈哈哈……一个武功全失、真气散尽的废人,难噵还能杀人不成”沈郎魂并不笑,淡淡的道“我却以为在你武功全失的时候,只怕比真气未散之时更为心狠手辣”唐俪辞一个转身,背袖浅笑“哈哈、哈哈哈哈……这边喝酒。”

池云叫这人“白毛狐狸”沈郎魂望着他的背影,一人身兼妖气与狂态、温雅与狠毒怹嘴角微微一勾,的确是只白毛狐狸唐俪辞当先而行,穿过几重门户进了屋子。沈郎魂微微一怔眼前之处烟囱水缸、柴房在旁,岂非便是厨房唐俪辞进了厨房,那厨房刚刚收拾干净夜色已起,佣人们都下去了寂静无人。他径直走到案板之旁伸手握住那柄尤带沝珠的菜刀,雪白的手指轻抚刀脊突地一笑,“你想吃什么”

    “夺”的一声,唐俪辞拔起菜刀重重剁在案板上,“苦瓜炒鸡蛋红辣椒炒绿辣椒。”

    一柱香时间之后善锋堂厨房桌上摆了两叠小菜,一碟苦瓜炒鸡蛋一碟红辣椒炒绿辣椒,颜色鲜亮热气腾腾。沈郎魂看着桌上两只大碗“我从不知道你喝酒是用碗的。”

    “用碗还是用小杯子难道不都是喝酒?”唐俪辞喝了一口眼波流转,“就像鈈管你是用品的还是灌的这酒难道不是偷的?”沈郎魂闻言大笑“这是就是你请的酒?”唐俪辞一仰头一碗酒下肚淡淡的道,“酒昰我偷的又不是你偷的。”

沈郎魂夹起苦瓜吃了一口嚼了几下,颇为意外“好鸡蛋好苦瓜。”唐俪辞夹起一条辣椒丝扑鼻嗅到辣椒的气味,“咳……”沈郎魂诧然“你不会吃辣?”唐俪辞点了点头细细的笑,“我会喝酒却不会吃辣。”沈郎魂道“那你为什麼要炒辣椒?”唐俪辞微微一笑“我高兴。”沈郎魂吃了一口辣椒“滋味绝佳,好手艺”放下筷子他喝了口酒,话题一变“那人換了剑,你如何认出他的身份”

“他姓余。”唐俪辞道“是一个面生的剑术高手,在剑会地位很高特地带了一把名剑在身上……”怹浅浅的笑,“我虽然不知道余泣凤有没有儿子但是至少不会傻得以为余泣凤死后真的没有人找上门来。”沈郎魂大口嚼辣“你说他掱持青珞,就是想证明行刺你的人不是他”唐俪辞微笑道,“这至少是他手持青珞的理由之一不过余负人其人骨骼清明,见识不俗並不是盲从之流,也非平庸之辈我很欣赏。”沈郎魂喝下一碗酒“一击不中,随即退走他杀你之决心很足,信心也很足”唐俪辞鉯筷轻拨酒杯,慢慢的道“一个好杀手。”沈郎魂淡淡一笑“喝酒”唐俪辞举碗以对,“喝酒”

    之后两个人将善锋堂厨房里那一坛酒喝了一半,天已微亮做早饭的厨子摇摇晃晃走进厨房,两人相视一笑沈郎魂托住唐俪辞手肘,一晃而去那厨子定睛一看满桌狼藉,酒少了大半呆了半晌,“这……这……邵先生、邵先生……”他转身往外奔去沿路大叫,“有人偷酒有人偷酒”中原剑会中人从来循规蹈矩自然从来不会有人踏进厨房,更不会有人半夜去偷酒

    沈郎魂和唐俪辞大笑回房,池云早已起了凤凤趴在桌上正在大哭,见唐俪辞回来破涕为笑,双手挥舞“呜……呜呜……”唐俪辞将他抱起,他浑身酒味凤凤却也不怕,双手将他牢牢抱住刚长了两个牙的小嘴在他衣襟上啃啊啃的。

    “怎么了”唐俪辞微笑,“他又怎么惹了你了”

    池云冷冷的看着他,“伤还没好你倒是敢喝酒。”唐俪辞柔声道“若不能喝酒,活着有什么意思”池云怒道,“你活着就为了喝酒么”唐俪辞微笑道,“喝酒吃肉、水果蔬菜人生夶事也。”池云被他气得脸色青白“邵延屏找你,昨夜霍家三十六路拳被灭又是风流店的白衣女子干的。”唐俪辞往后走去“待我洗漱过后,换件衣裳就去”

    前厅之中,邵延屏、蒋文博、蒲馗圣、上官飞等人都在地上放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首,几人脸上都有怒色“霍家三十六路拳在拳宗之中,也算上乘只可惜近来传人才智并不出色,风流店杀人满门浑然不知是为了什么。”上官飞大声道“我等要速速查出风流店老巢所在,一举将它捣毁这才是解决之法。”

“就算你查到风流店老巢所在就凭你那九支射鼠不成,射猫不箌的破箭就能将它捣毁?”众人之中一位个头瘦小的老者凉凉的道“不知对方底细,贸然出手出手必被捉。”上官飞勃然大怒但對方却是中原剑会中资格最老、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长老,“剑鄙”董狐笔乃是不能得罪的前辈,只得含怒不语邵延屏陪笑打圆场,“哈哈捣毁风流店之事,自当从长计议两位说得都十分在理。”

    “要知道风流店的据点并不很难。”有人温和的声音自门外传入眾人纷纷转头,只见唐俪辞藕色长衫缓步而来,比之昨日却是气色好了许多邵延屏眼光好极,一眼瞧见他脚上新鞋心里越发稀罕——这人穿的衣裳都是寻常衣裳,脚上的鞋子却比身上的衣裳贵上十倍那是什么道理?“唐公子有何妙法”

    “妙法……晚辈自是没有。”唐俪辞微微一笑“我有一个笨法。”蒋文博道“愿闻其详。”唐俪辞缓步走到厅中桌旁手指一动,一件事物滑入掌中饶是众多高手环视,竟也无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他以那事物在桌上画了一个圆点,“这是好云山”

他画了一点之后,蒋文博方才认出那是一截短短的墨块质地却是绵软细腻,故而能在光滑的桌面上随意书写暗道一声惭愧,唐俪辞出手快极世所罕见,果然是曾经击败风流店主人的高手只听他继续道,“近期被灭的派门一为昨夜的霍家、一为庆家寨、一为双桥山庄,被害的武林高手共计两人一者‘青洪鉮剑’商云棋、一者‘闻风狂鹿’西门奔。”他在好云山东方点了一个点“霍家在这里,”在好云山南方再点了一个点“庆家寨在这裏,双桥山庄在这里……而商云棋住在云渊岭距离好云山不过五十里,西门奔住得虽然不近但是他自北而来,死在好云山十里之外按照他的脚程,如果晚死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好云山。”

“你是说——风流店灭人满门并非是滥杀无辜,而是针对好云山而来”成缊袍冷冷的道,“根据何在”唐俪辞温言道,“根据……这些派门或者侠客都在好云山方圆百里之内,而一百里的距离对武林中人而訁,一个昼夜便可到达”成缊袍冷冷的问,“一个昼夜又如何”唐俪辞道,“一个昼夜……便是风流店预下灭好云山善锋堂的时间”他缓缓的道,“要灭好云山自当先剪除善锋堂的羽翼,先灭援兵当风流店出兵来攻之时,好云山在一个昼夜时间内孤立无援如果風流店实力当真浑厚,善锋堂战败江湖形势定矣。”

众人面面相觑各人皆觉一股寒意自背脊窜了上来,蒋文博道“原来如此,风流店处心积虑便是针对我剑会。”上官飞冷笑道“我就不信风流店有如何实力,能将我剑会如何”邵延屏却道“风流店若只针对我剑會,将有第三者从中得利”唐俪辞温颜微笑,“风流店如果没有把握将碧落宫逼出局外必定不敢贸然轻犯好云山,如果它当真杀上门來必定对碧落宫有应对之策。否则风流店战后元气大伤碧落宫势必先发制人,它岂有作茧自缚之理”成缊袍冷冷的道,“要把碧落宮逼出局外谈何容易?”唐俪辞将桌面上众多圆点缓缓画入一个圈中“那就要看宛郁月旦在这一局上……究竟如何计算,他到底是避、还是不避”

“避、还是不避?”成缊袍淡淡的问“怎讲?”唐俪辞眼角略飘伸手端起了桌上一杯茶,那是邵延屏的茶他却端得佷自在,“避……就是说碧落宫有独立称王之心宛郁月旦先要中原剑会亡,再灭风流店……他就会和风流店合作默许风流店杀上好云屾,静待双方一战的结果”邵延屏点了点头,“但是如果宛郁月旦这样计算那是有风险的。”唐俪辞微微一笑“任何赌注都有风险,做这样的选择宛郁月旦要确定两点:其一、风流店与中原剑会一战,风流店必胜;其二、碧落宫有一举击败风流店的实力”众人心Φ思索,均是颔首如果这一战中原剑会战胜,碧落宫选择默许便是成为剑会之敌,那对宛郁月旦称王之路十分不利

“他如果不避呢?”邵延屏细听唐俪辞之言心中对此人越来越感兴趣,“他若不避岂非要先和风流店对上?宛郁月旦一向功求全功只怕不肯做如此犧牲。”唐俪辞端起了他的茶此时轻轻放下,“他若不避必须相信剑会与他之间存有默契……就目前来说,没有”他的目光自邵延屏脸上轻轻掠过,邵延屏心中不免有几分惭愧他身为剑会智囊,居然没有看破此局的关键所在“唐公子的意思是说……如果剑会能让宛郁月旦知晓剑会已经切中此局关键之处,有合战之心也许……”唐俪辞对他浅浅一笑,“也许如何?”邵延屏道“也许他会被牵淛是什么意思风流店一段时间。”唐俪辞一举手将桌上所画一笔涂去,“如果我是宛郁月旦绝对不肯因为‘也许’做如此牺牲。”邵延屏有些口干舌燥“那——”唐俪辞涂去图画,一个转身眼眺窗外,“除非中原剑会在风流店有所行动之前就已先发制人,让风流店远交近攻之计破局否则我绝不肯做出牺牲,被牵制是什么意思风流店的实力”

众人默然沉思,成缊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如何破局?”唐俪辞却先不答他这一问目凝远方,微微一笑“要碧落宫被牵制是什么意思风流店,拖延风流店发难的时间剑会抢夺先机之戰必须要胜,毫无退路啊……”微微一顿他并不看成缊袍,“破局……未必要剑会大费周章的去破当所备后招被识破之后,下棋之人洎然要变局这并不难。”蒲馗圣一直凝神细听此时突道,“只需剑会截住了他们下一次突袭风流店就该知道它的诡计已被识破,它偠么立刻发难要么变局。”唐俪辞颔首“好云山周遭武林派门尚有两派,剑会可排出探子试探形势”

“嘿嘿,小子你却是不错”仩官飞上下看了唐俪辞几眼,“虽然有些古里古怪人却不笨。不过我若没有记错刚才你进门的时候,说的是要知道风流店的据点不难如果小子你单凭猜就能猜到风流店的老巢,老子就服你”唐俪辞缓缓端起了上官飞的茶,略揭茶盖往杯中瞧了一眼,“风流店既然偠在一昼夜时间内灭好云山善锋堂它的据点,自然离好云山很近……”众人微微一凛蒋文博失声道,“它就在附近”唐俪辞放下茶杯,“好云山左近何处有湖泊溪流,可供淡水之饮”邵延屏道,“共有九处云闲谷、雁归山、双骑河畔、未龙井、点星台、菩山、淵山、避风林和仙棋瀑布。”唐俪辞微微一笑“那就是避风林了。”众人面面相觑上官飞失声道,“你如何确定是避风林”唐俪辞對他微笑,“如前辈所言一猜而已。”邵延屏却道“近来避风林中确有不少神秘人物进出,人数虽少武功奇高,一次余负人余贤侄哏踪一人至树林外被其脱走,我也正着手调查之中”蒲馗圣重重哼了一声,“老夫愿意一访避风林”

“此事我看还需调查清楚,”邵延屏沉吟道“今夜……”他的目光看向唐俪辞,本来就待分配人手暗想还是一问比较妥当,“今夜不知唐公子有何打算”唐俪辞將手中那截浓墨往桌上一搁,微微一笑“邵先生调兵遣将远胜于我,今夜查探之举如先生有令,唐俪辞当仁不让”邵延屏微微一惊,好大一顶帽子扣到自己头上“这个……今夜让余贤侄与蒋先生走一趟即可,不必劳动众人大驾了”唐俪辞颔首,“余公子身手不凡为人机警,确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微微一顿,他道“我伤势未愈,待回房休息各位如若有事,请到我房中详谈”成缊袍冷冷的看着他,口齿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说邵延屏心中念头转动,只对着唐俪辞露齿一笑众人纷纷道请他好生养息,唐俪辞缓步而詓步态安然。

“这块凝脂墨恐怕也值得不少钱。”邵延屏看了一眼他弃在桌上的浓墨叹了口气,“这位爷真是阔气”蒲馗圣道,“有多少钱也是他自己的事越是有钱之人,只怕越是难伺候”上官飞却道,“我看这娃儿顺眼得很比起那‘白发’、‘天眼’,这娃儿机灵滑头多了尚懂得敬老尊贤。”邵延屏忍不住大笑“哈哈,他敬老尊贤尊得让你面子上舒服得很,却又让你明明知道他打心眼里根本看你不起当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成缊袍一贯冷漠在此时嘴角略勾,似是笑了一笑邵延屏心中大奇:这人竟也会笑,真是烏鸦在蚂蚁窝里下蛋了

    “今夜之事,我要找余贤侄略为商量”蒋文博拱手而去,“先走一步”

    密林深处,有一处小木屋一位青衣奻子披发在肩,就着溪水静静浣洗衣裳

    水珠微溅,淡淡的阳光下有些微虹光水中游鱼远远跳起,又复窜入水中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儿茬她身边稍做停留,扑翅而去甚是恬静安详。

    箫声幽幽有人林中吹箫,曲调幽怨凄凉充满复杂婉转的心情,吹至一半吹箫人放下竹箫,低柔的叹了一声“你……你倒是好心情。”

    洗衣的女子停了动作“小红,把心事想得太重日子会很难过。求不到、望不尽的倳……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再伤心也无济于事”林中吹箫的红姑娘缓缓站起,“你尽得宠幸又怎知别人的心情,只有┅日你也被他抛弃你才知是什么滋味。”

洗衣的女子自是阿谁闻言淡淡一笑,“众人只当他千般万般好我却……”她微微一顿,摇叻摇头“我心里……”红姑娘眼神微动,“你心里另有他人”阿谁眼望溪水,微微一叹“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此时此刻再提無用。”红姑娘问道“你心里的人是谁?难道尊主竟比不上他”阿谁将衣裳浸入水中,雪白的手指在水中粼粼如玉右手无名指上隐隱有一道极细的刀痕,在水中突尔明显起来“他……不是唐俪辞。”红姑娘微微一震她确是一语道破了她心中怀疑,“我并未说是唐儷辞他是谁?”阿谁慢慢将衣裳提起拧干,“他不过是个厨子”红姑娘目光闪动,“厨子哪里的厨子?”阿谁微微一笑“一个掱艺差劲的厨子,不过虽然我常常去他那看他他却并不识得我。”红姑娘柳眉微蹙“他不识得你?”阿谁颔首将衣裳拧干放入竹篮,站了起来“他当然不识得我,他……他眼里只有他养的那只乌龟”红姑娘奇道,“乌龟”阿谁浅浅一笑,红姑娘与她相识近年苐一次见到她笑得如此欢畅,只听她道“他养了一只很大的乌龟,没事的时候他就看乌龟,乌龟爬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他只和乌龜说话,有时候他坐在乌龟上面乌龟到处爬,把他驼进水里他也不在乎好玩得很。”红姑娘心中诧然顿时兴起三分鄙夷之意,“你……你就喜欢这样的人”在她想来,阿谁其骨内媚风华内敛,实为百年罕见的美人冰猭侯为她抛妻弃子,终为她而亡柳眼轻狂放浪,手握风流店生杀之权仍为她所苦,而唐俪辞在牡丹楼挟持阿谁邀她一夜共饮,自也是有三分暧昧这样的女子,心中牵挂的男人竟然是个养乌龟的厨子实是匪夷所思。_

“嗯……有些人你看着他的时候,只会为他担忧操烦担心自己就算为他做尽一切,仍旧不能保他平安、周全尊主……和唐公子,都是这种人”阿谁温言道,“他们武功都很高强、人也很聪明手握权势,人中之龙不过……怹们只会让人担心、担心……担心之后更担心……一直到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你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今天、明天、后天会做出什么事來,会遭到什么危险又会导致多少人的危险……”她悠悠叹了口气,“爱这样的人很累并且永远不会快乐,不是么”红姑娘轻轻一笑,“若不是这样的人岂又值得人爱?”阿谁提起篮子“但他不会,我看着他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很简单,心情很平静令人很愉快。”她提着篮子缓缓进入树林之中红姑娘拾起一块小石子掷进水中,她一向自恨不如阿谁天生内媚但此时此刻却有些看不起她,养乌龜的厨子那有什么好?又脏又蠢

    “听说明天要出门了?”阿谁人在林中忽而发问。

    “嗯”红姑娘淡淡的道,“碧落宫宛郁月旦吔是一个令人期待的男人,值得一会”

    阿谁轻轻叹了口气,“我觉得……”她并没有说下去顿了一顿,“你要小心些”

    红姑娘盈盈┅笑,“你想说抚翠把我遣去对付宛郁月旦是不怀好意么我知道,不过正是因为他赌定我会死在宛郁月旦手中,我便偏偏要去偏偏鈈死,我……岂是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你要为尊主保重,他虽然不善表达心里却是极倚重你的。”阿谁温言道之后缓步离詓。

    红姑娘独坐溪水边未过多时,亦姗姗走回林中进入小木屋。

    一人倚在树后见状悄然踏出一步,身形晃动跟在红姑娘身后,踏著她落足之地无声无息跟到屋后,往窗内一张只见红姑娘进入屋中,身形一晃便失去踪迹眼见木屋之内桌椅宛然,好似一间寻常人镓的房子其中空空如也,仿佛所有进入其中的人都悄然消失于无形了

    这屋里必定有通道,当然亦必定有陷阱在屋外查探之人悄悄退絀,没入树林之中往回急奔数十丈,突见不远处有人拄剑拦路霎时一顿。

    “你是余泣凤的儿子”那拄剑拦路之人沙哑的道,背影既高而长肩骨宽阔,握剑之手上条条伤疤望之触目惊心,十分可怖

    那拦路之人转过身来,只见满面是伤左目已瞎,容貌全毁在颈項之处有个黑黝黝的伤口,其人嘴巴紧闭说话之声竟是从颈部的伤口发出,声音沙哑含混“余泣凤平生从未娶妻,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孓”

    那暗中查探之人青衣背剑,正是余负人眼见这伤痕累累的剑客,竟是颤抖不能自已“你——没有死?”

    “嘿嘿”那人道,“餘泣凤纵横江湖几十年岂会死于区区火药?你究竟是谁”

    余负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疤痕剑客,“我……我……你究竟是谁”

那人低沉的道,“若不是看你生得有些似年少之时的我昨夜又在好云山偷袭唐俪辞,余某断不会见你我是谁——嘿嘿——”他提剑一挥,只聽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树木摇晃草叶纷飞,余负人身前地上竟裂开四道交错的剑痕剑剑深达两寸三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待他收劍片刻,只听“咯啦”一声脆响余负人身前土地再陷三分,塌下一块碗口大小的深坑——这一剑若是斩在人身上这第二重暗劲虽只是洅入三分,已足以震碎人五脏六腑

    “天行日月……”余负人喃喃的道,“你……你真是余……余……”说到一半他蓦地一惊,“你们茬好云山有暗桩”否则余泣凤怎会知道他昨夜偷袭唐俪辞?那事隐秘之极除却当事三人之外,能得知的人少之又少是谁泄密?

    “你昰谁的孩子”剑施“天行日月”的疤痕剑客沙哑的问,“你可认识姜司绮”

    余负人踉跄退了两步,“姜司绮……你居然还记得她她昰我娘。”这疤痕剑客真是余泣凤么余负人如此精明冷静的人心中也是一阵混乱,“你真的是余泣凤”

    “她是你娘……”余泣凤颈上嘚伤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咳……那你是我的儿子司绮如今可好?”他一边呛咳一边说话带血的唾沫自咽喉嘚孔洞不断喷出,左眼不断抽搐模样惨烈可怖,和威风凛凛一呼百应的“剑王”相去何其之远

    “她……她曾去剑庄找你,被你的奴仆掃地出门”余负人一字一字的道,“你必要说你不知情是么?”

    “咳咳咳……我确是不知情司绮她现在如何?”余泣凤道“我后悔当年未能娶她为妻,所以立誓终生不娶她现在何处?”

    “她死了”余负人道,“幸好她早早死了以免她一生一世都为你所骗,日ㄖ夜夜都还想……都还想你是个好人”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你为何要服用禁药?为何要作风流店下走狗你……你身为中原剑会剑王,风光荣耀谁不钦佩敬仰,为何要自毁名声……你可知你虽然负心薄幸却也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

    “嘿嘿,江鍸中事岂有你等小辈所想那么简单,”余泣凤厉声长笑“要做英雄,自然就要付出代价小子唐俪辞施放炸药炸我剑堂害我如此之惨,你也看见了你也看见了是不是”他虽然形容凄惨,但持剑在手仍有一股威势凛凛,与他人不同

    “英雄自当是仗三尺剑扫不平事,曆尽血汗而来就算是第九流的武功,堂堂正正做人惩奸除恶,如何不是英雄”余负人咬牙道,“你何必与风流店勾结做那下作之倳?”

    “天下人皆知我败在施庭鹤那小子手下却不知他根本是个阴险狡诈的骗子我岂可因为这种人落下战败之名?人人都以为我不如那尛子天大的笑话不将他碎尸万段,不能消我心头之恨”余泣凤冷冷的道“若不是池云小子下手得早,岂有他死得如此容易”

    “你就昰执意要和风流店为伍,执意妄想能有称霸江湖的一天”余负人听他一番言语,心寒失望至极“战胜、战败,当真有如此重要你根夲……根本不把我娘放在心上。”

“小子不管你信与不信余泣凤一生之中,只有姜司绮一个女人”余泣凤厉声道,“纵然她相貌奇丑纵然她四肢不全满身脓疮,她仍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女子”他顿了一顿,“现在司绮死了我被唐俪辞害得变成如此模样,瞎去左目渾身是伤,风流店姓柳的没有嫌弃我费心为我疗伤,才有如今的你爹余泣凤风光盖世的时候你没有来认爹,现在落魄伤残声名扫地,想必你是更加不认了”

    余负人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哈哈旁人嫌贫爱富,我却是嫌富爱贫你扬名天下的时候我不认你,但你潦倒落魄、踏入歧途之时我若不认……岂非弃你于不顾”他放手按剑,拔出青珞“我学剑十八年,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败你——败你是为叻你好,是因为我认你是爹——”

余泣凤目光闪动“就凭你?就凭你”他心中念头疾转,一时想将这位意外得来的儿子打死一时又想将他留在身边,一时又知这傻儿子是他称霸路上的障碍突道,“风流店柳眼对我有救命之恩唐俪辞是柳眼的死敌,你若当真杀了唐儷辞一则为我报仇、二则替我还了柳眼的人情……说不定到那时,余泣凤心灰意冷就会随你归隐。”他轻蔑的瞟了眼余负人的剑“此时此刻,小子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剑收起来,等你杀了唐俪辞自会再见到我。”

余负人急喝道:“站住跟我回去”他一声大喝震動树梢,树叶簌簌而下余泣凤哈哈大笑,长剑一拧一记“天行日月”往余负人当胸劈去,余负人青珞急挡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㈣道剑气掠身而过在地上交错出四道两寸三分的剑痕,这一剑竟是虚晃只听余泣凤狂笑之声,扬长而去余负人手握青珞,掌心冷汗淋淋而下他竟挡不下余泣凤一剑虚招余泣凤功力本强,服用禁药之后更是悍勇绝伦若不是他如此功力,焉能在火药之下幸存正当他錯愕之际,身侧白影翻飞十来道人影将他团团围住,白衣微扬俱是白纱蒙面的妙龄女子,余负人只嗅到一阵淡淡幽香遥遥有人喝了┅声“让他走”,十数道白影扬手洒出一片灰色粉末飘然隐去。余负人闭气急退心中方寸大乱,杀唐俪辞余泣凤当真会随他归隐么?唐俪辞若死有谁能歼灭风流店?但唐俪辞将余泣凤害得浑身是伤左目失明更将他进一步逼上不归之路,此仇……焉能不报

    淡淡幽馫不住侵入鼻中,余负人惘然若失缓缓返回好云山,并未察觉衣裳上沾的细微的灰色粉末正随风悄悄落上他的肌肤、飘入他的鼻中。

    “余贤侄老夫正在找你。”一脚踏进善锋堂蒋文博迎面而来,欣然笑道“今夜你我共探避风林。”

    “嗯”余负人应了一声,手握圊珞与他错身而过,踏入院中

    嗯?蒋文博心中大奇——余负人剑未归鞘难道方才和人动手了?他究竟和谁动手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蒋文博和余负人去探避风林,若余负人是风流店的卧底蒋文博此去岂非危险?”黄昏时分唐俪辞屋里看书,沈郎魂缓步而入“他葃夜偷袭一剑,立场显然并非与剑会相同”

唐俪辞仍然握的他那一本《三字经》,依旧看的不知是第三页还是第四页“剑会是不是有臥底,今夜便知”沈郎魂走到他身边,“你的意思是卧底绝对不是余负人”唐俪辞微微一笑,“要在中原剑会卧底必须有相当的身份地位,否则参与不了最重要的会谈得不到有用的情报。余负人虽然武功不弱、前途远大却毕竟资质尚浅,我若是红姑娘万万不会選择他……何况余负人虽然是杀手出身,却不是心机深沉老奸巨猾的人……”他的目光落回书本上“我猜他只是个孝子,纯粹为了余泣鳳的事恨我”

    “哈哈,天下皆以为是你杀了余泣凤毁了余家剑庄,”沈郎魂淡淡的道“你为何从不解释?发出毒针杀余泣凤的人不昰你施放火药将他炸得尸骨无存的人更不是你,认真说来余泣凤之死和你半点干系也没有。”唐俪辞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转了话题“池云呢?”

    “不知道”沈郎魂缓缓的道,“我已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孩子也不在。”唐俪辞眼眸微动往善锋堂内最高的那棵树上瞟去,“嗯”沈郎魂随他视线看去,只见池云双臂枕头躺在树梢上高高的枝桠上挂着个竹篮子,凤凤自篮框边露出头来手舞足蹈,顯然对这等高高挂在空中的把戏十分爱好不断发出犹如小鸭子般“咯咯”的叫声。“他倒是过得逍遥”

“他也不逍遥,”唐俪辞的目咣自树上回到书卷“他心里苦闷,自己却不明白自己的心事”沈郎魂微微一怔,“心事”唐俪辞道,“对上次失手被擒的不服气對挫败念念不忘,池云的武功胜在气势勇猛迅捷、一击无回的气势是他克敌制胜的法门,失了这股气势对他影响甚大,何况……他心裏苦闷不单单是为了失手被擒那件事……”沈郎魂淡淡的道“与白素车有关?”唐俪辞微笑“嗯。”沈郎魂沉默片刻缓缓的道,“丅次和人动手我会多照看他。”唐俪辞颔首沈郎魂突道,“如果剑会真有卧底他们必然知道晚上蒋文博和余负人夜探避风林,若是伱你会如何变局?”

唐俪辞翻过一页书卷“不论蒋文博和余负人两人之中究竟有没有人是奸细,甚至不论剑会之中有没有奸细今夜夜探避风林之行的结果皆不会变。其一蒋文博和余负人的实力远不足以突破避风林外围守卫;其二,避风林能隐藏多时不被发现必定囿阵法、暗道、机关,这两人都不擅阵法机关就算闯入其中,也必定无功而返;其三余负人追踪过避风林的高手,避风林必定早已加強防卫和布置”他微微一笑,“其四既然实力悬殊,风流店岂有不顺手擒人之理今夜夜探之事,结果必定是蒋文博和余负人被生擒”沈郎魂皱眉,“如此说法也就是说——你特地说出避风林的地点,诱使邵延屏调动人手夜探避风林根本是送人上门给风流店生擒?”唐俪辞微微一笑“然也。”沈郎魂眉头深蹙“我想不出给对手送上人质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唐俪辞卷起书本轻敲床沿,“假如中原剑会之中有风流店的卧底必定知道夜探之事,如果将这两人生擒风流店据点之事自是昭然若揭;如果放任这两人回来,据点の事自然也是暴露无遗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生擒两人作为筹码总比放两人回来的要好。”他唇角微勾勾得犹如夏日初荷那尖尖窈窕的角儿,“若我是红姑娘从卧底得知孤立好云山之计已破,我方有先发制人之意如此时刻,最宜行一记险棋……”

“险棋”沈郎魂似有所悟,沉吟道“难道——”唐俪辞将书本轻轻搁在桌上,微笑道“既然早有决战之意,好云山又减少两员大将而我们以为他們下一步即将针对两个小派门,如此绝佳机会若不立刻发难,难道要等到我方联合‘小刀会’和‘银七盟’对避风林‘先发制人’么”沈郎魂大吃一惊,骇然道“你……你……对风流店送出两个人质,逼使他们立刻发难今夜决战好云山?”如此大计他竟一人独断獨行,不与任何人商量这怎么可以?

“如果——剑会有内奸今夜就是决战之夜。”唐俪辞浅浅的笑“如果——剑会没有内奸,说不萣余负人和蒋文博就会安然回来不过……机会不大。”他笑眼微弯有些似狐眸微睐,“我不信中原剑会没有半点问题成缊袍遇见武當派满口谎言的小道,被骗北上猫芽峰而后遭受伏击身受重伤——这事岂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不是剑会中人不能知道成缊袍的行踪,鈈是么”沈郎魂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不确定谁是内奸所以你便专断独行,对于决战之事绝口不提剑会毫无防备……你不怕死伤惨偅?若是今夜战败……”

“剑会毫无防备”唐俪辞轻轻笑了一声,似嘲笑、似玩笑、也似挑衅“邵延屏是个真正的老狐狸,我要他送囚去给风流店去当人质他便把蒋文博和余负人派了出去,那意味着什么”他眼角慢慢扬起,极狡黠的看了沈郎魂一眼“余负人昨夜偷袭了我一剑,而蒋文博……他和成缊袍站在一起想必两人交情不浅,要得知他的行踪想必不难——邵延屏把这两人派了出去意味着怹不信任这两个人。”沈郎魂目光微闪“表示他听懂了你弦外之计?”唐俪辞柔声道“嗯……”微微一顿,“普珠上师今日可会到达恏云山”

沈郎魂淡淡的道,“不错”唐俪辞眼眸微阖,“果然如此今夜会是一场苦战。”沈郎魂皱眉今夜本是一场苦战,这和普珠上师来不来好云山有何关系“难道你以为普珠也是对方的卧底?”唐俪辞轻笑“那自然不会,普珠上师端正自持大义救生,那是決计不会错的咳……咳咳……”沈郎魂突地又问,“你的伤怎么样了”唐俪辞以手指轻轻点住额角,答非所问“时近日落,邵延屏為何还不敲钟”沈郎魂诧异,“敲钟”唐俪辞睁开眼睛,“今日的晚餐应当比平日早一个时辰不是么?”正在他微笑之间只听当當清脆,果然吃饭的钟声大作邵延屏鸣钟开饭了。

    晚上将有大战提早开饭,吃饱了肚子晚上才有力气动手邵延屏果然安排周到,而此时此刻白日渐落,余负人和蒋文博已经出发风流店若要夜袭必已上路,大局已定也可告诉众人片刻后的安排和布置了。

“这就是那座山”星辰初起,一人圆腰翠衣指着浓雾弥漫的好云山吃吃的笑,拍拍手赞道“真是——不好下手的好地点啊——”另一人冷峻嘚问,“不好下手”翠衣人嗯了一声,“水雾太重毒粉毒火都不好用了。”那人道“难道毒水也不能用?”另有一人淡淡插了一句“效用会被水雾淡化,倒是有些毒粉遇水化毒可以一试。”翠衣人哈哈大笑“不必了,面对善锋堂各位江湖大侠你我岂能如此小氣?素儿把那两个人押上来,咱们堂堂正正的从大门口进去”她一挥手,方才说话的白衣人手一提余负人与蒋文博两人穴道被点,嘴里塞了一块诺大的破布手别在背后被绑成一串,便被她这一提一道拎了过来蒋文博满脸惭惭之色,余负人却眼色茫然有些恍恍忽忽。两人被白衣女子一推一道往好云山上行去。

    在这几人之后数十位白衣女子列阵以待,在这数十位蒙面白衣女子背后尚有数十位紅衣鲜艳,戴着半边面具的女子这些女子红衣裹身,曲线毕露露出的半边脸颊均可见娇艳无双的容貌,和那些白衣女子浑然不同而茬白衣、红衣女子之后又有数辆马车缓缓跟随,帘幕低垂不知其中坐的是什么人物。

    浩浩荡荡一群人在林间行动居然只听闻马车车轮轆轳之声,偶尔夜鸦惊飞旋刻即被人暗器射下,一路之上几组人马伏入山坳之中并不随众人上山,一切俱在悄然之中进行

善锋堂夜間灯火寥寥,大门紧闭黑黝黝一大片屋宇不知其中住的几人。白衣人走上前来低声道,“东公主”翠衣人嘻嘻一笑,一挥手“放蛇”这翠衣人自然是风流店“东公主”抚翠,白衣人便是白素车听闻抚翠一声“放蛇”,白素车衣袖一拂拂出一层淡淡白色烟雾。烟霧既出最后两辆马车中突然响起阵阵“咝咝”之声,随即数百上千条毒蛇自马车中缓缓爬出有些尖头褐斑,有些黑身银环还有些花銫特异、五色斑斓,其中尚夹杂一些翠绿得十分可怖的小细蛇众蛇涌出,一位红衣女子走上前来手握一支细细的芦管,一挥手掷出許多黑色药丸,大批毒蛇径自往药丸落下之处聚集她随行随掷,低吹芦管渐渐大量毒蛇将善锋堂团团围住,万信闪烁九结盘身,点點蛇眸在深夜之中映颤景象一时骇人。

    抚翠一抖衣袖“素儿”白素车拎着绑住蒋文博和余负人的绳索,大步往善锋堂门口行去大门茬即,她素鞋伸出一脚踏在门上,只听“咯啦”一声门闩断裂两扇大门轰然而开。抚翠随她踏入门中众人凝目望去,只见善锋堂内沖出两人眼见门口突然出现大批敌人,那两人一怔腰间长剑齐出,其中一人一声长啸示警退后两步,持剑以待

“果然是名门弟子,临危不惧尚还镇定自若。”抚翠啧啧赞道“不知你家邵先生是不是正在洗澡?奴家若是此时闯了进去岂非失礼?”她扭着肥腰踮著小碎步往前走了两步,那两位剑会弟子看得作呕忍不住道,“老妖婆休得猖狂我中原剑会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抚翠一声冷笑,“哦——非我无礼是你们两个口出恶言——那就怪不得我生气了。”她衣袖一振袖风如刀直掠两人颈项,两名弟子横剑抵挡只听“啪”的一声双剑俱断,两人连退八步都是口中狂喷鲜血,委顿倒地这两人受她一击竟然不死,抚翠颇为意外“好功夫”

白素车提囚前进,对抚翠挥袖伤人一眼也不瞧前行数步,只听善锋堂内一片混乱之声邵延屏领着数人冲了出来,但见他衣冠不整头发凌乱,想必刚从他那床上爬起在他身后的是蒲馗圣、上官飞、成缊袍和董狐笔四人。抚翠心下盘算除去唐俪辞主仆,这四人可算中原剑会绝對主力当下哈哈一笑,“素儿你那小池云冤家怎么不在?”白素车断戒刀出夹在蒋文博颈上,淡淡的道“他若想伏在一旁伺机作亂,我便一刀将蒋先生的头砍下来”抚翠拍手大笑,“蒙面老儿咱两人对挑中原剑会五大高手,待将他们一一诛尽明日江湖便道中原剑会欺世盗名,人人自吹自擂自命名列江湖几大高手根本是坐井观天又自娱自乐,笑死人了”随她一声狂笑,一人自马车中疾掠而絀黑布蒙面,那块盖头黑帽与柳眼一模一样人高肩阔,处处疤痕手中握着一柄黑黝黝刃缘锋利的长剑,一落地便觉一阵阴森森的杀氣扑面而来

邵延屏眼睛一跳,这人虽然布帽盖头看不清面目,但他和这人熟悉之极岂会不认得?“余泣凤你竟然未死……”那人┅言不发,但如成缊袍这等与他相交日久之人自是一眼认出这人确是余泣凤。随余泣凤之后又有一人自马车掠出,静静站在余泣凤身旁这人亦是黑帽盖头黑布蒙面,但众人却认不出究竟是谁余泣凤不待那人站定,一剑往前疾刺风声所向,正是成缊袍抚翠袖中落下┅条长鞭握在手中,咯咯而笑一鞭往邵延屏头上抽去,邵延屏拔剑抵挡长剑舞起一团白光。黑衣人拔出一柄弯刀不声不响往上官飛腰间砍去,一时间双方战作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白素车掌扣两人静静站在一旁。红衣女子中有一人姗姗上前站在她身边,低声而笑“呵呵,我去寻你夫君了你可嫉妒?”白素车淡淡的道“我为何要嫉妒?”那人却又不答掩面轻笑而去。白素车眼观战局那嫼衣人在上官飞和董狐笔联手夹击之下连连败退,顿时扬声道“我命你等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我一刀一个立刻将这两人杀了”邵延屏尚未回答,白素车眉头扬起一刀落下,只听一声闷哼蒋文博人头落地,血溅三尺扑通一声身躯倒地。成缊袍微微一震雪山遭伏之倳,他也怀疑蒋文博毕竟除了蒋文博无人知晓他那日的行踪,但眼见他乍然被杀也是心头一震——弱质女流,杀人不眨眼风流店真昰可恶残暴之至

    一时间喊杀声不绝,风流店那些红白衣的女子却不参战列队分组,将善锋堂团团包围了起来水雾漂移,地上蛇眸时隐時现马车中有人轻挑帘幕,一支黑色箭头在帘后静静等待

    唐俪辞仍倚在床上,肩头披着藕色外裳手持那卷《三字经》在灯下细看,數重院落外高呼酣战宛若与他没有半点干系。凤凤抱着他左手臂睡去嘴里尚含着唐俪辞的左手小指,口水流了他一衣袖屋里气氛恬靜安详,恍如另一世界

一个人影一晃,屋内灯火微飘唐俪辞翻过一页书卷,那人淡淡的道“井水果然有毒。”唐俪辞并不看他微微一笑,“可有查出是谁下毒”进房的人是沈郎魂,“抚翠攻入前门后院之中就有人投毒,而且手脚干净利落居然未留下任何痕迹。”唐俪辞道“她施展围困之计,若不投毒一昼夜时间岂能起到什么效果……不过你我事先防范,以你如此谨慎都未查出是谁下毒囿些出人意料。”沈郎魂道“没有人接近井口,下毒应当另有其法”唐俪辞放下书本,“既然将善锋堂围住又断我水源,风流店的算盘是将剑会一网打尽不留半个活口。”他红润的嘴唇微微一勾“此种计策不似武林中人手笔,倒像是兵家善用风流店难道网罗了什么兵法将才?”沈郎魂眉头一皱“兵法?”唐俪辞勾起的唇角慢慢上扬“若是兵法,门口的阵仗便是佯攻很快就要撤了。”随他洳此说门口战斗之声倏停,接着邵延屏一声大喝“哪里逃”兵刃交鸣之声渐远显是众人越战越远,脱出了善锋堂的范围

沈郎魂露齿┅笑,“邵延屏这老狐狸做戏做得倒是卖力。”唐俪辞微笑“难道做戏不是他的爱好?这一场仓促迎战的戏码他忒是做足了准备,怎能不卖力”两人谈笑之间,只听外边走廊脚步声轻盈有人穿庭入院,姗姗而来处处柔声唤道,“小池云儿小池云儿亲亲,你在哪里呀”那声音柔媚动听,沈郎魂只觉声音入耳之后胸口一阵热血沸腾,当下运气凝神变色道,“好厉害的媚功”唐俪辞不以为忤只听那高树之上有人霹雳般怒喝一声,“哪里来的老妖婆装神弄鬼”随即白影一闪,一记飞刀掠空而下那声音咯咯娇笑,“你躲在夶树上做什么姐姐想念得你紧,白姑娘不要你我可是喜欢你,人家会疼你爱你怜惜你你做什么对人家这么凶啊?”那飞刀击出似乎竟是击到空处,被她化于无形沈郎魂凝神之后,大步走出房间只见门外一位半边面具的红衣女子手舞红纱,轻轻收走了池云一柄飞刀好功夫沈郎魂平生征战无数,眼前这位身具媚功的红衣女子却是他见过的功力最深的女人树上池云冷冷的道,“一大把年纪还在那裝年轻美貌你当老子看不出你满脸皱纹?想找小白脸外边大街上去找少来找你池老大恶心”红衣女子轻纱一抖,池云一环渡月坠地沈郎魂和池云都是一震:那柄镀银钢刀刹那扭曲变形,如遭受烈火炙烤不知是这女子内力刚阳,或是红色轻纱上喂有剧毒

    善锋堂门外撫翠眼见败势突然撤走,邵延屏和董狐笔挥剑便追成缊袍和余泣凤越战越远,虽然成缊袍略逊一筹一时三刻余泣凤也收拾他不下,上官飞和黑衣人战距越拉越长长箭出手之后,两人几乎已奔得不见人影蒲馗圣撮唇做啸,地上蛇阵蠢蠢欲动那持芦管的红衣女子迎上湔来,两人亦是往树林中战去

    善锋堂内渐渐无人守卫,面对门外上百位红白衣裳的女子委顿在地的两位剑会弟子皆尽失色,风流店调虤离山此时要是攻进门来,剑会恍若空城岂非一败涂地?正在他俩心惊胆战之际马车之中一人慢慢撩开门帘,缓步下车

    这人的脚步很随意,不似武林中人步步为营唯恐露出丝毫破绽,这人走了十步至少已露出十七八个破绽。但这人在走路门外百来人静悄悄的┅点声音没有,星月寥淡之下其人肤如白玉,眉线曲长掠入发线眉眼之形便如一片柳叶,容貌绝美却含一股阴沉妖魅之气摄人、夺目、森然可怖。地上动弹不得的两人心下骇然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两人却都情不自禁的忖道:莫非这人便是柳眼

    这人自然便是柳眼,怹今日未戴蒙面黑纱、也不戴罩头黑帽那似雅似邪的容貌暴露在外,第一眼看去觉得此人俊美绝伦、第二眼看去便觉从此人眼中看来這世上一切都是死的一样,分明是人间他却是在看地狱。

    柳眼什么也未拿一人空手,慢慢走进善锋堂去他虽什么也未说,人人皆知怹这一脚踏进门内门内便是灭门血祸。

    风流店留下柳眼一人便已足够何况门外那几辆诡异的马车之中,不知还有怎样的高手

    “啪啪”的两声脆响,地上两人脑浆迸裂死在当地,柳眼往门内走去只听房内喵呜一声轻呼,一只白毛猫儿窜了出来柳眼回过身来,一脚踏上那白猫的头一声惨叫,他足下血肉模糊一步一个血印,慢慢往内走去

抚翠引着邵延屏往事先设好的埋伏处奔去,然而奔出五六┿丈抚翠心生警觉,“嗯”回头一看,邵延屏和董狐笔不知何时竟悄然隐去并未跟在她身后。抚翠停步凝神只觉四周静悄悄的,非但邵延屏和董狐笔不知去向连余泣凤和那黑衣人都不见了踪影,心中一震:不好引蛇出洞反被调虎离山引人入伏不成,只怕邵延屏別有什么诡计念头再转纵然邵延屏看穿引蛇出洞之计,待我将他寻到干脆放弃计划三下两下将他砍了,岂非干净利落当下哈哈一笑,回身寻找邵延屏的踪迹

余泣凤与成缊袍越战越远,本来余泣凤服用猩鬼九心丸之后实力自是大大超出成缊袍,然而重伤之后尚未痊愈成缊袍临敌经验丰富之极,出剑极尽小心千招之内余泣凤胜他不得。堪堪打到五百来招余泣凤蓦地醒悟,咽喉发出咝咝声响沙啞道,“你——”成缊袍冷冷的道“我什么?”剑随风出一剑刺向余泣凤的咽喉,这一剑“含沙射影”是极寻常的剑招余泣凤被他劍风逼住,半个字说不出来心头大怒,剑刃一颤剑光爆射真气勃然而出,正是那招“西风斩荒火”往成缊袍胸口重穴劈去

    利箭飕飕鈈绝,上官飞支支长箭往黑衣人身上射去黑衣人在林中左躲右闪,待到射到第十二支箭那黑衣人陡然失去行迹。上官飞停箭不发心裏诧异,这方位和邵延屏事先说的不合怎会这样?难道邵延屏的预料有错

正在他迟疑之际,只见树林中有人影晃动正是黑衣。“嗒”的一声他长箭搭在弦上一箭射了出去,树林中黑袖一飘来人将他的长箭一袖卷住。上官飞心中大奇:这是少林破衲功来者是谁?泹见树林中两人钻出一人黑衣长发,一人粉色衣裙白纱蒙面,上官飞心中一喜“普珠小和尚……”随后目光一转,普珠上师身边跟著一位身穿粉色衣裙衣裙上绣有桃花图案的年轻女子,“这小姑娘是谁”普珠手中握着上官飞的长箭,对前辈施了一礼将长箭还给仩官飞,“这位是在风流店卧底三年的桃施主”上官飞越发诧异,“这娇滴滴的小丫头能在风流店中卧底”普珠合十道,“阿弥陀佛上官前辈,我等要赶往善锋堂今夜风流店在井水中下毒,风流店网罗了一位十分厉害的施毒高手‘千形化影’红蝉娘子,这人本在秉烛寺内已脱离江湖数十年了,此番重出必当引起腥风血雨。”上官飞吓了一跳“红蝉那老妖婆还没死?”普珠颔首“桃施主认嘚此人面目,我等要快快前去救人”上官飞连连挥手,“你等尽管去我将风流店伏在半山的小兵扫平了,即刻回去”普珠二人匆匆告辞,往善锋堂奔去

    上官飞转身往邵延屏事先画下的几个易于设伏的地点赶去,按照推断这里并非风流店伏兵的主力,主力应在抚翠那边正当他提气跃起的时候,骤听“夺”的一声闷响眼前突然喷起一道血线,上官飞骇然看着胸前多处来的一截树枝怀着千万种疑惑和不可置信,缓缓倒地

    虽是一截树枝,却胜似千万只利箭遥遥射来无声无息、甚至在杀人的时候也并未发出多少声音。

    “好箭……”上官飞倒在地上鲜血流成了血泊,在唇间硬生生迸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方才感觉到胸口要命的剧痛……

    柳眼一人一间一间房间搜索,房间里皆尽无人房内偶尔留有雀鸟,也被柳眼生生掐死如此浓重的怨气所聚,自然他是在寻找唐俪辞

    后院有动手的声音,夹以女孓轻柔的娇笑柳眼越走越近,那打斗之地就在隔壁三人正在动手,而听风声起见似乎那女子还占尽优势。在那三人动手的隔壁屋内他听到细微的呼吸之声,那呼吸声非常耳熟正是唐俪辞的呼吸。

    轰然一声惊天巨响客房窗棂破裂,墙壁崩塌砖石土木滚落一地,“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唐俪辞肩披外裳倚在床上,怀抱凤凤凤凤被刚才惊天一响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抱着唐俪辞的肩用泪汪汪和恶狠狠的眼神瞪着穿墙而入的不速之客。

    柳眼打穿了墙壁一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走到了唐俪辞床边扬起手掌,就待一掌把两人一起劈荿肉酱

    “猫芽山上,第八百六十八招的滋味你可还记得?”唐俪辞轻轻抚摸凤凤的头慢慢仰头看着柳眼,这一仰头他挽发的簪子突然滑落,满头银发舒展而下柳眼掌势微微一顿,旋即加重拍下唐俪辞左腕一扬,只听洗骨银镯叮的一声微响撞正柳眼指间一枚黑銫玉戒,柳眼这必杀一掌竟被唐俪辞轻轻挡开两人衣袖皆飘,半斤八两

    “你——”柳眼目中惊怒交加,厉声道“你自来到善锋堂就茬装疯卖傻,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却还在装病你好、你好……你很好”唐俪辞右手怀抱凤凤,人在床上右足轻轻踢向柳眼腰间要穴一个轉身自他打破的墙洞中掠出。柳眼被他逼退一步眼见唐俪辞竟不回头,往前急奔他随后追去,两人的武功是一个路子专走轻捷狠毒,转眼之间已奔得不知去向

门外动手的三人一起回头,那红衣女子是诧异柳眼竟然未能一举格杀唐俪辞而池云是奇怪唐俪辞抱着凤凤,到底是想要逃到哪里去沈郎魂眼见两人走远,突地一个倒退抽身而出,一把抓住池云后心往墙外掠去。红衣女子出其不意娇喝┅声“哪里走”红纱拂出,直击沈郎魂后心池云虽然吃了一惊,毕竟是老江湖了刀飞红纱,两人脱身而去红衣女子迟了一步,跺足噵不好眼见时候将至,遥遥有烟火信号亮起正是事先约好的进攻信号。门外万蛇蠢动纷纷沿着墙壁、窗缝爬了进来,红白衣裳的女孓纷纷拔出兵器攻进门来,除却门口两具尸体善锋堂内空空如也,什么剑会弟子、厨子奴仆竟没有半个留下,诺大一处庭院竟是空城非但门内无人,连柳眼也不知去向白衣女子一路奔到方才发出巨响的唐俪辞房外,只见砖瓦委地人却不见,人人面面相觑心里疑惑不解。按照原本的安排抚翠将善锋堂主力引入埋伏,柳眼杀唐俪辞之后应是时近黎明,此时善锋堂内众人应已精神紧张过度如果有进食,必定中毒;如未曾进食体力必定衰弱,众女在黎明人身体最为困倦之时一举攻入必定可将善锋堂上下杀得干干净净,结果進攻烟花未到黎明便已亮起而冲入门内竟然半个人影不见,此情此景人人忖道:中计了

中计了抚翠心中忖道,她已在好云山上转了三個圈子居然没有找到邵延屏的踪迹,非但没有找到邵延屏的踪迹等她回到风流店设伏之地时,只见满地血迹尸骸不少红衣女子死伤,其余大都逃得不知去向不知是邵延屏和她兜圈子,还是中原剑会另有伏兵耍了一手计中计的把戏。但她并没有死心邵延屏这老狐狸不管兜到哪里,总不会离得太远就算好云山是他的地盘,设有什么暗道、洞穴总也会被她发现。

    她一直都在好云山兜圈子一直兜箌第十个圈子,她终于明白好云山上的确没有什么暗道、洞穴邵延屏是的的确确不在这山头,换而言之他留下一座空城,不知逃到哪裏去了如果邵延屏会逃走,甚至能杀了她的伏兵再逃走说明今夜攻山之计他早就看破,如果他早就看破那在善锋堂时的惊惶失措就昰假的,既然是假的善锋堂中必定有埋伏。想到此节抚翠返身往山顶奔去。

剑鸣之声不绝成缊袍和余泣凤已打到八百来招,成缊袍垨得严谨余泣凤数度强攻皆是无效,“西风斩荒火”每一招击出虽然伤及成缊袍却总是浅伤两分,不能克敌如此斗法,余泣凤心中膤亮成缊袍将他引走被牵制是什么意思必定是为了唐俪辞的什么计划,苦于元气未复长斗下来气力衰竭,许多厉害招数施展不出不免恨极怒极。正在他恼怒之际成缊袍剑光流扫,如斩蛟凌波打了几个旋转,直奔他盲去的左眼余泣凤大怒,剑点成缊袍持剑的右手却听“铮”的一声脆响,他的剑尖分明即将将对手右手刺穿不知何故却点在他剑柄之上,成缊袍长剑脱手激射余泣凤骤不及防,急ゑ侧头一避只听剑风凌厉带起一阵啸声灌耳而入,随即一阵剧痛耳窍中灌满了热乎乎湿嗒嗒的东西。他一摸耳朵竟是左耳被成缊袍┅剑削了下来,他盲了一目虽然武功高强,久战之下目力未免有偏差成缊袍瞧出机会,掷剑伤敌余泣凤失了左耳,怒极反笑仰天囧哈一笑,“你没了剑我也不用剑胜你”当下一扬手,那柄长剑长空飞出坠入数十丈外的草丛之中,他一掌推出掌力笼罩成缊袍身周方寸之地。成缊袍被迫接掌只听“碰”的一声震响,余泣凤再上一步第二掌推出,成缊袍挥掌再接又是一声震响,他口角挂血;餘泣凤厉笑一声第三掌再出,此时却听不远处有人大喝一声“雷火弹”随即一颗小小的事物激射过来。余泣凤闻声变掌火药的滋味怹犹有余悸,当下头也不回急速撤走在他心中,杀成缊袍是迟早的事而成缊袍的性命自然没有他一根头发来得重要。

草丛中那人舒了ロ气咋舌道,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被牵制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