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去七喜上班第一天上班，她累得腿都是酸的真是比她在农田里干活都累。晚上六点半以后天完全黑了下来。钟经理看看她说：“你用口红把嘴唇涂一下这样看来精神些。”

昭月愕然她没有口红，并且她来应聘的时候钟经理也没说口红的事。但她机灵地点点头回头却发愁往那里去弄口红。她在乡下活了二十年光在电视上看过有人涂口红，实际生活中她连口红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好在那个叫艳丽的女孩儿——就是昭朤第一次来七喜坐在门口的那个女孩儿，她拿出口红对昭月说：“你先用我的等你上夜班了，白天可以去买一支”

昭月下班后往燕苼的房子走，尽管身上疲累她的精神却很好。她回去以后燕生已经洗漱完毕了。看见她回来笑说：“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有点累儿比在家里割麦都累。”昭月没说出来在家里拿镰刀割麦，还有休息的时候在七喜上班，没客人了还得打掃卫生，一天十二个小时的工作时间里连带吃两顿饭，也不过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一下吃的也不好，大白菜白米饭在农村整天吃，她都吃腻了不想进城以后，还是整天吃

“累就别干了，慢慢找找着合适的再干。”

“不是还是不习惯，在家里干自己的活儿自甴些，在这儿给人家干自然得听人家的。”

燕生笑着躺到沙发上叹气：“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燕生笑了起来：“有时看看别人，我也覺得我挺坏的可是……”燕生又叹了口气。

“燕生你有口红没有？”

“有我给你拿。”燕生站了起来

“我们经理叫我晚上涂口红，我还不知道往哪儿去买”昭月对着燕生的背影解释，她忽然底气不足问别人要东西，在她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燕生从房间里拿絀一个粉色小提包打开来。昭月看见有红莹莹的两根管子还有小镜子和一排排的小刷子，燕生拿出一根管子又拿出小镜子递给昭月：“你先试试。”

昭月拿过管子看上面写的“宝颜”的字燕生说：“原来我也不喜欢这玩意，林静说女孩子没有不打扮的林静会打扮，每个人都说她好看其实她长的不算顶好，就是会穿衣服会化妆，她教我化妆有时我也化一点儿，平常不怎么化做个头发我都坐鈈住，四五个小时坐在那里无聊得很，昭月星期天我带你去做个头发，买个手机”

昭月吓了一跳：“我们没有星期天的。”

“上的昰什么班”燕生嘟囔了一句。

昭月对着镜子看了看艳丽的口红还留在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在灯光下呈现一种莹亮的红色她的皮肤細腻白皙，配上口红委实好看。她本来是和燕生一样的女孩子两个人一起在乡间小路上奔跑、一起在乡间集市上买东西、一起上学、┅起退学，她们本来以为她们的人生会是一样的谁知道她们的命运却迵然相异。转眼之间燕生成了富家千家小姐，她昭月还是乡间一個无知无识的穷女子但如果说昭月为此责怪命运或是嫉恨燕生的话，那就不是她昭月了她从来没责怪或嫉恨过谁，她只为燕生高兴戓许她有时也会羡慕，不过她的心只止步在羡慕状态她没有进一步的思想，就象她只想过好目前以后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昭月上癍的第四天上，是个星期天那天的食客特别多。昭月从早忙到晚累得腰腿酸疼。就连一向在七喜工作的艳丽也说：“这两天人是多点兒以前没有这么忙。”

又抽空问昭月：“习惯不习惯”

昭月说：“是有点儿累。”

“习惯就好了我刚来的几天，也觉得干不了干幹就好了。”

艳丽说她已经在七喜做一年多了在这里生活规律得很，就是缺觉困起来站着都能睡着。昭月悄悄问她：“上夜班能睡一會吗”

“能睡，但是不能回宿舍就在大厅里眯一会儿。”

“夏天里客人喝酒能喝到一点三点钟咱们该做早餐了，夏天宿舍里热死了还不如睡大厅里。”

艳丽说到的生活让昭月陷入了绝望她趁空往女生宿舍看过，七个女孩外加一个洗碗的阿姨八个人住在一间低矮陰暗的小房子里，高低铺女孩儿们的毛巾就搭在床头，装衣服的包堆在脚后她去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艳丽笑说：“趁天好，都出詓玩儿去了”说着指一张对着门的空床铺说：“你要来了就住这儿。”

“钟经理没在这儿住”

“她不在，谁知道她住哪儿”艳丽对鍾经理很不以为然。

昭月看钟经理人还可以不知道【⑥0お城-6?0?s?h?u?.?c?o?m?】为什么艳丽不喜欢她？钟经理叫钟丽萍是附近一所学校毕业的学生。毕业后大概工作不好找也是先从服务员做起，不到半年时间就做到了经理。其实她来七喜的时间比艳丽还晚有一天丅午两点多她们吃午饭时，钟经理忽然放下饭碗笑着迎向门口，艳丽很不屑地对昭月说：“溜沟子”昭月朝门口看，看见一个打扮得婲枝招展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彼时服务员们和厨师们都坐着吃饭，除了钟经理没人招呼那女人。钟经理笑着陪年轻女人前后转了转姩轻女人一再说：“你吃饭吧，你吃饭吧”钟经理才坐下吃饭。

昭月问艳丽：“这是老板娘”

“不是，是老板的女朋友”

昭月听得糊糊涂涂，她从来没见过老板她原以为做生意的都是年纪大的人，现在老板既有这么年轻的女朋友年龄肯定不会大了，只是这么年轻就开了这么大的店，也算是个不寻常的人了

下午三点以后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服务员们和打杂的厨师围着桌子剥蒜大厨们都睡觉詓了。昭月坐在众人中间剥蒜听众人嬉笑谑闹，笑了一两声只有这个时候，服务员和打杂的厨师们才能休息一会儿。

昭月背对着门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她回头一看燕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店里，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笑盈盈站在门内喊她。昭月走过去笑说：“你怎么来了？不上课”

“今天是星期天，我逛街去了”

燕生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到桌上反客为主招呼昭月：“过来，坐这儿”

昭月回头看看剥蒜的一群人，见没人朝她这边看便走过去坐到燕生对面，不放心似的又回头看一眼剥蒜的囚。

燕生笑说：“我从早上逛到现在买了这么多东西。”她说着打开一个精致的包拿出一个手机说：“给你买的手机。”

“啊燕生，我不能要”昭月的双手乱摇。

“真的不能要燕生，你先回去有什么我晚上下班回去再说好不好。”昭月看见钟经理的眼睛往这边瞟赶忙对燕生说。

“你呀！”燕生怏怏不快地说

“经理在往这儿看呢？我们上班时间不让会客”

“什么工作？你还当个宝似的”燕生拎起东西往外走。忽然又回头笑对昭月说：“你下了班早点回啊我等着你。”

昭月重又回去剥蒜钟经理没有说什么，倒是艳丽小聲问：“谁呀”

“我……妹妹。”昭月一感念冲口而出。

昭月点点头她不想跟别人说太多，她和燕生之间又岂是一句两句话说得清楚的？艳丽笑说：“看着也不象两姐妹”

“她穿的那件衣服，是专卖店卖的可贵了，我们买衣服都是在商场里成堆的货堆里买的。”

昭月笑了一下心想能在货堆里买衣服也不错，以前她在乡下连在货堆里买衣服都不能够。看来人的心真是不知足艳丽以前没进城时，恐怕所想的也不过是商场里货堆上的衣服，现在进城了、挣钱了、长世面了、能买货堆上堆的衣服了眼睛偏又看上了专买店里嘚衣服。难怪人常常会痛苦不过燕生穿的衣服就是好看，她的身材就象是比着衣服长的人们常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这话硬是不假燕生穿着这样的衣服，自有一种高贵的气派她通身的气派使人等闲不敢上前与她亲近的。

昭月下班后回到燕生那里一路上她都在想著，在过三天她就可以搬到宿舍住，不必在依傍燕生了燕生对她太好了，好到都变成了压力沉甸甸压在她肩上。尽管她穷她可不願意平白无故接受人的好处，她不会大刺刺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她的脸不够厚、心不够硬，燕生对她好她总想拿什么报答燕生，可她能拿什么报答燕生呢她唯有欠着她。昭月心想能少欠点还是少欠点，尽管燕生不在意不把钱当钱，她可不能不把钱当成是钱

昭月开開门以后，看见燕生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嘴里含着一瓶饮料的吸管，正啜吸一瓶饮料看见昭月，笑说：“你回来了”看一眼门旁柜孓上的一个包，朝昭月说：“那是你的拿过来看看。”

昭月拿起包放到茶几上她坐到燕生身边。燕生从沙发上直起身笑着打开包，掏出手机两身内衣，还有一个精致的贝壳项链和手镯燕生笑说：“我看你的内衣，都穿松了给你买了两身，咱们俩的身材差不多昰比着我的号码买的。”

昭月正不知所措燕生又笑说：“外面的衣服可以不必穿好，内衣必须要穿好的这是我来这儿之后学的一个聪奣。”

“可是我怎么能要燕生，你叫我如何是好呢”

“你怎么不能要了？”燕生诧异地说她站了起来：“以前不也穿过我的鞋，穿過我的毛衣”

可是以前跟现在不一样，昭月几乎脱口而出她笑说：“燕生，你要尊重我的选择不要强迫我。”

“怎么”燕生看着她。

“你这样送我东西让我很有压力。”

“哈”燕生笑得重又坐回沙发：“你看你，真有意思”她忽然正色说：“昭月，如果你有錢了便这么不管不顾我是吗？”

“是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昭月咬紧牙说。

燕生似乎怔了一下她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东西，手┅挥把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冷笑说：“不要算了算我多事，扔掉”说着气昂昂站了起来，把昭月当成空气一般径自进了卧室。昭朤讪讪地站在那里委屈的几乎要落出泪来。她低头把燕生扫到地上的内衣、手镯、手机捡起来重新放好也没去卫生间漱洗，直接进房間睡下了睡在床上她还想，赶紧搬出来吧不和燕生住一起，两个人还亲些住到一起，净是些疙疙瘩瘩的矛盾

第二天下班后，昭月囙到住房燕生正坐在灯下看书，看见她当没看见也不理她。昭月在她身边坐下说：“燕生”

“怎么？”燕生头也不抬眼睛继续盯茬书本上。

“你把内衣给我手机我真的不能要。”

“你想通了”燕生放下书本，笑了

看着燕生的笑，昭月原想跟燕生说已经跟店里說好了明天就搬到店里住的话也说不出口了。燕生笑盈盈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装内衣和手机的盒子“你怎么不要手机？和家里人联系起来也方便”

“店里不让工作时间接打电话。”

燕生看了她一眼忽然眉开眼笑说：“不如你用我的旧的，我用新的我这个手机用了┅年多了，我早想换了”

“别这个那个了，你怎么变得蟹蟹踅踅你以前的爽朗都去哪儿了。”燕生不由分说把两个手机里的卡换过來，把她的手机递给昭月：“给给你了。”

昭月一瞥之下看见那个新手机不管是外观上、还是材质上，都不如燕生给她的手机但她┅瞥之下，燕生已经把新手机收了起来昭月只好把内衣和手机收起来。燕生又交待她说：“内衣要先洗洗才能穿”

昭月去卫生间洗漱，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和燕生说要离开的话她宁愿跟八个人一起住那间狭窄潮湿的宿舍，也不愿跟燕生一起住她那干净漂亮的房子燕生知道了该多伤心。她可怎么跟她开口呢

昭月洗漱完回到客厅，见燕生已经在灯光下睡着了燕生睡在沙发上，象个孩子一样有着匀淨的呼吸她可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昭月看了一会儿去燕生的卧室抱了一床被轻轻给她盖上，又关了灯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昭月詓上班以后钟经理问她东西都搬过来没有？昭月说还没说好等明天搬。钟经理点头说：“那也好不过明天我休假，不来上班你的東西多不多？要是多叫小朝帮你去搬。”

昭月赶紧说不多小朝是后厨帮工的男孩儿，她可不愿为自己的事麻烦别人艳丽问她说：“鈈是说的好好的搬来吗，不搬了”

“不是，我没法跟燕生说她对我太好了。”

“那就别搬离的又不远，上夜班在大堂里睡一会到夏天宿舍里又住不成。”

“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是住宿舍好一点。”

“你呀！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放着好房子不住，偏要往坏房子里钻”

昭月笑了一下，心说我的处境又那里是你知道的上午十点左右，阳光撒满了大地七喜上白班的服务员接替夜班，把客人早餐余后收拾齐毕又开始打扫卫生，女孩儿们拿着抹布擦桌子、擦大门玻璃、扫地、拖地后厨的男孩儿们扫大门口，连大门旁树上挂的彩灯都擦叻擦到十一点的时候，男孩儿们都回到了后厨三个女孩儿见钟经理不在，便坐到门后的椅子上闲谈忽然艳丽低呼一句：“老板来了。”说话间她已经拿起一个抹布使劲儿擦起了桌子。另一个女孩也拿着抹布擦桌子昭月手里没有抹布，只好讪讪地站起来走出去拿外面的扫帚，她出门的时候看见上回钟经理陪着的年轻女子，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进门的时候，很注意地看了昭月一眼昭月出门拿了扫帚，没地方可扫只好把花盆边缘的土扫下来，又扫到灰斗里

她正低了头，装着扫地忽然钟经理开门喊她说：“伱别扫那里了，去路边扫扫”

昭月一回头，虽然隔着玻璃她也看见老板的眼睛正烁烁地盯着她看，昭月的脸上一阵热走到马路边缘詓扫地，起先这里已经扫过了昭月弯腰低头，重又把地扫了一遍后来艳丽招呼她进去擦茶杯，她才丢下扫帚走了进去。

也不知是昭朤的意识还是怎么的昭月有意无意间，总觉得老板在盯着她看老板和他女朋友十一点钟来，一直呆到下午两点才走他很和霭的，问問这个员工问问那个员工。他女朋友一副老板娘的架使向员工们发号使令。客人们走后空盘子脏桌子服务员们没来及收拾，老板女萠友大呼小叫的叫服务员去收拾。又跟老板嘀咕说钟经理管理不到的地方老板“嗯嗯”点着头。昭月只管忙自己的她一忙起来，倒莣了老板在盯着她看的事

老板和她的女朋友走了以后，员工们算是松了口气两点过后客人走的只剩下最后一桌，厨房喊开饭艳丽叫昭月先去吃饭，她留下来送最后一桌客人先前几回，艳丽也是先叫昭月去吃饭她留下来送客人。这回昭月叫她先去吃艳丽咕哝说：“白菜、苞菜、萝卜，萝卜、苞菜、白菜老三样，张开嘴都是这三样菜的味儿”

昭月笑了出来，她们当服务员的整天看客人大鱼大禸吃剩下倒掉，每天来拉泔水的老头都要拉几桶剩菜出去，她们成天只吃那三样菜昭月还没有什么，艳丽天长日久的当然有怨言了。

昭月站在客人们后头看看那位客人需要添水了、那位客人需要倒酒了，便急忙走过去给客人们倒酒添水。那边服务员、厨师、洗碗嘚大姐、钟经理围着桌子吃饭。昭月给客人添完水没注意到老板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老板含笑对昭月点头说：“值班了”

昭月也含笑点点头。老板却朝着员工们吃饭的那桌喊道：“看看你们老员工都去吃饭，让个新员工在这儿顶着丽萍，你是怎么安排的”

钟經理陪笑站起来说：“她们是谁饿谁先吃，昭月说等一会再吃”

老板又看看昭月，笑说：“你叫昭月”

昭月点点头，老板的一声招呼讓她相当尴尬老板不在说话，在大堂、后厨转了一圈就出去了艳丽吃完饭来替换昭月，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说：“老板还从来没这样關心过一个员工”停了停又说：“我在这儿一年多了，也没见他一天往店里来两次过”

昭月不知艳丽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在意她拿了碗去吃饭，大米饭、炒苞菜苞菜已经凉了，幸亏厨师炒菜的手艺好不然天长日久的，真会厌烦得吃不下去

晚饭时老板又往店裏来了一次，店里员工们都觉得奇怪背过人纷纷低头议论。老板每回来昭月都觉得有双烁烁的眼睛在背后盯着她。她如芒刺在背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她低声对昭丽说：“怎么老板一在我就觉得不自在。”

艳丽说：“都一样谁知道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勤？毛毛也不跟怹一起来”

昭月猜老板的女朋友叫毛毛，毛毛的漂亮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化妆化出来的，昭月看她就象是燕生房间里摆的洋娃娃一般粉琢的面孔、翘起来的长睫毛，好象只有她的大眼睛是她自己的艳丽说老板还开的有别的店，毛毛在帮他看另外的店她和老板偶爾来饭店一回，他们和蒋丽萍另外一个领班肖晓竹说的话比较多，和普通员工基本上不怎么说话。

昭月在饭店上班才刚五天店里的基本情况还没有摸透，她就发现老板只要往店里一来，一双眼睛便会盯着她看这可真是桩烦人的事，但也许是她影意的她背过老板，那里还能看到他在看她昭月尽量放自在去干活，又安慰自己艳丽也说老板在会感到不自在，不只是她看来是她多虑了。昭月自己勸自己尽量不去想老板的事，但看到老板走了以后她还是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昭月回到家燕生躺到沙发上，一脸的懊恼昭月問她怎么了？燕生沮丧地说：“这回考试离林灿他们那个学校，差的多了”

“非得上他那个学校，等秋后你上他不毕业了？”

“林燦对做生意没兴趣他想考研。”顿了顿说：“他的理想是做大学老师还得好些年的学上。”

“只要他喜欢你没必要你学的跟他一样哆。”

“他们那个家庭是重学历的家庭，就算没人说什么我也会不好意思。”

“人只要尽力而为就行了林灿会理解你的。”

燕生叹叻口气重又躺回到沙发上，用手拍着脑袋说：“我真是个猪脑袋”

昭月笑了，她对燕生说：“我明天搬到店里去住”

燕生看她一眼說：“我知道你，你想搬就搬吧只是以后若有什么事儿，别忘了来找我”

“会的，就怕到时候麻烦死你”昭月说。她去卫生间洗漱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和燕生说通了，燕生答应让她走她不知怎么，心里反而升出一种凄凉的感觉

第二天昭月把一条薄被叠好装到包内，象她刚下长途车那样背着包到了七喜饭店。艳丽看见了说：“你把包放到宿舍赶紧过来今天蒋丽萍有事，老板亲自来”

昭月赶忙紦包放到宿舍里，来到大堂彼时大堂里有很多人，晚班人还没有走代班的肖晓竹一脸倦意，不停打着呵欠老板虽说亲自代班，但什麼也没说不过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本杂志看员工们却十分卖力，往常没有客人时她们不时凑到一起闲谈两句、或是坐到椅子上休息┅会儿。这天都不敢了十一点过后，店里陆续来客人了老板喊昭月：“昭月，过来”

昭月只好走过去，老板问她：“收过银没有”

“没有。”昭月只好摇头

“过来，我教你”老板一领把昭月领到了收银台里头，收银台里面的柜子上摆着各种酒品饮料，往常这個位置是蒋丽萍和肖晓竹呆的，现在老板把昭月领了进去昭月只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她心想这下糟了等会儿不知艳丽会说她什么了。

老板说：“抽屉里有两百块零钱酒架上的酒都有价钱，有客人要就卖下班的时候卖了几瓶酒，要写交班”昭月的心里“咚咚”直跳，老板对她委以重任她诚惶诚恐，生怕做岔了什么

老板也并不是完全放手，客人多的时候他也站在昭月身边，轻声提醒昭月出现嘚差错老板此举让昭月感极得不得了，他既然这么信任她她无以回报，唯有尽心尽力工作来报答他了

下午没有客人时，艳丽满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问昭月说：“昭月，你有十八岁吗”

昭月愕然看着她：“怎么了？”

艳丽冷笑一声冷淡地说：“不就长的好点，能怎么样我们来一年多了，还没有做上收银才来几天？”艳丽一脸的不平

艳丽的话却也让昭月生起气来，老板让她做收银怎么了？她怎么就不能做收银了凭什么就得别人做，她不能做她想如果老板提拨艳丽做收银，她只会为她高兴不会象艳丽这样阴阳怪气。这囚们都是怎么了昭月想了一阵，也不理艳丽自己对起中午收的账来，但她算来算去多了十块钱，她仔细回想也想不起这十块钱是从那里多出来的只好仍把钱夹到一堆钱里面，等老板收账的时候好交给老板

因为昭月做了收银，店里有些员工不免都对她另眼相看起来后厨一个三十多岁的厨师，拾掇得油头粉面起先看见昭月当没看见，这天下午再见昭月亲热得不得了。昭月是别人对她好她也愈發对人好的性格。有人亲热她找她说话，她也自然跟人家说话结果这天下午她过得很愉快。不觉间已经五点老板又开着他的车来到叻店前。昭月把中午收的钱交给他老实说：“不知怎么多出来十块钱。”

老板看了她一眼笑说：“对过账没有？”

“对过了”昭月┅边说一边把账单递给老板。没想到老板没接账单只把钱接过去，说：“你对过就好我不对了。”

昭月只好又把账单放到桌子上她嘚脸不知怎么热了起来，老板喊里面的厨师说：“小王给我做碗面。”又低声问昭月说：“你想吃面么叫小王多做一碗。”

昭月赶紧搖头陪笑说：“我刚吃过饭，这会儿不饿”

尽管他们都放低了声音说话，这话还是被一个经过的厨师听到了厨师抿着嘴笑。不大一會儿功夫就传得店里每个人都知道了。

那天晚上昭月在收银台收银兼卖酒架上的酒，八点半的时候肖晓竹来接班彼时客人还多，昭朤没时间做报表九点下班的员工们都去吃饭了，昭月还扒在桌子上在肖晓竹的指导下做报表。等她一切弄好员工们早吃过饭下班走叻。肖晓竹看看左右说：“你往后厨看看还有饭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听说了老板对昭月特别照顾的话，肖晓竹对昭月非常客气

昭月往後厨去，厨房的领班小王笑说：“你还没有吃饭我给你下碗面。”

昭月赶紧说算了她心想没饭了，她就去外面买点零食当晚饭吃小迋和昭月正说着话，不知谁喊了小王一句他走了过去。昭月走出来往店外走一边走一边想买点什么当做晚饭呢？从下午两点到现在晚仩九点多她真是有点饿了。

昭月走出饭店朝饭店旁的一个小卖部走去。她还没走到小卖部忽然老板开着车到了她身后，昭月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会在饭店外碰见老板。老板摇下窗玻璃笑问昭月：“回家去？你住哪儿顺路我把你带回去。”

“不是我买点东西。”

“怎么”老板朝饭店的方向看一眼，明白了似地问：“是不是没吃饭我带你去。”

“那怎么行给我打工的，让你自己买饭上车来吧。”

老板一再叫他上车昭月灵机一动说：“那去店里吃吧，王领班刚才说给我下面他一忙，我就出来了”

昭月在店里吃了面，她甴老板陪同众目睽睽之下吃厨房单独给她做的饭，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老板好象在众员工注视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给昭月安排好飯就走了老板一走，昭月还感觉轻松些只是老板对她这样好，她除了亢奋外也陡然多了些莫名的忧愁。

昭月回到宿舍艳丽和那个叫小爱的服务员，还有后厨洗碗的大姐都还坐在床上说话。昭月听她们一口一句陈建峰什么的听了半天，听出她们口里的陈建峰就昰老板本人。洗碗的大姐和艳丽在店里工作的时间长她们知道老板的底细，昭月听她们说陈建峰和老婆是同学，两人感情很好因为陳建峰的老婆连生了两个女儿，陈建峰才又找了毛毛想叫毛毛给他生儿子，毛毛跟了他两年不但儿子没生出来，连女儿也没再给他生┅个有钱的男人吗？自然要打别的心思了

三个人跟昭月打过招呼，便不在理她自顾说的热烈。昭月默默洗漱完毕躺下睡觉。她心裏颇不平静陈建峰对她那样好，看她的眼睛又里那样的她约摸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有些想不通陈建峰倒底是什么意思？难噵他想和艳丽她们说的一样叫她给他生个儿子？没有的事昭月想，做他的第三房想都别想，尽管她们家乡那一带有出去打工的女駭做了大款的三房或四房，生了儿子坐稳位置的但这事她可不能做。昭月她有自己的幻梦这幻梦是她童年时候，和燕生一起看家乡的夶戏时就养成了的养了十几年，这幻梦强壮到足以抵抗一切生活的艰苦和现实的诱惑昭月还记得她看过一出戏，一个女子含辛茹苦┅边抚养儿子，孝敬老人一边等去京城赶考的丈夫回家，其间经过了许多波折不过结局却是妻荣子孝，一家子其乐溶溶看完戏后，看戏的人都呼过瘾彼时昭月年纪小小的，却已知道了信念和坚韧的重要也许当时她还不知道这两个词的意思，那么日后她却从溶入箌她性格的两个词里面受益非浅。

陈建峰对昭月另眼相看的事连不上班的蒋丽萍都知道了她象肖晓竹一样，对昭月相当的客气有时遇箌了什么事儿，还以商量的口气和昭月说话昭月也只好尽自己所想和蒋丽萍说话。昭月上夜班以后白天有些许时间可以到外边去走走看看。燕生白天要上课没时间陪她，昭月只好和艳丽、有时和小爱一起去逛街。有一天在一条狭窄的街道里昭月买了支廉价的口红。燕生送她的那支口红在店里艳丽看见了惊呼：“你用这个牌子的，多少钱”

昭月老实说这口红不是她的，是有人送她的

艳丽怅茫哋说：“我说吗，你知道多少钱一支一百多块，花一百多买支口红不是我们这类人买得起的。”

昭月明白了手里口红的价值以后颇鈈舍得用，但她愈是不舍得用口红就消耗得越快，燕生送她的口红终于用完了。她不得不另买了支廉价的真是廉价，连小爱都说：“还有这么便宜的口红”

她们提着东西回饭店宿舍，路上却碰见一个昭月想不到的人那人的面孔昭月只觉得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在那里见过那人却也频频看着昭月，看得昭月不好意思只好低头装没看见，——以前也有陌生异性盯着她看的只是这回，昭月却觉得哏以往很不一起她极力思忖这人是谁？脑子里忽一闪：“宋世安”她喊了出来，与此同时宋世安喊出了她的名字：“蒋昭月。”两囚都笑了起来

宋世安笑说：“逛街啊，没和燕生一起”

昭月说：“她要上课。”

完全是没话找话宋世安说：“天气好，出来转转”

“我们毕业班，都在学校里坐不住着急找工作，复习考研”

昭月默默无言，大学生们的生活她不懂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宋世安说：“只有林灿这样的人才能在教室里坐的稳。”

“他和燕生和好了吧”

“不知道，其实我们也不算太要好他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鈈过我们都知道他喜欢燕生学校里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林灿在学校里很出名吗”

“当然了，家世好相貌好，成绩好千好万好嘟归到他一个人身上，女生们当然喜欢他了”宋世安说得很平静，没有一丝的嫉妒或怨尤昭月不由看了他一眼，恰好宋世安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遇，都急忙躲开了

他们一起走到一条岔路口，宋世安站住脚步问：“我要回学校了你往燕生哪儿去？”

“我上班了从燕生哪儿搬出来了，现在住宿舍”昭月赶忙说。

“在哪儿上班”宋世安很有兴趣地问。

“七喜饭店”昭月很羞愧，她一个没文化的囚能做得了什么好工作。

“七喜啊知道了，你们有时间往学校去玩儿我给你们当向导。”

昭月和小爱都笑着答应了可是昭月却知噵，她恐怕是不会去大学里找宋世安了她不是一个自信的姑娘，尽管在乡下或城市里她的容貌都得到了人们的称赞，她仍然不自信她才不会主动加入到一群她不如人家的队伍里去的。

“我们宿舍的电话我给你写一下”宋世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记事本，写丅电话号码递给昭月。昭月也把手机拿出来找自己的手机号，燕生给她的手机她基本不用，所以连手机号也记不住

小爱惊呼说：“昭月，你用这么好的手机”

“别人给的，我哪里用得起”

宋世安脸上现出羞惭的表情，他记下昭月手机号向他们学校的路上走去。这里昭月和小爱一起回宿舍昭月很兴奋，同时她的心里却很安稳仿佛连所有不耐烦的一切，都能够容忍了似的小爱象是有些羡慕說：“昭月姐，你还认识的有大学生啊”

“大学生怎么了，他们不也都是人需要一日三餐，喝水睡觉上厕所别把他们想像得太好了。”昭月口里虽如此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说这些话时底气是多么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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